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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长:何道宽先生的夙兴集

【摘要】:道宽先生就是应招而来的十大教授之一。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最后由我来忝位院长一职,道宽先生担任副院长。其中,道宽先生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由此,道宽先生成了麦克卢汉的专家,成了麦克卢汉的中国代言人。作为一名学者兼翻译家,道宽先生得益于深厚的国学底蕴。近日,因写《〈中国学院开光诗册〉考释》一文,请道宽先生译英文诗《殿堂颂》。不过,道宽先生绝非名利之辈,他还有更大的抱负。

郁龙余

这些年来,我不知有多少次提笔写何道宽先生,但每次又都搁下了笔。有一次,我在课堂上当着道宽先生的面,对同学们说:何老师像一匹飞速奔腾着的骏马,我像一个笨拙的写生的人,无法将他矫健的奔姿描摹下来。

2010年10月26日,印度文化关系委员会(ICCR)主席凯伦·辛格博士为深大师生作演讲。道宽先生送我一本他新译的《作为变革动因的印刷机》,有88万字。开讲前,我向与会师生介绍道:主席台上离我最近的这一位是何道宽教授,是我校、我国著名翻译家,迄今已经翻译出版1200万字了。道宽先生边摆手边说:没有,没有!我问:那有多少?他说1170万。顿时,所有与会者会心地笑了,随着响起一片发自内心的掌声。

11月29日,道宽先生来听著名印度学家鲍斯岱、朱新天的讲座,又送给我新出的三本译作。我问他,有1300万字了吧?他说,还没有。总之,道宽先生还在马不停步地翻译,每天清晨四点开始,要工作十个小时以上。即使这样,也无法满足各出版机构的约稿。道宽先生翻译的并不是媚俗的畅销书,而是以传播学为主的学术著作。因为译文质量高,出现了品牌效应,各大著名出版社争相约请,即使等上几年也甘愿。这就是翻译出版界的“何道宽现象”。

道宽先生不但学问好,人品更让人称道。1942年,他出生于四川洪雅的中医世家。从小聪颖异常,学习、工作出乎其类,拔乎其萃。1993年,深圳大学在《光明日报》登出整整一版的招贤榜。道宽先生就是应招而来的十大教授之一。在担任外语系主任期间,道宽先生就和我有诸多联系与合作。他恢宏的学术视野和执著的钻研精神,让我膺服不已。

1997年,深圳大学实行学院制,中国文化与传播系和外语系,要合并成立文学院。从资历和学问讲,道宽先生是文学院长的不二人选。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最后由我来忝位院长一职,道宽先生担任副院长。当时,我在北京陪家人看病住院,具体情况并不清楚。等回到深圳,有同事告诉我:是何老师坚决推荐你,学校接受了他的意见。在以后的工作中,我深深体会到了道宽先生的真诚支持。我是小语种出身,学的、教的是许多人不知为何物的印地语,居然当了人才济济的文学院院长,颇有几分不可思议。其实,靠的是深大师生的支持。其中,道宽先生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愉快地合作着、切磋着,和书记俊忠、副院长海峰以及文学院的老师们一起,在欢声笑语中放飞梦想,追求卓越。

2002年,道宽先生退休了。文学院师生怀着万般不舍之情,给他开了荣休欢送会。会上,两名学生献上一块大匾,上书四个金色的大字:山高水长。退休,是一种制度形式。退体之后,如何安排生活,因人而异。在中国,有抱负而身体健康的知识分子,总是退而不休的。我熟悉的就有两个生动例子:一是北京大学的季羡林先生,他是著作等身的一代文宗。然而,他最重要的著作,却是在七十岁、八十岁之后完成的。另一位是张中行,他是民国教育部的职员,又是《青春之歌》中余永泽的原形,虽然满腹诗书,但无法施展,一直过着默默无闻的编辑生活。然而,在他退休之后,接连出版了《负暄琐话》、《禅外说禅》、《顺生论》等16种传世佳作,成了读者红人。

道宽先生是又一位季羡林、张中行式的学者,愈老弥坚,晚霞红满天。

为什么道宽先生的译笔如此之好,出现了令人惊奇不已的“何道宽现象”?我认为,除了中文、英文好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学问好,对人类学、文化学、传播学都有精深的造诣。这样,道宽先生像一位五项全能的运动健将,在当代中国学术界,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全才。我每次见到他或接到他的电话,敬慕之心总是油然而生。

说他五项全能,决非溢美之词。中国历史上的翻译第一大家鸠摩罗什,精通华梵,又深知译事堂奥。所以,他能“依实出华”,所译经文“文约而诣,旨婉而彰”,赢得了一代又一代的好评,称他的译笔“善披文意,妙显经心”,“众心惬服,莫不欣赏”。翻译之难,不亚于原创。因为原著一旦确定,就必须攻难克艰,将文本旨意了然于心,决无趋避之理。道宽先生在爱德华·霍尔《无声的语言》的译者后记中说,此书“开辟了跨文化研究的新领域,构建了前无古人的文化理论,创新了崭新的文化分析方法论”。但是,由于文意深奥,令“读者至今叫苦不迭”。于是,道宽先生写了篇不短的《中译者序》,“但愿我的序能成为解读他博大精深思想的钥匙”。为霍尔的《超越文化》,他也写了一篇长长的《中译本第二版序》。从这两篇《序》中我们可以知道,道宽先生是如何将霍尔思想掰开揉细,烂熟于心,使自已变成了中国的霍尔。

在道宽先生的翻译事业中,用力气最多的是对麦克卢汉的翻译。 目前,在中国图书市场上能见到的麦氏图书,诸如《理解媒介》、《麦克卢汉精粹》、《数字麦克卢汉》、《麦克卢汉书简》等,几乎都出自他的译笔。由此,道宽先生成了麦克卢汉的专家,成了麦克卢汉的中国代言人。作为一名学者兼翻译家,道宽先生得益于深厚的国学底蕴。他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后来又倾力于向中外学生传播中国传统文化。他的《中华文明撷要》一书,中英文对照,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内容丰富多彩而且精当,极见功底。

近日,因写《〈中国学院开光诗册〉考释》一文,请道宽先生译英文诗《殿堂颂》。他超乎直译、意译、适译诸法,采用只有译坛圣手才具备的“化译”之法,将译文臻乎化境。其中几句是这样的:

圣殿巍峨,诗人锻造。

四海青年,取经来朝。

白驹过隙,岁月沧桑。

诸国学子,虔诚向往。(www.chuimin.cn)

前不久,消息传来说道宽先生被中国翻译协会评为“资深翻译家”。这叫名至实归。不过,道宽先生绝非名利之辈,他还有更大的抱负。虽然年近七旬,但他正当学术盛年。像孔夫子说的那样,“为其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道宽先生的学术前程远大,不可限量。我们期待着他有更多作品问世。

文章写到收笔之时,突然想起刘英凯教授十余年前所写的《文学院学人素描十五幅》,其中第一幅画的便是道宽先生:

蜀锦携身到岭南,

胸怀与道两相宽。

案前文字三更月,

心底光明万里天。

译作上乘皆贻泽,

扶持后进不休肩。

中西笔墨深融洽,

谁与临渊赏碧澜?

读罢此诗,一位让人敬仰而又亲切的学界君子,已迎面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作者为深圳大学东方文学教授)

2010年元月3日定稿

(原载《深大通讯》,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