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霞客游天，第九章风物推向武好

2023-11-0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徐霞客在向武，一共待了18天。其中在州治活动16天，在州境内其他地方活动两天。地方管理是“高套”的，长官身份也是“高配”的，显示出向武州的与众不同。此时的向武州，属右江镇安军民宣抚司。向武州的首任土官黄志威，是湖南永州府零陵县人。据《镇安府志》载，元（至正）二十三年所刻《方舆胜览》，已有奉议、向武之名了。其次，令徐霞客着意的，还有向武优美的景致。而最吸引徐霞客的，还是向武的山洞。

徐霞客在向武，一共待了18天。其中在州治活动16天，在州境内其他地方活动两天。向武这个地方，究竟是用什么吸引了徐霞客这个外地人呢？

我想，首先是向武悠久的历史积淀。徐霞客有个习惯，到一个地方之前，只要有可能，都要先做好“功课”，对当地有个大概的了解。他刚到向武州治，在游记中写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地方的概况：“此州直隶于省，而辖于右江。”当时，向武州直隶广西布政司，而行政上由右江道管辖，也就相当于今天的“省辖市管”之类的县份。而后，他又点到地方长官：“向武州官黄绍伦，加衔参将。”地方管理是“高套”的，长官身份也是“高配”的，显示出向武州的与众不同。而住下来后观察了一下四周，他马上指出志书上的一处错误：“大溪在其北山峡中，志谓：‘枯榕在州南’，非也。”枯榕江明明在州治北面的山峡中，志书却写“枯榕在州南”，书上写错了！

限于当时的条件，志书上有错漏，那也是难免的。徐霞客还没到向武，就对这些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可见向武的情况已为当时的志书所记载。的确，向武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公元前214年，秦始皇派大军平定岭南，设置桂林、象、南海三郡，向武属象郡地。汉时，向武曾属于赵佗建立的南越国。汉武帝平定南越国，向都属于益州牂牁郡地。唐代，向都属右江道田州路。宋皇祐年间（1049—1054），朝廷平定侬智高后封黄志威为向武州世袭土官，这是文字记载中向武成为羁縻州的开始。此时的向武州，属右江镇安军民宣抚司。元明清三代，向武一直属今百色地域的田州路、田州府、镇安府等管辖。一直到1917年，向武、都康、上映三土州合并为一县，取向武和都康两州各一字，命名为向都。

向都镇政府内景

从土司的势力看，向武也要比其他地方强大得多。向武州的首任土官黄志威，是湖南永州府零陵县人。因征侬立功，被朝廷授予“镇南大将军”一职，担任田州知府（相当于地级市长），后任奉议、向武两州知州，相当于地厅级的市长同时兼任县长，可见上级对这个地方的重视。

从经济上看，向武应该是周边各地中开发最早的区域之一。据《镇安府志》载，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所刻《方舆胜览》，已有奉议、向武之名了。向武辖地，东西距170里，南北距90里，当时是个大州。“向武兼有富劳、武林两县，幅员甚广，峰峦秀耸，田畴腴美，非天保之石山峣脊可比。”（《镇安府志》）可见其经济文化发达程度要高于其他地方。徐霞客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整个州治还都是茅草房，“向武无土城，而官民俱茅舍，唯州宅厅事及后堂用瓦”，但是，整个州已经初具规模了。

一个地方的文明程度和历史的积淀有很大的关系。向武的悠久历史，对当地社会，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徐霞客一到此地就感受到了浓厚的文明氛围。从官家到平民，都洋溢着一种强烈的文明意识。而这种意识，对一个地方外在形象的树立，是至关重要的。

其次，令徐霞客着意的，还有向武优美的景致。一条枯榕江，从把荷蜿蜒而来，穿过平畴山峡村庄，一路滋润着两岸的农田，给整个向武大地平添了生气和灵气。而最吸引徐霞客的，还是向武的山洞。徐霞客对向武的山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投入了很多精力去游览。他自己总结道：“自十一月初三至向武，十八日起行，共十六日。向武石峰，其洞甚多，余所游者七：为百感洞，又东洞，又下洞，又后岩水洞；为琅山洞，又下洞；为龙巷东北江流所入之上洞。其过而未登者三：为（琅山东北二里，）中江坠穴之上，高岸南向洞；又为（琅山东南二里，）南江所绕独峰之上西南向洞；又为州东北巨峰南向洞，（洞在红崖峰北。）其闻而未至者二：为吉祥，在西南四十里，韦守老所居。（洞前后通明，溪流其间。）为定稔，土音丰辇，在东南三十里。二洞又最以奇著者也。（共十二洞云。）所游之最奇者，百感雄邃宏丽，琅山层叠透漏，百感东洞曲折窈窕，百感水洞杳渺幽闭，各擅其胜，而百感为巨擘矣。”

