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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南词-周大风曲艺-华东地区受欢迎

【摘要】:周大风四明南词,又名四明文书,是弹词类曲艺的一个品种。绍兴的平胡、词调,宁波的四明南词,湖州弹词等。在抗日战争以前,笔者因爱好四明南词,在师长们谈话中得知,当时在宁波所属各县城乡,凡婚丧喜庆、迎神酬宾、围炉纳凉时,多请专业四明南词艺人去演唱,有的还连唱几天几晚,颇为群众欢迎。四明南词的唱腔,由基本曲调及插曲两大部分组成。四明南词的曲式,基本上采用上下句动静交替的板式变化结构。

周大风

四明南词,又名四明文书,是弹词类曲艺的一个品种。流行于浙江的宁波、慈溪、镇海、奉化、象山、定海一带城乡,以及余姚城区。它的活动方式,主要是唱堂会及在婚丧喜庆时坐唱。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上海也曾一度风行,活动方式主要是在几个电台中,每日以固定时间播唱几个小时,因旅居上海的宁波籍人极多。

弹词类曲艺,经唐宋几代的孕育,在南方,明代初叶已形成了初坯,到明代中叶,又逐步发展成两人为一组的唱、说、弹相偕的弹词说唱“话本”形式,为群众所欢迎。明代以后,因各地的语言不同,所师承及吸收的音乐各品种风味不同,再加上艺人们各自创造及传授子弟,于是,在各地又先后形成了许多不同的派生品种,例如江苏的苏州弹词、扬州弹词,湖南的长沙弹词,广东福建的南音、摸鱼词……绍兴的平胡、词调,宁波的四明南词,湖州弹词等。它们的曲调虽各有不同,但也有互相吸收或移植后,因逾淮之橘,流传到他地后,又有“腔调略同,声各小变”的特点。

四明南词在清代乾嘉年间,已相当流行(艺人中广泛流传:一说乾隆皇帝曾在宁波白衣寺跟听过四明南词的演唱;一说是四明南词艺人曾奉旨赴京御前弹唱,但均无史料可查证,只存见而已)。据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之老艺人说,他们代代相传,清末叶,宁波已有从业者近200余人(包括乐师)。在抗日战争以前,笔者因爱好四明南词,在师长们谈话中得知,当时在宁波所属各县城乡,凡婚丧喜庆、迎神酬宾、围炉纳凉时,多请专业四明南词艺人去演唱,有的还连唱几天几晚,颇为群众欢迎。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有两家电台,每日均有几个小时直播长篇南词节目,历十余年不断,以满足旅沪甬籍人士娱乐的需要。当时,在上海的著名艺人何贵章及一位陆姓盲艺人(以吹洞箫伴奏闻名),常在旅居上海的宁波籍商人家中唱堂会。笔者当时也在上海,也常常聆听电台播放的四明文书(即“四明南词”)。

四明南词的短篇(俗称披头或小书头),一般在长篇之前弹唱,短小精悍、玲珑剔透为其特色,著名唱段如《西湖十景》等,也有讨吉利的,例如《七仙斗宝》、《八仙庆寿》、《天官赐福》等等。“正书”则唱连本长篇书目,如《果报录》、《珍珠塔》、《盘龙镯》、《玉蜻蜓》、《十美图》、《双珠凤》、《雨雪亭》……有几十部之多。某些情节在说唱者即兴发挥下,描写得非常细致。如《珍珠塔》中陈翠娥小姐下楼的一段书,每天唱白约一两个小时,唱了三天,还未见下过楼梯,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及四周动静,描写揭露无遗,这也是艺人们语汇生动,联想翩翩,想象力创造力丰富的展露。

四明南词用的基本上是宁波方言或宁波书面语言,但唱、表、评时又渗进一部分“中州音”(俗称“官话”或“书面话”),在白口时,唱者常模仿老生、花旦、净、丑等角色的语气及声调(俗称戏腔或赘腔),特别是丑角多用宁波话中风趣诙谐的乡音俚语,用插科打诨形式以调剂。某些还赋有职业、身份、年龄、性格的特征语汇,也颇为生动,以有声有色地刻画角色的形象及身份而脍炙人口。也偶尔插进几句第三人称的评语,以表露说唱者的对此事、此人,和对该问题及某些行为的看法,且褒贬分明。

