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与当下信息涌现样本-《涌现与互动:网络社会的传播视角》

传统的以传播介质、传播内容、信息形态（文字、声音、影像）、传—受关系等为单重或多重标准而划分的传播形态，已全然无法表征网络传播的形态，但我们如果据此而将网络传播与之前的传播形态完全对立同样也不是明智之举。因为网络系统的复杂化，网络传播平台（媒体）的多媒体化以及与网络其他平台（商务、教育、科研、娱乐等）的深度融合化，使得网络传播呈现出对传统传播形态的传承与变异。无论怎样，网络传播的传承与变异仍未摆脱人性的基本框架——理性与非理性的分离抑或交织，亦没有脱离传播的核心功能——满足人之社会权利——话语权（传播权、信息权）全面、深入的实现。基于这样的框架，可以把网络传播的形态简要划分为三类：一是完全传承传统大众传播形态，但引入了强烈的互动机制，如“人民网”、“新华网”等官方或半官方网站；二是部分传承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同时又有适度变异的传播形态，此类网站在人人皆可成为传者、诚信监控、把关人、互动机制等方面有明显的变异，如“阿里巴巴”电子商务平台；三是在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基础上完全变异的传播形态，这种传播形态在形式上尽管与传统的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有相似之处，但在传播力、把关人、互动机制等方面都有重大变异。尤以连绵不断的传播内容的信息涌现，形成网络传播领域里绚烂多姿的样态，进而影响网络传播中那些完全传承大众传播的“主流”传播形态，如“猫扑”、“天涯”的部分栏目等。其实，无论在大众传播时代，还是在以人际传播为主导的时代都曾无数次出现过具有涌现特征的传播事件。只是这些传播事件未能被当时或事后的研究者重视。为了深入研究网络传播的信息涌现现象，我们将网络传播置于历时的维度，考察几个典型的具备信息涌现现象特征的样本。这些样本在数量上不具有统计的意义，亦无法代表网络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涌现现象，本书更无法进行涌现现象的数学建模等自然科学式的研究。然而，其在特征上的相似性，动因上的多样性，以及与意识形态、伦理道德、历史文化千丝万缕的纠结，使我们不得不仔细地辨析其间的微妙差异与逻辑联系，通过样本的“田野式”解读，将焦点指向更加明确的“边缘”——网络传播中的信息涌现。

样本一：叫魂——妖术大恐慌^[19]

发生时间：1768年（清朝乾隆年间）

发生地点：中国浙江德清县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几个月的时间，由浙江开始，波及江苏、福建、山东、河南，最后波及北京，一时间大半个中国都笼罩在“叫魂”巫术的阴影之下。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口语）、文字传播（纸质媒体）。

事件内容：一名农夫为了置仇人于死地，委托浙江德清县造桥石匠造桥时将写有仇人名字的纸片贴在木桩顶部用大锤撞击。当时的人认为，这样能够给打桩时增添某种精神力量，同时纸片上写有名字的人便会因为被窃去精气而生病或死亡。受托的石匠为避免麻烦将农夫告上衙门，谁知，这一事件一经公开便在当地产生了广泛影响。人们把外来的流浪汉、道士、和尚都当成会使巫术的“叫魂者”抓上衙门。事件的迅速恶化引起了乾隆皇帝的高度重视，急令各地政府严格控制社会舆论并加紧对造谣者的抓捕。这些措施并未有效控制叫魂的传播，人们对于叫魂者的恐慌很快蔓延开来。

样本解读：以往的传播事件尤其是具有涌现特征的传播事件，因为时间的流逝，已然没有留下什么可以探寻的痕迹，而“叫魂——妖术大恐慌”无疑是为数不多的记载中比较典型的“传播涌现事件”。在这个事件中，传播的形式并不是涌现发生的主要因素，恰恰是传播的欠发达，使得一个在意义上具有神秘特征的信息能够迅速蔓延，传播的范围和深度与同时期其他传播事件相比，具有典型的涌现性特征，然而在涌现与演化的目光没有抵达传播领域时，对于该文本的解读大多都定格在社会、文化、政治以及历史等视阈，这是本书将该事件置于第一个样本的理由。

样本二：美国“火星人危机”^[20]

发生时间：1938年10月30日

发生地点：美国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迅速波及美国大部分地区。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口语）、文字传播（纸质媒体）、大众传播（广播媒体）。

