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权着重从思想特点出发,指出《淮南子》是“一书之中众说兼采”的“杂家”,其实质是具有杂家化特点的汉代黄老,而这种杂家化倾向既表现在思想内涵上,也反映在著述体例上。换言之,在萧公权看来,“黄老”是《淮南子》的思想根本,“杂家”则是具体的理论表现形式。......
2023-11-16
在中国学术思想史上,《淮南子》的学派归属问题,自两汉以来,就分歧不断,莫衷一是,其中主要包括“杂家”说和“道家”说,二者都有久远的历史渊源,且现代影响也均十分广泛。主张前说者,远有西汉的刘向、刘歆父子,东汉的班固,南宋的高似孙和黄震,明代的刘绩,近有冯友兰、徐复观、范文澜等,大都认为《淮南子》虽能博采百家之言,“兼儒、墨,合名、法”,但却“漫羡而无所归心”,只能以“杂家”称之。[4]倡导后说的学者更趋于多数,也基本认为《淮南子》虽“其义也著,其文也富,物事之类,无所不载,然其大较归之于道”[5],远有东汉的高诱、清代的章学诚,近有梁启超、胡适、刘文典、牟钟鉴等,而且从该说中还进一步演化出老庄道家、黄老道家、阴阳道家、秦汉新道家以及淮南道家等诸说。对《淮南子》学派归属的这种学术争论,在某种程度上深刻反映出《淮南子》自身思想内涵的多元性、复杂性,以致学者们长期以来难以形成普遍共识。
作为现代著名的哲学家,熊十力对《淮南子》的学派认识,主要持“杂家”说,但也指出后者思想中所蕴含的道家因素较多。在熊氏一生的思想著作里,有两次从“杂家”界定出发,对《淮南子》进行了明确论述:
其一是在《中国历史讲话》中。此书是熊十力1938年在四川时,向其周围的学生及友人所作中国历史及民族发展、精神的讲授,后整理成集,由当时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石印出来。熊氏在书中论及晚周至秦汉的学术思想演变时,一方面认为“晚周诸子百家之学,至汉而亡失殆尽”,另一方面则又对汉代学术进行批评,认为自贾谊始,“后世名流不学之风”广为散播,“其影响之恶,不可言也”。[6]而《淮南子》也在其中之列,熊氏论曰:“淮南王安,招致游客。杂录晚周百家言,而妄有附益。本杂家也,而倾向道家为多。”[7]在熊氏看来,“汉世学术思想,锢陋亦甚矣”[8],与晚周时期的诸子百家相较,相去不可道里记。
其二是在《读经示要》中。此书是熊十力在1944年正月至秋冬间撰写,后由重庆南方印书馆收入“中国哲学丛书”甲集之三,于当年十二月印行。该书是继《新唯识论》之后,充分反映熊氏哲学思想的又一重要论著。熊氏在论述晚周以来道家学派的历史流变时,对老庄、黄老及《淮南子》《列子》皆有所论及。对《淮南子》,熊氏有云:“汉《淮南王书》本杂家,而采道家言为多。”[9]此外,对《淮南子》具体的思想内涵并无进一步的深论。(www.chuimin.cn)
以上两次熊十力对《淮南子》的“杂家”界定,都处于民国时期,且均在抗战之际。在熊氏的论述中,《淮南子》并非着重关注的思想对象,而都是论及晚周至秦汉的学术思想发展时,方才有所评议。不论是在《中国历史讲话》中,还是在《读经示要》中,熊氏对《淮南子》所属“杂家”的学派定位都很明确,仍然坚持西汉二刘与东汉班固的传统认识。在熊氏看来,这种“杂家”特质,并不因为《淮南子》中“倾向道家为多”而有根本的改变。但也要看到,熊氏在前书对《淮南子》的界定,主要是着眼于晚周至秦汉“诸子百家”的思想演变来论,而后者则是从晚周以来道家思想的历史发展来谈,因此虽然结论一致,但视角有所不同。熊氏这两次对《淮南子》的学派定位,既体现其所秉持的“杂家”认识,又突显出其对《淮南子》学术价值的贬低态度。在其看来,《淮南子》是“杂录晚周百家言,而妄有附益”之作,显然,“杂录”是言《淮南子》内容之驳杂,而“妄有附益”则是认为《淮南子》对“晚周百家之言”缺乏真正深入的思想承续,其所论水平有限。
出于这种认识,熊十力在《中国历史讲话》中批评道:“汉人文字,不失之粗豪,即失之肤泛”,“《淮南子》书,其中深语,太低杂录晚周人的。许多肤浅浮泛的文句,就是他们自造的”,[10]可见,在熊氏眼中,《淮南子》中的“深语”都得自前人所言,而“肤浅浮泛”之词皆是其“自造”,二者相较,此书之价值即明。熊氏的“贬淮”态度,在此后的著作中得到延续和体现。在《读经示要》中,熊氏仍批评道:“汉初,黄生盖公之伦,其学无可征。大氐清净自正,有老氏遗意”,但“司马谈父子与淮南之徒,虽道家气味较多,而所得实肤浅”。[11]言中之意,在西汉前期的道家思想发展中,“黄生盖公之伦”还能承继晚周时期老子思想的“遗意”,值得肯定,而《淮南子》与司马谈、司马迁父子所体现出的道家理念,却偏离了老子思想的正宗,故此其内涵“实肤浅”,不及汉初黄老。在1954年至1956年间完成的《原儒》一书中,熊氏再次批评《淮南子》的“杂”与“肤浅”,认为:“《淮南》书由众手纂辑。汉初人能搜罗故籍,无独创之见。”[12]熊氏这次的批评尤为严厉,以“无独创之见”论定《淮南子》,这更是明确认为“由众手纂辑”而成的《淮南子》,其思想价值极为有限,并非如老、庄一样是道家巨著。也正因对《淮南子》持有这种一以贯之的贬低态度,认为其只是“杂录”之作,缺乏思想的“独创”性,难以真正自成一家之言,故而熊十力在论述晚周至秦汉的学术思想发展时,始终没有给予《淮南子》充分的重视,也没有像对老、庄、黄老那样,进行更为深入的思想探讨。
