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哲学：终极关怀的界说

2023-11-20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哲学的探讨之所以包含着“终极关怀”的维度，就是因为哲学从整体上或总体上把握人与周围世界的关系，就必然要揭示人的价值生命存在的根据以及人的价值生命所具有的丰富内涵。马克思的实践哲学始终把人的本质、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与发展作为其全部理论的起点和归宿，充满了人文精神，因而理所当然地包含着对人的终极关怀的维度。马克思的实践哲学的这一终极关怀维度首先体现在对物质生产活动这一实践的基本形式的双重意义的理解中。

“终极关怀”作为对人的生存价值的追问或反思，是对生活的深度理解和把握，同时也就是生活本身的深度。因为这种追问和反思必然会超越生活的直接的经验内容，超越浅近的功利目标，而从“人生在世”这样一个层面上，思寻生活的一般意义和信念，使人们在充满不确定性因素的生活世界中获得持久的价值定向，并把生活的直接经验寄寓在对生活的一般理解中，让生活本身为意义感所充实。这种追问和反思正是生活哲理的精髓之所在。哲学的探讨之所以包含着“终极关怀”的维度，就是因为哲学从整体上或总体上把握人与周围世界的关系，就必然要揭示人的价值生命存在的根据以及人的价值生命所具有的丰富内涵。因此，哲学是内在于我们生活深层的东西，不管人们是否自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它总是一种对生活的深度思考，而且这种思考又是人的生存质量的有机构成。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人不可能过一种没有哲学的生活。问题只在于，哪样一种哲学能够引导我们达到对人的生存意义的终极理解。

马克思的实践哲学始终把人的本质、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与发展作为其全部理论的起点和归宿，充满了人文精神，因而理所当然地包含着对人的终极关怀的维度。与以往旧哲学不同的是，它没有停留在对人的抽象把握上，而是立足于人类实践活动的历史性和具体性，把对人的人文关怀与对社会生活的科学考察结合起来，从对社会生活的现实基础、客观关系、内在矛盾的理论分析和价值批判中探索人的解放或实现人的自由价值的现实途径。马克思的实践哲学的这一终极关怀维度首先体现在对物质生产活动这一实践的基本形式的双重意义的理解中。

从马克思理论中，我们不难看出，物质生产活动本身具有经济学的和人本学的双重意义。从经济学意义上说，物质生产活动是全部社会生活的基础、前提和条件，人们进行生产活动首先是为了满足自身生存的物质需求及社会生活对物质手段和条件的需求。这一经济学意义，构成了物质生产活动的外在价值。从人本学意义上说，生产活动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又是一种自由自主的活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曾反对那种仅仅从表面的有用性的角度来看待物质生产活动的观念，他指出：

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打开的书本，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

如果把工业看作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那么，自然界的属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尽管以异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94]

物质生产活动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展示，恰恰是人的自我实现，是人的实在的自由的获得。这一人本学意义，构成了物质生产活动的内在价值。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明确指出：

诚然，劳动尺度本身在这里是由外面提供的，是由必须达到的目的和为达到目的而必须由劳动来克服的那些障碍所提供的。但是克服这种障碍本身，就是自由的实现，而且进一步说，外在目的失掉了单纯外在必然性的外观，被看作个人自己对自我提出的目的，因而被看作自我实现，主体的物化，也就是实在的自由，——而这种自由见之于活动恰恰就是劳动，——这些也是亚当·斯密料想不到的。^[95](www.chuimin.cn)

由此可见，在马克思那里，生产活动就是一种与人的自由直接联系在一起的，具有本体论意义的实践形式。以往人们仅仅关注物质生产活动的经济学意义，完全忽视了其所蕴涵的人本学意义，因而只看到生产活动的单纯外在必然性的外观，这就不能不遮蔽马克思哲学的终极关怀维度。

