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实论者其实还是停留在古代形而上学的思考方式上,他们认为共相独立于个别事物,是独立于思维的、实在的理念。[21]笛卡尔哲学的突出贡献就是为主体论形而上学找到了真正属于自身的立足点,这就是他在自己的所谓“第一哲学”中所确立的心灵实体——“我思”。......
2023-11-20
古希腊哲学中关于认识来源的探讨已经显示出认识论中的一个矛盾,即我们的任何认识都具有感性的、经验的内容,同时又具有普遍的、必然的形式。感性的、经验的内容,我们可以通过观察获得,但我们的知识又何以具有普遍的、必然的形式?或者说我们心灵中那些普遍的、必然的知识又是如何获得的呢?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回忆说”和“蜡块说”都不能给予合理的解释。柏拉图借助灵魂不死的观念传达的不过是一种神秘主义的虚幻理解,亚里士多德提出的“努斯”说希图诉之于人的理性能力,但这种理性能力又是怎样产生、怎样起作用的呢?这些问题的存在为欧洲宗教神学的信仰主义留下了地盘。古罗马晚期宗教哲学家奥古斯丁声称真理的知识只能来自于上帝,是上帝的启示,因此真理性的知识必须通过信仰才能获得,只有先信仰,而后才能获得真理,信仰是高于理性的。哲学或理性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论证上帝的存在,论证信仰的合理性。中世纪著名宗教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承认人的认识的目的在于达到普遍的、必然的知识,这种知识是人的理智能力从感觉经验中抽象出来的。但他认为人的这种理智能力是上帝在我们心灵中创造的“理智之光”,由于有了这个理智之光,我们才能从个别的知识中抽象出普遍必然的真理。宗教哲学的这种信仰主义和神秘主义使中世纪的宗教哲学陷于对“上帝存在”和宗教教条的繁琐论证,甚至完全脱离生活经验去争论“天堂里的玫瑰花是否有刺”,“一个针尖上能站几个天使”这样的无聊问题。这就是所谓的“经院哲学”。直到中世纪末期,认识论的问题才重新进入哲学家的理性思索中。
认识论问题是欧洲近代哲学的主题。而把这个主题清晰地阐释出来并加以系统的论证则首先归功于法国哲学家笛卡尔和英国哲学家培根。他们二人分别成为欧洲近代唯理论和经验论的奠基者。
(1)笛卡尔: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Descartes)[6]非常厌恶经院哲学,斥责它是“毁坏了人们的良知”的“伪科学”。他认为,要想获得普遍性、必然性的真理,首先必须在头脑中清除经院哲学给人们带来的种种混乱的观念。清除的办法就是普遍怀疑,也就是将头脑中的那些观念放到理性思维中加以质疑。用他的话说:“要想追求真理,我们必须在一生中尽可能地把所有事物都来怀疑一次。”[7]用这种普遍怀疑的方法,把一切可疑的东西从思想中清除出去,看看最后是否能剩下某种不可怀疑的东西,即“任何一种看法,只要我能够想象到有一点可疑之处,就应该把它当作绝对虚假的抛掉,看看这样清洗之后我心里是不是还剩下一点东西完全无可怀疑。”[8]既然感官有时会欺骗我们,我们就宁可怀疑感官所提供给我们的东西,既然推理有时会出现错误,我们就宁可怀疑推理得出的结论,我甚至可以怀疑,我是否有着身体,我是否处在某个地方等等,总之一切都是可以怀疑的。经过这番怀疑,把一切可疑的东西都清理出去,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不可怀疑的东西,即“我在怀疑”。“我在怀疑”说明“我在思考”,而“我在思考”说明有一个思考着的“我”的存在,这就是“我思故我在”(Cogito,ergo sum;I think,therefore I am)。这个“我”不是指我的形体,而是一个纯粹的精神实体,它不需要地点,也不依赖任何物质性的东西。它是绝对自明的主体,是一切观念的基础和前提。这样,笛卡尔就把“我思故我在”确立为他的哲学的“第一原理”。他说:
我发现“我想,所以我是”这条真理是十分确实、十分可靠的,怀疑派的任何一条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发生动摇,所以我毫不犹豫地予以采纳,作为我所寻求的那种哲学的第一条原理。[9]
笛卡尔有理由这样自信,因为这个命题的确达到了无可怀疑的程度。即便我可以怀疑“我在怀疑”,但是“我怀疑我在怀疑”,恰恰却证明了怀疑本身。