四明南词的唱腔,由基本曲调及插曲两大部分组成。基本曲调有[平胡]、[赋调]、[词调]三种,以[平胡]、[赋调]用得较多,[词调]用得较少,三者虽用途各异,而音乐风格却浑如一体,可互相转换及渗透。究其原因,约有几点:①三者曲调均用五声音阶;②三者常用下四度移宫(或上五度,这是江南地区共有的音乐手法);③三者旋律进行均以级进为主,极少跳进,比较平稳;④某些乐汇及手法是三种基本调所共有,以示统一;⑤伴奏音色及节拍,三种曲调基本统一;⑥三者唱词词格均用七字句,或加冠、加双冠、加衬字衬句的七字句变格;⑦与语音有直接关系的腔格基本一致。

至于三种基本调的源流,几代南词艺人均说是世世代代传下来,时旷年久,已无从查考,只平胡调因与绍兴弹词[平胡]基本相似,可能从绍兴一带传来,后因时而变、因地而迁、因情而异、因人而殊,衍变派生,成为有当地特色的分支。另如[马头调]相传是早期已有的插曲,从北方传来。

四明南词的唱调,以夹抒夹叙为多(流水板字多调促,则常在尾句时用长乐句稍作抒泄),故有字少音多、字疏曲抒的特点,且伴奏过门像行云流水般连绵不绝。在具体应用时的规律,一般运用“曲牌多变应用”方法(如“开韵”、“门头”、“落板”等),以及“板式变化应用”方式进行变化(这是主要的,如衍变成[紧平胡]、[紧赋调]等板式)。两者结合,甚为协调,再加上速度变化及散唱、分逗、呕工,使感情气氛得到渲染。同时又根据宁波语言字音声调的“腔格”,所化成的具体音调,自然流畅。这些方法,基本上是清中叶时期遗留下来的江南地区弹词音乐的惯用手法。但四明南词尚有独特的“韵音连续”的断续腔(俗称“蜻蜓点水”),却是今日中国曲艺及戏曲中仅有的保持这种格律之曲种之一(另一个是绍兴平湖调)。所称“蜻蜓点水”,即在逗、句、韵(特别是曲尾最后一韵)末字唱出后即停,然后加进一二小节垫隙过门作连接,再接着唱末字的韵母音后又停,再嵌以连接小过门……这样,唱与奏互相交替间隔,出现三五次不等。有字断韵不断,唱断曲不断,音断情不断之妙(艺诀:韵音延续,断后再绝)。如《珍珠塔》中“陈公闷坐在书房,思想河南小方郎,他一去三载无音信,不知飘流在何方?(过门)ang(过门)ang(过门)(过门)ang”。(www.chuimin.cn)

四明南词的曲式,基本上采用上下句动静交替的板式变化结构(上句落动音,下句落静音)。并在乐句中设若干“小分逗”及“呕工”(即衬词长腔),使句幅扩充,同时也可使主唱者有从容的思考及即兴创造的余地。但在演唱时的每乐句落音,传有艺诀:“上句不论,下句分明”,以及“句横头随心所欲,句迷头不可乱逐”(“句横头”指每一乐句中间的“小分逗”及“呕工”尾音;“句迷头”指上下句的尾音,“乱逐”一作“乱凿”,原是动词,即不能乱来,均为宁波方言)。这是使调式不致混乱的规则。一般说,平胡下句一般用Re音(商调式主音)。但偶尔也有唱奏均落so音的,造成调式游移或转换;赋调下句一般多用Mi音(角调式主音)。角调式在宁波民间音乐中很普遍(如马灯调、舟山渔歌中更多),而其他地方用得较少,也可能是古代音乐“大落”的遗风。但有时候南词的伴奏落调尾声,不一定与唱腔保持一致,使调式游移、模糊,这是四明南词的另一特点,有着“尾转”的因素。

偶用的插曲性质唱腔,根据剧情需要而定,曾用过插曲有几十种之多,如由明清俗曲中牌子曲及当地民歌小调移植而来的[道情调]、[鲜花调]、[锁南技]、[红绣袄]等等,后来也有偶尔移植戏曲曲调的,如[三顿板]、[缓二簧]、[三五七]等等。相传是清末时宁波乱弹中移植过来(宁波乱弹又名宁波大戏,新中国成立后称宁波杭剧、胜利歌剧)。

