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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金龟:畅饮者、食欲旺盛,半个月不腻烦

【摘要】:花金龟,这个玉液琼浆的畅饮者,会突然离开鲜花,而埋身于腐烂的树叶之中。在参加丁香花节日的客人中,花金龟十分值得一提。这种大吃大喝的生活已经延续了半个月,可并没有使花金龟感到厌烦。可是我的花金龟吃起李子和梨子的果酱来,一吃就是半个月,而且丝毫没有腻烦的表示。在这些重大的事情方面,花金龟是非常随便的。接近夏至时,雌花金龟先后钻进去,待了一段时间,事情办完后,它们又钻了出来。

花金龟,这个玉液琼浆的畅饮者,会突然离开鲜花,而埋身于腐烂的树叶之中。它为什么放弃花香袭人的豪华床褥,反而钻入臭气熏天的垃圾中呢?下面这篇文章会给你答案。

我的住宅(荒石园)外有一条种着丁香花的甬道,既深又宽。5月来临,当两行丁香树被一串串鲜花压垂下来,弯成尖拱形时,这条甬道便成了一座小教堂。在和煦的朝阳下,这儿正在庆祝一年中最美好的节日。这是平静的节日,没有旗帜在窗口哗哗作响,没有礼炮轰鸣,没有酒后的争吵殴斗,没有舞会刺耳的铜管乐,也没有人群的叫喊声来打扰,这是普通人的节日。

我是丁香花小教堂的一个忠实信徒,我的祷告是微微颤动的内心激情,无法用词语表达出来。我虔诚地在一棵棵树下停留,就像拨动祷告的念珠一样,我走一步观察一下,我的祈祷是一声声赞叹不已的“啊”!

在这美妙的节日里,朝圣者们跑来了,它们想得到春天的恩宠,饮一口佳酿。

在参加丁香花节日的客人中,花金龟十分值得一提。它身材肥大,便于观察。它虽然外形臃肿,上下一般粗,一点儿不标致,但色彩却十分绚丽,如黄铜般耀眼、金子般闪光、青铅般凝重,就像铸造者用抛光机加工出来似的。它是我的邻居,院子里的常客,我不用四处奔波去寻找它,而这种奔波已经开始使我不胜其劳了。最后,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了解我所叙述的事情。在这方面,它还有一个优越的条件:每个人都认得花金龟,即使不知道它的名称,至少看到它都会觉得这并不是一种陌生的昆虫

谁没见过它像一颗绿宝石似的躺在一朵玫瑰花怀中的景象呢?它的珠光宝气更衬托出玫瑰的娇艳。它一动不动地赖在这由花瓣花蕊做成的舒服的床上,沁人心脾的香气使它陶然欲醉,玉液琼浆使它醺醺然,只有一束炽热的阳光像针似的刺它一下,它才舍得离开这极乐世界,嗡嗡地叫着飞起来。

要是对它一无了解,看到它在奢侈逸乐的床上懒洋洋的样子,人们大概不太会料到它是那么贪食成性。在一朵玫瑰花上、在一朵山楂花里,它能找到什么吃的呢?顶多一小滴渗出来的甜汁而已,因为它不吃花瓣,更不吃叶子。而它那粗大的身子就吃这些,这微不足道的东西居然就够了!我不敢相信。

在8月的第一个星期,我把15只花金龟放在笼里,它们刚在我的饲养瓶里破茧而出。它们身子的上面呈青铜色,下面呈紫色。我根据时令供应它们蔬果,用梨子、李子、西瓜葡萄来喂它们。

看着它们大吃大喝真是一件乐事。它们把头钻进果酱里,甚至全身都埋在里面。就餐者不再动了,一点儿动静也没了,甚至脚尖都没有移动一下。它们吃着、品尝着,白天吃,晚上吃;在暗处吃,在阳光下吃,一直吃。甜汁吃得又醉又饱,可这些贪食者仍不撒手。它们倒在饭桌上——在黏稠的果酱下睡着了,可嘴里还一直在舔着。那样子就像半睡半醒的小孩,嘴里含着涂了果酱的面包片,心满意足地睡了。

