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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城街巷:月湖历史街区的书香桂井街

【摘要】:在宁波二中与天一阁之间的月湖历史街区的街弄里巷间,有一条名日桂井的小街。据《鄞县通志》载:“桂井街,旧名大巷衙。”以有桂井古迹得名。据文保专家介绍,全祖望除了短暂地有过到外地为官、教书的经历外,可以说,他的生命轨迹基本上都是集中在月湖西岸桂井街附近的这块区域。昔日的徐时栋故居,也就是他读书和藏书的地方,又名“烟屿楼”,现在早已历尽沧桑,却依然屹立于月湖西岸共青路79号,这是一座前后二进五开间楼房。

李全平

月湖西岸,桂杏馥郁,书声琅琅。这里不仅坐落着知名学府宁波二中,而且更伫立着有“南国书城”美誉的天一阁藏书楼。

在宁波二中与天一阁之间的月湖历史街区的街弄里巷间,有一条名日桂井的小街。与其说它是街,不如说是巷或小道,只能用“幽深”两字来形容。它东起共青路,北通柳汀街,西至长春路。浇的是混凝土路面(我想以前应该是石板拼成的),全长不到500米,宽2-4米,仅能容纳一辆小车子开过。

桂井街 Guijiog Street

它的存在,分明不是眼前的事情了。据《鄞县通志》载:“桂井街,旧名大巷衙。”光绪《邺县志》称大巷,为今路西段。以有桂井古迹得名。光绪《郊县志》载:“陆庭桂井,在月湖西,(明)给谏陆懋龙宅,老桂枝蟠高结,环围如井。”似乎从此,它就被称之为桂井或桂花井了。

陆懋龙,字启原,号珍所,是明万历丁丑(1577)进士,历刑科都给事中(统称“给谏”)。他就从小生长干斯,喝着月湖的水长大的,于是,等他做了朝廷的高官之后,这里就出现了后来的“陆给竦第”,因共宅第坐落在桂井,时人就称陆懋龙为“桂井陆氏”。

于是,整条幽静的小街,恍如因桂而博得了名声,每年月湖丹桂飘香时节,热衷干附席风雅的达官贵人们皆纷至沓来,也辨不清他们是来游湖,还是来赏桂了。说实话,今天要在这里找到几株桂树也是件难事。但花开有香,那香味是勾人慑魂的。

小街两侧,是寻寻常常的月湖居民住宅区。你看,高高低低的瓦片,错落有致的马头墙,看似杂乱无章的电线,构成了一幅古老而宁静的月湖民俗风情图。推开每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高高的被阳光覆盖出许多斑驳之影的墙门,随便哪个老太都能向你讲述一段遥远的故事。这些故事,可能会与某个读书人相关或者与某本在灰尘下面沉唾的古籍有关。

说起这条古老的街道,清朝的张幼学还作有一首以《桂井》为题的古诗:

瑶台青桂太玲珑,可爱机玄组织工。

木本不妨能绕指,花神底事会蟠空。

众香成国风难度,独坐观天月正中。

应是素娥嫌旧魄,人间别构广寒宫。

他所描绘的秋色、桂香以及坐“井”观天的踯躅心事,留给我们无限宽广的想象空间,读了让人不禁唏嘘。

除了“陆给谏第”,原先这里还有“五桂堂”的,它与全祖里有关。说起全祖里,中国文化运动的领袖胡适有这样的评价:“绝顶聪明的人有两个,·个是朱总,另一个就是全祖望。”更早一些,另一位文化巨人梁启超说:“若问我对占今人文集最喜爱读某家,我必举《鲒埼本集》为第一部。”《鲒埼亭集》的作者正是全祖望。这位被中国两大文化巨人共同推崇的千占俊杰全祖望,他的家就在月湖岸边的“五桂堂”,这里还是他的读书与藏书所在。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儿,现在的我们离他已经行好几百个年头了,前阵子我们刚刚迎来他的300年诞辰。

