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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与美学:历史维度下的关系

【摘要】:第二种走向是超验现象学,包括实存论的虚无现象学和存在论的缺席现象学。胡塞尔的先验现象学排除审美,他的范畴直观和先验还原与审美无关。这一学科的代表是英加登,他通过现象学还原发现了艺术作品的不同层次,包括形而上的层次。审美作为现象是存在的显现,因此美学与现象学是相通的。从审美意识与纯粹意识的关系上看,美学与现象学也是同一的。

现象学历史看,审美主义也是最后的归宿,走向了现象学与美学的同一。如何确立存在、把握存在,领会存在的意义,这是哲学的基本问题。由于存在是不在场的、非对象性的,具有超越性,因此,不能通过经验性的思维来把握。这就造成了哲学面临的千古难题:如何确定存在。古代哲学以独断的方式来确定存在,存在成为实体性的第一存在者。近代哲学通过认识论来考察存在,结果发现存在不能被认识(康德),或者只是一个错觉(休谟)。现代分析哲学通过语言分析把存在作为假概念排除,从而摒弃了本体论。而胡塞尔独辟蹊径,用本质直观来揭示事物的绝对本质,从而为现代哲学建立了现象学方法论。他的现象学从意识的意向性出发,通过“悬搁”,企图还原到纯粹意识,进而直观对象的本质。但存在是生存的根据,意识和对象都只是生存的相关项,离开存在谈论意识以及事物的本质,就失去了根本。这就是说,现象学不应该是对事物绝对本质的把握,而应该是领会存在意义方法论。总之,要改造现象学,为现象学建立起本体论的基础。

如前所述,在胡塞尔之后,现象学发生了转折,形成了三种走向。第一种走向,是从先验现象学变成了经验现象学。这一派认为现象学还原的结果不是先验意识,而是经验意识,经验意识可以把握实在。这一派的代表有舍勒的情感现象学、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等。经验现象学不能使对象摆脱表象而作为现象呈现,最后蜕化为哲学解释学。第二种走向是超验现象学,包括实存论的虚无现象学和存在论的缺席现象学。缺席现象学还有一种变体,这就是他者性哲学。实存论的虚无现象学不能通过生存体验来使世界虚无化,也不能使世界作为现象呈现。缺席现象学建立在存在论的基础上,通过存在缺席的生存体验使世界虚无化,从而意识到存在。但这种对存在的把握是非直观的,是一种缺席体验,存在没有作为充实的现象直接呈现,因此只是推定存在,而不能确定存在。而他者现象学还原的产物是绝对的他者,这是一种实体性的存在者,而不是作为我与世界的共在的存在,因此不具有合理性。

现象学并不甘心消失于解释学中或被解构,也不甘于实存论的虚无现象学或存在论的缺席现象学的局限,它还有第三种走向,就是建立了基于存在论的审美现象学,从而实现了审美与现象学的同一。胡塞尔的先验现象学排除审美,他的范畴直观和先验还原与审美无关。伽达默尔也以历史主义排除了审美主义。他认为审美与其他解释活动没有根本区别,审美只具有典范性,因此解释学可以代替美学(审美无区分)。海德格尔后期走向审美现象学。他提出本有的道说包括思与诗两种方式。思的进路导致上面所说的缺席现象学和推定存在论。诗的进路建立了充实(审美)现象学和审美存在论。海德格尔认为诗性的语言是本源的语言,“语言本身就是根本意义上的诗。”而日常语言不过是“用罄了的诗”,是本源性语言的沦落。诗的语言使道说发生,使存在者解蔽,进入澄明之境,而这就使世界作为现象呈现。他说:“作为澄明着的筹划,诗是在无蔽状态那里展开的东西和先行抛入形态之裂痕中的东西,是让无蔽发生的敞开领域,并且是这样,即现在,敞开的领域才在存在者中间使存在者发光和鸣响。”莫里茨·盖格尔认为审美价值是现象,并且运用现象学方法建立了自己的价值论美学体系。他认为审美还原了三重自我,一是生命的自我,这是自然的肉体的我;二是经验的自我,这是现实的我;三是存在的自我,这是自我的最高形态。审美对应的是存在的自我,因此审美是对存在的体验。他说,审美是“存在的幸福”,“存在的体验”,而且是“一种积极的、人的意义上的存在体验”。梅洛—庞蒂认为艺术高于科学,因为艺术直接以知觉为基础,接近实在,它能够回到“事情本身”去。英加登指出文学作品四个层面之外的“形而上学质”,将“形而上学质”的显现描述为“气氛”和“光”,并提出了哲学美学的研究范围包括“艺术的形而上性质”。杜夫海纳建立了审美现象学,认为审美真正地实现了现象学的理想,他说:“审美经验在它是纯粹的那一瞬间,完成了现象学的还原。对世界的信仰被搁置起来了……说得更确切些,对主体而言,唯一仍然存在的世界并不是围绕对象的和在形相后面的世界,而是——这一点我们还将探讨——属于审美对象的世界。”他还论证了审美对象不是客体,而是“准主体”,从而肯定是审美的主体间性。这就开辟了主体间性美学之路。后期的伽达默尔也发生了审美主义转向,强调了审美解释的完美性、超越性和充分的主体间性。