中和街全貌

让我们跟着徐霞客，一览琅山岩和百感岩的洞中美景。

琅山洞即琅山上的岩洞。琅山，现在叫万福山了。登琅山洞，需要由山的西面上去，就是我们现在通常进洞的那一面。一进洞口，高大穹隆四旁开阔，十丈以内，侧卧着深隐的石室，中间辟有明亮的门扉，上方穹隆盘结如房屋，隘口之处向上裂成峡谷。穿过隘门，是个“大堂”，光明四溢，高且宽敞。大堂左侧向南有石龛，有石片平架为卧床，有悬垂的岩石向下卷起成为拓碑用的托子……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器具。大堂左右分别嵌有楼阁形石龛，回环萦绕。洞口前面，石门槛高高拦住。洞口下方山崖洞穴层层叠叠，危险之势如同叠起来的棋子，浮在高空如飞翔的鹢鸟。远眺，江流蜿蜒，田野平旷，山峦重叠，映在斜阳余晖里，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走完这个洞，徐霞客不禁感叹：“夫此一山，圆如卓锥，而其上则中空外透，四面成门，堂皇曲室，夹榭飞甍，靡所不备。徙倚即殊方，宛转频易向，和风四交，蒸郁不到，洵中天之一柱，兼凌虚之八窗，栖真之最为缥缈，而最近人间者也。”译成今天的话就是说，这座琅山，圆如卓立的锥子，而山上中间空空外边相通，四面成为洞口，宽敞的殿堂，幽深的内室，夹层的台榭，飞卷的屋脊，无所不备。往返徘徊方位不同，弯弯曲曲频繁变换方向，和风四面交聚，不会感到蒸热郁闷，确实是顶天的一根柱子，兼有凌空的八面天窗，是隐居修真最为缥缈而又最接近人间的好地方。

我们平时没注意到，琅山还有另一个洞——上洞，出口就在山的东面。徐霞客初到时，仰望顶上层层洞穴高悬，望见洞口却不能上达。后来，知州黄绍伦下令帮他搭好梯子，他登洞的愿望才终于得以实现。由东麓沿新搭成的梯子，攀爬了几百级，来到了洞口，豁然高敞。洞口以内就分为三条路。向北是另一个洞口，直接俯瞰龙祥屯后的北山，雾绕山峦，溪水翠绿，远近尽揽；向南，洞内峡谷深邃，石桥横跨。峡谷尽头，壁上石穴高架，石窗透光形成倒映，石窍高大穹隆，曲折深嵌。站在洞口，州城东北的景色尽收眼底。

好地方！徐霞客暗暗赞道。他甚至怀疑，黄绍伦帮他搭这个爬山的梯子，“盖亦欲择其尤者为静修之地耳”？

清代万福寺

还真的让徐霞客说中了，琅山后来真的成为“静修之地”了。不过，“静修”的不是黄绍伦，而是后人。这琅山，如今已改名万福山。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又美又雅的“琅”给改成“万福”。有一种说法，说是因为这山上盖了个“万福寺”。这种说法也许有道理吧。至于这“静修之地”万福寺是什么时候修建的，目前没有确切的记载。徐霞客来到这里时，洞里还没有建筑物（徐霞客所说的“夹榭飞甍”，即夹层的台榭，飞卷的屋脊，是指形状像这些东西的石头）。总之，这是徐霞客的遗憾。如果当时山上洞里有这么一个庙宇，他指不定会有多高兴，要倾注多少笔墨呢。(www.chuimin.cn)

这个万福寺，是个依凭山洞建起来的石窟寺，也是广西唯一的悬空寺。它沿着山洞逐级建筑，把徐霞客所说的西洞串联起来。山门、文武殿、观音阁、如来庙、云梯、天桥，被巧妙地安排在洞崖之间。那绝壁之上，或凿石级，或搭云梯，回廊曲折，亭榭错落，山、树、洞、寺浑然一体。如今，它是广西壮族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庙里的洞壁上有众多古人墨迹。向武州第25任土官黄焕章有一首诗：“名山千劫快同登，直上瑶台最高层。洞府莺花红日丽，仙山楼阁碧云蒸。名山好似前溪水，静意还同古佛灯。此际凭临多逸兴，联吟好句让良朋。”山左济南游客邹平、成兆豫在寺中题诗，其序言说：“美哉，万福！远玩之而秀挺，近观之而玲珑。台榭点缀人巧，石室造化天工。幽阁清旷，仿佛仙家之迹；离奇磈礧，依稀鹫岭之形。”万福寺的建成，给琅山增添了诗的韵味、佛的灵气。

而更令人感到奇特的，是这个几百年的老寺所供奉的对象。请看它大门上的对联：

文笔纪春秋，万古纲常昭日月；

武功扶汉宋，两朝义勇壮山河。

上联说的是孔子，他纪春秋，立纲常，是与日月同辉的万世师表；而下联说的是两个武人：关羽和岳飞。这两人后来分别被称为“关帝”和“岳王”，是力挽狂澜、气壮山河的家喻户晓的大英雄。值得一提的是，本来应该是庙中供奉主角的另一个大人物——佛祖，对联中却没说到。一座寺庙，同时供奉孔释关岳四人，这本身就很少见。其中供奉的对象中除了佛之外，另外三个都是中国的名人。孔子是仁爱、智慧的化身，对他朝拜自然没的说。而把关岳二圣和另外两位放一起祭拜，则体现了向武人对正义的崇尚。关羽和岳飞是中华民族的大英雄。正义这种美德，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人们来到庙前，都要对他们深深鞠躬，表达崇敬的心情。

