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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服形而上学的方法-海德格尔

【摘要】:海德格尔也是形而上学的激烈批判者,但与马克思不同的是,海德格尔与传统形而上学的关系显得更加紧密,他的形而上学批判中,重建的意图也更加明显。这是海德格尔哲学的一个难题。但无论如何,海德格尔提出了一种批判形而上学的新模式。在海德格尔看来,克服形而上学就是“回到形而上学的基础”,转向存在自身的真理。

在当代哲学中,海德格尔的基础本体论呈现出与马克思的哲学理论的诸多相似。海德格尔也是形而上学的激烈批判者,但与马克思不同的是,海德格尔与传统形而上学的关系显得更加紧密,他的形而上学批判中,重建的意图也更加明显。

海德格尔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有一个关节点,即他一再强调的“存在论差异”(Ontologische Unterschied)。所谓“存在论差异”,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就是存在不等于存在者。这看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差异,其实正是形而上学的“核心部件”。这至少要追溯到巴门尼德,我们知道巴门尼德做出了存在与非存在、真理与意见的区分。形而上学作为最高的真理自然是以存在为对象的。当然,海德格尔并没有像巴门尼德那样将不同于存在的东西视为非存在,但他的确认为形而上学的根本任务就是要探讨存在本身,并且是超出存在者来探讨存在本身。在他看来,整个西方形而上学传统的失误在于将某种特殊的存在者当作存在,因此遗忘了存在本身。无论是古代哲学中的理念、实体,还是近代哲学中的精神、意志,都不过是某种特殊的、非一般的存在者。而存在本身反倒被这些“伟大”的存在者遮蔽了。

那么,存在本身到底是什么呢?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是不能用理论的语言表达的,也是不能用理论的方式来思考的,甚至我们在说存在“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包含着对存在的误解了。因为说某种东西“是”什么,就意味着首先肯定它是一个存在者。就像我们说眼前的是一张桌子,在还没有认定它是一张桌子之前,就已经肯定它是一个存在者了。它有可能是一把椅子,或者一个杯子,但无论如何它都是一个存在者。在海德格尔看来,问一个东西是什么这种思维方式,是对应于存在者的。也就是说,只有对于存在者,我们才能这么问,而如果要对存在本身发问,这种方式是不行的。这有点令人费解。

但回顾一下存在这个概念的来源,我们就不难理解了。存在,也就是“being”,源于系动词“be”。系动词是印欧语系特有的词汇,它没有自己独立的意思,但我们可以用它来对所有的名词做判断。我们总是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哲学家发现,所有的事物总都“是”个“什么”,所以就追问“是”本身是什么,这个“是”本身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存在。它是所有存在者所共有的东西,也被理解为所有存在着的东西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但是如果将“是”转而用在“存在”之上,那么就等于否认了“是”作为系动词的特殊性,也就不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是”(存在)了。

但是按照海德格尔的看法,我们对存在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在我们问某物是什么的时候,其实我们已经领悟了“是”意味着什么了,否则我们怎么会发出这种问题呢?只不过在他看来,这种领悟并不是能用理论的语言表达清楚的东西,原因很简单,因为存在不是存在者。我们可以用理论的语言去探讨存在者,却无法直接探讨存在本身。所以,存在本身是超出了存在者领域的东西。

当然,海德格尔并不仅仅是从语言的角度论证存在,他也给出了一种类似于实践论的模式。在他看来,存在是所有存在者存在的根据,而在所有的存在者中,人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者,也就是他所说的“此在”(Dasein)。只有人能够从存在者的领域超越出来,追问存在本身。其实人的生活本身就是对存在的一种理解和表达,只不过在我们的理论的、对象性的观念中,这种被原始地理解的存在被遗忘了。存在是支撑着所有存在者的一个隐性的背景,而我们研究的对象,不过是在这个背景之下被突出出来的东西。海德格尔举例子说,我们在使用一把锤子敲东西的时候,如果锤子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使用起来就会得心应手,也就不会去研究、观察锤子。这是一种“上手状态”。而一旦锤子出了问题,不能用了,我们就会去研究这把锤子,看看它出了什么毛病,这是一种不上手状态。这个时候,锤子已经被树立为我们的对象,在与这种对象打交道的过程中,就产生了理论的态度。在海德格尔看来,存在一刻也没有离开我们的活动,因为它是所有存在着的东西的条件,只不过我们的眼里通常只有作为对象的事物,而没有存在。以往的形而上学,都是这种理论态度的结果。所以它们最多是找到了某个终极的存在者,而不是存在。所以海德格尔断定,存在是“前概念”的和“前理论”的。(www.chuimin.cn)

那么,人如何才能达到存在本身呢?按照海德格尔的观点,显然不能用传统形而上学的方式,但是如果不用传统的理论的方式,我们又能够用什么方式呢?这是困扰着海德格尔的问题,他试图用一种“思想”来代替传统的“哲学”。按照他的想法,这种思想已经超越了概念的思维,从而也就成了一种“诗性”的思维。而这种诗性的思维应当如何运作,海德格尔始终不能说清,以至于到最后只能求助于一种“悟道”的方式,就像中国的道家和禅宗一样。这是海德格尔哲学的一个难题。

但无论如何,海德格尔提出了一种批判形而上学的新模式。他也意识到了人的活动甚至所有存在者的背景性领域,并立足于这个领域来对形而上学提出批判。这种批判还被运用到了现实的层面上,跟现代技术的后果联系起来。在他看来,近代形而上学的基础乃是人成为一般主体(Subjectum),也就是成为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传统所追求的“终极存在者”。而“如果人成了第一性的和真正的一般主体,那就意味着:人成为那种存在者,一切存在者以其存在方式和真理方式把自身建立在这种存在者之上。人成为存在者本身的关系中心。”[78]

这样,主体势必要将其他的存在者“摆置(stellen)”为其对象,将世界建构为其“图像”。这一过程实质上已经包含着现代技术的本质——座架(Gestell)。[79]所以现代技术对自然的统治、对人的统治,其根源要追溯到主体形而上学之中。

在海德格尔看来,克服形而上学就是“回到形而上学的基础(Grund)”,转向存在自身的真理。按照存在论差异,主体性及其与对象间的关系问题仅仅是存在者层次上的问题而非存在本身的问题。然而,在形而上学追问存在者之为存在者之际,存在尽管并没有在其真理中被思考,但存在本身总是已经以某种方式到达了。因此,存在的真理乃是形而上学的基础。[80]由于形而上学停留在存在者的层次上,所以它的基础被遮蔽了。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试图“回到这个遮蔽者中来进行追问”。在这里,海德格尔试图用作为一个特殊存在者的此在(人)与存在的关系替换近代哲学中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或者说,此在与存在的关系被放置在近代哲学的主体与客体或主体与自身的关系之“前”,后者唯有通过前者才能得到理解。[81]后来,海德格尔又将这种观念提升为一种直接考虑存在的“思想(Denken)”。在海德格尔看来,在思的任务得以考虑的地方,形而上学便宣告“终结”。

尽管海德格尔一再宣称他所谓的“思想”是与整个传统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不同的东西,但是很多后来的哲学家却倾向于也将他看作形而上学家。因为,海德格尔哲学的根本问题乃是直接来源于形而上学的传统,并且海德格尔的思维方式也是包含着典型的形而上学的要素,例如存在不等于存在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正是巴门尼德和柏拉图以来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某种变形。无论如何,在海德格尔那里,存在也是超乎存在者之上的,并作为存在者的本质来源的匿名领域。这恰恰符合形而上学传统的思维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