事件内容：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广播了科学幻想广播剧《火星人进攻地球》，成千上万的听众信以为真。他们纷纷打电话给美国警察局或政府部门，询问火星人是否首先在美国东海岸着陆，并正在进攻地球。不少人奔走相告，一些人甚至收拾行装，乘车逃往西海岸。这起空前绝后的传播事件极大地强化了大众传播“威力无比”的神话。

样本解读：当传播进入大众传播的时代，技术显然已经成为了大众传播的基础支撑，而在信用体系良好、广播媒体正值鼎盛时期的美国，信奉理性思考的民族，仍然无法摆脱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进而形成传播涌现这样的事实，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以及在这种恐惧下产生的这种传播涌现具有大体相似的特征。

样本三：毛人水怪^[21]

发生时间：1953年4月

发生地点：中国华北华东地区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其传播范围跨越了江苏、安徽和山东三省，涉及几十个县，上千万人口，从谣言的大规模爆发到结束，延续的时间超过一年。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口语）、文字传播（纸质媒体）、大众传播（广播媒体、报纸）。

事件内容：20世纪50年代初期，先是在华北的绥远、察哈尔两省（今天的河北省北部及内蒙古中部）的一些县爆发过有人“挖心、割蛋、抖肠子”的谣言，一度在民间形成了恐怖气氛。继后在华东局部地区大规模爆发了“毛人水怪”（也称为“毛人水鬼”）的谣言，谣言的细节在传播过程中有所改变，但是核心内容基本保留。主要是说：有一种伤害人的怪物（毛人水怪），会伤害和割除人体的生殖器官，并用于给前苏联制造原子弹。这一谣言称得上是当代中国最大的谣言之一，有百余人因此丧命，上千人被捕。

在江苏省，谣言波及苏北35个县、市，历时6个月才基本平息。使各种工作几乎陷于停顿，仅据15个县、市的统计，各种误伤事件就造成群众伤814人、死35人（江苏省档案局，1988：67）。在淮阴地区，群众集体住宿，点灯睡觉，晚上风吹草动，猫跳狗跑，即疑为“水怪”，惊慌叫喊，持棍叉乱打，打死人的事件不断发生。据统计全区群众被误打死14人，落水淹死1人，吓死1人，被坏分子趁机杀死3人（淮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1995：1505）。泗阳县因此全县计误伤71人（泗阳县志编纂委员会，1995：575）。灌云县先后打伤群众81人，打死5人，淹死1人，吓死1人（灌云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1999：34）。滨海县民众白天不敢下田干活，夜间集中住宿，学生不敢上学，每天太阳出得老高，才有人外出行走，生产基本停顿，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滨海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1998：816），等等。

安徽和县为了防“毛人”，个别乡甚至出现小村并大村（和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1995：467）。肥西县为防“毛人”，夜间男女老少拥挤一处就寝，由强壮男子持锹、锄或刀枪，彻夜守护。有的地方民兵在混乱中盲目放枪壮胆，造成伤亡。还有人因过度惶恐而自杀，慌乱中挤撞致伤多人（肥西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1994：448）。

样本解读：从动因上看，该事件仍然是以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所发生的响应为主要特征的传播涌现事件，人类的这种传播涌现与人的社会关系或者所处的社会制度、意识形态是否有着强烈的关联，对于这类问题的思考，正是传播领域在这些涌现事件的历史、文化、政治以及意识形态领域的冗余言说，其主要的视阈缺失就在于没有自觉地意识到——人类多元文化样态具有相似的结构逻辑起点以及丰富的行为背后具有相似的思考、选择、响应机制——这是人类不同种群在不同时空里共同演化的自然结果。

样本四：芙蓉姐姐^[22]

发生时间：2005年5月

发生地点：中国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从2005年5月“芙蓉姐姐”在天涯发帖，并在博客中国开设个人空间开始，几乎每天至少有5000人在论坛上等待芙蓉姐姐的新图片出现，她的个人博客短时间内就达到10万次的点击率，其影响力波及整个中国互联网。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一名自称气质非凡、容貌出众、冰清玉洁的女生不断将自己挺胸提臀的照片发布到网络上，并讲述自己的各种人生经历（如多次考研不放弃、高考前发生车祸、骨折后仍醉心于舞蹈等）。因其自称“清水出芙蓉”，好事者便呼之曰“芙蓉姐姐”。人们对她的行为纷纷发表评论，有人认为她过于自恋，有人认为是自信，而绝大多数人以一种“凑热闹”的娱乐态度参与其中。“芙蓉姐姐”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网络红人，追随者特地为其成立了“芙蓉教”，还编写了《芙蓉姐姐扫盲手册》。各种传媒组织不断邀请她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和演出活动，在现实生活中也造成了强烈反响。