从这个第一原理出发,他又推出了第二原理,即上帝的存在。他认为,我在怀疑,说明我知识不足,我知识不足说明我不完满,而我之所以知道自己知识不完满,表明在我的心中有一个无限完满的理念,这就是上帝。从第二原理中又推出了第三原理,即物质世界的存在。上帝是无限完满的,因而上帝不会欺骗我们。我们的认识能力是上帝赋予的,凭着这个认识能力我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认识到有一个物质世界,这个物质世界就必定存在。可以看出,笛卡尔完全是从“我思”,也就是从人的内在的理性思维中探究普遍性、必然性真理的依据。
尽管笛卡尔的上述论证依然带有信仰主义的影子,但他的确奠定了理性主义的原则和方法,其意义十分重大。首先它在欧洲哲学中确立了理性主义精神和普遍怀疑的方法,追求认识的明晰化。其次,他提出了获得普遍必然知识的方法,即理性直觉和必然演绎的方法。这个方法来自于他对几何学的理解。几何学中包含着不言自明的几何公理,这些公理不能被论证,因而是来自理性直觉。笛卡尔也把这种来自理性直觉的知识称之为“天赋观念”。从这些公理或观念出发经过逻辑演绎,形成了几何学各种普遍必然的定理。笛卡尔认为,这种理性直觉和必然演绎是获得确实性知识的唯一途径。最后,他确立了认识论的主体性原则。认为“我思”中的“我”是独立的,不仅独立于物质世界,甚至独立于自己的身体。这个“我”同时是自由的,是一种自由意志,“可以任意来同意或不同意”。这些思想对之后的欧洲哲学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2)培根:蚂蚁·蜘蛛·蜜蜂
英国近代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Bacon)[10]也是从批判经院哲学开始阐述他的认识论思想的。他曾提出著名的“四假相”[11]说揭露经院哲学给人的思想带来的禁锢。但他同时也反对笛卡尔的仅仅从思维中演绎出普遍性知识的观点。他认为,人的一切知识都从感官的原始感觉开始,他说:“人若非想着发狂,则一切自然的知识都应求之于感官。”[12]所以感觉经验是一切科学知识的基础,而且他特别强调科学实验在认识中的作用,认为科学实验能够克服感性直观的不足,获得更可靠的感性经验。由此他提出:“科学在人的心目中的价值也必须由他的实践来决定。”他不否认理性认识的重要性,但他反对理性主义,强调用经验对理性加以限制,如他所说:“决不能给理智加上翅膀,而毋宁给它挂上重的东西,使它不会跳跃和飞翔。”[13]他认为,只有把感性和理性结合起来,才能形成科学的知识。他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来说明这个观点:
历来研究科学的人或者是经验主义者,或者是独断主义者,经验主义者好像蚂蚁,他们只是收集起来使用。理性主义者好像蜘蛛,他们从他们自己把网子造出来。但是蜜蜂则采取一种中间的道路。它从花园和田野里面的花采集材料,但是用它自己的一种力量来改变和消化这种材料。真正的哲学工作也正是这样。[14]
培根也反对唯理论哲学仅仅依靠逻辑演绎来形成知识的方法。他认为以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三段论”的演绎法是一种以不同命题间内在的逻辑关系来推演结论的方法,与经验事实无关,其结论不会超出大前提所设定的范围,因而不能真正地扩展知识。要扩展知识就必须依靠感性经验,从感性经验中获得普遍的、一般的知识。为此,他在逻辑上第一次创立了“归纳法”,即从个别上升到一般的方法。他认为,普遍性的、一般性的知识无非是来自对感觉经验的归纳和概括。
笛卡尔和培根奠定了欧洲近代哲学中唯理论和经验论两大传统思潮。这两大思潮之间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论。其中,洛克与莱布尼茨之间的论争是最具代表性的,他们分别把经验论和唯理论进一步明确化、系统化。(www.chuimin.cn)
(1)洛克:我们的心灵是一张白纸
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Locke)[15]在他的名作《人类理解论》中以非常鲜明的态度阐明了经验论的基本命题:
我们的全部知识是建立在经验上面的;知识归根到底都是导源于经验的。[16]
为此,在认识的来源上,他坚决反对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论”,并针锋相对地提出了“白纸说”:
心灵像我们所说的那样,是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记号,没有任何观念。心灵是怎样得到这些观念的呢?……它是从哪里得到理性和知识的全部材料的呢?我用一句话来答复这个问题:是从经验得来的。[17]
