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家训示宪儿赣州期间

2023-11-16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王阳明四十四岁时，还没有儿子，其妻子诸氏也没可能生产了，阳明父亲龙山公做主，过继了王阳明堂弟守信的儿子正宪给他，正宪当时已八岁。这里正宪尚小，王阳明单嘱咐他“戒游戏”，是不希望正宪成为纨绔子弟，玩物丧志。若能做到王阳明列的这“五毋”，人便可“自治”。家训最后，王阳明教正宪的是要回到心本体。

幼儿曹，听教诲：勤读书，要孝弟。学谦恭，循礼义。

节饮食，戒游戏。毋说谎，毋贪利。毋任情，毋斗气。

毋责人，但自治。能下人，是有志。能容人，是大器。

凡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心地恶，是凶类。

譬树果，心是蒂。蒂若坏，果必坠。吾教汝，全在是。

汝谛听，勿轻弃！

释读：勤学有志　方成大器

这封《示宪儿》，是王阳明写给儿子正宪的家训。王阳明四十四岁时，还没有儿子，其妻子诸氏也没可能生产了，阳明父亲龙山公做主，过继了王阳明堂弟守信的儿子正宪给他，正宪当时已八岁。王阳明写这篇《示宪儿》时，正宪也就十岁左右，这封家训为的是教育年幼的正宪，用词相对浅显明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作为教育家的阳明在启蒙教育上的侧重点。同时，这篇家训也高度概括了王阳明给各种亲戚的家书中不断重复强调的种种品德、学养、为人做事等方面的观点。

家训第一句：“幼儿曹，听教诲。”古往今来，中国名门望族大都有家训家规传世，其目的都在教诲子孙，而这项工作也必须从娃娃抓起。从小能听教诲，才能一步步在知识文化、品德修养上“正受”。听教诲，便是起步对。有了“正受”，圣贤大德的至理名言才会入心，孩子才会上道。(www.chuimin.cn)

“勤读书，要孝弟。”王家作为书香世家，自然对家学家风尤为重视。王阳明从小与父亲讨论读书的目的时，便立下读书成圣贤的大志。而勤读书是实现圣贤之志的必经之路。中国的豪门望族没有不重视读书的，家族传承的不仅是血脉和财富，更是文化和精神。西方也是如此，富可敌国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洛克菲勒家族，以及众多犹太富豪的家族，都因尊重知识、鼓励后代勤奋读书而使得家族基业百年兴旺。同样，读书明礼，才能更好地落实“孝弟”，道德问题其实是个智力问题，一个通过读书拥有真正智慧的人，为子必孝，为兄必悌。身为长子，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的王阳明，自己就是“孝弟”的榜样。

“学谦恭，循礼仪。”学会一个“谦”字，受益终身。“谦”对“傲”，王阳明是在与“傲”做斗争的过程中，“谦”下来的。后面家书中我们会详细谈到。这里王阳明给儿子写家训时把“谦恭”排得如此靠前，因为他深知“谦”是德，是福，是进步的力量。人若能“谦”一些，就少一些自我中心主义，少一些自以为是和独断，便可远离愚痴。恭敬有礼，循循善进，圣不远矣。

如果说王阳明前面的教诲是希望正宪成为读书知理、谦虚循礼的君子，那么接下来的“节饮食，戒游戏”就是从身体上考虑了，圣学是身心合一之学，好的体魄养精神，“节”和“戒”是基本的修行功夫。节约节省，勤俭持家，是朴素的高贵，朱熹有家训：“一饭一粥，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此乃有“节”。绍兴师爷汪辉祖治家曰：“富家儿一败涂地，皆由不知节用而起。”不讲山珍海味、奢靡排场，开源节流之家，才有基业长青。论讲“戒”，佛家最恢弘细致，以律宗尤甚。这里正宪尚小，王阳明单嘱咐他“戒游戏”，是不希望正宪成为纨绔子弟，玩物丧志。其实就是不可把心放出去，当凝聚于内，积攒力量。修齐治平若没有“戒”心，任由无节制的贪欲泛滥，会把人变成纯粹的动物。

孔子曾说：“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这跟前面王阳明强调的“谦恭”是一个目的，预防自以为是的习气。王阳明这篇家训里则是突出五个“毋”：“毋说谎、毋贪利、毋任情、毋斗气、毋责人。”这也都是凡人常犯的毛病，首先说谎即不“诚”，不“诚”则修行的起点就错了。王夫之云：“‘诚’为仁义礼之枢，‘诚之’为智仁勇之枢。”儒家伦理的五达道，都以“诚”为根基。沟通天人的枢纽只有“诚”。王阳明心学也尤为强调“诚”，不“诚”无物，只有“诚”才能“成”。家训所列其他四类毛病，诸如贪利、任性、斗气、责人都是可以通过“诚”与“立志”来解决的。“诚”则可反观自身，做到“毋责人”“毋任性”。“立大志”则自然不会贪小利，不会与小人斗气。利字头上一把刀，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布罗茨基在一次演讲中说：“要对钱怀有更多的惧怕，因为你账户上的零也可能变成你精神上的零。”王阳明跟正宪说的“毋贪利”也正是此意。若能做到王阳明列的这“五毋”，人便可“自治”。自治很重要，自治则自得，人生到底是自个儿成全自个儿的过程。佛家讲自性自度，老子讲自强不息，都是这个道理。把所有问题归结到自身，再从自身出发，自律、自爱、自重、自胜者，必可干出一番事业！

“能下人，是有志。”地低成海，人低成王。“能下人”者，必有大志。处下或委身低处，是韬光养晦的智慧。下则谦，谦则得。老子亦云：“善用人之者为之下。”以下用人，最为得力。若骄矜恃气，不肯下人，则人不乐其用，乃不善用人耳。胸有大志之人，仰望星空的同时，也得往低处走，走向大地。每一颗参天大树的种子，都是先往下扎根。扎得越深，根基越牢，破土便可向上直奔苍穹。

“能容人，是大器。”就是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有容乃大。载道之器的人物，都要先从内心扩充，打开。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有此气魄者，方堪大用。王阳明前面所列“五毋”都是要克服“小我”，而之后强调的“能下人”“能容人”则是培育“大我”。圣贤精神薪火相传，正是要培养这“大我”气概、培养中国人“大丈夫”的风骨。即便大器晚成，也要成！

不管是“大我”还是“小我”，其实都要回到做人，王阳明家训接着说“凡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心地恶，是凶类。”心地好，便是“德”。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有德之人则近道，有德是良士，是良知人。我们学王阳明，学儒释道，都是学做得一个大写的人。先贤千言万语，无非让我们照看好自己这颗心。求法万径千溪，不离自家心地。与圣人和良知人相比，我们常人并非心地不好，只是诚如卡夫卡所说：“我们活在良心普遍冻僵的状态中”。这个社会心地善良的人往往没有能力，而有能力的人往往不善良。因为心地恶，某种意义上他更有可能“成功”。而王阳明心学教我们的是：善良出能力！让心地好的人在吃亏中成长，让良知成良能，让良心大放光明。

家训最后，王阳明教正宪的是要回到心本体。“譬树果，心是蒂。蒂若坏，果必坠。”此“心”便是能生万物的“根蒂”，根坏了，自然无“果”。“养心”便是“培根”，心生万法，万法归一。料理好自己这颗“心”，与万物同频共振，努力做到心物一元，便得心学的无上菩提。家训结尾处阳明强调说：“切不可轻易放弃自己！”

王阳明家训示宪儿赣州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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