全祖望,字绍衣,号谢山,亦自署鲒埼亭长、双韭氏、双韭山氏、孤山社小泉翁,学者称谢山先生。全家原住鄞区洞桥沙港口村,但据考证,全祖望出生地却是在宁波城内月湖西岸的全氏住宅,这是全祖望先祖全天叙中进七后建造的,因堂前有桂树,故称“五桂堂”。康熙四十四年(1705)正月初五,全祖望出生在这里。他曾写过一首“五桂堂”的小诗,抒发了一个读书人的雄奇抱负:

五桂堂前桂,云光五色寒。

恩多从鹤禁,画尚记龙翰。

锦里图书散,崧窗竹石残。

凤毛零落在,珍重世论看。

据晚,全祖里的聪明和天赋在他幼年时就显露了。他4岁时就能读四书五经,6岁时就能吟诗赋词,对课答辞,8岁时已经可以读《资治通鉴》、《文献通考》之类了。相传孩提时,随父亲去洞桥沙港口村祖居走访,族中长辈想试读这个神童的才华,就挡住去路要小祖望当场作诗。沙港全氏多以烧窑为业,有“十八太公”之称。祖望接题后脱口成诗:“一缕青烟上碧霄,月里嫦娥鬓熏焦。天将差使来相问,十八太公烧瓦窑。”长辈们听了哈哈大笑,当即让路放行。

后来,全祖望成了清代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和藏书家,是清代浙东学派中上承黄宗羲、万斯同,下启邵晋涵、章学诚的重耍代表人物。他一生成就非凡,著作等身,共30多种,400多卷。主要作品除《结埼亭集内编》38卷、《外编》50卷外,尚有《经史问答》10卷、《句余土音》3卷、《读易别录》3卷、《鲒埼亭诗集》10卷、《宋元学案》1。0卷、《汉书地理志稽疑》6卷、《七校水经注》、《三笠困学纪闻》等。此外辑有《续甬上耆旧诗》70卷、《国朝甬上耆旧诗》40卷等。

《清史·全祖招传》称全祖望“其学渊博无涯愿意,干书靡贯串”。清代著名学者、云贵总督阮元则称:“经学、史才、词科三者,得一足以传,而邮县全谢山先生兼之。”由此可知全祖望在中国学术史上的不凡地位和杰出贡献。

据文保专家介绍,全祖望除了短暂地有过到外地为官、教书的经历外,可以说,他的生命轨迹基本上都是集中在月湖西岸桂井街附近的这块区域。他在这里读书、著述,累了就到湖滨走走,看看湖光山色,怡情养性。

全家曾是月湖望族之一,但到全祖望一代已然没落。全祖望一生清贫,去世后要靠变卖藏书来入殓,所以生前很可能无钱维修他那从祖上传下来的木结构房子,他的故居亦在他逝世后不久倒塌,或者易手他人新盖房子了。这便是历史之憾了。但文字终归是永恒的,我们或许可以从他构筑的字里行间,去寻觅这条古街曾经的古老意蕴与非凡境界了。

二(www.chuimin.cn)

历史总是在嬗变与承继中递进的。

孰能预料,在同一条桂香馥郁的街道,相距不过百米,100年后竟然又诞生了一位耳熟能详的学者、方志学家、藏书家,他就是徐时栋(1814~1873)。

徐时栋,字定字,一字同叔,号柳泉,道光二十六年(1846)举人,后来,两次上北京会试,均不得志,从此便回到老家发愤读书。在此,徐时栋投入了全部楮力,致力于校勘文献,尤致力地方文献,他校刻了《宋元四明六志》,写出了《烟屿楼文集》、《烟屿楼诗集》、《烟屿楼笔记》等三十余种著作。昔日的徐时栋故居,也就是他读书和藏书的地方,又名“烟屿楼”,现在早已历尽沧桑,却依然屹立于月湖西岸共青路79号(桂井街的巷口旁),这是一座前后二进五开间楼房。

