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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思想史论:道治天下下林之生态意蕴

【摘要】:二则《淮南子》虽然认为人类实践能对林木生长发挥积极影响,但始终强调“因天地之自然”,“因”木性以树林,反对不顾林木生长习性,任意移植、拔高的主观化行为。与自然意识相适应,《淮南子》在林业思想上还表现出一定的整体意识,强调“万物群生,润于草木”,认为林业环境与自然动物之间存在着极为密切的有机联系,这成为其生态意蕴的重要内涵。

虽然《淮南子》并非专门的林学之作,但作为秦汉时期“通古今之论,贯万物之理”[56]道家论著,却始终表现出对现实林业发展的重视与关注。基于黄老思想,围绕如何实现林业的理想发展,如何促使人类社会与自然林业相和谐的核心问题,《淮南子》从自然意识、整体意识与和谐意识三个方面彰显出浓厚的生态意蕴,形成自己独具特色的林业思想,极大地丰富了“秦汉关于自然与人和谐统一的生态思想”,成为“这一时期丰富的生态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57]

自然意识,这在《淮南子》林业思想上表现突出,最能反映其内在的生态意蕴。如前所述,《淮南子》从黄老道家出发,在林业发展上坚持“法修自然”的根本原则,具有鲜明的自然性特点。现实林业的理想发展,这既要求林业自身能获得良好的自然条件,也需要人类社会能给予林业稳定的生长环境,因此林业的生态化发展,实际上并非自然条件的单一满足,而是必须实现自然条件与人类实践之间的良性互动。

对此,《淮南子》虽无现代意义上的生态理念,但在一定程度上,却也深刻认识到林业生态化发展对自然条件与人类实践的双重要求,并且有所反思。一则《淮南子》认为林木生长有其必须遵循的自然规律,应“各便其性,安其居,处其宜,为其能”[58],只有让林木在自然环境中合乎其“阴阳之性”地生长,而非“今夫徙树者,失其阴阳之性,则莫不枯槁”,才能促使林业实现“物莫避其所利而就其所害”[59]的生态发展。二则《淮南子》虽然认为人类实践能对林木生长发挥积极影响,但始终强调“因天地之自然”,“因”木性以树林,反对不顾林木生长习性,任意移植、拔高的主观化行为。“夫木之死也,青青去之也。夫使木生者岂木也?犹充形者之非形也”[60],人们只有认识到林木自有其生长之性,合乎时节地从事林木种植,才能取得枝繁叶茂、木高林密的理想结果。三则《淮南子》对林业发展中的人类实践也并非全然否定,相反,认为只要人类能“晓自然以为智”,在实践中“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61],其主观劳动便能对林木的生态生长发挥积极影响。基于此,《淮南子》在林木种植中始终以“因”为重,主张林业发展“因其自然而推之”,在“并得其宜,物便其所”中实现林木之性与人为之力的有机结合,促使林业更加生态的发展。“不通于物者,难与言化”[62],在《淮南子》看来,当人们能够深明“木之性”,如圣人那样“见其所生,则知其所归矣”[63]时,便能避免“用己而背自然”的“有为”之举,推动现实林业走向自然生态的理想发展。

与自然意识相适应,《淮南子》在林业思想上还表现出一定的整体意识,强调“万物群生,润于草木”,认为林业环境与自然动物之间存在着极为密切的有机联系,这成为其生态意蕴的重要内涵。

《淮南子》受先秦道家思想深刻熏染(尤其是庄子的“齐物”论),主张“万物一圈也”[64],“万物一齐”[65],“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66],视万物为一体,将自然的林业环境既认为是各种生物得以繁衍生息的基本条件,“故春风至则甘雨降,生育万物,羽者妪伏,毛者孕育,草木荣华,鸟兽卵胎”,“下至介鳞,上及毛羽,条修叶贯,万物百族,由本至末,莫不有序。是故入小而不逼,处大而不窕,浸乎金石,润乎草木,宇中六合,振豪之末,莫不顺比”,将视为,也认为是各种生物赖以闲适生存的理想场所,“石上不生五谷,秃山不游麋鹿,无所阴蔽隐也”[67],“猿得木而捷,鱼得水而鹜”[68],“深溪峭岸,峻木寻枝,猿狖之所乐也”[69],“夫猿狖得茂木,不舍而穴”[70],“夫飞鸟主巢,狐狸主穴,巢者巢成而得栖焉,穴者穴成而得宿焉”[71]。由此可见,在《淮南子》看来,良好的林业环境不仅是天地万物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且是麋鹿、猿狖与飞鸟等各种动物的理想家园,正是在这种自然一体的生态发展中,林业环境才充分展现其独特的重要性。