把心灵比作一张任经验来画画的白纸,原本空无一物,这的确是对经验论最形象的说明。
(2)莱布尼茨:我们的心灵是有纹路的大理石
唯理论也有一位将理论形象化的哲学家,他就是莱布尼茨(Leibniz)[18]。他的单子理论本身就是一个形象的比喻。他想象世界是由不同的单子构成的。每个单子都是孤立的、封闭的,自身没有通向外部世界的“窗口”。从这个“单子论”出发,莱布尼茨针锋相对地反对洛克的“白纸说”,亦即反对洛克关于认识起源于经验的观点,而旗帜鲜明地主张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论”。他说:“我一向是并且现在仍然是赞成有笛卡尔先生所曾主张的对于上帝的天赋观念,并且因此也认为有其他一些不能来自感觉的天赋观念。”[19]他认为,人的肉体与精神同样也是由单子构成的。人类之所以有知识就在于外界的知识都已经预先存在于单子中了,说单子本身没有窗户就是说人并不是依靠感觉经验而获得真理性的知识。据此,他把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论”做了更为彻底的发挥。笛卡尔认为人的心灵中只有某些观念是天赋的(如几何公理),莱布尼茨则认为一切必然性、普遍性的观念都是天赋的。他说:
我甚至认为我们灵魂的一切思想和行动都是来自它自己内部,而不能是由感觉给予它的。[20]
不过,莱布尼茨并没有完全否认感觉经验的作用。在他看来,人的心灵并不像洛克所说的那样是一张“白纸”,而是“原来就包含着一些概念和学说的原则”,也不像笛卡尔说的那样,这些概念和原则在人的心灵中原本就是清楚明白的,而只是作为一种自然禀赋潜在于人的心灵之中,只有经过感觉的唤醒,它们才逐渐清楚明白起来。他写道:
观念和真理是作为倾向、禀赋、习性或自然的潜在能力而天赋在我们心中,并不是作为现实作用而天赋在我们心中的。[21]
但是只要凭感觉所提供的机缘,集中注意力,就足可以在我们心中发现这些原则。[22]
基于这种理解,莱布尼茨把人的心灵比作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未来的雕像的形象已经潜存于固有的纹路之中,但只有经过雕琢才能成为雕像。由此可见,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论更像柏拉图的理念论。在这个意义上,莱布尼茨多少还是注意到了经验论哲学的某些合理之处。他认为,人类的知识是由两方面因素构成的,一是先天的理性因素,一是后天的感性因素,并认为感觉对于我们一切现实认识都是必要的。但他认为,感觉不能给我们提供全部的知识,而只能提供一些事例,也就是提供一些特殊的、个别的真理,“然而印证一个一般真理的全部例子,尽管数目很多,也不足以建立这个真理的普遍必然性。”例如,我们在经验中发现一万只天鹅是白的,但却不能由此论断第一万零一只天鹅也是白的,更不能证明所有的天鹅都是白的。可见,莱布尼茨的确抓住了经验论的一个致命的弱点,即归纳证明的不完全性。为此,莱布尼茨认为:“只有理性能建立可靠的规律。”[23]
从欧洲近代经验论和唯理论之争,我们可以看出,这两大学派或两大思潮的争论实际上已经把人类的认识能否以及怎样把握客观对象的问题突出出来了。经验论反对唯理论仅仅从演绎推理中获得真理性知识的观念,认为演绎推理尽管具有必然性、普遍性,但却不能扩展知识,因为,在演绎推论中,结论已经包含在前提中了,并没有产生新的东西。经验论主张一切知识,包括作为推理前提的知识,均应来自于感性经验。但是很明显,经验论无法说明我们的知识何以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尽管培根建立了归纳逻辑,似乎找到了从个别上升为一般的理性方法,但归纳推理却无法证明我们的知识中那些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命题。唯理论强调真正具有真理性的知识是那些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知识,但其论证归根到底是以演绎推理的逻辑性质为根据,这就是它同样不能确切地说明我们借以进行演绎推理的那些普遍性、必然性命题(全称命题)是如何产生的。在否认这些命题来自于经验的前提下,就只能诉之于“直觉”、“启示”、“天赋”或“心灵固有”这样一些说法,这就不免陷入神秘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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