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启示：改变注意力分散的学习环境

（一）转变关于走神的观念

对于教育者而言，最重要的是要跟进科学研究的成果，实时更新相关认识和教育观念，不断地产生思考、产生创新、带来变革。因为不具备现代教育观念的教师难对每个学生做到因材施教、扬长避短和长善救失。

在教育领域，教师和家长通常消极地看待走神现象，一般认为走神会消极影响成绩，因此通过各种方式试图消除学生的走神，甚至批评走神的学生。但研究已经证实：走神是一种普遍现象，无法完全避免。走神现象在生活中十分常见，不仅会带来消极影响，还有利于未来计划、创造力^[13]等方面，因此，不应该因为孩子的走神加以指责。还要了解：部分走神是不可控制的，并非学生的意志可控；并不是所有的走神都对成绩有消极影响，有意走神可以帮助学生提升成绩，需要区别对待。学习时有意识地将注意转移到同一主题的其他内容，是有利于系统学习和记忆的。所以，教师和家长应当重视不同走神，应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如果能积极寻求有效的干预策略，发挥有意走神的积极作用、消除自发走神的消极影响则更有利。

随着走神内部结构的划分，研究人员在寻找降低走神的方法时需要考虑不同方法对应的走神是有意的还是自发的。笔者通过研究发现，在学习环境中，走神是不可能被完全消除的，因此为学生提供走神的机会而不造成严重损害是很重要的。

（二）社会和教育组织要营造一个积极的学习环境

学习环境中充满了电视、网络等令人注意分散的要素。而且，现在的学校和教育机构也在转向在线课程，并开始变成逐步替代线下教学的最重要的方式。但是，线上教育缺乏线下教育那种更为强有力的学习监督机制，使得学生更容易走神。这要求社会和教育组织针对在线教育开发出新的降低走神的方法，如缩短视频的时间或者修改视觉布局等，^[14]营造一个友好的、适合专注于在线学习的环境。

研究者还发现，观看现场直播的学生，与现场授课的学生相比，随着时间的推移，走神程度持续增加。^[15]许多学生也表示，视频课更难集中注意，参与度下降得更快。^[16]因此，尽量开展线下课程，可以有效地减少走神。

（三）教学管理通过调整与学习相关的措施降低自发走神

在课堂学习中，注意和意义的形成之间存在一个必要的孵化期，在此期间，大脑需要筛选进入的信息并寻求已有经验和新信息的关联。哈佛大学的哈布森博士曾经指出：“这种联系和巩固过程只能发生在停工时间。”既然大脑需要 “停工”才能很好地完成理解、记忆这个工作，那么，可以说，在课堂上听讲的时候并非注意集中的时间越长越好。

课间休息或任务转换经常被认为是保持注意的方法。^[17]在课程授课过程中，学生的注意保持能力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下降，应对方法之一是进行任务转换或课间休息。研究表明，即使学生没有积极参与当前的任务，他们的大脑仍可能 “后台”参与问题解决，因此，应当允许学生有心不在焉的状态。^[18]在学习一项有挑战性内容的过程中，休息一下可以帮助其更有效地掌握知识。

还有研究指出，在班级管理中，学生的座位位置不同可能也会造成走神频率的差异，坐在讲堂前三排的学生的走神频率显著低于坐在三排以后的学生^[19]，因为前排的学生是在教师的直接观察下，因此他们觉得更有义务专心听讲。^[20]

（四）教师要重视和寻求教学中的积极策略

在课堂和学习活动中学生的走神是明确无误、普遍出现的，但解决走神消极作用的方案却不那么明确。早期的教育研究者渴望开发出能够降低学习情境下走神频率的方法。相当多的研究表明，将多个学习环节分开进行学习，而不是集中地进行填鸭式学习，可以更有效地维持学生的注意集中，确保他们对课堂材料的长期记忆。^[21]如塞皮达 （Cepeda）等人对近一百多年来有关分散式学习的研究进行了元分析，他们发现学习时间的分散分布对学习效果有促进作用，间隔时间越长学习效果越好。而且，在控制了总学习时间之后，采用后一种方法的学生也能记住更多信息。

还有一些策略可以尽量降低学生的自发走神：

1.插入测试

在学习过程中，插入简短测试，可以检验学习的直接效果，更重要的是，通过测试可以间接地带来学习上的提升。以往实验表明，完成部分学习内容后立即进行记忆测试，其效果比完成所有内容后进行总测试更好。^[22]而且，学习时插入测试可以增加记笔记的次数，使被试有效整合信息单元，提高最终考试成绩^[23]，减少自发走神。