基于林业生态的自然性、整体性,《淮南子》在思想上体现出显著的和谐意识,憧憬与追求“阴阳错合,相与优游竞畅于宇宙之间,被德含和,缤纷茏苁”,“万物掺落,根茎枝叶,青葱苓茏”[72]的理想林业发展。

《淮南子》认为:“夫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六合所包,阴阳所呴,雨露所濡,道德所扶,此皆生一父母而阅一和也。是故槐榆与橘柚合而为兄弟,有苗与三危通为一家”[73],“阴阳合和而万物生”[74],在其看来,林业发展是天地自然衍生的结果,不论何种林木,具有何种特性,其实质上都同受着阴阳雨露的滋润,和谐的共存与发展。因此,人们在林业实践中只有“制度阴阳”,推动林木合乎自然规律的生长,也才能进而促使林业发展为其他自然生物创造出良好的衍生环境,实现整体的生态和谐。而且,《淮南子》认为现林业能否实现理想发展,体现出内在的和谐性,这并非仅局限于自然环境本身,也受到现实的社会政治的重要影响。当“主暗晦而不明,道澜漫而不修,弃捐五帝之恩刑,推蹶三王之法籍”之时,便会出现“举事戾苍天,发号逆四时,春秋缩其和,天地除其德”的消极局面,造成“飞鸟铩翼,走兽废脚,山无峻干,泽无洼水,狐狸首穴,马牛放失,田无立禾”[75]的生态恶果。所以,《淮南子》在政治上强调统治者应清净无为、“和愉宁静”,能“抱德炀和,以顺于天”,如神农、黄帝般“提挈阴阳,嫥捖刚柔,枝解叶贯,万物百族,使各有经纪条贯”,使得“群生莫不颙颙然仰其德以和顺”[76]。由此可见,《淮南子》在林业思想上的和谐意识实际上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强调林业发展内在的自然性,讲求合乎林木生长规律的生态发展,另一方面也突显出社会政治之“和”对于林业发展的重要性,在一定程度上深刻揭示出林业生态发展所具有的人文性。在稳定的政治社会条件下,积极从事林业发展,“因天地之资而与之和同”[77],内在协调人、林与天地之关系,使其成为“不可偏废”的“有机统一体”[78],从而实现自然生态与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这是《淮南子》所祈望的真正的林业理想。

综上所述,作为秦汉时期黄老道家的代表之作,《淮南子》不仅蕴含丰富的林业思想,而且对自然林业与人类社会之间的生态联系有着深入思考,其林业理想就实质而言,内在体现出自然生态与人文生态的相互融合,深刻揭示出林业发展对人类社会所具有的独特影响。不论是“下尽地财”的林业资源开发,还是“乔木之下”的林业养生实践,都反映出《淮南子》基于天人合一、天人和谐理念所主张的林业生态观。在其看来,人们只有始终坚持自然以治林的林业实践,从整体上注重人类社会、自然动物与林业环境之间的协调性,“在生物资源的保护利用中坚持一种有机的生态整体观”[79],才能真正促使林业发展对人类社会产生更为积极的现实影响,既有利于满足人类的各种生活所求、经济所需,也有益于发挥自然林业对人类精神生活的怡情养性之用,更好地实现人、林和谐的社会发展。

应该说,《淮南子》对自然林业的这种理性认识,虽然难以与现代人类的林业生态学相较,但毋庸置疑,作为一种可贵的历史资源,其清醒地“意识到生态和谐并不是自然而然的,人类的行动潜藏着害物害己的可能”[80],因此对现实中人们无节制地消耗林业资源,破坏林业与社会之间生态协调的发展歧途有所警示,并在此基础上进而提出人林和谐共存与发展的理想诉求,这些思想认识时至今日仍显示出重要的借鉴价值,值得我们重新审视和反思,以此促进现代社会在自然生态的林业环境中实现良性发展,更加和谐。

【注释】

[1]初稿发表于《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荣获2016年第八届安徽省自然科学优秀学术论文三等奖。收入本书时文字内容有修订。