事实上，人们所从事的任何一种实践活动本身都具有外在价值和内在价值两个方面。所谓外在价值是指通过实践活动所能获得的各种实际利益（如金钱、权势、地位、名声等）；所谓内在价值则是指人们把实践活动作为自我实现的现实方式，当作人的自主性和自由性的现实形态，从而在实践中体现出对生活的意义和终极信念的追求。正是实践的内在价值体现了实践的终极关怀的维度。因为，一旦人们自觉地意识到实践的内在价值，就会在实践活动中不仅创造出具有实际效用的产品以满足自己的直接需要，而且还会超出这种有限的实际需要，去追求自己的自主性和自由性的全面发展，并为自己的本质、能力、智慧能够在自己创造的文化产品中得到显示和确证而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喜悦。在这个意义上，人本身就成了最高的价值，成为实践活动的终极目的。

实践的二重价值原本是统一于实践活动之中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对外在价值的追求和对内在价值的追求却经常处于矛盾状态之中。对外在价值的追求关系到人的生存所必需的物质条件和社会条件的获得，是通过实践对利益的谋取，这对于人的生活来说是必需的。但是，如果一个人把外在价值的获得理解为实践活动的主要目的或唯一目的，那么他所从事的实践活动就随时会被过分的利益考虑所阻断。因为，一旦他发现自己所从事的实践活动不能获得预期的利益，或者发现另外一种实践活动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他就会放弃自己正在进行的事业而另谋他途。对实践的内在价值的追求则会使人去选择最能体现、发挥和发展自己的智慧、才能和品格的实践活动，这种实践活动对他来说就具有了唯一性或排他性，因为这种实践活动就是他自我实现的现实方式，凝聚着他对人生意义的理解和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产生一种把事业进行到底的执着精神，即便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也乐此不疲。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史上，那些真正推进文明的辉煌成就往往是基于这种对内在价值的不懈追求。当然，每个人都会希望在自己的实践活动中能够促使两种价值同时得到令人满意的实现，但外在价值的实现通常会受到自身难以控制的多方面因素的制约，义利难以兼得的现实状况往往会使行为主体在得失之间进行艰难的甚或痛苦的选择。

实践的内在价值不会因人们过分地看重外在价值而在实践活动中泯灭。一旦实践的内在价值被利益的驱动所遮蔽，它就会以否定的方式在实践中显现出来。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现代社会就是以利益的驱动机制有力地推进了现代工业文明、商业文明和科学文化的发展，但也恰恰是这个利益驱动机制使人们在激烈的竞争当中特别看重实践活动的外在价值，忽视或淡化对内在价值的追求，从而导致在生活实践的诸领域中出现相当普遍的意义缺失或迷失。著名哲学家弗洛姆把这一问题准确地称之为“现代人的危机”，他指出，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中，人依靠理性运用了物质的力量，这种物质力量使人类能够获得维护尊严和生产性生存所必要的物质条件，“然而，现代人却感到心神不安，并越来越困惑不解。他努力地工作、不停地奋斗，但他朦胧地意识到，他所做的事情全是无用的。当他的处世能力增强时，他在个人生活和社会中却是软弱无力的。人创造了种种新的、更好的方法以征服自然，但他却陷入在这些方法的网罗中，并最终失去了赋予这些方法以意义的人自己。人征服了自然，却成了自己所创造的机器的奴隶。他具有关于物质的全部知识，但对于人的存在之最重要、最基本的问题——人是什么，人应该怎样生活、怎样才能创造性地释放和运用人所具有的巨大能量——却茫然无知。”^[96]缺乏追求实践的内在价值的动力和热情，必然导致人们在生活的终极价值和意义问题上陷于迷惘、困惑，或者使人们把满足浅近功利目的的外在价值当作终极价值来追求（如拜金主义），从而造成精神生活的萎缩和混乱，甚至给那些欺世盗名的歪理邪说侵占人们的心灵世界留下可乘之机。

哲学，是根植于现实生活的对人的终极关怀。在这里，人的生存的终极价值和意义并不存在于虚幻的“彼岸世界”，也不是仅仅存在于道德、法律、宗教、政治等生活领域之中，而是内含于现实生活的一切形态的实践活动中。哲学应当把揭示生活实践的内在价值或本体论意义以及蕴涵在生活实践中的人文理性精神作为不可推卸的责任，以便为人们的生活实践提供意义支撑，为道德人格的完善和信仰的确立提供理论依据。

实践哲学：终极关怀的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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