在这欢乐的宴席上没有任何嬉戏玩乐,即使阳光把笼子里面晒得热乎乎的。一切活动都暂停了,整个时间都用在满足填饱肚子的欢乐上。天气是那么炎热,躺在李子下面吮着果酱是多么惬意啊!这儿的日子是如此的惬意,又有谁会到一切都被晒焦了的田野里去呢?谁也不会!没有一只爬到笼子的金属网纱上去,也没有一只突然张开翅膀,试图逃走。

这种大吃大喝的生活已经延续了半个月,可并没有使花金龟感到厌烦。这么长时间的宴席是不常见的,甚至粪金龟这些饕餮[1]之徒也没有这么贪食。圣甲虫用肠里的排泄物编织绵延不绝的细绳,花一天时间来吃一餐美味,这便是这个贪吃者最大的能耐了。可是我的花金龟吃起李子和梨子的果酱来,一吃就是半个月,而且丝毫没有腻烦的表示。美宴什么时候结束呢?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考虑未来的事呢?

婚礼和成家的事,本年内还不会考虑,要推迟到来年。这样的迟缓是奇怪的,不符合普通的习俗。在这些重大的事情方面,花金龟是非常随便的。现在是水果丰收的季节,花金龟是热情的美食家,为了享受这些美味的食物,它不愿意因产卵这些麻烦事而放弃美食。花园里有多汁的梨,干缩起皱的无花果,看到这些水果的糖汁,花金龟的口水都流出来了。馋嘴的花金龟吃着这些水果,什么都忘记了。

可是天气越来越炙热,就像这儿的农民说的,太阳火盆里每天都加了一捆柴。天气过热就像太冷一样,使生命暂时停止了。为了打发时间,所有的昆虫,不管是冻僵的还是烤熟的都蛰伏起来了。我笼子里的花金龟也一样,它躲在沙下面两寸深的地方,最甘美的水果都引诱不了它们,天太热了。

要到9月天气温和的时候,它们才会摆脱昏昏沉沉的状态。到那时,它们才重新出现在地面上,围着吃西瓜皮,喝葡萄汁。不过吃喝不多,时间也不长,最初那种饿死鬼的样子和没完没了地饱食不止的情况再也不见了。

冬天来了,我的笼中物又消失到地下去了。它们在地下过冬,由几指粗的沙层保护着。在这薄薄的屋顶下,在这四面通风的隐蔽所里,它们并没有受到严寒之苦。我原以为它们会怕冷,实际上却发现它们非常耐寒。它们保留着幼虫时期壮实的体质,能够冻得硬邦邦地待在结成冰的雪块里,而到稍微化冻时又恢复了生命,我对此真是赞叹不已。

3月还没完,生命又开始复苏了。这些埋入土中的小家伙又露出来了,如果太阳暖和,它们就爬上铁丝网,散散步;如果天凉,便又钻到沙下面去。给它们什么东西吃呢?这时,已经没有水果了。我把蜜放在纸杯里去喂它们时,它们来吃,可并不很热情。让我们找找更符合它们口味的食物吧。我给它们海枣吃,这种异域的水果,皮薄肉美,尽管从没吃过,它们却很高兴吃,它们不再非要梨和无花果不可了。海枣一直吃到4月底,这时第一批樱桃已经结果了。

现在我又拿常规的食物——当地的水果喂它们了,花金龟吃得很少,由胃大显身手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过了不久,我的这些囚徒们变得对食物无所谓了。我发现花金龟开始交尾,这说明它即将产卵。我在笼子里放了一个坛,坛里装满了半腐烂的干树叶,以备不时之需。接近夏至时,雌花金龟先后钻进去,待了一段时间,事情办完后,它们又钻了出来。闲逛了一两个星期后,它们蜷缩在不深的沙里,死掉了。

它们的后代就在这烂树叶堆里。6月还没结束,我在温暖的树叶堆里发现了大量新产下的卵和非常年幼的幼虫。我在刚开始研究花金龟时,有一种怪现象使我感到有些疑惑,现在我得到解释了。我在花园里一个有树荫的角落挖掘一大堆烂树叶时,每年都会发现大量的花金龟。在七八月时,我用铲能挖出一些没有破损的茧,过不久,在关在里面的昆虫的推动下,茧就会裂开来。我还能发现发育完全的花金龟,在当天就蜕皮[2]出来。可是就在这些成虫的旁边,还能看到非常年轻的、刚孵化的幼虫。于是在我眼皮底下出现了这种荒谬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儿子比父母先出生。