在民国以来的现代学者中,熊十力对《淮南子》的“杂家”认识,实际上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熊氏对《淮南子》的学派界定,与其对后者的思想价值持总体的贬低态度相一致。在熊氏看来,“杂录”的思想形态根本上决定了《淮南子》的“无独创之见”,因此在晚周秦汉时期的学术思想史上,《淮南子》终因其内在的“肤浅”而无须被高度关注。熊氏这种突出的“贬淮”主张,贯穿其学术生涯的始终,在同时期的学者中极为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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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6
在其看来,这不仅是《淮南子》思想的学派归依所在,而且也是其在秦汉道家思想史上具有重要而独特地位的充分体现。在司马谈、班固对《淮南子》思想性质的两种不同视角的认识中,作为政治思想史的研究者,很显然,萧公权更倾向于前者的看法,认为《淮南子》具有突出的道家思想内涵及精神。三是对《淮南子》反映秦汉道家思想发展演变的理论特质有所揭示。......
2023-11-16
萧公权对这一《淮南子》研究中的关键性问题,在阐述《淮南子》为“道家之正统”论的基础上,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在其看来,《淮南子》思想宗旨的根本内涵及性质,一言以概之,即是“治世之黄老”。而由此形成的《淮南子》为汉代“治世之黄老”的基本认识,也从总体上成为萧公权解读《淮南子》政治思想的关键视角与核心观点,对其“淮南子学”研究的学术内涵产生重大影响。......
2023-11-16
《淮南子》之所以蕴含丰富的学习思想,这与其深受先秦诸子学说的历史影响密不可分,而其中尤以道、儒家思想为要。但道家和儒家对《淮南子》学习观的实际影响存在着显著差异,这表现为《淮南子》一方面深刻表现出道家以学求道、重道轻智的理论倾向,另一方面却又对儒家尊师重教、贵学重智的思想认识有着具体反映。《淮南子》同样认为学者之本在求“道”,而非治“学”。二则儒家“尊师重教”的主张在《淮南子》中有所体现。......
2023-11-16
对老、庄这种内含反智倾向的技术哲学,《淮南子》也表现出一定的思想认同。《淮南子》虽然对技术发展消极影响人性的一面采取批判态度,但并没有以偏概全,完全否定技术对人类社会生活的积极效用,而是从社会发展的现实出发,理性指出:“古者剡耜而耕,摩蜃而耨,木钩而樵,抱甀而汲,民劳而利薄;后世为之耒耜耰锄,斧柯而樵,桔槔而汲,民逸而利多焉”,充分肯定技术发展所具有的进步意义。......
2023-11-16
综上所述,对秦始皇及其治国实践,《淮南子》的认识深刻独到。[9]《淮南子集释·齐俗》,第826页。[16]《淮南子集释·诠言》,第997页。[17]《淮南子集释·泰族》,第1408页。[24]《淮南子集释·人间》,第1255页。[49]《淮南子集释·原道》,第32页。[61]《淮南子集释·主术》,第635~6......
2023-11-16
在《淮南子》看来,这也是齐桓公善于用贤的高明之处。但也需看到,除黄老外,《淮南子》论齐桓公“举贤”时,其“立功”之说也显露出法家“尚功”思想的内在影响。在《淮南子》的齐桓公之论中,儒家的深刻影响,并非在“举贤”,而是体现在桓公之政的正义基础上。在治身方面,《淮南子》的齐桓公之论,充分散发出浓厚的道家气息。但在《淮南子》看来,齐桓公晚年所行却与之相反。......
2023-11-16
相反,熊氏对《淮南子》中蕴含的“法”思想,十分重视和肯定,认为其承续了晚周以来的“法家正宗”,对专制君主的政治行为具有一定的约束作用,表现出积极的历史进步性。熊氏在推崇《淮南子》之“法”的同时,实际上又重申了对后者自身思想价值的贬低态度。但是,《淮南子》却对属于“法家正宗”的“民主论派之说”有着历史留存和反映,这是其极为可贵之价值。熊氏对《淮南子》中“法”思想的积极肯定,究其根本......
202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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