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中次七经》苦山首座：休与山

【原文】

《中次七经》苦山之首，曰休与之山。其上有石焉，名曰帝台之棋①，五色而文，其状如鹑卵，帝台之石，所以祷百神者也，服之不蛊②。有草焉，其状如蓍③，赤叶而本丛生，名曰夙条，可以为④。

东三百里，曰鼓锺之山，帝台之所以觞百神也⑤。有草焉，方茎而黄华，员叶而三成⑥，其名曰焉酸，可以为毒⑦。其上多砺，其下多砥。

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䔄草⑧，其叶胥成⑨，其华黄，其实如菟丘⑩，服之媚于人⑪。

【注释】①帝台之棋：帝台棋，石名。帝台，天神名。郭璞注：“帝台，神人名，棋谓博棋也。”②不蛊（gǔ）：蛊，古代传说把许多毒虫放在器皿里使之互相吞食，最后剩下不死的毒虫叫蛊，用来放在食物里害人，这里泛指中毒。不蛊，即不会中毒。③蓍（shī）：蓍草，多年生草本植物，茎有棱，叶子披针形，羽状深裂，花白色，结瘦果，扁平。全草入药，茎、叶含芳香油，可做香料。④（gān）：“”通“竿”，指箭杆。⑤帝台之所以觞（shāng）百神也：觞，酒杯，这里指进酒。这句话指天神帝台在鼓锺山和诸天神喝酒宴会。郭璞注：“举觞燕会，则于此山，因名为鼓锺也。”⑥三成：成，层，重。三成，即三重。郭璞注：“叶三重也。”⑦为毒：治毒，解毒。⑧䔄（yáo）草：草名。⑨胥（xù）成：胥，相互。胥成，指叶子相互重叠。⑩菟（tù）丘：菟丘，即菟丝子，亦称菟丝。一年生草本植物，茎呈丝状，黄色，叶子退化，开白色小花。多寄生在豆科植物上，对豆科植物有害。种子黄褐色，可入药。郭璞注：“菟丘，菟丝也。”⑪媚（mèi）于人：媚，有意讨人喜欢。媚于人，指被人喜欢。

【译文】《中次七经》所记载的中部第七列山系苦山的第一座山山脉是休与山，山上有一种石头名叫帝台棋，五彩缤纷，形状像鹌鹑蛋。帝台之石是用来祷祭天神的。吃了帝台棋后可以防止中毒。山上有一种名叫夙条的草，长得像蓍草，有着红色的叶子，草根丛生。它的茎可以做箭杆。

往东三百里是鼓锺山，是天神帝台和其他天神一起喝酒宴会的地方。鼓锺山上有一种名叫焉酸的草，它的茎是方形的，开黄色的花，圆圆的叶子，有三重。焉酸草可以用来解毒。鼓锺山上和山下有很多用来磨刀的砥石。

再往东二百里，是姑媱山，天帝的女儿死在这里，她的名字叫女尸。女尸死后变成了䔄草，䔄草的叶子相互重叠，开黄色的花，果实就像菟丝的果实。人吃了之后可以得到别人宠爱。

【原文】

又东二十里，曰苦山。有兽焉，名曰山膏，其状如逐①，赤若丹火，善詈②。其上有木焉，名曰黄棘，黄华而员叶，其实如兰，服之不字③。有草焉，员叶而无茎，赤华而不实，名曰无条④，服之不瘿。

又东二十七里，曰堵山，神天愚居之，是多怪风雨。其上有木焉，名曰天楄⑤，方茎而葵状，服者不㖶⑥。

又东五十二里，曰放皋之山。明水出焉，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苍玉。有木焉，其叶如槐，黄华而不实，其名曰蒙木，服之不惑。有兽焉，其状如蜂，枝尾而反舌⑦，善呼，其名曰文文。

又东五十七里，曰大之山⑧，多㻬琈之玉，多麋玉⑨。有草焉，其状叶如榆⑩，方茎而苍伤⑪，其名曰牛伤，其根苍文，服者不厥⑫，可以御兵。其阳狂水出焉，西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三足龟，食者无大疾，可以已肿。