对笼子的观察揭示了这些难解之谜。花金龟的成虫,可以活整整一年的时间,从当年的夏天到来年的夏天。在炎热的夏季,七八月时,茧裂开了。按常规,在快乐的婚礼之后,必须立即为生儿育女之事而奔忙,而季节也有助于料理这种家庭事务。其他昆虫一般都是这么循规蹈矩的。对于它们来说,目前的繁荣兴旺,是非常短暂的,它们必须尽快利用这短暂的兴旺时期来安排好未来子孙的事。

雌花金龟却并不这么匆匆忙忙。当它是胖乎乎的幼虫时,它吃个不停;当它是披着色彩斑斓的盔甲的成虫时,它仍然把大好光阴用来吃喝。只要天气不是热得受不了,它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吃杏子、梨子、桃子、无花果、李子等水果做成的果酱。它被美餐耽误了,一切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好把产卵推迟到来年。

随便藏在什么地方冬眠之后,春天一到,它又出现了。可是这时节没有什么水果,去年夏天的贪吃者,如今变得饮食很有节制了,这或者是由于不得不如此,或者是由于体质就是这样。它没有别的生活资源,只能在花朵的小酒吧里,可怜巴巴地喝那一点点儿东西。6月来临了,它把卵撒在烂树叶堆里,撒在过不久成虫就要出来的茧旁边。这么一来,如果我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我们就会看到这种先有卵后才有产妇的荒唐现象。

因此,在同年出现的雌花金龟实际上是两代昆虫。春天的花金龟,它们是玫瑰花的客人,这些花金龟已经度过了冬天,它们要在6月产卵,然后死去。秋天的花金龟,非常爱吃水果,它们刚刚离开了蛹茧,它们将要过冬,要在第二年夏天接近夏至时才产卵。

一年中的这时候,白天最长。这正是花金龟产卵的季节。在松树树荫下,靠着围墙,有一堆去年落叶时堆起来的枯叶。这堆半腐烂的枯叶是花金龟幼虫的伊甸园。大腹便便的幼虫在枯叶堆里乱窜乱动,在发酵的植物中寻找美味的食物,那儿甚至在隆冬时节都十分温和。

有四种花金龟在枯叶堆里产卵,尽管我出于好奇多方打扰它们,它们仍然繁衍兴旺。最常见的是金匠花金龟,我的大部分资料是由它们提供的,其他还有普通的金色花金龟、灰黑色花金龟和裹尸布花金龟。

上午九点钟,我们就得开始密切注视着枯叶堆,这需要坚持不懈的耐心等待,因为产妇往往随心所欲,好多次都让人白等了一场。机会终于来了,一只雌金匠花金龟从附近来到了这儿,它在枯叶堆上空兜着大圈子,一边飞一边从高处仔细观察,选择容易进入的地点,“噗噜”一声,它冲了下来,用头和脚挖着,一下子就钻进去了,它要到哪儿去呢?

开始时能听到它钻的方向,当它在干燥的外层钻时,可以听到枯叶的沙沙声,接着什么也听不见了。一片寂静,花金龟到了潮湿的深处。只有在那儿,它才能产卵,以便幼虫从卵里出来后,如需觅食,就有细嫩的食物。现在让产妇去忙它的事吧,我们过两个小时再来观察。

现在,且让我们想想刚刚发生的事吧。一种养尊处优的昆虫,前不久还在一朵玫瑰花的怀抱中,在如锦缎般的花瓣上和甘美的芳香中睡眠,可如今这个穿着帝王的金色华服的豪奢者,这个玉液琼浆的畅饮者,突然离开了鲜花,而埋身于腐烂的树叶之中,它放弃了花香袭人的豪华床褥,而钻到臭气熏天的垃圾中,它为什么这样自甘作践呢?