在一个淡定、清朗的月明之夜,我像一尾自由的鱼一样,使劲地呼吸着源自月湖两岸的阵阵书香、桂香。当我凝望烟屿楼,发现它的衰落在橘黄的月色里显得如此直接,又如此缓慢。我并没有怅然泪下。学一学古人,学一学那位柳泉先生,留一些嗅觉和视觉给自我的心乃至后世的灵,这是我读《烟屿楼笔记》之后留下的某些感触。

有人说,徐时栋“资性通敏,委己于学”。烟屿楼是他从小到大的读书之地,落座在月湖西岸的桂井巷口旁。大约先他一百年前,被后人誉为“万宝全书”的,也是徐时栋非常景仰的一代先哲谢山先生全祖望,就出生这条桂花飘香的街巷深处。

月湖,是一座千年之湖,也是一座逍遥之湖。她已经记不得了,究竟有多少人荡在清幽的湖里摇船打鱼,又有多少人窝在湖畔的藏书楼中熬夜看书。黎明,打鱼人看着读书郎家里摇曳的灯火,觉得那是一丛令人仰视的神圣的心灵之光。黄昏,读书郎推窗远望,看着打鱼人和他的渔舟,心中若有所思,飞笔挥毫,又涂写上几句自在之辞。“山中云在意入妙,江上风生浪作堆”,这幅字条如今收藏于天一阁的云在楼,写这幅字的人就是徐时栋。揣想当年柳泉先生写字的模样和心境,肯定比今晚的月色更淡定,也更清朗吧。

烟屿楼 Yanyu Tower

显然,只凭怀想是不够的。在我们城市的森林里,湖里的白鹭鸟似乎没有了可以永远落脚的地方,渔舟唱晚的古老歌调也被市声以及浮华的喧嚣渐渐湮灭。但每次走过月湖,走过这座从城市的腹地飘散出郁郁书香的文化之湖,忍不住善感地想:若说月湖的柔波,似那一层在光线里微微卷曲的某本古籍的封面,从封面到封底,永不停歇地舞动者的水的涟漪,是含着多少人的泪与汗,书写而成的厚沓沓的内容?一米?两米?三米?那么,一千年的月湖,这永远不会被时光之火灼伤的古老之书,到底被多少人抚摸、阅读、书写和收藏过呢?

徐时栋注定是其中之一。

在月湖烟屿楼二楼那狭窄、逼仄,甚至稍稍有些潮湿的空间里,他成天同古籍、方志和各种善本打交道。当他抚摸着宣纸柔韧的腰身,仿佛是商人抚摸若金银财宝。这种喜爱源自心灵。没有人逼他读书,也没有人雇佣他读书。他意识到的只有一条:文化的命脉必须传承下去,历史是沿着每一条现在的管道运输到未来的空间里去的。

有人说,沿着月湖,便是沿着一条宁波的文脉。方圆五公里处,依次坐落有伏附室、天一阁、东楼、碧沚亭、辟生居、博雅堂、烟屿楼等藏书楼.这些藏书楼的名字大都与湖有缘,与书有缘,与精神的湿地有关。

楼在烟屿洲,书藏烟屿楼。

烟屿楼,初名叫做恋湖书楼,徐时栋在自己的笔记里这样宣称:“吾十龄外即:含聚书.”在极年轻的时候,他颇有吟诗作对的天分,少年时就曾撰有《恋湖书楼诗余》二卷。“凭栏远眺,湖光一碧如万顷琉璃,玲珑四映.凡志所称花屿、柳汀、碧沚诸形胜,无不争妍献媚于其前。”他的书房面向月湖,鹤波荡漾,花团锦簇,不仅是文人雅士们的精神天堂,亦是官宦人家垂钓与游园惊梦之地.