样本解读：自网络诞生以来，传统传播、网络传播以及传统与网络传播相互交织后出现的传播涌现，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只是有的样本更具影响力，有的样本持续时间更长久而已，本事件在初期具有完全的涌现特征，后来则演变为一种文化现象，失去了涌现的特征，不过作为文化的研究，却有着持续的样本价值。涌现的视点，旨在关注那些具有涌现特征的传播事件，当然对于这些事件的动因也会给予相对集中的归纳与表述。芙蓉姐姐一直活跃到今天（2010年），只是今天的活跃是许多传统媒介利用她来活跃媒体自己的道具而已。

样本五：哈尔滨市民抢水事件^[23]

发生时间：2005年11月21日

发生地点：中国，哈尔滨市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迅速波及整个哈尔滨与中国。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吉林石化公司2005年11月13日发生爆炸，哈尔滨市的大部分市民开始被两则绝对“内部”的消息困扰，一则是哈尔滨要遭受地震袭击的消息，开始在哈尔滨、大庆等地的“消息灵通”人士中间传开。消息还称，大庆林甸地区近期可能再次遭遇地震。另一则消息称，“吉化11·13大爆炸”后，哈尔滨市饮用水水源将受到影响。2005年11月21日中午，由于“紧急停水”的消息被确定，市民的正常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断水风波扰乱，纷纷赶到超市、仓库等地购物，储备生活物资。饮用水、啤酒、牛奶等统统遭遇抢购。当天下午1点多钟，该市电视台播出即将停水4天的消息，道明原因竟是“对市政供水管网全面检修”。大道消息与小道消息的矛盾，使市民更加恐慌。

样本解读：这是一个现实世界与虚拟时空共同演化的传播涌现事件，这个事件与以往的谣言类事件的差别在于，这是一个“事实”被掩盖后逐渐通过各种传播模式使真相涌现出来的事件，这种涌现不光是网络或者人际间信息的意义的涌现，是将信息的涌现与行为响应的涌现集合在一起的涌现，网络已不再是孤立的可区隔的传播平台，而是嵌入社会中的互动空间。

样本六：“铜须门”事件^[24]

发生时间：2006年4月13日(www.chuimin.cn)

发生地点：中国，“猫扑网”旗下“魔兽世界中国”论坛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数天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网络游戏世界，之后更迅速延伸至现实生活，引起国内主流媒体和海外媒体的关注。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一位悲情丈夫声称自己的妻子“幽月儿”有了外遇，并且公布了妻子和情人长达5000字的QQ对话，慷慨痛斥与妻子有染的小人物“铜须”，而“幽月儿”与“铜须”是在网络虚拟游戏中相识并发展为现实中的纠缠。随后，数百人在未经事实验证的情况下轻率加入网络攻击战团，其中有人建议“以键盘为武器砍下奸夫的头，献给那位丈夫做祭品”。天涯网站也贴出《江湖追杀令》，发布“铜须”的照片和视频，呼吁广大相关机构和单位，对“铜须”及其同伴甚至所在大学进行抵制。不招聘、不录用、不接纳、不认可、不承认、不理睬、不合作。在他作出彻底的、令大众可信的悔改行为之前，不能对他表示认同。短短数天之内，这支“哄客游击队”发展到了数万人之多。人们搜出“铜须”的真实身份和地址，用各种方式羞辱其尊严，把他逼出大学校园，甚至迫使其家人不敢出门和接听电话，令当事人身心受到严重伤害。为了平息事端，“铜须”用长达6分钟的视频来否认桃色事件，而那位“受害者”丈夫，也承认对其妻红杏出墙的说法多有不实之处，从而请求网民取消追杀，但还是无法平息这场惊天动地的网络骚乱。央视也对这一事件作出了反应，批评网民的行为是“网络暴力”，但避免就第三者事件本身作出道德评价。而网民则在“天涯”组织起了新一轮的反击运动，抨击央视“支持骗奸人家老婆”，“如此贯彻八荣八耻教育，央视颜面何存”等，为众人在“铜须”事件中采取的围猎方式辩护。随后，海外媒体表达了严重关切。《纽约时报》、《国际先驱论坛报》和《南德意志报》等欧美报纸，相继刊发报道，质疑中国网民的做法是对个人权利（隐私权、情感和生活方式选择权等）的严重侵犯。《国际先驱论坛报》以《以键盘为武器的中国暴民》为题，激烈抨击中国网民的“暴民现象”。

