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当餐：跟着徐霞客游天

2023-11-0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十一月初二上午，在离开福新前往下雷五天以后，徐霞客来到了今天等县把荷乡把荷村那乐屯。初二吃了一盘鸡肉当早餐，然后出发，翻过一道岭，来到了向武州南麓村，就是现在的把荷乡那乐屯。如今的把荷村，明朝时属于向武州管辖。把荷乡国土所所长介绍当地情况遗憾的是，如此美景，徐霞客却没享受到。紫微，首先是星宿名。中国古代认为紫微星是众星之主。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谋略之主、政星之主，是北极五星中的帝星。

十一月初二上午，在离开福新前往下雷五天以后，徐霞客来到了今天等县把荷乡把荷村那乐屯。徐霞客不是取道归顺（靖西）经富宁前往云南鸡足山吗？怎么五天后又回到天等地域来了？这就得回过头来说说。

那乐，徐霞客进入把荷的第一站

话说咱们这位老徐上个月在崇左时，他就为走靖西过富宁还是走南丹过贵州而犹豫不决，到左江边的班氏神庙求签，再根据求到的签来决定路线。十月二十七日那天他离开福新，到下雷住宿。半夜里做了一个梦，“中夜余梦墙倾覆身，心恶之”。梦见墙倒了压在自己身上，这可不是好兆头，他因此闷闷不乐。于是二十八日一大早，他又来到下雷州北隘门供奉有观音菩萨的一个亭子里求签，希望得到观音菩萨指点，再决定是不是还往归顺方向走。怪了，得到的签子竟然是没有谶诗的。于是他又接着求，还叫跟随他的仆人也来抽，结果卦象基本相同：中途有险阻，是否能避开灾难，很难说。当天他犹豫着，还是前行了。晚上在湖润寨住下来时，他又到处打听。客馆里的人劝告他，前方常有贼盗打劫，最好不要往前走。他想想前一天的梦，越想越怕，就有了返回去向东北取道向武的念头。三十日早上起来，湖润寨官府的人又力劝他不要去归顺。他猜想，这可能是湖润人的诡计，因为去归顺需要湖润这边派长途脚夫；而去向武方向村子多，可在沿途调换脚夫。虽然如此，他还是被那个恶梦困扰着，担心会应验，于是又拈了三次阄，求助于上天。一共三个选项：一个从归顺走，一个返回下雷，一个取道向武。结果得到的是去向武的阄。这回老徐不再犹豫了，掉头直奔向武。

就这样一个梦，注定徐霞客跟向武有缘。

三十日，徐霞客从湖润转向东北方向。晚上他来到下雷州深山里的南陇村，住在一个九十岁老人的茅草房里。初一早上继续前行，晚上住在地处归顺州和向武州交界的上埂村。初二吃了一盘鸡肉当早餐，然后出发，翻过一道岭，来到了向武州南麓村，就是现在的把荷乡那乐屯。

把荷乡那乐屯和向武州的关系，这里得稍作说明。原来唐宋时期起，天等地域实行的是羁縻（土司）制度。所谓羁縻（土司）制度，是朝廷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通过分封地方首领世袭官职，让他们自己管理地方，以维系中央统治的政治制度。天等地域内实行这种制度，始于唐代后期，形成于宋代，延续于明清，结束于民国初期。宋代今天等地域内有7个羁縻州峒，即龙英峒、结安峒和镇远州、都康州、上映州、向武州、怀化州。后来结安峒又析出佶伦州和都结州（现属隆安）。其中向武州经历代沿袭，存在了800多年，直到1917年与上映、都康二土州改流并置为向都县。向武州管辖的地域，除了今田东县的印茶、江城镇外，还包括了今天等县向都镇、宁干乡，以及东平镇和把荷乡的大部分。如今的把荷村，明朝时属于向武州管辖。