柳泉先生那一代共有兄弟六人。据说他的父亲曾感慨自己一家在宗族中话语权低落,于是要求儿子们发愤读书,以求碌碌功名。努力的结果是一个儿子为进士,一个儿子为举人,家族的声望、地位、品位干是都有了明显提高。我相信,这也是烟屿楼藏书的坚实靠山吧。

21岁那年,徐时栋的藏书已经很多了。干是,他亲自编订了《新故书目录》二卷,把自己的藏书分为钦定类、丛书类、经类、史类、子类、集类六类。所藏多为当时常见的读物,书目卷首自叙:“置书以宜读之书为务,奇僻之书无所宝也。故吾家所有书,大约皆布帛菽粟。”卷末又题:“自先君来至今年九月止,置书如右,愿后人不以藏书为务,而以读书为急,此余心也。不然,邺架曹仓,仍饲蠡鱼,亦何裨乎!”表明其为读书而藏书的宗旨。

道光二十六年(1846),徐时栋33岁,乡试中举。后来他和很多读书的有志青年一样,踌躇满志,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但两次北上会试,均不得志,于是“以输饷授内阁中书”,做了两年官,也觉得索然无味,便回家发愤读书。

夜夜凭栏临风,日日独对月湖,他发现月湖的天空、大地以及流动的湖水已经为他而变得更加宽广沉静了。他专心著述,“视世俗科举之学夷然有所不屑”。在《五十七岁小像自记》中,徐时栋这样形容自己:“四十年来苟无事故,吾手中未尝一日而释卷也。”宛然一个勤奋执著的殉道者形象。

走进烟屿楼,明末清初的她筑风貌便映入眼帘。镂刻在月湖这面古老镜子里的前尘旧世的记忆,打开,关阖,没有人能说得清主人的贫穷与寒酸。故事、历史和唇舌的关系是不牢靠的。石花窗、木墙门、大石墩,以及圆滚滚的柱子,似乎都是当年的原物。它们被火烧过,被历史的尘埃淹没过,被风雨侵袭过,如今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桂花、石榴、海棠、杜鹃,花期年年精彩燕子来过,台风来过,一代代的外姓人来过。这里现在住着十余户人家,市井气息甚浓,也许不久以后他们也会像门前湖水里漂动的树叶,凛到他处。来此小园里静静赏花的人也一年年、一批批老去了。离开意味着怀旧,而死亡却端倪着新生。

从漫漫时空中,穿越岁月的阻隔,拨开月湖的迷雾,这座楼的主人,那远逝的先哲,那位人淡如菊的柳泉先生仿佛又生动地浮现在我们眼前了。如今,南国书城天一阁里也保存着很多徐时栋的藏书,书上铃有他的藏书印章,如“徐时栋印”、“烟屿楼”

“徐氏”、“柳泉”、“城西草堂”、“水北阁”等。

专家们都说,徐时栋丰富的学术研究成果,是我国民族文化遗产中的宝贵财富。徐时栋为保存古代典籍所作的努力,是最最令人称道的:当他面对藏书的散失甚至毁灭,却依然能够矢志不渝、孜孜以求,这就是百折不挠!

徐时栋如此,全祖望如此,古往今来,宁波多少读书志土亦是如此。正因为有了种种“奋发”的精神,宁波的藏书楼、宁波的读书人方能呈现今日之昂扬面貌;正因为有了这种“潜心”的精神,浙东文化才能爆发出今日之夺目光芒!

古人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桂井街,这是一条金灿灿的街道,桂井街,这里缔造着一座高尚的书香乐园……K链接:桂井街,原名大巷、大巷弄。明湖广参政陆懋龙居宅之后有棵老桂,枝蟠高结,环围如井,故时人雅称桂井,其地民国时改称桂井街。该地历史上为甬上四姓之一的“西湖陆氏”集居地。后易地他姓。史学家全祖望出生于此,现有烟屿楼、大夫第等史迹。

水北阁 Shuibei Pavil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