样本解读：这是一个典型的从虚拟时空的网络传播涌现转移到现实世界网民情绪宣泄涌现的典型事件，在西方的相关媒体看来，这场虚拟时空传播涌现事件正在演变成大规模群体性暴力行为，并已成为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不和谐音。笔者认为，这个事件只是反映了人之性的本真冲动与人之道德之间的冲突，而且，充分显露了个人以及群体的理性愿望、动机与非理性行为、效果之间非线性转换的迅捷和不确定性。

样本七：香港“巴士阿叔”事件^[25]

发生时间：2006年4月27日

发生地点：中国，香港YouTub网站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由香港到中国内地，甚至引起国际媒体的注意。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2006年4月27日晚上约11时，一辆68X号巴士如常从佐敦开往元朗市，少年Elvis（何锐熙）谈话时不满坐在前排的中年男子（陈乙东）打手机交谈声量过大，轻拍对方肩膀，示意他将声量放轻，但中年男子反应激烈，转过身来高声斥骂少年。此时旁边乘客Jon用手机暗中将全过程拍下，后上传至YouTub网站。该视频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总收看次数便超过700万次，更有网友自发性地“二次创作”。原始片段于2006年4月28日面世，2006年5月9日和11日已先后被配上中英文字幕，让不懂广东话的网友一起分享。现时最少已出现了《巴士阿叔》的“原装正版”、“中文字幕版”、“双语字幕版”、“粗口过滤版”、“巴士阿叔Crossover林尚义”、“巴士阿叔狂闹四眼仔之以和为贵（导演特别版）”、“NewBusUncleRemixDJ捽碟版”等不同版本，点击率在半个月之间已突破百万！足以媲美内地改编《无极》的网络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除了短片，网友也将经典的一幕加工，改成令人捧腹大笑的不同场面。与此同时，电台节目以此作为广播剧内容，并将精彩对白制成宣传片段不断播放，更有网友将上述的经典对白印制成T恤、衣物及水杯于网上发售，更制作成为手提电话的铃声。此事很快成为香港社会的一个轰动性事件，巴士阿叔口头禅“未解决”、“我有压力，你有压力，你做乜挑衅我呀？”吸引港人仿效。不仅香港报刊、广播、电视媒体大加报道，国际媒体如美联社、《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英国《卫报》，乃至泰国、南非、阿联酋等国家的报纸亦纷纷报道。

样本解读：这是“草根”在生活的重压与繁忙的劳动中偶然触发的传播涌现事件，亦是群体的情绪以涌现的姿态戏谑地“在线拟真”地宣泄。实际上，“草根”在劳动与生活中的感叹随时随处可见，记载于往昔经典中“草根”们的一声声感叹早已成为当下精英们阅读的文本片段，而今日的戏谑与宣泄则通过“涌现”在网络链接的广大个体间引起了大众“及时”的共鸣与欢愉。

