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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欧洲乐园:寂静的墓园与喧闹聚会

【摘要】:雅吾有一次听合唱团的男孩儿们说,在森林的深处有一座吸血鬼墓园。这里也是一座花园,是一场寂静而喧闹的节日聚会。与此同时,一个月前在法国奥贝奈圣彼得与保罗教堂墓园遇到的伤感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我刚刚参观过教堂,从侧门信步出来,正好看到一个巨大的墓地。在草地上,布满各色快乐野花的草地上,雅吾看到有一些墓碑,它们显然没有被好好照料,一部分被尘土掩埋起来,一部分长满野草,有的则破烂不堪。

雅吾有一次听合唱团的男孩儿们说,在森林的深处有一座吸血鬼墓园。他们将那里说得越可怕,就越是有人添油加醋。事实上,没人敢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在德国开姆尼茨近郊有一座由古老城堡教堂改建而成的少年宫。附近的学生可以在这里学习画画、制作手工艺品和听有趣的讲座。昔日厚重而粗糙的巨大拱门前如今放置了很多色彩活泼、稚嫩可爱的图腾柱,那是些孩子们画的滑稽笑脸,它们对着每个进入活动中心的人讲故事,你想不听都不行!天空总是那么蓝,蓝得似乎要远远地飞走,蓝得像有另外一种引力,裹着地球旋转。

少年宫也对成人举办艺术活动,如绘制玻璃画和用传统的方式制作彩色玻璃窗。那是一种年代久远、几乎失传的工艺,用锡条将一块块切割好的彩色玻璃焊在一起,拼接成图案,哥特时期教堂炫目的彩色玻璃窗就是用这种方法制作的。我对这神奇而笨拙的手艺着了迷,一连几个小时练习着,好像这么做就可以找到和那逝去世界的某些联系。尽管我忘却了时间的专注只产生出一片透明而快乐的垃圾,但这过程还有另一层乐趣——可以和旧时光不被打搅地絮语,带着某种神秘的、叙事般的忧伤。

少年宫中教室的门牌

午休时间我独自来到城堡隐秘的后院,这里是一座墓园。它静悄悄地躲在一扇很不起眼的铁栅栏门后面,被孩子们遗忘了。不,它没有被孩子们遗忘,他们还不知道它,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只有耀眼的阳光永远地陪伴着这个角落,母亲般爱得深沉而无私。

这里也是一座花园,是一场寂静而喧闹的节日聚会。我从未见过被如此多鲜花所填满的地方:天竺葵、狼尾草、兰花茄、秋海棠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它们聚在一起欢唱,和着圆柏和垂枝榆树的沙沙声。或许这沙沙声仅仅是我的想象,也或许是只小小的蜜蜂在振翅,一片片被太阳镀得绿油油的树叶,它们只不过在微微颤抖而已,好让落影在这无声的音乐会中翩翩起舞。

奥贝奈圣彼得与保罗教堂

每个墓碑都被精心地设计过,然而越是精心就越是令人心痛,仿佛一道道不可穿越的屏障,它们沉重的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扎在未亡人的心中,根须不断伸展着,越来越细,依旧令人刺痛。每一个人的离去都像是穿过他所爱的人的身体,带走了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给活着的人留下看不见摸不着,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却无法填满的空缺。一个用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天使,她正在从手中的篮子里拿出一把把鲜花,播撒在寂寞而荒凉的爱人的心头。在这个繁花似锦的美丽花园里,孤独、恐惧和绝望无处不在,就在风中,在矢车菊的花瓣上,漂浮在白云里,令人无处可依。

