首页 理论教育菊花洲与芳草洲间,碧沚小岛:楼台相映,一川烟水自弯环

菊花洲与芳草洲间,碧沚小岛:楼台相映,一川烟水自弯环

【摘要】:而“碧沚”就是夹在菊花洲和芳草洲之间的一个烟波缥缈的小岛,其上林木掩映,垂杨袅袅,颇为僻静。四面楼台相映发,一川烟水自弯环。一个秋月溶溶之夜,他环岛独踽。这期间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最心爱的小妾投缳自缢。爱妾名叫秋影,素与原配黄氏有隙。

史敏

今日的月湖似难以再见浩渺的烟波,但古代有。

在今人的眼里,它仅是个弹丸之地,但它却与一个庞大的家族尤其是一个名叫史守之的古人有关,因为这里曾崛起过一座名闻浙东的藏书楼。

这是个四面环水,与菊花洲仅一桥之隔的小屿,如今已是个有着山石亭阁和花竹掩映粉墙的小小园林。它在公元1998年前,称儿童公园;民国时期,称茂盛花园,再上溯至八百年前的南宋,则称“碧沚”……

月湖的“十洲三岛”在北宋元祐八年(1093)已基本形成。至绍圣年间(1094-1097),在浚治理塞、培整湖堤、环植松柳的基础上,对由湖泥堆积而成的十洲进行了命名。当然,其名均体现着当时岛上的特色和诗意。

这“十洲三岛”,东起今之镇明路,西至长春路,南起望湖桥,北至中山西路,占城内四分之一范围。其东三洲为菊花洲、芳草洲、竹屿;西三洲为芙蓉洲、雪汀和烟屿,中部三岛为柳汀、花屿(今之月岛)和松岛(今之竹洲),以及外围佚名的岛屿。而“碧沚”就是夹在菊花洲和芳草洲之间的一个烟波缥缈的小岛,其上林木掩映,垂杨袅袅,颇为僻静。

800多年前的一个早晨,有个中年男人出现在碧沚前,他站在小屿南端,将手搭在已刻有抬头纹的额上,皱起眉头,朝柳汀、竹洲方向看去。

这时,有一排声浪嘈杂地向他涌来——是渔夫叫卖鱼鲜的吆喝声,是家眷在亭台间的嬉闹追逐,是卷帘掩映后的笙歌檀板,是文人雅客们落地有声的咬文嚼字……

蓦地,他觉得好烦。并非他不喜欢这些来自尘俗的声音,但此刻他只想远远地躲开它们.因为读书惟静,藏书之处更须如此。不然,他没有必要辞官还乡为自己觅一个安身隐逸之所。

尽管其叔叔的相府锦衣玉食红油添香,但他还是毅然选择了清净的碧沚。从此,这个人就留在这个小屿,直到天年以终。

此人就是史守之,南宋宰相史浩之长孙。他生于东钱湖(今鄞州),自幼天资过人,立志自学。少年时就与著名文士杨简、袁燮等交游,拜著名学者陆九渊、楼钥为师。中进士后曾主管绍兴千秋鸿禧观,后官至朝奉大夫。为人耿介清正,乘性恬淡好古,不与时谐,鄙视宝贵荣华和功名利禄,但嗜书如命,是史氏家族中的一个“另类”,由于不满朝廷腐败黑喑,就在其叔父史弥远当上丞相之后,借故避嫌而弃官回明州陷居。

干是,他带着在竹洲写就的《升闻录》等书稿来到这冷僻之岛,开始了他漫长的读书.著述和收藏之旅。

三年后,当史守之的另一部长达二十四卷的《世学》行将截稿时,他耗尽心机经营多年、多方搜集的典籍图册已逾七千,但那书楼的巍峨仍只浮现在他的梦里。眼前所存之书鼠啮虫蠡,他忧心如焚,茶饭不思。他极想把自己的藏书移至其祖父的宝奎精舍,但又心有不甘。因为他不想依靠祖父的地位和经济实力来建造这个书楼。

人间的至爱亲情常在无声处显现超凡。这时作为三朝元老的史浩告老还乡已有十年,已是个82岁的老翁了。他喑暗惊叹于其孙的抱负,但眼见湖上北风呼啸而自己的长孙依然栖居在“败室”与书为伴,极为心疼,便在湖东菊花洲兴建越王府(越王为史浩封号,但此时尚未追封)的同时、帮孙子建起了这个藏书楼,并将原藏寿乐府内宝奎精舍的两朝御书(孝宗和光宗的墨宝)连同万卷典籍均移此珍藏。

这一年是公元1193年。

飞甍叠拱,重檐檐角,楼建得高大而宏伟,看上去宛如一个巨大的亭子,但这时书楼尚未正式命名,暂名“碧沚亭”.直到宋宁宗御书“碧沚”两字以赐,才称为“碧沚书楼”。

书楼初成,史守之欣喜若狂。他看见枝上的画眉、盆中的兰花甚至是回廊边的一棵古柏,他都会跟它们说话,因为终于实践了自己年轻时就有的梦想一这里的一切正好暗含了他心灵深处最本质的秉性。当觉得那段仍在俗世中巅簸流浪的心,终干找到了一片可作归宿的世外桃源,他双眼倏地盈满泪水……

昔日湖心寺 The Old Scenery of the Pavilion in the Middle of the Lake(www.chuimin.cn)

的确,碧沚是读书人的人间仙景。史守之的老师楼钥曾有赞美碧沚的二绝句,其中之一云:相家小有四明山,更葺桃源渺莽间。四面楼台相映发,一川烟水自弯环。可见,大学者兼藏书家的楼钥对这样一个宜干藏书、读书的好地方亦十分艳羡。

但久而久之,在整理藏籍、潜心撰写《潜虚解》的同时,史守之总觉得,碧沚——这天籁般美妙的乐章里还缺少一个华彩段。到底是哪一个华彩段呢?他说不上来。

一个秋月溶溶之夜,他环岛独踽。微风吹拂树林,它把枝条之间静如明镜的月光碎成无数摇曳不定的小片——就在这一瞬,一个困扰他多时的疑惑终干迎刃而解——要让藏书像月光一样让别人分享,因为藏书的终极目的是为了读书、用书,关在书楼里岂非暴殄琳琅美玉!