授课期间的间歇性测试可以减少走神并改善学习，这可能是因为测试过程提供了反馈，有助于抵消学生在学习中典型的过度自信。^[24]

2.预测试

与插入测试不同，预测试指在学习之前要求学生完成和后续内容有关的测试。研究通常设置随机对照组，发现预测试无论出现在课程间隙^[25]还是讲课之前^[26]，都能够让学生有意识地集中精力，有效减少走神，提高在相关问题上的表现。

3.精细询问

在教学过程中，要求学生对知识的来龙去脉进行描述，解释新知识是如何与已知信息相关联的，或者解释解决问题时需要采取的步骤，也能有效减少走神。

4.采用生动的授课方式

教师利用声音的高低起伏强调课程重点，多与学生进行眼神的交流，采用微笑、点头等方式给予学生肯定的反馈等，都有利于使学生的注意聚焦于课堂上，减少自发走神的发生。此外，持续新奇的学习材料、利用多媒体进行呈现等都会吸引学生的持续注意，减少课堂自发走神。

5.难度适中的作业是保持注意的重要条件

任务难度与走神频率呈U型关系。^[27]完成较简单任务时，个体的认知资源充足，当干扰因素出现时，学生会将多余的认知资源分配给干扰事件，从而出现走神；当进行较困难任务时，即使付出更多努力也难以完成，这时学生也可能会有意转移注意在其他事情上，出现走神。因此，较难或较易的任务都会增加走神的频率，难度适中的作业会较大程度地占据认知资源，学生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问题、完成任务，进而提升学业自信心，因此也就更可能将注意力专注于学习上。

（五）家庭要重视走神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在教育的系统工程中，家庭教育的作用越来越引起人们的重视。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过：“生活向学校所提出的任务如此复杂，如果没有整个社会首先是家庭的高度的教育学素养，那么不管教师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收不到完满的效果。”我们的家庭教育更应该重视这种教育和支持的力量。

1.避免过度重视学业成绩，减少焦虑是降低走神的有效方式

孩子的学业成功是一个家庭骄傲的重要来源之一。成绩优异的孩子通常会受到老师和家长的表扬及同龄人的尊敬，但那些没有达到标准的学生则可能受到批评，被同伴拒绝。而家长对学业的过度重视则容易使孩子处于高焦虑状态。

处于焦虑状态的儿童会由于经常担心无法实现既定的学业目标，而消耗其有限的注意资源，损害注意控制功能，^[28]从而增加走神出现的可能。因此，避免唯分数论，注重学生的个性，促进其全面发展，让每个孩子收益最大化是当前教育的主要理念，也有利于促进孩子的积极、健康发展。

2.温暖的沟通方式能有效提升注意力

家庭环境 （如亲子关系、依恋状态等）与孩子的持续注意能力密切相关。研究发现：母亲对孩子的持续关注，而非忽视不管，对孩子的持续注意能力有积极作用，^[29]但不安全的依恋状态则容易引起孩子的注意力问题。^[30]此外，抱有敌意的母亲会导致孩子过于焦虑，使他们无法专注于任务，走神频率高。^[31]

温暖的、支持性的亲子关系或沟通方式有利于提升孩子的持续注意能力，降低走神出现的频率。特别是处于青春期的个体逐渐开始面对各方面的压力和矛盾，他们既有摆脱束缚、争取独立的欲望，也有对依恋关系的需求，父母在注意力问题和学习问题上多以温暖的、支持性的养育方式与孩子沟通，了解孩子的心理变化和需求，给予心理支持和满足，减少孩子对无关事情的关注，可以提升其对学习任务的专注度，降低走神的频率。

（六）重视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和学习策略提升注意力

学生们经常被要求集中注意，但却很少被教导或培训如何做到这一点。但总体而言，提供激励性激励、增加内在兴趣并参与精细加工是学习成功的重要保障。^[32]

首先，提升学生的学习动机是进一步影响走神，提升学业成绩的有效方法之一。学习动机影响两种走神可能是其作用于成绩的重要机制。对于自发走神而言，动机可能通过两种不同的认知过程发挥作用：一方面，动机强的学生更可能专注学习，较少受外界干扰因素的影响，从而降低与任务无关想法的侵入；另一方面，动机强的学生可能有更高的捕捉走神的动机，当个体监测到走神时会立即终止这一注意状态，并将注意维持在学习任务上。而对于有意走神而言，动机强的学生可能更善于寻求各种自主学习策略 （如利用创造性的发散思维），实现有目的的走神，从而提升学习成绩。

