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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向生态美学:引论-生态美学引论

【摘要】:正是为了拯救生态危机,为了地球生命共同体的可持续存在和健康发展,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人类社会开始了从现代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艰难转型。美学是精神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态美学顺理成章应该是生态文明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康德甚至特别强调,为了确保审美的纯粹性,必须忽略客体及其实在性。我们倾向于从文明转型的角度来界定生态美学的性质,将之视为美学为了适应生态文明时代而进行的生态转型。

自英国工业革命以来,人类活动极大地影响并改变着地球生态系统,导致这个系统的稳定与平衡被扰乱,一系列生态灾害严重威胁着包括人类在内的地球生命。正是为了拯救生态危机,为了地球生命共同体的可持续存在和健康发展,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人类社会开始了从现代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艰难转型。生态美学正是在这种总体历史背景下兴起的美学研究新形态,代表着美学的发展方向,可以简单地视为美学的生态转型。

美学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兴起于现代,那个时候既没有严重的生态危机,也没有作为独立科学生态学。因此,现代美学既不可能考虑生态问题,也不可能从生态学借鉴理论资源。两百多年后的今天,全球性生态危机日益严峻,生态学也已经远远超越了其原来所属的生物学领域,对于人文学科各个领域都产生了重大影响,所有人文学科都正在发生着程度不等的生态转型。美学是精神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态美学顺理成章应该是生态文明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反思现代美学的根本缺陷,实现美学的生态转型,这就是生态美学研究的基本思路。

现代思想在界定人之为人的时候,通常将人视为具有心灵、能够思维的主体;人的存在的特征,突出体现为既与身体无关又与环境无关的主体性。这种哲学观念体现在美学上,就是以康德为代表的主体性美学:主体运用其心灵的各种先验能力构建表象,当心灵中的表象与主体的感受及其情感发生关联的时候,主体就根据其感受的愉悦与否作出审美判断,将引发愉悦的表象判断为美的,反之则判断为丑的。在围绕主体展开的审美判断中,客体基本上被忽视了。康德甚至特别强调,为了确保审美的纯粹性,必须忽略客体及其实在性。按照这种美学思路,主体被极度高扬了,客体则被极度贬低了。以自然为代表的客体,仅仅是主体构建心灵表象的原材料;自然不但没有任何主体性,而且没有任何内在价值或内在目的。简言之,现代主体性美学通过高扬主体性及其创造力,将人类这个物种从自然世界中无以复加地突出出来,甚至割断了人与自然界的血肉联系。

针对这种理论弊端,生态美学首先根据生态学原理,将人类的存在理解为“生态存在”,也就是身在生态系统之中的存在:生态系统在其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孕育了包括人类在内的众多物种,是人类存在的母体;离开这个母体,人类既不可能生存,更不可能发展。人类是生态系统生生之功能、生生之德性的具体体现之一。人类之所以被称为“天地之心”或“万物之灵”,是因为人能够凭借自己的天赋良知及其反思能力,将自身对于生态系统的责任理解为“赞天地之化育”,将自己的使命理解为帮助生态系统达成“万物并育而不相害”这一理想的共生状态。按照生态美学的思路,应该具有优先性的是自然而不是人类;自然不是人类可以无度利用的资源,而是人类得以产生且赖以生存的本源:误将本源视为资源,是现代哲学与美学的根本缺陷。因此,生态美学就是从生态存在论出发对于这种理论弊端的克服,其核心理论命题是,自然事物以人类的审美知觉为通道,如其本然地显现其自身。这一核心命题可以概括为如下十六字:美者自美,因人而显;生态审美,生生不息。(www.chuimin.cn)

正是从生态系统的生生特性出发,生态美学展开了对于审美价值的生态重估,也就是探讨审美价值与生态价值的辩证关系。在生态美学之前的美学理论中,“美”与“审美”都是极其光辉灿烂的词语,审美价值毋庸置疑地居于价值序列之首。特别是,美被视为与真、善并列的三大核心价值,赢得了无数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是,从生态审美的高度来看,美与审美都没有绝对的正面价值,审美价值也不是最高的价值。这是因为,生态美学的理论思考多了一个重要参照,即生态健康,也就是生态系统的稳定与平衡。生态学研究有机体与环境之间的互动,生态美学则研究人类与生态系统之间的审美互动,清醒而自觉地考察人类审美活动对于生态系统的巨大负面影响,严肃地反思和批判审美活动对于生态系统的极大破坏。生态美学看到,人们通常只根据自己的主观感受来判断一个事物的美丑,通常将审美愉悦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很少考虑审美偏好的生态后果,因而造成了对于环境的极大破坏。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人们通常喜欢整整齐齐的草坪,通常用“杂草丛生”来贬低一个地方的审美价值。殊不知,草坪的维护需要消耗大量的水和化肥,对于淡水资源奇缺的地区来说,草坪审美偏好简直就是生态灾难的重要诱因。又如,人们在长期的审美活动中,逐渐形成了对于特定植物的习惯性审美偏好,通常只运用特定的植物来创造景观。这样的植物审美偏好,既造成了植物景观同质化、单一化的不良后果,又对于植物多样性产生了不良影响。简言之,生态美学在认真反思形成人类审美偏好的社会、历史、文化根源的基础上,以生态健康为价值标准,将事物的生态价值放在审美价值之前,通过探讨审美偏好与生态灾难之间的关系,反思和批判人类审美偏好的生态后果,努力倡导一种有利于生态健康的生态审美观,从而使美学在拯救生态危机、建设生态文明过程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再者,生态美学也引发了艺术观念的生态转型。艺术与自然的关系一直是美学理论的核心问题,艺术曾经长期占据美学研究的中心地位,黑格尔甚至武断地将美学视为艺术哲学,同时武断地认为艺术美高于自然美。现代美学从其主体性思路出发,通常高扬艺术家想象力与创造力,进而用表现论来解释艺术现象,将艺术视为艺术家表达情感世界的自由创造。根据这种艺术哲学,自然仅仅是艺术家用来创造艺术品的原材料,其逻辑与现代工业生产完全一致:自然事物仅仅是可以用来生产人工产品的原料,可以由人类随意加工和改造。与此相反,生态艺术美学则认为,自然自身有着远为人类所不及的巨大活力与创造力,天才的艺术家无非是自然之子,其艺术创造活动无非是一个“代自然而言”的过程,无言的自然通过艺术家的“代言”活动而表达其自身的内在价值与内在目的。

我们欣喜地看到,国内外的生态美学研究已经取得了比较丰富的理论成果,但我们也发现,国内外学者们对于生态美学的理解并不一致。我们倾向于从文明转型的角度来界定生态美学的性质,将之视为美学为了适应生态文明时代而进行的生态转型。生态美学以生态学为理论范式,将人与生态系统之间的审美互动作为理论基点,将人类的审美偏好及其生态后果作为重要的理论命题,站在是否有利于生态系统之稳定与平衡的高度,探讨审美价值、审美满足与生态健康之间的矛盾及其化解之道,其核心要点是承认自然的优先性,将自然的审美价值牢牢地植根于自然事物客观存在的审美属性之上,努力将审美愉悦与生态关怀统一起来。这种形态的美学理论不但有助于反思和批判现代美学的根本缺陷,而且有助于引导人们逐步形成一种有利于生态健康的生态审美观,从而为生态文明建设作出实质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