它知道它的幼虫喜欢吃它自己厌恶的东西,所以它克制了自己的厌恶情绪,甚至连想都没想,便钻了进去。是不是它对自己幼虫时期的回忆促使它这样做呢?在间隔了一年之后,特别是在自己的机体彻底改变了之后,对于它来说,对食物的回忆,究竟会是什么呢?为了吸引雌花金龟,使它从玫瑰花来到腐烂的树叶堆,一定有比肠胃的记忆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一种不可抗拒的、盲目的推动力,这种推动力表面看来简直是失去理智,可实际上却是极其符合逻辑的。

现在再回到烂叶堆上来。干树叶的沙沙声给我们大致指示了它的产卵地点。我们知道要在哪个地方去搜索,这搜索必须循着产妇的行踪,所以要小心翼翼地进行。凭借昆虫爬行沿途扒出来的东西,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卵找到了,一个个卵孤零零地、乱七八糟地隐藏着,产妇事先没有任何精心的安排,只要把卵产在已经发酵了的腐烂植物附近就行了。

花金龟的卵是象牙色的小泡,近似球形,约3毫米大小,产卵12天后孵化。幼虫白色,长着稀疏的短毛,幼虫出壳后,一旦离开了腐殖质的沃土,便靠背部爬行。在昆虫中它的行走方式是很奇怪的:它一开始行走就是四脚朝天,用背走路。

饲育花金龟最容易不过了。用一只防止蒸发的、保持食物新鲜的马口铁匣子,盛装着优选的、发酵的、从腐烂了的树叶堆里采摘来的树叶接纳花金龟的幼虫,这就足够了。只要注意不时更新食物,以后一年,这些饲育的幼虫就会保持生龙活虎的状态,身体变态。没有哪种昆虫的饲育工作比饲养花金龟更费神。这种昆虫食欲旺盛、身体强壮。

花金龟幼虫长得很快。孵化出来后4个星期,到8月初,幼虫就有成虫的一半粗了。我想估计一下它究竟吃了多少东西,便用做粪肥的秕谷[3]堆在盒子里,从幼虫吃第一口开始计算。我发现它在这段时间一共吃了13938立方毫米的秕谷,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内它吃的东西的体积比自己最初的体积多几千倍。

花金龟 幼虫是一个连续运转的磨面厂,把已经枯死的植物磨成面粉。它也是一部高性能的碾磨机,一年中,它日夜劳作,把由于发酵而已经腐烂的东西碾碎成粉。树叶的纤维、叶脉可能一直顽强地存在于腐烂物中。幼虫攒取了这些顽固不化的渣滓,用它那些锐利的大剪刀把这些没有腐烂的东西剪得细碎,在自己的肠子里把它们消化,使之从此变成有用的东西来肥沃土壤。

花金龟的幼虫是腐殖质沃土最积极的创造者。当变态时期来到,我最后一次检阅我的饲育情况时,看到这些贪吃者整个一生都在磨着粉,它们吃掉的东西可以一大碗一大碗地算出来。

此外,花金龟幼虫的形态也值得注意。它是一种肥胖的蠕虫,长一寸,背凸腹扁。背上有褶痕,在褶痕处,稀疏的细毛像刷子似的;腹部光滑,皮肤细腻,皮下显现出棕色的斑点,那是个大垃圾袋;腿很好看,但短小衰弱,和胖乎乎的身子不成比例。

花金龟幼虫可以自身做半弧形滚动。与其说那是休息的姿势,不如说是不安和防卫的姿势。它滚动时,用最大的劲把身子收缩起来形成蜗牛状,好像要把自己折断了似的。要是硬要把它掰开的话,它的五脏六腑肯定都要流出来。如果不去碰它,一会儿,幼虫便会舒展开来,伸直身子,急急忙忙地逃走。

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在等待着你。把幼虫放在桌上,会发现它用背走路,腿朝天,不活动。这种反常的行走方式十分怪诞,初看起来似乎是昆虫受惊时的偶然之举,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确实是它正常的行走方式,花金龟幼虫不会用别的方式行走。你把它翻转过来,肚子朝下,希望它会按照通常的方式行进,可是这是徒劳,它顽固地又恢复肚子朝天,用颠倒的姿势爬行着,你根本没办法让它用腿走路。弓起身子一直不动,行进的方式与别的昆虫相反,这些正是它的与众不同之处。

我们且让它在桌子上不去打扰它吧。这时,它走动起来了,想钻到烂叶堆里去,躲开骚扰它的人。它背上的肌肉垫受一层强有力的肌肉的驱动,前进得很快。由于背上的毛刷能够产生强大的牵引力,所以即使在一个光滑的平面上,也能支持着它前进。(www.chuimin.cn)

在这样的移动中偶尔有一些横向摆动。由于脊背是圆形的,幼虫有时会翻倒,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只要腰一用力,它便恢复了平衡,微微左右摇晃一下,又可以用背走路了。它行走时也会有前后颠簸,小舟的船首——幼虫的头由于有节奏地起伏而仰起俯下、升高降低,因为双颚没有东西支持,它张开双颚,空口咀嚼着,可能是想咬住什么支持物吧。