清·汪绂《山海经存》本　山膏

清·汪绂《山海经存》本　天愚

【注释】①逐：“逐”即“豚”，小猪，泛指猪。郭璞注：“即豚字。”②詈（lì）：骂。③字：怀孕，生育。④无条：草名。《西山经》“皋涂之山”下云：“有草焉，其状如槁茇，其叶如葵而赤背，名曰无条，可以毒鼠。”这里的无条草与《西山经》中记载的无条草同名而异状。⑤天楄（biān）树木名。⑥㖶（yē）：“㖶”即“噎”，食物堵住食管。⑦枝尾而反舌：枝尾，指尾巴分叉。反舌，指舌根在前，舌尖在后。⑧大（kǔ）之山：大山，山名。“”同“苦”，即大苦山。⑨麋玉：“麋”通“眉”。《中次六经》有“麋石”，即画眉石，一种可以用来描饰眉毛的矿石。此麋玉应该与麋石相似。⑩其状叶如榆：此句有的写作“其叶状如榆”，有的写作“其状如榆”。写作“其状如榆”最为贴切。⑪苍伤：伤，刺。苍伤，即青绿色的刺。下文“牛伤”即“牛刺”。⑫厥：昏厥或手脚逆冷的病症。这里泛指突然昏倒。郭璞注：“厥，逆气病。”

清·《古今图书集成·禽虫典》本　文文

清·毕沅《山海经》图注原本　三足龟

【译文】再往东二十里是苦山，山上有一种名叫山膏的野兽，体形长得像猪，全身火红，而且喜欢骂人。山上还有一种名叫黄棘的树，开黄色的花，叶子圆圆的，果实像兰草果实，吃了之后就不会怀孕。有一种名叫无条的草，叶子圆圆的，却没有茎干，开红红的花但不结果实，吃了它之后脖子上便不会长瘤子。

再往东二十七里是堵山，天神愚在堵山上居住，所以山上经常有怪风怪雨。堵山上有一种叫天楄的树，茎是方形的，长得像葵花，吃了它之后，吃饭时便可以不被噎住。

再往东五十二里，有座山名叫放皋山。明水从这里发源，向南流入伊水。水中有很多黑色玉石。山中有一种树木，叶子似槐树叶，开黄花，不结果实，名叫蒙木。用这种树入药可使人不受蛊惑。山中有一种野兽，长得像蜜蜂，尾巴分叉，反长着舌头，善于呼叫，名叫文文。

再往东五十七里，是大山，山上有很多㻬琈玉和画眉玉。山上还有一种叫牛伤的草，长得像榆树，茎是方形的，上面长满青绿色的刺。根上有青绿色的花纹，吃了之后可以治疗昏厥病，而且可以防御兵灾。狂水从山的南面发源，向西南流入伊水。狂水中有很多三脚龟，吃了这种龟之后，可以不生大病，还可以消除红肿。

【原文】

又东七十里，曰半石之山①，其上有草焉，生而秀②，其高丈馀，赤叶赤华，华而不实③，其名曰嘉荣，服之者不霆④。来需之水出于其阳，而西流注于伊水，其中多鯩鱼⑤，黑文，其状如鲋⑥，食者不睡⑦。合水出于其阴，而北流注于洛，多鰧鱼⑧，状如鳜⑨，居逵⑩，苍文赤尾，食者不痈⑪，可以为瘘⑫。

明·蒋应镐绘图本　鯩鱼

【注释】①半石之山：半石山，山名。郝懿行：“山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②生而秀：秀，植物抽穗开花。生而秀，指植物先开花后长叶。郭璞注：“初生先作穗，著叶，花生穗间。”③华而不实：华，开花。实，结果。华而不实，指只开花不结果。④不霆：“不霆”应当写作“不畏霆”。霆，暴雷，霹雳。不畏霆，指不畏惧打雷。⑤鯩（lún）鱼：鱼名。⑥鲋（fù）：指鲋鱼，即鲫鱼。⑦睡：“睡”字有的写作“肿”。⑧鰧（téng）鱼：鱼名。⑨鳜（guì）：鳜鱼，体侧扁，北部隆起，黄绿色，全身有黑色斑点，口在，鳞片细小。性凶猛，吃鱼、虾等。生活在淡水中。也称花鲫鱼。郭璞注：“大口大目细鳞，有斑彩。”⑩逵（kuí）：四通八达的大路。这里指水底相互联通的洞穴。郭璞注：“逵，水中之穴道交通者。”⑪痈（yōng）：一种皮肤和皮下组织的化脓性炎症，多发生在背部或项部。症状是局部红肿，形成硬块，表面有许多脓疱，有时形成许多小孔，呈筛状，非常疼痛，常引起发热、寒战等，严重时并发败血症。⑫瘘（lòu）：颈部生疮，常出脓水。

清·汪绂《山海经存》本　鰧鱼

【译文】再往东七十里是半石山，山上有一种名叫嘉荣的草，刚生长出来就抽穗开花，高一丈多，叶子和开的花都是红色，但嘉荣草只开花不结果，吃了它之后便不再害怕雷电霹雳。来需水从半石山的南面发源，向西流注入伊水。来需水中有很多鯩鱼，身上有黑色的花纹，体形长得像鲫鱼，吃了鯩鱼之后，精神爽朗，不困乏。合水从半石山的北面发源，向北流入洛河，合水中有很多鰧鱼，体形长得像鳜鱼。鰧鱼生活在水底相互联通的洞穴，身上有着青绿色的花纹，鱼尾是红色的，吃了鰧鱼可以治疗痈病，还可以治疗瘘病。