于是,审美体验直接成为一种现象学的发现和还原:在审美体验中,现实世界虚无化,存在通过审美意象(现象)而在场化,直接呈现;而审美体验的反思即本质还原,它获得的审美意义即存在的意义。审美不仅是现象学的应用方式之一,而且是现象学还原的充分的方式,美学就是充实的现象学,它使存在作为现象呈现。在美学诸分支中,存在着一种现象学美学,它用现象学方法研究美或艺术的本质。这一学科的代表是英加登,他通过现象学还原发现了艺术作品的不同层次,包括形而上的层次。与此不同,在现象学诸分支中,存在着一种审美现象学,这是把审美当作一种现象学还原来考察,审美可以把握存在的意义。这一学科的代表是杜夫海纳。但他的“审美形而上学”并不完善,它认为审美是“灿烂的感性”,存在着自然主义的倾向。实际上,现象学美学必然通向审美现象学,因为前者要以承认审美的现象性为前提,而审美的现象性就意味着审美现象学。现象学的美学化有其根基和必然性。由于缺席现象学不是充实的现象学,仅仅具有有限的意义,现象学理想只有在审美中才能充分实现。这也就是说现象不能存在于审美之外,而只能是审美意象。(www.chuimin.cn)

审美作为现象是存在的显现,因此美学与现象学是相通的。审美既是自由的生存方式,也是超越的体验方式,存在的回归和显现只能在审美中。因此,审美使存在现身,变成在场的,世界作为审美对象显现其本质。这就是说,美学与现象学都是存在的显现之学,美学就是现象学。

从审美意识与纯粹意识的关系上看,美学与现象学也是同一的。胡塞尔开创的现象学主张排除经验,回到纯粹意识、先验意识,使对象的本质呈现。所谓先验意识,是康德首先提出来的,它区别于经验意识,又使经验意识成为可能的先天意识结构。它包括感性的先验范畴如时问、空间,以及知性的先验范畴如逻辑性、统一性等。他认为先验意识不能成为经验意识,不能直接呈现,只是在经验意识中发挥作用。而胡塞尔却认为可以排除经验意识,还原到先验意识,使先验意识独立发挥意向性功能,显现对象的本质,从而实现本质的还原。胡塞尔的问题就在于,所谓先验意识不能还原,也不能独立存在,因此也不能“朝向实事本身”即现象,使事物的本质呈现出来。所谓纯粹意识是指排除了语言符号的中介而与对象直接相即,使对象具体呈现出来的意识。我认为,所谓纯粹意识并不是先验意识,不是意识的一般结构,实际上是非自觉意识,包括直觉想象和情感意志等非抽象化的意识。非自觉意识一方面与对象同一,区别于主客对立的自觉意识;另一方面是意象意识,对象作为意象呈现,而自觉意识的对象则作为表象、概念存在。非自觉意识既是先验意识(作为无意识)的现实化,也是现象学所说的“朝向实事本身”的纯粹意识。但非自觉意识在感性和知性水平上并不纯粹,也不能独立存在,它受到自觉意识(即语言符号化、逻辑化的抽象意识)的制约。现象学还原就必须排除自觉意识,解除其对非自觉意识的制约,但在感性和知性水平上这并无可能。只有超越感性和知性水平,达到超越性水平的非自觉意识,才摆脱了自觉意识的限制,成为自由的意识、纯粹的意识,它不是先验意识,而是超验意识,而这就是审美意识。超越水平的自觉意识仍然存在,但它并不限制非自觉意识,而是其反思形式,它就是同样作为自由意识的哲学意识。审美意识使对象世界摆脱了外在性、异在性,由表象而为现象,“实事本身”得以呈现。审美意识是非自觉意识的充分形式,是纯粹直观的实现,对象不再是表象,而成为现象。审美意象就是真正的现象,它符合了现象的一切条件:充分的直观性,主体与对象的同一性,存在的显现等等。审美意识是自由的意识,而这种自由性就显现为明见性,它使意识与对象充分切合、完全同一。审美体验以审美意象的形式使存在现象化,存在得以现身,存在意义被领会。总之,审美现象学不同于缺席现象学,而是在场的现象学、充实的现象学,它使存在(世界)直接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