他决定邀请杨简、袁燮、沈焕前来碧沚讲学,并向所有淡泊对史守之来说,他不仅要继续他的收藏和著述,更要支撑这样一个书院的庞大开支,生财无道的他除了变卖自己名下的东钱湖田产外,还搭上了夫人的御蜴金钗,自己已勤俭到常吃豆腐、黄豆芽了。这期间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最心爱的小妾投缳自缢。

爱妾名叫秋影,素与原配黄氏有隙。那天,黄氏发现自己妆奁里的那支御赐金钗不见了,就怀疑秋影所窃,因为秋影曾是她的内房丫环。此事从侍女之口传到秋影的耳中,秋影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就找黄氏表白,不想那泼辣的原配夫人不但一口咬定金钗是秋彬所偷,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的耳光,大骂她“会偷人就会偷物”。本来这事只要史守之说明原委,一场小风波就会平息,但他却为了购买那本宋人小楷史记》去临安筹措资金,三日才归。事发当夜,孤苦无告的秋影竟含屈上吊……

听到爱妾之死的消息,史守之当场昏厥。悲恸欲绝的他几乎想将书楼付之一炬。然而,他最终还是强忍着悲痛,在料理了秋影的后事后,依然将宋人小楷《史记》收于囊中。

这个藏书楼究竟深藏着史守之的几多辛酸和泪血,只有碧沚知道,只有环绕着绿岛的烟波知道。

藏书家不仅须超越意气、超越咯好、超越才情,更须拥有超越时间的意志力。这种意志力在很长时间内的表现常常让人感到过于冷漠、严峻,甚至不近人情——这是余秋雨先生在《风雨天一阁》中褒扬范钦的。尽管作为范钦前人的史守之做得还不够地道,但为了心目中的书楼,他还是作了非凡的努力。

他,用尚未变卖尽的150亩田租充当藏书楼的保养费用和讲舍的经费支出;他,用父亲史弥大后来分给他的一份颇为殷实的遗产,继续购进《资治通鉴考异》、《九家集注杜诗》、《三礼图》、《土礼居藏书题跋记》等珍贵刻本;他,在宋理宗继位再次下诏请他入朝做官时仍“屡诏不赴”……当意志与坚持成为一种高度时,史守之终于获得了成功——公元1227年,也就是他坚辞做官的第四年,碧沚楼的书竟已达两万余卷(其中近万卷为祖父史浩所赠)。

碧沚书楼从此与其南的松岛楼钥的东楼比肩,在遥遥相望中,成为南宋明州的两大书楼,世称“南楼北史”,但楼钥还是感到了羞赧,常为碧沚的藏书多过东楼而怏怏不快。

尽管,后来碧沚书楼连同钟鸣鼎食的庞大史氏家族一起随历史的烟云而消散,但它不仅像一星座闪烁过应有的光辉,而且掀开了浙东藏书文化的第一页,开了历史先河。

碧让书楼的藏书在元代已有散出,明清时则悉数散入吴中民间藏书家之手和辗转流入清宫。明正德年间(1506〜1521),共地已为当时著名的藏书家丰坊所有,称“丰考功坊”,是丰坊贮数万典籍的“万卷楼”的一个分部。丰氏晚年穷困潦倒后,藏书又遭贼窃火毁,便将所剩书籍授于范钦。

如今,人们一说起宁波古代的藏书家,自然会大谈范钦,海内外的学者也纷纷把目光投向天一阁。范钦和天一阁固然为宁波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增添了耀眼的光芒,但同时也遮掩了宁波历代藏书家和藏书楼曾经有过的辉煌。历史常常垂青干成功者已成为定律,但我们是否应将目光聚焦在天一阁和范钦的同时,再回首凭吊一下碧沚书楼和史守之这样的藏书家呢?我们是否该缅怀这段历史呢?

一次,我路经月湖东岸,想再次走进碧沚去体会那位古代藏书家的心境,忽然瞥见有几只白鹭在湖波上嬉戏,它们洁白又美丽的羽翅使我想起了另一种鸟——蓑羽鹤。据说这种通体洁白的鸟是所有鸟类中唯一能飞越过珠峰的鸟。蓦地,我感到心里有种强烈的震撼,而先前的疑惑也迎忍而解。这白鹭虽无法逾越万仞银亮的世界屋脊,但正是它的平凡低迥映衬出蓑羽鸟不凡的高度,浙东的藏书家、藏书楼不也正是这样吗,像或明或暗的星星一样一起辉耀过天空!

我久久地看着白鹭飞掠回旋在湖面上。当回望那个曾崛起过宁波最早·藏书楼的凌波小岛,想起史守之和那个无辜的秋影,我的眼睛湿润了……

链接:宝奎巷,原名宝奎庙弄、宝奎庙巷,因有宝奎庙而得名。该地南宋时为越王史浩的寿乐府,府内有藏御书的宝奎精舍,后又在这里建造了祀土地神的宝奎庙。该地又是北宋的高丽使馆,郡酒务的所在地。现为月湖历史文化景区中保存较为完整的传统街巷、古建筑群,并有高丽使馆遗址、宝奎庙、水则亭等史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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