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而上学与反形而上学探究

2023-11-20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在今天的哲学界，“克服形而上学”、“抛弃形而上学”的呼声依然很高。前面我们介绍了哲学史上的反形而上学传统，现在要介绍的形而上学批判与这个传统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这个传统。但形而上学批判并不一定意味着对形而上学的简单否定。我们可以说，这种批判在一定程度上乃是要重建形而上学，至少是保存形而上学的某些要素。

我们至少可以将这种对立追溯到古希腊。在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那里，就区分了存在与非存在，存在与思想本同一，而意见则对应于非存在的领域。巴门尼德认为，“真正的知识只能通过抽象才可能获得，因此只有对物的抽象思索才可能得到真理，只有理性的言说（Logos）才有权作出判断；而向我们反映出杂多和变化、生成和消失之现象的感性，则是所有错误之原因。”^[62]形而上学显然选择了抽象的真理之路。从苏格拉底到柏拉图，哲学逐渐发展成为理念论。而理念正是处于万物之后的作为原因的东西。如文德尔班所说，柏拉图的理念论就是“通过概念而认知的非物质存在”，因而他属于“非物质的爱利亚主义”者，“毫不考虑发展和生成的世界，而将这发展和生成的世界留给了知觉和意见”^[63]。

亚里士多德在他的《形而上学》中在经验的知识和形而上学的知识之间划分了等级，认为形而上学的领域标志着最高级的知识，它超出了自身科学的界限，超出了经验领域的界限。后来的黑格尔也表明了这样的态度：经验的领域是有限的领域，经验的知识也是有限的知识，而“在另一范围内，有许多对象为经验的知识所无法把握的，这就是：自由、精神和上帝。……这些对象之所以属于另一范围，乃因为它们的内容是无限的”^[64]。所以在他看来，“一个有文化的民族”如果没有形而上学，“就像一座庙，其他各方面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却没有至圣的神那样”^[65]。这些都说明，形而上学在哲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借柏拉图的说法，形而上学的对象是如此光明和神圣，以至于“普通心灵的眼睛”都无法持久地“凝视”^[66]，只有高贵的心灵才能面对这类对象。

但我们知道，哲学史上也不乏反对形而上学的人。在古希腊，曾经有个智者学派，他们就嘲笑了巴门尼德的存在学说，认为只有人们可以感知的世界才是真实的，甚至由此推导出“人是万物的尺度”。今天我们在说形而上学的时候，常常不仅是指某种静止的、僵化的理论，而且也常常指代一种玄虚的思辨，甚至某些“纯粹的胡思乱想”的坏习惯。奥地利有个“维也纳学派”，其代表人物石里克（Schlick）^[67]和卡尔纳普（Carnap）^[68]就提出了很尖锐的反形而上学观点。他们的理由主要是，形而上学的论断是不可证实的同语反复。^[69]例如，我们可以通过感觉经验证明我们的面前“存在着”一张桌子，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它、触摸它，甚至可以用仪器去测量它。但我们不能说通过感觉经验证明“存在”本身是什么。用形而上学的语言说，存在不是非存在，存在是存在的，而非存在是不存在的；存在不是存在着的东西，它只是存在本身。但在维也纳学派哲学家们看来，这些都是些故弄玄虚的做法，实质上都是些同语反复，谈不上科学；而只有跟经验相关，能被经验证明的才是真正的科学。

尼采是另一个激烈地批判形而上学的人。他说，在形而上学那里，“哲学家处理的一切都变成了概念木乃伊；没有一件真实的东西活着逃脱他们的手掌”，哲学家也被他讽刺为“概念偶像的侍从”^[70]。形而上学这种学问假设了我们知道或能够知道世界后面的另一个世界。在现象世界后面，一个真正现实的、永恒的、自在的、不变化的本质性世界被遮蔽着，而破解和揭示这个世界应该就是哲学的任务，可以说，形而上学就是一种关于彼岸的哲学。但是在他看来，这个彼岸世界对我们这些常人来说却是不透明的，需要某些“神秘的”方法才能达到，而这些神秘的办法，就是形而上学获得尊贵地位的秘密。(www.chuimin.cn)

尼采以非常尖锐和激进的方式将形而上学的概念崇拜表达出来。因为这种概念崇拜，形而上学家们的眼里只有抽象的彼岸世界，而忘记了世俗的生活世界。其实，马克思在批评黑格尔的时候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马克思批判黑格尔的哲学是头足倒置的，黑格尔没有意识到，他所主张的精神的世界，其实乃是现实的、具体的人的生活的一种抽象。这种抽象在黑格尔的形而上学中获得了一种独立的假象，马克思将其称为一种意识形态。因此，马克思认为应该将黑格尔这种头足倒置的哲学颠倒过来。但后面我们将会看到，马克思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并没有如此简单，它还包含着对形而上学的某种重新建构。但是无论如何，马克思和尼采的这种思想，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哲学，例如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等。在今天的哲学界，“克服形而上学”、“抛弃形而上学”的呼声依然很高。

从笛卡尔到黑格尔，近代主体论的形而上学逐渐发展到了极致。在这种哲学形态中，主体性得到最大限度的高扬并成为哲学的“阿基米德点”。从这个点出发，人的理性可以完全地穿透整个世界。在黑格尔看来，他所建立的逻辑体系，已经是无所不包的真理；既然他的哲学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那么哲学到了他这里就不会再往前发展了。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还在进行着哲学思考，并且这些哲学思考正是以对黑格尔为代表的主体性形而上学的批判为出发点的。前面我们介绍了哲学史上的反形而上学传统，现在要介绍的形而上学批判与这个传统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这个传统。反形而上学的思路大致是，形而上的世界仅仅是一个概念的虚构，是虚假的，只有感觉的、此岸世界的东西才是唯一真实的。因此，任何做超越性思考的其他活动都被认为是不合法的。因此这种哲学倾向容易走向形而上学的另一个极端。但形而上学批判并不一定意味着对形而上学的简单否定。有些形而上学批判，例如实证主义、后现代主义等都主张完全地抛弃形而上学，而另外一些批判，例如马克思主义哲学、海德格尔的基础存在论，甚至更早的康德哲学，都并不主张完全地抛弃形而上学，也并没有完全放弃超越性的思维。我们可以说，这种批判在一定程度上乃是要重建形而上学，至少是保存形而上学的某些要素。就像康德在批判了独断的形而上学之后又试图建立作为科学的形而上学一样，我们可以说，马克思、海德格尔等人的哲学努力也是在试图建立一种新的形而上学。不过我们就需要在一种新的哲学视野下来理解这种形而上学了。

形而上学与反形而上学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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