【原文】

又东五十里，曰少室之山①，百草木成困②。其上有木焉，其名曰帝休，叶状如杨，其枝五衢③，黄华黑实，服者不怒。其上多玉，其下多铁。休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洛，其中多䱱鱼④，状如蜼⑤而长距⑥，足白而对⑦，食者无蛊疾，可以御兵。

又东三十里，曰泰室之山⑧。其上有木焉，叶状如梨而赤理，其名曰栯木⑨，服者不妒。有草焉，其状如⑩，白华黑实，泽如蘡薁⑪，其名曰䔄草⑫，服之不昧⑬。上多美石。

【注释】①少室之山：少室山，山名。在今河南省登封西。②百草木成囷（qūn）：百，多。囷，圆形谷仓。百草木成囷，指很多草木屯聚如谷仓之形。③其枝五衢（qú）：衢，大路。其枝五衢，指树枝繁茂交错，向五个方面伸展，有如衢路。郭璞注：“言树枝交错，相重五出，有象衢路也。”④䱱（dì）鱼：鱼名。“䱱鱼”即“鲵（ní）鱼”，有大鲵和小鲵之分。大鲵，两栖动物，身体长而扁，眼小，口大，四肢短，生在山谷的溪水中。叫的声音像婴儿，所以俗称“娃娃鱼”，是现存最大的两栖动物。小鲵，外形像大鲵而较小，尾巴扁，四肢短，牙齿呈V形，生活在水边的草地里。⑤蜼（zhōu wěi）：“蜼”应该写作“盩（zhōu）蜼”，一种长尾猿。⑥距：脚。⑦足白而对：对，指脚趾相向。足白而对，即脚是白色的，脚趾相向而对。郭璞注：“对盖谓足趾相向也。”⑧泰室之山：郭璞注：“即中岳嵩高山也，今在阳城县西。”嵩高山在今河南省登封市北。⑨栯木（yǒu）：树名。⑩（zhú）：草药名，即“山蓟”，分为苍术和白术两种。⑪蘡薁（yīng yù）：植物名。落叶藤本，枝条细长有棱角，叶掌状，有三到五个深裂，缘有钝锯齿，下面密生灰白色绒毛，果实黑紫色。俗称野葡萄、山葡萄、山櫐。可酿酒，亦可入药作滋补品。茎的纤维可做绳索。⑫䔄草：上文“姑媱之山”下：“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䔄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两䔄草同名异实。⑬昧：即“眯”，梦魇，人在睡梦中遇见可怕的事而惊叫。(www.chuimin.cn)

【译文】再往东五十里是少室山，这里草木繁盛，就像一个巨大的圆形谷仓。少室山上有一种名叫帝休的树，形状像杨树的叶子，树枝繁茂交错，向五个方面伸展，有如衢路，开黄色的花，结黑色的果。吃了帝休树的果实后就会心气平和，不会发怒。山上有很多玉石，山下有很多铁矿石。休水从少室山上发源，向北流入洛河。休水中有很多䱱鱼，长得像长尾猿，有很长的脚，脚是白色的，且脚趾相对。吃了它不会中毒，而且可以防御兵灾。

清·汪绂《山海经存》本䱱鱼

再往东三十里是泰室山，山上有一种名叫栯木的树，叶子像梨树叶，有红色的纹理，吃了之后，人变得心胸宽广，不妒忌。山上还有一种䔄草，开白色的花，结黑色的果，果实的光泽像蘡薁一般，吃了之后不再做噩梦。山上还有很多美石。

【原文】

又北三十里，曰讲山，其上多玉，多柘，多柏。有木焉，名曰帝屋，叶状如椒①，反伤②赤实，可以御凶。

又北三十里，曰婴梁之山，上多苍玉，錞③于玄石。

又东三十里，曰浮戏之山。有木焉，叶状如樗而赤实，名曰亢木，食之不蛊。汜水④出焉，而北流注于河。其东有谷，因名曰蛇谷⑤，上多少辛⑥。

又东四十里，曰少陉之山。有草焉，名曰草⑦，叶状如葵，而赤茎白华，实如蘡薁，食之不愚⑧。器难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役水。