样本八：黄健翔解说门事件

发生时间：2006年6月27日凌晨

发生地点：中国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引爆中国球迷最激烈网络论战。当日上午，路透社、法新社等国际媒体报道“黄健翔解说门事件”，国内媒体也纷纷关注报道。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2006年世界杯除了各支球队之间在球场上的激烈厮杀之外，最大的热点莫过于意大利和澳大利亚那场1/8决赛时黄健翔的3分钟激情解说。比赛马上就要结束时，意大利队奇迹般获得的点球让铁杆意迷黄健翔的情绪飙到了极致，大声嘶吼出的“意大利万岁”，“澳大利亚回家”这样的话语引发了强烈的争议。以百度帖吧为例，作为对突发事件反应迅速的社区，在第一时间汇集了大量网民意见。打开黄健翔吧，从2006年6月27日00∶52第一条关于黄健翔“解说门”事件的帖子“看到点球黄健翔是不是疯了？歇斯底里了一样的叫着”开始，截至2006年6月27日下午5点，在短短不到17个小时的时间里，该吧里新增主帖2792篇，回帖15943篇，帖子的总点击数290720次^[26]。网友关于此事的讨论越来越热烈，挺黄、倒黄、中立各方观点碰撞，新浪世界杯论坛每隔4秒新增一个主题帖，创造了历史最高发帖记录。2006年6月27日晚21时，黄健翔通过同事张斌，就不理智解说向广大球迷道歉。对此球迷反映不一，争议再起，2006年6月28日，出现网友恶搞黄健翔激情演说，各地方言版音频、视频、Flash纷纷出炉，将此次“解说门”事件推向高潮。^[27]

样本解读：在大众传播中，一个主持人常常被定格为权威、理性的意见领袖，而在大众传播与网络传播交相辉映、你争我夺的时代，一旦他泄露出丁点儿“人际传播”惯常的端倪，则将引发网络传播涌现现象的发生。传播之人与传播之神的冲突与不可调和，无疑是这类涌现现象的根源，从央视张斌之妻大闹新闻发布会，到央视早间新闻女主播打哈欠，每当这些端倪出现之时，大众媒体的“把关人”大多能敏锐、迅速地予以处理，然而，网络则以“传播之神”的点滴疏漏为源头，涌现出强劲的力量使其还原为传播之人——与我们一样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样本九：伊莱克斯女公关石靖裸照事件^[28]

发生时间：2007年8月24日

发生地点：中国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迅速成为互联网搜索榜第一名。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2007年8月24日，由于网络相册密码被破解，有关“史上最强女助理”——伊莱克斯（中国）电器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石靖的裸照事件在互联网上迅速流传开来，当事人被网民称为“史上最强女助理”，由此“史上最强女助理”一夜成名。网上流传了将近100张她的照片（部分是裸照）。自此，她的名字以每天平均53979次的搜索量成为了的网上最热门的搜索词汇之一，2007年8月29日该词汇搜索量更是高达68568次。2007年8月30日，关键字“石靖”从前几天每天保持的“上升最快TOP50”第一名成功晋级为“十大人物风云榜”第一名，超过了占据该榜第一名长达数月之久的商界红人李嘉诚。在此之前，石靖已经占据“上升最快TOP50”第一名长达7天，并居“热门搜索TOP50”前十名8天。天涯、猫扑等各大网站论坛上相关的讨论、批判、揭秘帖点击率居高不下。网友们在热议事件真相的同时，也对网络安全问题报以深切担忧。

样本解读：网络上的裸照一直就是许多展示者希望通过“性”的展示实现自己诸多目的的重要途径。该样本的焦点在于与之关联的是一个美国男人，此时的“性”已经包裹上许多意识形态和伦理道德的标签，我们不断地撕下这些标签，在撕下标签的同时又粘贴上新的标签，这些标签的涌动正是这类涌现的意义链接的蔓延，随后发生的陈冠希艳照门事件、兽兽门、工行女手机视频泄露事件等，只是这些标签的内容换成了明星，换成了与国家机器的游戏对抗、自我炒作或者无意泄露的风起云涌。而涌现作为独立的现象与机制却是我们无法回避的事实基础，并且其风行网络的周期呈现缩短的势头。

样本十：3377事件^[29]