我给了这双颚一个支持物,不过不是在烂叶堆里,因为那里面黑黑的,我看不到想看的情况,而是在一个半透明的地方。那支持物是一根长度适当的玻璃管,两头开口,内径逐步缩小,幼虫可以容易地从扭的那头进去,而另一头太窄,出不来。

只要管子比它身子宽,它就用背前进。幼虫进入管内同它身子一般大的部分,从这时起,行动就没有什么障碍了。不管是什么姿势,肚子仰着、俯着,还是侧着,幼虫都能前进。我看到它那拱在背上的肌肉垫像波浪似的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就像平静的水面上掉下一块石子所产生的涟漪[4]那样扩展开来,往前推进。我看到它背上的毛弯下竖起,就像风吹麦浪似的。

它的头有规则地俯仰着。它用两颚的尖端作为拐杖撑在管壁上向前走路和保持身子的平稳。我手指转动着玻璃管,随意改变幼虫的姿势,它的那些脚即使碰到了作为支撑的管壁,也一直都没有活动,它们对于行进几乎是不起一点儿作用的。那么这些脚有什么用呢?我们很快就会看到的。

幼虫钻在里面的那根半透明管子告诉了我们在烂叶堆里所发生的事。由于身子穿进了烂叶堆,周围都有支持物,幼虫既能用颠倒的姿势行走也能用正常的姿势行走,而且更常用的是正常的姿势。靠着背部一起一伏的动作,它在任何方向都能有接触面,所以走动时肚子朝下还是朝上都无所谓,这时不再有荒诞的例外,一切都恢复了惯常的秩序。如果我们有可能看到幼虫在烂叶堆里行走,就不会觉得它有丝毫奇特的地方了。

可是,当我们把它裸露放在桌子上,目睹到的是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现象,但是只要想一想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了。因为在桌子上时,除了下面外,其他几面都没有能够支撑它的东西,脊背的肌肉垫这些主要的步带需要同这唯一的壁相接触,所以它就只好翻过身来走路了。花金龟幼虫之所以使我们对它那奇怪的行走方式感到惊奇,纯粹是因为我们脱离了它的生存环境去观察它。其他大腹便便的短脚幼虫,如鳃角金龟和独角仙的幼虫,如果它们有可能完全打开和伸出它们强有力的大肚子上的钩子的话,它们也会这样行走的。

6月是产卵的时期。度过了冬天的老幼虫做着变态的准备工作。蛹茧和新一代要从中出来的象牙球同时存在着,虽然结构粗陋,花金龟的茧也蛮标致的,它们呈卵球状,约有鸽子蛋那么大。在我的烂叶堆里安居的四种花金龟中,裹尸布花金龟是最小的,它的茧也最小,只有一粒樱桃那么大。

所有花金龟茧的形状,甚至外表都是一样的,以至于除了裹尸布花金龟茧很小之外,其他的我都无法区别开来。我不知道它们都是谁的作品,我必须等待成虫出茧之后,才能用精确的名称来指称我所发现的东西。不过,一般来说(这儿会有许多例外),金色花金龟的茧外壳上裹有它自己的粪便,这些粪是随意粘上去的,而金属花金龟和长吻花金龟的茧上则粘满了烂树叶的残屑。

这种不同只能视为在结茧时由于四周的材料而非某种专门的建造技术所致。在我看来,金色花金龟乐意在自己的排泄物硬粒中造茧,而别的花金龟则更喜欢不太脏的地方,外层的这种不同,其原因可能就是在于此。

那三种大花金龟的茧很不稳固,也就是说,它们没有粘在固定的物体上,筑茧也没有专门的地基,但裹尸布花金龟则稍有例外。如果它在烂叶堆里找到了一块哪怕比手指还小的小石头,它也宁愿在这石头上建造它的小屋。如果没有条件,它也可以不要石头,像其他花金龟那样不靠在稳定牢固的支持物上结茧。

由于幼虫及蛹的表皮比较娇嫩,所以茧的内面很光滑。茧的四壁很结实,能经得住指头的按压。它是用一种棕色的材料做的,究竟是什么材料很难确定。可能是一种柔韧的浆,这浆是由花金龟随意加工出来的,就像造陶器的人摆弄黏土一样。