又东南十里，曰太山。有草焉，名曰梨，其叶状如荻⑨而赤华，可以已疽⑩。太水出于其阳，而东南流注于役水；承水出于其阴，而东北流注于役⑪。

【注释】①椒：花椒，落叶灌木或小乔木，枝上有刺，羽状复叶。果实球形，暗红色，种子黑色，可以做调味的香料，也可入药。②反伤：伤，刺。反伤，指树枝上倒长的刺。郭璞注：“反伤，刺下勾也。”③錞（chún）：“錞”通“蹲”，这里指依靠，依附。郭璞注：“言苍玉依黑石而生也。”④汜（sì）水：河水名。⑤蛇谷：谷名。郭璞注：“言此中出蛇，故以名之。”⑥少辛：即细辛，多年生本草植物，全草可入药。郭璞注：“细辛也。”⑦（gāng）草：草名。⑧不愚：不愚蠢，即变聪明。郭璞注：“言益人智。”⑨荻（dí）：“荻”字应当写作“萩”，一种蒿类植物，叶子白色，像艾蒿却分叉多，茎干高大。郭璞注：“荻亦蒿也。”⑩疽（jū）：局部皮肤肿胀坚硬而皮色不变的毒疮。⑪役：“役”字后面应当漏一“水”字。

【译文】再往北三十里是讲山，山上有很多玉石、柘树和柏树。山上还有一种名叫帝屋的树，叶的形状像花椒的叶子，树枝上长着倒刺，结的果实是红色的，吃了之后可以防御凶邪。

再往北三十里，是婴梁山，山上有很多青绿色的玉石，这些玉石附着在黑色的石上。

再往东三十里，是浮戏山，山上有一种叫亢木的树，树叶的形状像樗树叶，结的果实是红色的，吃了亢木的果实之后可以防止中毒。汜水从浮戏山上发源，向北流入黄河。浮戏山的东边有一座山谷，叫蛇谷，山谷里有很多细辛。

再往东四十里是少陉山。山上一种草，叶子像葵花的叶子，茎是红色的，开白色的花，结的果实像蘡薁，吃了之后可以让人变聪明。器难水从少陉山上发源，向北流入役水。

再往东南十里，是太山。山上有一种梨草，叶子的形状像萩蒿，开红色的花，吃了之后可以治疗毒疮。太水从太山的南面发源，向东南流入役水。承水从太山的北面发源，向东北流入役水。

【原文】

又东二十里，曰末山，上多赤金。末水出焉，北流注于役。

又东二十五里，曰役山，上多白金，多铁。役水出焉，北注于河。

又东三十五里，曰敏山。上有木焉，其状如荆，白华而赤实，名曰葪柏①，服者不寒。其阳多㻬琈之玉。

【注释】①葪（jì）柏：“葪”通“蓟”，葪柏，柏树的一种。

【译文】再往东二十里，有座山名叫末山，山上很多赤金矿。末水发源于这里，向北流入役水。

再往东二十五里，有座山名叫役山。山上有很多白金矿和铁矿石。役水从这里发源，再向北流入黄河。

再往东三十五里是敏山，山上有一种名叫葪柏的树，形状长得像荆，开白色的花，结红色的果。吃了葪柏的果实之后不再怕寒冷。敏山的南面有很多㻬琈玉。

【原文】

又东三十里，曰大騩之山，其阴多铁、美玉、青垩。有草焉，其状如蓍而毛，青华而白实，其名曰①，服之不夭，可以为②腹病。

凡苦山之首，自休与之山至于大騩之山，凡十有九山，千一百八十四里。其十六神者，皆豕身而人面。其祠：毛牷③用一羊羞④，婴用一藻玉瘗。苦山、少室、太室皆冢也，其祠之，太牢之具，婴以吉玉。其神状皆人面而三首，其余属皆豕身人面也。

【注释】①（láng）：“”字应当写作“䓳（hěn）”，草名，像蓍，开青白色的花。②为：治疗。③牷（quán）：毛色纯的一整只家畜。④羞（xiū）：进献食物。

明·蒋应镐绘图本　豕身人面神

明·蒋应镐绘图本　人面三首神

【译文】再往东三十里是大騩山。山的北面有很多铁矿石、美玉和青绿色的垩。山上还有一种䓳草，形状长得像蓍草，却长着毛，开青色的花，结白色的果实，吃了之后可以长寿，还可以治疗肠胃病。

综观苦山山脉，从休与山到大騩山，一共有十九座山，绵延一千一百八十四里。山中共有十六位山神，都长着猪身子，人的面孔。祭祀他们的礼仪：毛物用一只纯色整羊进献，再挂一块藻玉，祭毕再埋进地里。苦山、少室山和太室少，都是众山之宗，祭祀他们的礼仪：用猪、牛、羊三牲齐备的太牢，还挂上吉玉做装饰。这三座山的山神都长着人的面孔，有三个脑袋。其他山神都是猪身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