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文化：闻道·播火·摆渡-何道宽个人选集

2023-11-1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的文化研究以哲学界为主力军，缺乏一支多学科的队伍；理应成为文化研究主力军的人类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界没有标新立异的领头人物和创新论著。中国的大门敞开之后，跨文化交流的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迟迟未动，已经给国际交往、国内建设造成损失。上述各点用霍尔的话说，叫做延伸迁移综合征，这是我们在摆脱文化钳制、超越文化局限中必须翻越的障碍之一。霍尔在他的著述中，反复对西方思维模式和时间语言提出批评。

在爱德华·T·霍尔的代表作中，经我们译介给中国读者的已有两本（除本书外，《无声的语言》业经××书店出版）。我们极力推崇他的思想和著作，是立足于以下几点认识：

（1）世界各国及台湾学者给予他很高的评价，赋予他崇高的地位，中国大陆学者对他的了解太少、介绍不足。

（2）他能给中国的文化热提供崭新的视角，促进中国文化研究的深入发展。中国理论界的危机意识和使命意识使中国的文化研究打上了强烈的政治烙印，带上了强烈的哲学、伦理的理性色彩；中国的文化研究缺乏深层的文化学、人类学和心理学角度的剖析，需要从这几个角度去填补空缺；它偏重对显意识文化的关注，对无意识文化的关注几近于零；它偏重纯理论、书斋型的研究，对实际生活的关怀不够，因而令一般人有曲高和寡之叹。

（3）中国的文化研究以哲学界为主力军，缺乏一支多学科的队伍；理应成为文化研究主力军的人类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界没有标新立异的领头人物和创新论著。

（4）中国的大门敞开之后，跨文化交流的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迟迟未动，已经给国际交往、国内建设造成损失。

在上述各方面，霍尔的思想都将给我们吹进一股清新的风。

他在文化研究中构筑了一个多学科、多层次、多视角的宏大体系——

（1）他借用信息论和系统论的基本思想对文化进行系统分析，提出“文化即通讯”的观点，把文化当作一个巨大的通讯系统，按人类活动的领域把文化分成十大子系统（交往、组合、生存、性别、空间、时间、学习、游戏、防卫、开发）。

（2）他按意识程度的高低把文化分成三个层次：技术性文化、显形文化和隐形文化。技术性文化清晰度最高、情感性最低、意识程度最高，隐形文化清晰度最低、情感性最高、意识程度最低。

（3）他借用语言学理论把文化分解为三个层次：元素（相当于音位）、集合（相当于词）和模式（相当于句子）。他对模式的界说和分析精彩纷呈。

（4）他对空间语言、身势语言和时间语言的分析新颖独特、富有创见，对国际了解、文化交流极为有用。

（5）他提出一连串二分术语：一元时间和多元时间、高情境文化（high context culture）和低情境文化，给比较文化提供了许多精当的参照系。

（6）他追溯了文化的生物学基础和神经生理学基础，给非理性文化和无意识文化的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7）他分析了无意识文化的结构框架，提出了情景框架（最小的、能独立存在的文化单位）和行为链的结构分析法。(www.chuimin.cn)

（8）他深入分析了非理性文化的各种表现，提出六种类别：情境性非理性、语境性非理性、神经症非理性、官僚主义和制度性的非理性、文化性非理性和民族中心主义非理性。

（9）他提出的无意识文化不同于过去一切思想大师的无意识理论。弗洛伊德研究的是个人无意识（本我、自我、超我），荣格研究的是集体无意识（先天遗传的、人类共同的无意识）。霍尔的文化无意识是处于知觉之外的、尚待提升到显意识层次的东西，包括时间语言、空间语言、人体节律和同步运动（syncing）等范畴o

（10）他提出延伸及延伸迁移的理论。他认为文化是人外化的一种屏障、筛子和桎梏。之所以说文化是屏障，是因为它对人有保护作用。之所以称之为筛子，是因为它有信息筛选功能，能避免“信息超载”。至于说它犹如桎梏，是因为延伸迁移形成了对人的种种限制。延伸迁移（extension transfer）的理论包括以下要点：

①延伸系统形成之初富有弹性、易于改变，后来逐渐成为僵化的、难以改变的东西。

②延伸系统取代被延伸的过程，符号代替了所指。偶像崇拜即为一例。偶像是人的外化，可是它取代人，成为至高无上的东西。

③人的延伸分为若干世代，如体态语言是第一代的延伸，口语是第二代的延伸，书面语是第三代的延伸。后一代的延伸往往掩盖前一代的延伸，如口语掩盖体态语言，书面语掩盖口语，使被掩盖的延伸模糊不清，成为仿佛没有结构的东西。

④延伸迁移的功能障碍。延伸系统被用于不恰当的情况，延伸系统就会出现功能障碍。如拉丁语法硬套到汉语头上，硬科学的范式用于软科学等。

⑤延伸迁移是人与自我和传统日益疏离的因素之一。

上述各点用霍尔的话说，叫做延伸迁移综合征，这是我们在摆脱文化钳制、超越文化局限中必须翻越的障碍之一。

霍尔在他的著述中，反复对西方思维模式和时间语言提出批评。一方面，他明确主张东西方的思维模式、一元时间和多元时间各有利弊，世上绝无排他性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同时他又告诫世人对自己文化模式的局限性要有所认识。比如，他认为，北欧传统中分裂切割、条块分割、线性排列、一次只做一件事的一元时间系统，就使许多未竟之事功败垂成；分析切割、线性排列、逻辑、理性、语词的西方传统的思维模式，就与大脑的整合功能、“全息功能”不协调，如果只用这种思维模式，大脑的潜力尚未发挥其万一，那就是一个大的悲剧。

霍尔之所以能构筑如此宏大的理论体系，提出如此深刻的忠告建议，这与他的学术履历和职业生涯密不可分。他是理论实践并重、书斋田野兼顾、学者顾问合一的多学科的横向人才和怪杰。几十年来，他从事教学、科研、心理分析和技术咨询。成为闻名遐迩的人类学家、文化学家、心理分析专家、政府和企业界的高级顾问，他的足迹遍布世界，他对原始民族和现代民族、东西文化都有实地的考察和深刻的体验。他辛勤笔耕，对文化分析的普及和跨文化的交际，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对促进各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和友谊、交流和合作，做了扎扎实实的基础工作。

（选自《超越文化》，重庆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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