花金龟的制陶术是不是也使用某种泥土呢?按照书本的说法,人们可能认为是这样的。书本上一致认为鳃角金龟、独角仙、花金龟和其他一些昆虫的蛹茧是土质结构。一般来说,书本大都是盲目地你抄我、我抄你,根本不是直接观察到的事实的汇编,所以我不太相信书本上的话。在这个问题上,我更怀疑,因为花金龟的幼虫在狭窄的范围内,身处于烂树叶中,是找不到必要的黏土的。

我自己在这烂叶堆里四处寻找也很难找到哪怕是一小酒杯的黏土,而花金龟幼虫在作茧自缚的时刻来到时,便不再移动了,它能做什么呢?它只能在它身边采集东西。它能找到什么呢?只是一些树叶的碎屑和腐殖土,这些质量低劣的东西是粘不住的,幼虫只能想别的办法。

说出这些办法可能会使我受到令我发窘的指责。有人会指责我是不知羞耻的唯实主义者,甚至某些想法会令我们吓一跳。其实这些想法很简单,而且非常朴实。大自然没有我们这些顾忌,它直截了当地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不管我们是赞同还是厌恶。我们还是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挑剔丢到一边去吧。如果我们想了解昆虫那绝妙的技巧,那我们就要设身处地地像昆虫那样去思考问题。我们应该尽力向前进,而不要在事实面前退却。

花金龟的幼虫将为自己制作一只箱子,它将在这只箱子里完成身体的变态。制作箱子可是个十分细致的活儿,它还将修建一座把自己围起来的场地,也就是要为自己结个茧,可是花金龟幼虫无法利用外界的东西,看来它似乎一无所有。错了,一无所有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为了结茧,毛虫拥有丝管和喷丝头,它也和毛虫那样,体内储藏着建筑材料,它甚至也有喷丝头,不过是在相反的一端,而胶状物就储存在肠子里。

在它积极工作的这些日子里,幼虫拼命排便。在它走过的地方留下了大量的棕色粪粒,就是证明。到了快要变态时,它排得少了,它把粪便节约下来,蓄积成高质量的浆作为黏剂和填料。它的大肚子末端有个大黑点,这是一只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的黏胶剂袋,这个供应充分的仓库非常清楚地告诉了我们这个工匠的专长:花金龟幼虫是专门以粪便来砌造它的建筑物的。

如果要证据的话,请看:我把已经完全成熟、准备织茧的幼虫,一个个分别放在小短颈大口瓶里。由于要建筑就需要有支持物,我在每个瓶里放了重量很轻、移动方便的东西。第一个瓶里放了剪碎的棉絮,第二个瓶里放了小扁豆宽的纸屑,第三个瓶里放了香芹籽,第四个瓶里放了萝卜粒。我手边有什么便用什么,并不特别中意哪种。

幼虫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它们从来没有进入过的这些环境中。这里没有人们所说的用来筑茧的土质物,也没有黏土,这一切清楚地表明,如果幼虫真要砌墙,只能使用它自己工厂里的水泥。但是它砌墙吗?

是的,完全没错。在不几天内,我就得到了漂亮而结实的茧,跟我从烂叶堆里取出来的一样。另外,这些茧外表更加好看。如果是用絮做材料,茧壳便裹着一层絮团状的羊毛;如果幼虫是在纸屑的床上,茧就盖着白色的瓦,仿佛雪花落在上面似的;如果是在香芹籽或者萝卜粒中,茧的外表就像肉豆蔻,边上还有细粒的轧花裹边,作品真是漂亮极了。人的诡计给造粪艺术家助了一臂之力,帮助它做出了小巧玲珑的玩意儿。

纸屑、种子或者棉絮做成的覆盖物黏结得非常好:覆盖物下面是真正的茧壁,完全是由棕色浆状混合物构成,有规则的表层令人以为这是幼虫有意识地这么做的。当我们看到金色花金龟的茧上有时也装饰着漂亮的粪粒时,我们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会以为幼虫从它身边采集到合意的石子,嵌到灰浆中,使它的作品更加牢固,但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根本不存在什么镶嵌作业,幼虫用它那圆圆的臀部把松动的物质推到身子的四周。它纯粹靠身体的压力来调整这些物质,把它弄平,然后用它的灰浆把它一块块地固定住,这样就成了一个卵形的小窝,然后从容不迫地再涂上一层层的泥浆使之牢固起来,直至它没有粪便为止,黏合剂所渗到的东西就成了混凝土,从此成为墙壁的一部分,而不需要建筑者再动手砌造。

