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道治天下与自然生态的关系

2023-11-16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很显然,《淮南子》这种对待林业发展的自然主义精神,与《管子》务实求用的林业思想极为不同,《管子》虽然也具有自然生态的林业意识,但其中所蕴含的道家人文主义气息远不如《淮南子》突出。究其实质而言,根本在于《管子》对林业发展的认识始终是功利主义的,因此《管子》所措意的主要是山林资源的经济转化和利用,而非对林业本身进行道家式自然主义的人文诠释。

由于《淮南子》“全书是在老庄哲学的基础上,融冶儒、法、阴阳各家的思想而形成的,主要倾向是道家”^[76],故而其“继承了老庄重视系统、强调和谐的整体思维的优秀传统”^[77],道家式的自然主义对其林业思想影响甚大。“万物群生,润于草木”,“春风至则甘雨降,生育万物,羽者妪伏,毛者孕育,草木荣华,鸟兽卵胎”,《淮南子》对林业发展的认识,始终与其“万物一圈”^[78]、“万物一齐”^[79]的道家理念相一致,这也使其不仅惯于将林业发展与自然系统作整体性思考,而且内在突出山林资源与人类、动物之间的自然生态关联,“豺未祭兽,罝罘不得布于野；獭未祭鱼,网罟不得入于水；鹰隼未挚,罗网不得张于溪谷；草木未落,斤斧不得入山林；昆虫未蛰,不得以火烧田”,“深溪峭岸,峻木寻枝,猿狖之所乐也”^[80],“水积而鱼聚,木茂而鸟集”^[81]。因此,《淮南子》所追求的林业发展,重在“修道理之数,因天地之自然”^[82],与“天道”相契合,能充分体现出林业在内的自然系统与人类社会之间的生态和谐,“天道之贵也,非特天子之为尊也,所在而众仰之。夫蛰虫鹊巢,皆向天一者,至和在焉尔。帝者诚能包禀道,合至和,则禽兽草木莫不被其泽矣,而况兆民乎”^[83]。

也正基于道家式的自然主义,《淮南子》还尤为关注林木本身自然之性的保持,能不以功利的目光来审视林业发展,“天致其高,地致其厚,月照其夜,日照其昼,阴阳化,列星朗,非其道而物自然……故高山深林,非为虎豹也；大木茂枝,非为飞鸟也；流源千里,渊深百仞,非为蛟龙也：致其高崇,成其广大,山居木栖,巢枝穴藏,水潜陆行,各得其所宁焉”^[84]。《淮南子》认为虽然林木可以为人类所改造利用,但是“木之性”却无法被改变,“夫物有以自然,而后人事有治也。故良匠不能斫金,巧冶不能铄木,金之势不可斫；而木之性不可铄也”^[85]。《淮南子》甚至认为,人类对林木的功利化的手工艺加工,尽管具有社会性的审美内涵,但对林木本身来说,却不啻于一种破坏其自然之性的伤害,“百围之木,斩而为牺尊,镂之以剞劂,杂之以青黄,华藻镈鲜,龙蛇虎豹,曲成文章。然其断在沟中。壹比牺尊沟中之断,则丑美有间矣,然而失木性钧也”^[86]。不仅能从林木的存在立场来“反观”林木,《淮南子》还能着眼于林木环境来“观照”人类的精神存在,“乔木之下,空穴之中,足以适情”^[87],就连“圣人”也是“处穷僻之乡,侧溪谷之间,隐于榛薄之中”^[88],在自然的林业环境中实现“自得”“自乐”。很显然,《淮南子》这种对待林业发展的自然主义精神,与《管子》务实求用的林业思想极为不同,《管子》虽然也具有自然生态的林业意识,但其中所蕴含的道家人文主义气息远不如《淮南子》突出。究其实质而言,根本在于《管子》对林业发展的认识始终是功利主义的,因此《管子》所措意的主要是山林资源的经济转化和利用,而非对林业本身进行道家式自然主义的人文诠释。

《管子》功利化的林业发展精神,与在其“全书中为主导”的“齐法家政治思想”^[89]根本相关,也受到主张国家垄断商业,以商治国的“轻重派”思想的深刻影响。《管子》中不论是“齐法家”,还是“轻重派”,在治国上都充满现实主义的功利精神,都试图以务实求效的政治手段来实现国家的富强,以求使国家在激烈竞争中获胜。因此,《管子》所处的历史环境决定其对林业发展的认识,主要侧重于国家经济的实际考虑。“行其山泽,观其桑麻,计其六蓄之产,而贫富之国可知也”^[90],“山泽救于火,草木植成,国之富也”,“桑麻植于野,五谷宜其地,国之富也”^[91],《管子》对林业发展的认识,自始至终都建立国家之“贫富”的基础上。由此出发,《管子》强调：“庶人耕农树艺,则财用足”^[92],将“山泽林薮积草”看作是国家“财之所处”,所以才要求统治者严肃对待,以“法令”来管理山林资源,以“市场”来实现山林资源的经济价值。在此意义上,《管子》也才明确提出“为人君而不能谨守其山林菹泽草莱,不可以立为天下王”,其中的真正内涵在于,统治者守“山林菹泽草莱”只是形式,而真正所守者乃是蕴藏其间的经济利益,亦即“山海之财”^[93]。《管子》这种融“齐法家”与“轻重派”为一体的林业发展理念,充分体现出务实求用的功利主义精神,其与《淮南子》相较,谋利致富倾向远超后者,而生态人文内涵却有所不如。(www.chuimin.cn)

概言之,《淮南子》与《管子》作为不同时代和地域文化的产物,其林业思想必然存在一些内在差异,而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既展现出二者各自的理论优长之处,也反映出中国古代林业思想的两种观念类型：一者为注重林业自身内涵,强调生态整体性的自然主义林业思想,另一者则为重视林业外在利益,凸显国家经济发展需求的功利主义林业思想。这两种类型的林业思想,由《淮南子》与《管子》为代表,极大丰富了中国古代林业思想的历史内涵,对后世林业思想的发展也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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