言归正传。徐霞客来到那乐屯，换了轿夫，随即向北前行。那乐北边不到一里就是那林屯。翻过那林屯后面的山梁，即进入一片大森林中。这片森林，说起来也许会令很多人意想不到。因为我们如今进入上映、把荷，见到的山多是表层为硅质土壤的山，山上长的都是些矮草。当年飞机播种的松树，活了几十年依然是一米来高的“小老头”。然而，在把荷那林这里，竟然有这样一片至今依然迷人的大树林。岗头道路的左边，是一棵巨大的榕树，那主干得有七八个人才合抱得过来；粗大的根系向四方伸展开去，像一只巨大的爪子把整个小山岗紧紧地箍住；繁盛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把方圆百来米的一片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与大榕树相对，路的右边屹立着一株高大的松树，看样子也该上百岁了。一条小路，在榕树和松树之间向前延伸进绿林。走上十几米，你会发现这是个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路左边，是一道深幽幽的小峡谷，被草木遮盖着，看不见到底有多深。一丛丛色彩斑斓的修竹，和一株株粗犷的乔木错落有致地杂居路两旁。碗口大的古藤颜色斑驳，从这棵树上吊下来，又搭到另一棵树上去，摇曳晃荡着。而路边那或深绿或淡黄的蕨草，不时地伸出大蒲扇似的长叶挡在你面前，不知是向你问好还是想请你停下来歇歇脚。深壑里只听到水声淙淙，如鸣佩环，却看不到溪流，徐霞客说它是“有水如发，反逆流而南”；与水声相映成趣的是鸟声，多，但并不嘈杂，突然众多低音中一声长啸，在悠长的山谷中萦绕回环，委婉缠绵又回肠荡气；偶尔吹来一阵风，那满山的树叶也跟着哗啦啦地载歌载舞，驻足一听，还真像一场多声部的大合唱。让人感到舒服的，还有那林中的味道。是醇酒？是蜜糖？是甜果？是花香？好像都是。走在林中，你还会感到飕飕凉意，清爽怡人，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你看，脚下蓬蓬松松的落叶，是湿的；偶尔露出来的黄土，是湿的；草，是湿的；就连那路边的石头，以及它上面的苔藓，也都是湿的。不时会见到坳里的平地，多半也是水草茂盛的湿地和小池塘。这样的环境，无异于一部带着香气的巨大的“空调室”。这样宜人的美景，我们作为本地人都想不到，对远方来客老徐来说，应该更是意外的收获吧。

把荷乡国土所所长介绍当地情况

遗憾的是，如此美景，徐霞客却没享受到。为什么？他身体出现状况了，“腹痛如割”“顷刻难忍，不辨天高地下也”。好不容易两个多小时过去，他们下坡来到一个村庄里。这个村子叫朗屯。他们换了脚夫，从朗屯经现在的马力、福龙到坡柳，又停下来换脚夫。这时徐霞客的腹痛已经稍有好转。他们继续前行，在一片荒坡走了七八里之后，来到一个村庄前。他们停在路边向村里喊话，叫人来换脚夫。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有着一个特别的名字，叫“紫微”。徐霞客没有进村，所以游记里连它的名字都没有记下。而他更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村子，在他路过的两百多年以后，又来了一位更有影响力的大人物——邓小平。

在说邓小平来到紫微屯之前，我们先来介绍一下这个紫微屯。

刚才说过，紫微屯是一个很普通的山区小村子，现在属把荷乡那样村。“紫微”这两个字很不平常。紫微，首先是星宿名。中国古代认为紫微星是众星之主。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谋略之主、政星之主，是北极五星中的帝星。中国古典小说《封神演义》中周文王的长子伯邑考，就被姜子牙封为“紫微星”。其次，紫微是帝王宫殿的代称，是皇帝住的地方。再次，紫微还是古代最高行政机构中书省的名称，《新唐书•百官志二》载：“开元元年，改中书省曰紫微省，中书令曰紫微令。”紫微省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这一带山村后来起的名，大都是从“土名”音译过来的。当年把这个村子译作“紫微”的“作者”，想必是有一定文墨的土秀才呢。

邓小平是1930年3月12日到的紫微屯。作为红七军、红八军总政委，邓小平当时奔走于左江、右江之间。而在邓小平来到之前，紫微已经成为向都的革命根据地了。据《向都革命斗争史》载，1927年，向都县农民协会筹备会成立，领导人黄庆金等以把荷乡紫微屯为重点，发展农民协会会员。1928年7月，在紫微屯正式组建“广西镇南属农民自卫军南区中队”，隶属右江农民自卫军第三路。11月，农军中队发展到500多人，乃扩编为天（保）向（都）西南农民自卫军。1930年4月，在紫微屯成立了天（保）向（都）南区苏维埃政府。紫微这个小山村，成了当时向都革命的中心。就在这期间，3月10日，邓小平从靖西启程，要绕道果化前往百色，行经靖西化峒、湖润，大新土湖，以及天等的上映布伏，把荷上万、坡柳，3月12日来到了紫微屯。到紫微屯后，邓小平召集在这里活动的向都县苏维埃政府主席林柏、苏维埃政府委员兼南区赤卫军常备营营长黄庆金、苏维埃政府委员兼向都县农民协会主席黄怀贞，以及农民赤卫军骨干林华封等人开会，对当地工作给予了指示。当晚，邓小平就住在离紫微屯不远的楞念屯。第二天，在黄庆金、黄怀贞等人的陪护下，邓小平从楞念出发，经向都隆录村富义屯前往德保大旺，继续他的行程。(www.chuimin.cn)