[2]《淮南子集释·要略》,第1437页。

[3]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263页。

[4]迄今为止,学界关于《淮南子》林业思想的研究比较有限,论著较少,且缺少专题性的学术探讨。现有成果主要分为两类:一是对《淮南子》林业思想直接有所论述,如:陈广忠《淮南子科技思想》(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220~224页),王巧慧《淮南子的自然哲学思想》(科学出版社,2009年,第347~349页);二是在探讨《淮南子》生态思想时,对其林业内涵有所涉及,如:张弘《〈淮南子〉和谐发展生态论》(《济南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第12~15页),潘存娟《〈淮南子〉生态伦理思想的现代解读》(《传统伦理与现代社会——第15次中韩伦理学国际讨论会论文汇编(一)》,2007年4月),章晓丹《〈淮南子〉自然整体主义世界观》(《西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2期,第60~64页),张维新《〈淮南子〉的生态自然观及其现代启示》(《前沿》,2010年第9期,第163~168页),吕慧燕《〈淮南子〉人与自然和谐思想及其现实意义》(《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第215~217页),张朗《〈淮南子〉的生态和谐思想》(《华中人文论丛》,2012年第1期)等。

[5]《淮南子集释·原道》,第7~8页。

[6]《淮南子集释·原道》,第35页。

[7]《淮南子集释·兵略》,第1052~1053页。

[8]《淮南子集释·泰族》,第1422页。

[9]《淮南子集释·修务》,第1311页。

[10]《淮南子集释·时则》,第427页。

[11]《淮南子集释·氾论》,第915页。

[12]《淮南子集释·人间》,第1270页。

[13]《淮南子集释·本经》,第558页。

[14]《淮南子集释·齐俗》,第817页。

[15]同上,第799页。

[16]《淮南子集释·时则》,第428页。

[17]《淮南子集释·齐俗》,第771~772页。

[18]《淮南子集释·原道》,第34页。

[19]《淮南子集释·俶真》,第124页。

[20]《淮南子集释·泰族》,第1422页。

[21]《淮南子集释·俶真》,第154~155页。

[22]《淮南子集释·要略》,第1442页。

[23]《淮南子集释·诠言》,第1005页。

[24]《淮南子集释·时则》,第383~384页。

[25]同上,第394页。

[26]同上,第417页。

[27]同上,第439页。

[28]同上,第383页。

[29]《淮南子集释·主术》,第687页。

[30]同上,第686页。

[31]《淮南子集释·主术》,第687页。

[32]《淮南子集释·主术》,第686页。

[33]《淮南子集释·本经》,第589~596页。

[34]《淮南子集释·原道》,第69页。

[35]《淮南子集释·说山》,第1148页。

[36]党超:《论两汉时期的生态思想》,《史学月刊》,2008年第5期,第114~120页。(www.chuimin.cn)

[37]《淮南子集释·诠言》,第1006页。

[38]《淮南子集释·原道》,第38页。

[39]《淮南子集释·人间》,第1241页。

[40]《淮南子集释·泰族》,第1373页。

[41]《淮南子集释·天文》,第283页。

[42]《淮南子集释·原道》,第41页。

[43]《淮南子集释·本经》,第559~561页。

[44]《淮南子集释·精神》,第531页。

[45]《淮南子集释·说山》,第1123页。

[46]《淮南子集释·时则》,第397页。

[47]《淮南子集释·诠言》,第1001页。

[48]《淮南子集释·说山》,第1106页。

[49]《淮南子集释·精神》,第531页。

[50]《淮南子集释·说林》,第1213页。

[51]《淮南子集释·精神》,第545~546页。

[52]《淮南子集释·原道》,第76~77页。

[53]同上,第78页。

[54]同上,第66~69页。

[55]张钧成:《中国林业传统与林业文化》,《世界林业研究》,1994年第4期,第75~80页。

[56]《淮南子集释·要略》,第1446页。

[57]陈业新:《秦汉时期生态思想探析》,《中国史研究》,2001年第1期,第19~26页。

[58]《淮南子集释·齐俗》,第768页。

[59]同上,第772页。

[60]《淮南子集释·精神》,第531页。

[61]同上,第772页。

[62]《淮南子集释·齐俗》,764~765页。

[63]《淮南子集释·泰族》,第1426页。

[64]《淮南子集释·俶真》,第116页。

[65]《淮南子集释·齐俗》,第768页。

[66]《淮南子集释·精神》,第515页。

[67]《淮南子集释·道应》,第902页。

[68]《淮南子集释·主术》,第629页。

[69]《淮南子集释·齐俗》,第767页。

[70]同上,第772页。

[71]同上,第819页。

[72]《淮南子集释·俶真》,第92~93页。

[73]《淮南子集释·俶真》,第115~116页。

[74]《淮南子集释·天文》,第244页。

[75]《淮南子集释·览冥》,第485~490页。

[76]《淮南子集释·俶真》,第134页。

[77]《淮南子集释·主术》,第610页。

[78]陈广忠:《淮南子科技思想》,第224页。

[79]王巧慧:《〈淮南子〉的生态伦理思想研究》,《平顶山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第7~12页。

[80]谢清果:《道家的生态意识管窥》,《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第6~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