发生时间：2007年11月08日

发生地点：中国

传播速度与波及范围：迅速波及中国。

主要传播形态：人际传播、大众传播（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网络传播。

事件内容：这次网络风暴共有两个策源地：新浪博客与天涯论坛。前者是当事人33和L博客的所在地，其中有两人交锋的原始记录；后者则让事件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转正的第三者因不满丈夫与前妻的财产分割，用短信和博客对丈夫前妻进行辱骂。2007年11月8日该事件经前妻朋友，网友“亚马逊人鱼”在天涯论坛发表题为《天啦这个转正了的小三超级狂啊！》（小三即第三者简称）的帖子在天涯论坛上发布以后，引发网友疯狂声讨，帖子发布5天，回帖量达到38页，多数是对33的指责和谩骂。事件的火爆程度及影响似乎超出了发帖者的预期。在谷歌（google.cn）热词榜中，她的名字曾一度高居榜首。那几天，很多人都把MSN签名改成：快来看史上最强第三者。网友在回帖中声讨嚣张的第三者——33与其白眼狼老公——77，并在天涯展开“人肉搜索引擎”，追查他们的真实信息，对77所在公司进行狂轰滥炸似的电话攻击，目的就是为了让77自动离开公司，让“负心汉”得到应有的报复。2007年11月13日，帖子所在版面版主以一句“应楼主要求，此帖封口！请大家理性冷静，不要让此事波及太多的人！谢谢理解。”将该帖设为不可回复。愤怒的网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33在新浪的博客，每篇博文后的评论和博客的留言本被众多匿名者的责难声充斥。一切与33、77有关系的人都被拉扯出来，33、77的QQ、MSN、博客全部关闭回复方式。

样本解读：这是一个与“铜须门”具有相同性质不同表现的涌现事件，网络传播的涌现事件的关键词大都集中于“性”、“资源”、“权力”之上，这里面到底是偶然还是有着更加深刻的动力之源，无疑是需要我们思索的，这也是将该事件再次列出的“提示性”思考。

上述传播事件皆具有涌现的特征——无明显的事发征兆，现实中某个事件或网络上某个信息的诱导，快速扩散，快速消失。尽管样本一与样本二的绝对时间长于后来的网络传播涌现事件，历时地看，在同样的时代和传播环境下与其他传播事件相比较，其信息所到达的范围、深度与速度依然是鹤立鸡群、独领风骚。当我们用涌现的视角去回顾历时的传播或者传播的演化，存在大量的散落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空间环境、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传播涌现事件，有的作为样本已经在其他视角下纤毫毕现了，而视角转换后，样本所焕发出的“涌现”的光亮非常微弱，还需要我们仔细地探究。

从形态上看，所有传播涌现现象皆以传播系统中信息的涌现为表现，以传播系统中信息的演化为主旨，由于人或人—机“作用者”的全面介入，使得涌现所呈现的面貌更加扑朔迷离，尤其是这些涌现现象机制的“定量”刻画则远远难于非生命系统那些涌现现象，但隐喻性言说无疑仍然具有现实与学理的价值。在上述的样本中，网络传播的涌现现象还表现出显著的变异特征——事件更具多样性，事件发生更加频繁，事件迸发的力度更加强烈，事件扩张的范围更加广阔，网络与现实之间的互动更加深入，一系列网络传播事件在网络上骤然兴起、蓬勃汹涌、戛然陨灭。如果，将网络传播涌现现象的内容作一个初步归纳，我们可以发现，这些内容在信息的意义上大多会聚焦于“性”、“资源”、“权力”。如果将这些关键词作为“谜米”，则那些意识形态、伦理道德、历史文化的纠缠便不再是唯一的言说素材与话题。

更为重要的是，在很大程度上讲，决定哪类谜米将获得成功的关键因素，依然是我们人类通过生物的方式而进化出来的自然本性。由我们人类自然本性决定其必将成功的谜米类型，当然是那些与性、饮食、争斗等有关的谜米。所以不难理解，人们在Internet上加以搜索的最具普遍意义的主题乃是性。

任何一个谜米，只要它进入这些谜米复合体，或是与这些谜米复合体发生某种联系，那么，它就更有可能获得成功。在这个意义上讲，Internet仍然需要我们人类，并且是在我们人类的基因和谜米的共同驱动作用下而发展的。^[30]

这里提到的“性、饮食、争斗”就是“所指”更加广泛的“性、资源、权力”，许多的涌现现象表面有许多丰富的所指意象，但背后大多会聚焦于“性、资源、权力”。人之生物演化远远悠长于人之文化演化，并且一直生生不息地进行着，每个存在的个体或群体其本真处的生物性会在各种场合顽强地表达，或者许多文化演化的繁茂后面都隐含着清晰的生物性印记，这个前提是不该淡忘与忌讳的。当我们面对这些涌现现象所表现出的如此集中、鲜明的生物特性时，那些关于社会生物学的极端言论以及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过度叫嚣，亦不该成为拒斥“生物性聚焦是涌现现象的基础性前提与动因”的理由。无论如何，这些涌现现象的生物性聚焦更为恰当的表述应该是“人类的基因和谜米的共同驱动”或者生物与文化共同演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