邓小平当年住宿的楞念屯

八十多年过去，如今紫微屯因建设水库而分为紫一、紫二两个屯，和旁边的楞念屯一样，早已不见茅草房的踪影，满屯砖楼错落，面貌一新，洋溢着新时代的气息。只有那由政府重建起来的苏维埃政府旧址，还能勾起人们对那个时代的伟人、那些烽火岁月的回忆。而三百多年前那个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江苏旅人徐霞客，他的行踪、他的故事，还会有人记起吗？

回到三百多年前。换了脚夫，徐霞客他们继续前行。这里也有崎岖的山路，但多是土山，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一片小平地，“小溪自西坞中来”。徐霞客来过之后，不知何年何代，这里出现了一个新的村庄，叫若兰。

若兰水库

若兰，一个静美婉约的名字，一似村前的那个水库——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里建成了如今天等县最大的水库——若兰水库。这个水库因为远离县城，极少受到人为的污染。站在水库边，只见四面石峰土岭逶迤婉转，山影倒映在浩渺平湖中，更显宁静、神秘和清幽。只可惜，徐霞客来的时候只有小溪，还没有这个水库。否则，他说不定要跳进这碧湖中享受一番呢。

徐霞客他们马不停蹄一路急行。因为，除了早上在靖西上埂村吃的那一碗鸡肉，他们还没有进午餐呢，个个都饿得不行，得找个村子吃午饭了。刚好，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叫“坪濑村”（不知是徐霞客听不清当地人的语音而误记，还是以前就这样叫）。但现在这个村子不叫“坪濑”了，叫“平利”。

这平利屯条件还不错，村边一条小溪长年流淌。在一户农家里，主人热情地给徐霞客端上了午餐。徐霞客一看，愣住了：一盘满满的鲫鱼肉呀。难道，这里的人正餐不食米饭，而是用鲫鱼代替（“村氓以溪鲫为饷”）？徐霞客颇为不习惯，无奈饥肠难熬，勉强吃了一盂。这半天之内，徐霞客连吃了两大碗肉，也够难为他了。但说不定这是好客的壮族人，在用当地的最高礼仪接待他呢！饭后他们便启程，不过脚夫少了两名男的，由两个女的来代替。他们从村后向西越过一个山坳，转出山坞，看见之前的溪流从南边流来。沿溪走了一会儿，脚夫突然转向西拐入山峡间。干吗呀？原来，脚夫抬徐霞客，都是到下一个屯就算是完成任务了，接下来就由另一个屯派脚夫。这不，拐进山峡几百米，就有个村庄，叫六月，现在叫“六一”了。这个六一屯在半坡建房，景致还不错。但是可惜时间已经不早了，徐霞客他们要赶路，无暇观看。

想不到六一屯派出的脚夫，包括抬轿子的，清一色都是女的。脚夫们抬着轿子再从六一屯拐出来，前行几百米，又接上原来那条碧绿的溪流。顺着溪流前行，不远处，东边有一座山峰，朝溪的一面，白色的崖壁齐刷刷地像刀削一样，很是壮观。而悬崖之下有个村子依山傍水，面对着蜿蜒的溪流和如画的农田。这个村子，徐霞客叫它“飘峒”，到这里已经是今向都镇福利村的地界了。

平利屯，当年徐霞客在这里吃“鲫鱼餐”

当然，这个县那个乡只是今天的行政区划，徐霞客并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行政区域。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我们现在到乡间行走，不同地方给我们的感觉，不光是语言，在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等各方面的差异，也是很明显的。比如这一天的徐霞客，在把荷地界走了大半天，鱼肉当餐应该是他很少见的。但那说不定是当地人豪放、不拘一格的性情的一种体现。另外，女脚夫的出现，也许并非偶然，可能早在几百年前，这个地方的女人就已不再是专事内务的角色，她们已经像男子一样，大大方方地出来抛头露面，担负起原来由男人来履行的职责了。十里不同风，尽管徐霞客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但是，他没见过的事，需要他进一步探究的事，还多着呢。

六一屯

女儿当餐：跟着徐霞客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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