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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国文化美学思想:哲学概论

【摘要】: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同样没有一本专门的美学著作,但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却孕育出了极为独特的审美意识和艺术理论。尽管中国古代文化中的美学思想并不具有古希腊美学思想的思辨性理论特征,但同样贯彻着道德主义的原则和形而上学的追索。

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同样没有一本专门的美学著作,但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却孕育出了极为独特的审美意识和艺术理论。尽管中国古代文化中的美学思想并不具有古希腊美学思想的思辨性理论特征,但同样贯彻着道德主义的原则和形而上学的追索。我们可以从儒家道家的学说中领略这一精神特质。

1.儒家美学思想:美与德性的融通

同古希腊哲学中的美学思想一样,中国古代文化中的美学思想也起始于对善的探讨,追求美与善的统一,并把人们对美的理解融合到对理想人格和政治秩序的追求中。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高度注重道德修养的儒家学说。孔子在《论语》中讲到“美”总是同“德”或“善”联系在一起。如《论语·尧曰》: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

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

子张曰:“何谓四恶?”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五美”即“五德”,“四恶”亦“四丑”,在孔子甚至在整个儒家那里,美与丑的分辨就是以善恶为标准的,因而重在人格精神的培养。然就人格精神的培养而言,孔子又特别注重人的质朴率真。如《论语·八佾》:

子夏问曰:“《诗》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由此可见,孔子所欣赏的是一种“质朴的美”。后来的儒者,深得此意。西汉经学家、文学家刘向在《说苑·反质》有这样一个记载:“孔子卦得贲[17],意不平,子张问,孔子曰,‘贲,非正色也,是以叹之’,‘吾闻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何也?质有余者,不受饰也。”也就是说,事物本真的、内在的美是最重要的,外表的华丽装饰没有什么真正的价值。

孔子关于人格美的思想,在孟子那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孟子确信人在其本性上是善的,问题只在于注重人格的自我培养,如能自觉地发挥自己的善良本性,就能够通人性和天性,从而培养出“至大至刚”并“塞于天地之间”的“浩然之气”。人性为此气所充实,就是一种最高的善,也是一种最高的美。如《孟子·尽心下》中说: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谓善?何谓信?”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由此,孟子在人格精神的质朴之美之上又加上了“充实之美”或“充盈之美”。

孔孟的美学思想如同他们的道德学说一样,具有明显的排斥功利和欲望的特征,因而并不关注人们在其感性生活中所获得的美感。这使他们的道德主义的审美意识始终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神秘主义色彩。战国末期的儒学家荀子对此提出了委婉的批评和矫正。作为儒者,荀子当然不否认礼义的重要性,也强调人格精神的自我培养。但他从人性恶的观念出发,认为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感性欲望,满足感性欲望乃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感性欲望的满足应当符合礼义的要求,但无须制造二者之间的对立。他说:

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为圣王,兼制人,人莫得而制也,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重色而衣之,重味而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饮食甚厚,声乐甚大,台树甚高,园圃甚广,臣使诸侯,一天下,是又人情之所欲也,而天子之礼制如是者也。……合天下之所同愿兼而有之,皋牢天下而制之若制子孙,人苟不狂惑悉陋者,其谁能睹是而不乐也哉?(《荀子·荣辱》)(www.chuimin.cn)

荀子的思想显然是力图把道德精神的培养与感性欲望的满足统一起来,这也包含了把人格精神的美同感性生活的快感融合起来的意识。这原本是美学思想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思路。但可惜的是,荀子的这个思想并没有在儒家学说后来的发展中占主导地位。

2.道家的美学思想:与道同行的逍遥

道家学说中的美学思想很少有儒家那样的道德说教,却更具一种形而上学的味道,这与儒家学说的美学思想迥然不同。老子[18]对道的界说原本就有一种空寂、深沉、庄重的美感,他说: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道德经·二十五章》)

同时,“道”也有一种“模糊之美”,如: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道德经·二十一章》)

在老子看来,道无所不在,是万物之本原,万理之根据。它创生万物而不求名利,它抚养万物而不主宰万物。这样的道,常人很难理解。但道能做出这一切又无非出自纯粹的“自然”,无须强求。做人的道理也是一样的。人归根到底也是依道而生,因而最好的处世策略就是遵从自然,效仿自然,而不用那些外在的、人为的东西来强求自己。

用老子的眼光看,与道相比,世间一切人为的东西都没有值得尊重的价值,非但没有,而且背离了道,就成为遗祸无穷的东西。如“五色”可以悦人耳目,但过分使用,就会“令人目盲”。“五音”可以悦耳,但用到极致时,就会“令人耳聋”。(参见《道德经·十二章》)同样,儒家所倡导的那一套仁义礼智的说教也同样是人为的、违反自然的东西。从而要“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做到“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从而“返朴归真”,达到与道同行。(参见《道德经·十九章》)这可以说是对“质朴之美”的另一种解释。

庄子[19]把道家学说大大地向前推进了,并从中开发出独具特色的美学思想。他同样认为道是无所不在的:“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庄子·大宗师》)万物依道而生,各有其天性,不可用人为的东西加以扭曲。从这个观点看,儒家的仁义说教其实也不过是扰乱人性的东西。(《庄子·天道》)

从道的观点看,人世间的是非、善恶、贵贱、富祸乃至生死,并没有绝对的、固定不变的标准,追求这些标准反而是自寻烦恼。美丑也是如此,如在《齐物论》中,庄子问道:

毛嫱、丽姬,人之所美,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庄子·齐物论》)

所以,美与丑之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线,一切都是相对的、有条件的。人在其生活中,不应争是非、比贵贱、分美丑、论高下,而应适其本性而生存,求得一“逍遥”。例如,大鹏“徙于南冥”,鸠鸟“枪于榆枋”,大鹏有大鹏的志向,鸠鸟有鸠鸟的情趣,二者并无美丑贵贱之分。如西晋哲人注《庄子·逍遥游》时所说:“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余矣。故大小虽殊,逍遥一也。”(郭象《庄子注》)

“逍遥”,这是庄子所倡导的一种无待的、脱却万物负累的精神自由,也是一种伟大的艺术精神,它可以体现为一种将世间杂烦置之度外的闲情逸致,也可以体现为一种天人相和的宏大境界,即:

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庄子·齐物论》)

庄子的这种自由的艺术精神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传统的艺术理论和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