其次，积极参与任务是避免走神的最有效方法之一。对学生而言，主动学习并调控注意至关重要。某在线学习软件要求学生站在教师的角度向虚拟助教教授概念，发现他们比自己学习时掌握得更好。^[33]

此外，任务的效用价值作为期望价值理论的核心成分，是促进个体完成任务的重要动力来源。通过典型案例、讲座等方式传递给孩子学习的重要性，提升孩子对学习效用价值的认知，可以增强其学习动力。

有研究开展了对各种学习策略的干预研究，探讨了策略的作用。研究发现，加强学习过程的自我解释练习 （self-explanation practices）可以有效地减少走神。自我解释是指个体解释新的学习信息是如何与已知信息相关联的，或者解释解决问题时所采取的步骤。研究者使用基于眼睛注视的走神检测器确定被试在阅读期间是否走神，一旦检测到走神，被试就会被要求进行自我解释，并尽可能重读文本的部分内容，提高他们对刚刚所读内容的理解水平。结果发现：与控制组相比，对走神进行探测并干预的方式确实促进了更好的、长期的概念理解。^[34]

学习时划重点、标出材料中潜在的重要部分或者把图形和文字描述结合起来、经常性记笔记等策略都利于学生维持注意，减少走神发生。研究发现：在课堂上记笔记是减少自发走神、增强注意力的有效方式，^[35]因为笔记增加了课堂上的注意，能促进长时间记忆的形成。而且，记笔记越详细，走神频率就越少。个体在记笔记的同时理解新信息，是对中央执行功能和工作记忆等提出的较高要求。^[36]

最后，走神 （特别是有意走神）时有益于产生新颖、创造性的想法。研究者通过发散性实验发现，有意走神倾向越高，发散性思维越好；^[37]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暂时转移注意力，增加无意识联想过程，有利于产生解决问题的方案。

（七）通过正念冥想训练提高注意力

正念冥想 （Mindfulness Meditation）作为一种心理练习，是通过集中自我注意调节身心的活动，重点关注此时此刻的感觉、体验此时此刻的经历，需要个体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并接纳当下状态。这种练习已经在治疗心理疾病、促进幸福与成长、改善人际关系、提升个体和组织绩效等诸多方面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大众对于正念和冥想的需求也与日俱增。

一般来说，冥想训练直接改善的是不受控制、无目的的自发走神，这种类型的走神多与消极的行为功能有关，因此，应通过冥想训练降低该走神频率，促进学生积极发展。通过训练和建立注意控制技能可以帮助学生在各个能力水平的发展上得到提升。研究发现，在学校环境中，正念干预有助于改善学生的认知功能，即使是特别简短的正念干预 （例如，大约8分钟）也可以提高学生标准化考试的成绩。^[38]并且，将标准的瑜伽和冥想练习引入高中甚至中学后，对学生也产生了积极的效果。^[39]这种训练可以帮助学生更快地发现自己走神，重新集中注意，减少自发走神，减少浪费在内部思考上的时间，^[40]是减少走神、提高注意力的有效干预方法。除此之外，冥想训练与个体对自身认知过程的认知 （即元认知）有高度重复性，因此也是提升元认知水平的有效方法。而元认知不仅能通过监测功能检查注意状态，并通过控制功能将注意维持在当前任务上从而有效降低自发走神，还能根据自身的认知水平与任务资源需求有效调控有意走神。

对大学生的干预研究也发现，正念可以提升注意力，增强对内、外分心物的抑制能力，并对积极情绪有正面作用。^[41]个体在正念状态下，其注意朝向具有好奇、接纳和开放的特点，^[42]可有效治疗焦虑、抑郁等心理障，提高幸福感。^[43]

在课堂实施正念训练会带来广泛的好处，如改善同学关系、师生关系，以及改善和促进公平的、支持性的学校氛围。^[44]可见，我们可以将正念训练项目引入学校，以帮助学生在更长的时间内更好地集中注意，减少学生的走神 （部分是通过减少走神的负面影响并改变学生的心态），提高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幸福感。(www.chuimin.cn)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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