四明南词的伴奏形式,由主唱者兼弹三弦(称单档,也有用琵琶的),偶拍“惊堂木”,其他则是伴奏乐师。乐器可多可少。如双档加一只铜丝弦的蝴蝶形小扬琴,三档一般再加琵琶或洞箫,如五档、七档、九档、十一档、十三档,另加二胡、阮、秦琴、笙、逗管、双清、筝、月琴、大筒二胡、板鼓兼碰铃等乐器(一件乐器为一档),视客户要求而定(据老艺人柴彬章说,曾有一次用过十五档)。

四明南词的伴奏曲调与唱腔的曲调并不是一致的,而是采取支声式伴奏形式(偶尔也有即兴的对比性复调因素掺入其中)。伴奏曲调一般根据唱腔曲调的趋势,再随着不同乐器的特性,有着“你高我低、你低我高;你疏我密,你密我疏;你花我简、你简我花;你进我出、你出我进”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奏法及艺诀。并有“三弦撑头面,扬琴一篷烟,琵琶筛筛边,双清断又连,洞箫翻高低,二胡一条线”的形容。但在起调、句尾、落调的伴奏音调,又有五六种大致上的规律,即各有dore mi so la起唱引奏(称“开韵”,并有大起板、小起板等分别),句间过门(称“门头”,即根据不同的唱腔句尾音,有不同的过门音调相配合),下句落调虽也有规定,但有时也可与唱腔落音不同(如唱者“尺字so落板”末字落do音,而伴奏尾声却可落在re音)。又因为主唱者因情绪需要、过程需要、说表评及插科打诨需要,过门就有长有短,长的俗称[沙袋](“耍弹”讹音),它有承前启后的连接作用,也有烘托气氛、渲染情绪、制造意境等功能。故群众有“一听唱,二听弹,三听洞箫翻过山”(指洞箫穿透力强而能远传)。内中“乙字沙袋”是移宫上五度,有异峰突起的宫系变化转换功能。

因为四明南词一向以堂会坐唱形式活跃于城乡,且演出时间较长,因此,必须有音乐独立演奏乐曲相辅,这就是南词兼事丝竹的传统,百余年来群众对此也很熟悉。客户也常常会点几支丝竹曲目于正书之前,以迎聚听众;也会在“嵌档”之时,可让部分听众休息;书毕作余兴(听众多不想离去,待听几曲丝竹后才过瘾满足)。在上海,还有几次堂会,有以丝竹曲演奏为主的。故“江南丝竹”在近百年来的发展(1954年前统称丝竹),与四明南词的长期传播,有着极大的关系。江南丝竹中也吸收了不少四明南词的乐器组合、支声演奏方法。道光十九年(1839)成书的《丝竹易知》(长兴人编),其中就有《平胡大起板》、《词调》等曲目,更可为此提供研究线索。

四明南词常演奏的丝竹曲,有《平胡大起板》、《小起板》、《三六》、《行街》、《四合》(即《四合如意》)、《欢乐歌》、《老六板》、《将军得胜令》(即《文将军》)、《小拜门》、《锁南枝》、《柳青娘》、《文鲜花》、《武鲜花》(《茉莉花》的变格)、《花欢乐》……但不设主奏乐器领奏制,九档以上一般以碰铃或鼓板来统一速度,有时还临时增加竹笛来助阵。也是以支声式演奏,艺诀中有“偷、花、断、连、滑、淡、浓,八仙过海显神通”之说。

因四明南词的发展历史较早,故对甬剧、蛟川走书、宁波走书、姚剧等均有不同程度的影响,特别是甬剧,曲调及唱法中常掺进四明南词的因素,因上世纪30年代甬剧演员金翠玉、金翠香、徐凤仙、金玉兰等等,早期均是唱过四明南词的。对近百年来新兴乐种江南丝竹也有一定影响,反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曲艺音乐中丝竹曲多与独立器乐曲有血缘关系,这在福建南音中也有此情况。

(1949年至1952年,为筹备宁波曲艺协会及曲艺团,我与文化组谭先旺同志二人,常去南词艺人柴彬章、陈莲卿,宁波走书艺人应兰芳等宁波曲艺界人士处,研究问题,往来甚为密切,也经常去书场聆听曲艺,向艺人们请教,受益良多。又因我幼童时期就喜爱南词,30年代初,曾肤浅地向南词艺人及我的启蒙老师虞槐香学习过四明南词唱弹,故作一些回忆。再加上1975年时对全国曲艺音乐规律的比较研究,结合对四明南词的分析体会,写成此短文备忘,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