这既美好又忧郁的景象忽然让我感受到某种高尚的情愫,在如此无奈的世界几乎灭绝的情操,居然在这里找到了。当然美丽的东西永远都不会灭绝,它们只是恰到好处地隐藏起来,如群星般默默闪耀,发着冷静的光。与此同时,一个月前在法国奥贝奈圣彼得与保罗教堂(Sts.Peter and Paul Church)墓园遇到的伤感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我刚刚参观过教堂,从侧门信步出来,正好看到一个巨大的墓地。由于好奇我走了进去,读着一座座墓碑上面的名字,有的墓碑上有两三个人名,但并没有墓志铭,看来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是啊,那些如焰火般照亮夜空的人生又怎能容身于一句话中?我计算着这些人名的生卒年代,配合墓碑上的照片猜想他们可能的关系,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有些墓碑相当古老,雕刻着精美的巴洛克浮雕,他们没有埋在土里,而是像是出土文物一样摆放在墓地围墙边上。我猜想这些人大概已经尸骨无存了,只有石碑还诉说着无声的怀念,缅怀死者生前的叱咤风云与光辉岁月。大部分墓碑是大理石的,也有朴素的木头十字架,十字架前面是个迷你花圃,盛开着五彩的鲜花,让人不禁想起那个曾经怒放过的生命。墓地入口处有个自来水龙头,供祭奠的人浇花用。

西方人喜欢用鲜花和大理石或陶瓷的小牌子祭奠死者,有的墓碑前面什么都没有,有的则很多。这个墓园中祭品最多的几乎堆满了整个墓碑前的大理石:鲜花、蜡烛、圣母像、一块块印着花束的陶瓷铭牌、七个小矮人、玩具灯塔、憨态可掬的鸭妈妈、熟睡的小蜜蜂、小精灵的水车自行车模型……那是个孩子的墓碑,照片中胖嘟嘟的小脸上挂着永远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只在这世上生活了八年。(www.chuimin.cn)

墓碑前蹲着一位高大的女人,她正在点燃玻璃灯罩里的红色蜡烛,在她的旁边放着浇花用的水壶。看到我,她笑着和我聊天,发现我没听懂于是又换成了德语,之后又蹦出一个英文单词“Birthday”,今天是他的生日。“Today-is-his Birthday。”她说着,笑得是那么灿烂而苦涩,而我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觉得好伤心。”我向她道歉,她听不懂,只是微笑着看我擦拭眼泪,目光暖融融的。她默默地给儿子那小小的花圃浇花,自然而纯熟,就像在自家后院,身边的大篮子里放着齐全的园艺工具。之后她站起来跟我告别,这时我才发现,她的一条腿装着假肢!说不定是一场可怕的车祸或地震夺去了她的孩子和她的腿,可到底怎么回事我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我在附近的旅游用品商店买了一只带有盖子和通风口的大蜡烛,放在孩子的墓前。如果他还活着,今天正好21岁。无法想象这位母亲是如何独自走过这13年的,每一年儿子都会在她心中长一岁,都会喜欢不一样的礼物,从小矮人,到自行车,到灯塔和帆船。她可能还有其他孩子,爱她的丈夫,支持她的家人;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无论如何她没有被死神打败,没有被身体的痛苦打败,她是那么温柔而从容,仿佛悲伤被驯化了,像力量一样陪伴着她,陪伴她在黑暗中寻到阳光,陪伴她愉快地活着。

第二天我又去看乔丹(男孩的名字),我和其他人送的蜡烛早就被风吹灭了,只有他妈妈点燃的蜡烛还在玻璃罩子里平静而缓慢地燃烧着,明亮得像是另一个太阳。

……

后来我又去了一次少年宫。看到有中国面孔,记者好奇地采访了我,后来我绘制玻璃画的照片刊登在当地的日报上,旁边写着:来自国际大都市上海的某某某,在我们的少年宫学习古老的玻璃画技艺。原来在他们眼里,上海是那么的遥远和摩登!

在草地上,布满各色快乐野花的草地上,雅吾看到有一些墓碑,它们显然没有被好好照料,一部分被尘土掩埋起来,一部分长满野草,有的则破烂不堪。这景色并不恐怖,只是有那么一点伤感。

忽然雅吾发现了一个男孩子,不,不是男孩子,是个小孩儿吸血鬼!他躺在一个最大的墓碑下面,有可能是正在看一本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是一座很漂亮的墓碑,大理石上布满常春藤的雕塑,还有精美字体的铭文,上面写着:“谁与我共享这美景。”

为什么那么忧伤?我的忧伤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