要观察幼虫的整个结茧过程是做不到的,它在有遮掩的地方作业,不让我们看见,但它操作的基本情况还是可以看到的。我选择了一个茧,茧壁柔软,说明它还没完全造好,我在茧上开了一个不大的洞,如果洞太大,这个缺口会使昆虫灰心丧气,它就不会去修葺坍塌的拱顶,这不是因为没有黏结剂,而是由于没有支持物。

我用刀尖小心谨慎地挖开了一点儿。瞧吧,幼虫把身子蜷成几乎闭合的钩状,它不安地把头伸到我刚刚打开的天窗处,想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它很快查明了事故,于是这弯弓完全闭合起来,头尾相互接触,然后一用劲,这个建筑者便有了一团填料,这是造粪工厂刚刚供应出来的。这么迅速地就造出粪便,肠子肯定要特别乐意配合才行,花金龟幼虫的肠子就有这本事,要它什么时候排便,它就什么时候排便。

现在轮到脚来露一手了。脚对于行走毫无用处,但在结茧时它却是得力的助手。它们在此时是些灵巧的小手,颚咬住粪粒后,这些小手就协助扶住粪粒,把它转来转去,然后摊开来,放到该放的位置上。颚的双钳就是抹灰泥的镘刀[5],它把粪粒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取下来,咀嚼、揉拌灰浆,把灰浆抹到缺口的边缘上,然后头慢慢地把灰浆抹平。灰浆用完了,它又把身子整个弯起来,仓库非常听话地又排出了粪便。

利利落落修好的缺口让我们看到的那一丁点儿情况告诉我们在平时的环境里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不用眼睛就了解到蠕虫不时排便,更新它储备的胶状物。人们注意到它用双颚的顶端采集土块,用爪子紧紧抱住,随意锯断,用嘴和额头镶贴在墙的最薄弱的部位上,再转动臀部,把墙弄得光溜溜的。这个幼虫建筑工就在自己身上找到修建自己的大厦的砾石,不需用任何外来的材料。

这样使用粪便的才能是肚皮大而有劲的幼虫天生就有的。它们宽大的腹部系着褐色腰带,这根带子是职业的标志,这些幼虫用肠子褡裢盛装的物体为自己修建变态小室,它们全都向我们展示出一种高级的经营管理科学,这种科学善于精心地化卑俗为端雅,使粪便盒子产出金黄色的花金龟——玫瑰的主人和春天的光荣。

阅读鉴赏

花金龟知道它的幼虫喜欢吃它自己厌恶的东西,所以克制了自己的厌恶情绪,甚至连想都没想,便钻进腐叶中去。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看来昆虫世界中也不乏爱的存在。

这篇小记首先给人营造了一个慵懒、舒适的环境。法布尔用拟人的手法,把花金龟的贪吃、慵懒表现得淋漓尽致,运用细节描写将他观察到的花金龟的生活习性和繁衍过程详尽地呈现给读者。通过作者生动活泼的行文,我们了解到:花金龟的幼虫贪吃得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雌花金龟的成虫能把大好的光阴用在享受美食上,甚至为此把产卵都给推迟了;半腐烂的枯叶可以成为花金龟幼虫的伊甸园;花金龟妈妈可以为了自己的幼虫放弃花香袭人的豪华床褥,而钻入臭气熏天的垃圾中。

知识拓展

-丁香花-

丁香花属于著名的庭园花木,花序硕大,开花繁茂,花色淡雅、芳香,栽培简易,因而在园林中栽培广泛。丁香花有众多品种,花色有紫色、紫红、蓝紫、黄、红和白色,可谓五彩缤纷。花期从4月的早花到7月的晚花持续两季。株型有的高大,有的小巧玲珑。

【注释】

[1]饕餮(tāo tiè):传说中的怪兽,龙的第五子,生性贪吃。

[2]蜕(tuì)皮:脱去外皮的现象。

[3]秕(bǐ)谷:子粒不饱满的稻谷或谷子。

[4]涟漪(lián yī):细小的波纹。

[5]镘(màn)刀:抹墙用的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