万福寺门联

探洞的过程中，徐霞客用时用心最多的是百感洞，和它的东洞、下洞、后岩水洞。

百感洞在向武州城东北七里处。徐霞客笔下的百感洞有几大特点：一是进洞道路之险。这个岩洞裂开在半山腰，通往洞口的路在笔直的悬崖上，横插木桩修为栈道，栈道宽二尺，长六七丈，石崖上下陡峭壁立。人在栈道上走，上方倒卧着悬崖而下临绝谷，似飞空百尺飘浮着的木筏，俯身千仞而无底，极奇异极险要。二是洞内道路之长。一进洞，就是十几级的吊梯，几经拐弯上下，又悬有梯子三十级。大洞套小洞，数不胜数，仅通往一个洞口的路，就有四十多丈长。三是洞中景物之美。洞内似深宫，似禅室，洞中的石头似琉璃灯，似荔枝盆；纹理如粼粼水波的石盘，以及纷纭悬垂的石钟乳，人行其中如穿越在云层叶片之间；偶有微弱的亮光从十分遥远的地方透进来，洞中景观壮丽如传说中的龙宫和巍峨的宫阙；洞顶高大穹隆，石头光怪陆离；石室剜空卷曲，台榭似真似幻；坐在门洞之中，向内观看洞顶，垂龙舞蛟，神龙出没，目眩神动；向外俯瞰洞前，绝壁上云雾盘旋，重重深渊裂成壑谷，令人虽身入仙景而神魄悚然。徐霞客不禁惊呼：上上下下，层层叠叠，随便取下一点，都是其他山上的美景啊。

写完这一段以后，他由衷地赞叹：“此洞外险中闭，既穿历窅渺，忽仰透崇宏，兼一山之前后以通奇，汇众流于壑底而不觉，幽明两涵，水陆济美，通之则翻出烟云，塞之则别成天地。西来第一，无以易此。”意思是说，此洞外边险要内部幽深，穿过杳渺之境后，忽然仰面透进高大宏伟的景观，兼有一山前后的全部奇景，在谷底汇合众流却不能察觉，包容了幽深与明亮两种景致，水陆之美兼收，打通它便翻身出到烟云之上，把它堵塞起来就另成一番天地。这是我西游以来的第一优美之处，没有地方能取代它。

百感岩东面还有一个洞。这个洞高大清朗，岩石五色氤氲，形状奇异。其中有深十多丈的峡谷，有巨大的石柱环绕，有众多的穴室，有成群的石钟乳环结成小空间。洞口东临绝壁，云烟缭绕，能听到水声潺潺却不见其形迹。此洞小而巧，幽明兼备，徐霞客说它是隐居修真的好地方。

百感岩下洞、下岩水洞，以及龙祥屯东北山坞中的上洞，都是徐霞客钟情的地方。他花了很多笔墨来描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外观百感岩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但洞内却有万般风景

再次，在向武，吸引徐霞客的，还有当地的文化氛围。在向武，他接触到了很多有文化的人。州官黄绍伦，一天数次同徐霞客和诗，可见他是有较高文化素养的。而周文韬、韦守老、梁文焕，以及远从安徽贵池区来这里任职的中军谢、胡二人，还有与徐霞客交往甚多的和尚，他们也都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这也从侧面体现了当地的文明程度。重视文化，是向武的一个传统。没文化，在向武那儿是骂人的话。以前不少孩子尽管不上学，但还是跟大人学认字、学写对联、学作律诗。直到现在，举办诗歌比赛、对联比赛、文章比赛，在向都依然十分盛行。在向都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况，主人客人坐到一起，聊对偶，聊押韵，聊赋、比、兴。向都山歌是极具文化内涵的一种口头传唱文学，它是向都一个极具特色的文化品牌。除了运用写诗常用的“赋、比、兴”手法外，它还大量运用“排比”的修辞手法，或描写劳动场景，或抒发情感志向；或赞颂美好事物，或鞭挞丑陋恶习。它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文化奇珍。

向都优良的文化传统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与外来人员也有很大关系。哪怕是土司时期，也有不少异乡人到向武为官。向都如今留下来的许多古代诗文，有不少是他们的作品。向都清风岩崖壁上那每字一米见方的“清风徐来”四个大字，就出自广西灌阳人、向都县第31任县长王锡九之手。如今仍矗立在中和街中心的那个老戏台，是今天等全县最老的戏台，是文艺节目在向都“登台”的象征。而它，就是在广西容县人、向都县长梁国栋主持下建成的。“外来”的文化种子，和当地传统文化相结合，在向都这块文化沃土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跟徐霞客游天，第九章风物推向武好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