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舞蹈审美表达的异趣与素质教育背景下舞蹈美学教育的关联

2023-11-06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舞蹈的“含蓄”往往委婉却不晦涩，欲说还羞，温润地传递审美情感与理想。曾几何时，中国艺术和中国人的表达方式往往被认为是含蓄的。这样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解读要求却几乎成了中国观众对西方现代舞的一种审美障碍。实际上含蓄与隐喻分别对应着审美主体与客体的不同要求，体现了中西舞蹈审美表达的异趣。

中国舞蹈圆曲拧倾的体态和回旋流转的运动构成了时空中的曲延，与外开直立的西方古典芭蕾构成了形态上的显著差异。这使我们容易认为中国舞蹈的身体表达是含蓄内敛的，而西方芭蕾却是直接开放的。然而，比外在形态更有意味的是内在审美表达的异曲同工。中国舞蹈的“含蓄”往往委婉却不晦涩，欲说还羞，温润地传递审美情感与理想。西方舞蹈却常常设置谜题一般的“隐喻”，将真实的意图隐藏在表象的线索中等待解读。含蓄与隐喻，分别对应着审美主体与客体的不同要求，体现了中西舞蹈审美表达的异趣。

含蓄与隐喻的话题是源于对当代中国舞蹈创作的一个困惑和思考：困惑在于，近来所看到的当代中国舞蹈的创作，似乎越来越多出现外露性的情感表达以及直白性的叙述方式。而我们所接触到的很多西方舞蹈，尤其是现代舞和当代舞，却往往有着很多潜藏的意义表达。甚至因为解读的困难和意义的隐藏，造成了西方现代舞和当代舞在中国传播的某种障碍。由此而引发的思考在于，这种现象似乎和人们印象中的中国文化传统的审美表达方式有所背离，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曾几何时，中国艺术和中国人的表达方式往往被认为是含蓄的。何谓含蓄？大概有以下两层意思。

言简意赅。简短的话语，却包含着深刻的意义。话语中的思想和情感含而不露，耐人寻味。由此可见，含蓄表达的关键在于两个字：一是要“少”，二是要“含”。对于舞蹈而言，“少”就是动作设计要简洁流畅，不能有过多繁复的修饰和枝叶。动作过于复杂，节奏处理过于快速纷乱，动作的视觉形象就会复杂化而导致“焦点”模糊，使动作的意义弱化。“含”则应该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方面是情感表达要有“度”，不能过于强烈浅白。

例如，动作不应是宣泄性的，而要有所控制和收敛。古人说“捶胸顿足”来表达悲痛之情，但并非真的要像疯了般猛捶胸、乱顿足一番才能够表达。周礼中吊唁的人们会肃穆而安静地捶捶胸、顿顿足，用近乎礼仪的动作表达着内心的哀思。一方面，有所克制的“捶胸顿足”比发了疯似的“捶胸顿足”要含蓄，但内在的力量并不一定因为含蓄而减弱；另一方面是意义的表达要曲折，不能过于直接。例如，人物动作关系之间的处理在指向上就不应过于简单直白。双人舞《萎萋长亭》以舞蹈的方式表现青年男女长亭话别，并没有像《雨霖铃》中的文字那样只是“执手相看泪眼”，而是安排了多次男女“欲语还休”的动作呼应：男演员在前，女演员紧随在后，亦步亦趋踏在告别的路上。女演员抬手想要挽留，男演员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来，女演员却已经放下手扭回头去暗自神伤。这“不同步”的含蓄道尽了内心的留恋与不舍。再如“托物言志”这种传统的中国表达方式，在舞蹈中同样也可以曲折借用他物传递理想情趣。我们常见的就是以舞蹈动作的形象模拟自然物象，如《雀之灵》中轻盈圣洁的孔雀，如《荷花舞》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然而，我们今天的含蓄还剩下几分呢？昆曲《牡丹亭》杜丽娘“离魂”一场戏中，杜丽娘在方寸舞台之间且歌且舞，声音婉转，身段精妙，就在掩窗隔开风雨之际悄然离魂而去。

只是轻轻斜倚桌旁，犹如沉睡。离魂之际波澜不惊，但平静下的刻骨铭心却动人心魄。反观今天很多舞蹈的创作，动辄呼天抢地，仰首踢腿，大跳翻转，浓烈之时还会和“死人”共舞，情感泛滥如洪水滔天，哪有含蓄可言？看看今天大晚会、大舞剧的制作，奢华的仿真实景，大块的LED屏幕上炫目的动画，摇头晃脑外加快闪的电脑灯，被其包围的舞蹈几近可以忽略不计，哪有含蓄可言？这种极致的表达和肤浅的感官刺激犹如吸毒一般，会让我们在强刺激中渐渐丧失审美的敏感触觉，渐渐窒息心灵的感动。有几分讽刺意味的是，我们标榜传统艺术的含蓄时，往往认为西方的表达方式比较直接，但在西方现代舞的广泛传播中，我们看到的却是大量的隐喻和象征，甚少直白式的表现。美国现代舞大师玛莎·格雷姆的《悲歌》，以夸张的服饰和扭动的人体象征着外部束缚下人的内心挣扎，短短数分钟的作品没有解释性的故事或情节，完全诉诸独特的动作技巧和刻意改变的视觉形象。德国舞蹈剧场大师皮娜·鲍希的《穆勒咖啡馆》中散乱的桌椅、游荡的身体、重复的动作构成了生活群像的诸多隐喻：内心的伤痕、不顾一切的付出、梦游般的呢喃。(www.chuimin.cn)

这不是我们眼睛看到的咖啡馆，而是身处咖啡馆中内心的彷徨。这些作品从不尝试像对待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拼命说清楚自己的意图，而是直接呈现编导的内心视像。因此，西方现代舞蹈的隐喻和象征是需要解读的，甚至可以把一些似乎毫无关联的事物联系到一起，构成个人式的“密码”让你破解。这样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解读要求却几乎成了中国观众对西方现代舞的一种审美障碍。对此大部分人的回答简单而干脆：看不懂。问题在于，难道我们对于每个舞蹈的要求就像连环画一般“看得懂”，舞蹈的审美价值就实现了吗？实际上含蓄与隐喻分别对应着审美主体与客体的不同要求，体现了中西舞蹈审美表达的异趣。中国舞蹈的“含蓄”往往委婉却不晦涩，欲说还羞，温润地传递着审美情感与理想。它偏向一种引导性的主体述说方式，兼顾到客体的接受，但更强调主体的分寸、尺度。也就是说我虽然表达含蓄曲折，但还是要引着你去领会我的意思，所谓“曲径通幽”而不是“拒之门外”。

而西方舞蹈^[9]却常常设置谜题一般的“隐喻”，将真实的意图隐藏在表象的线索中等待解读。它偏向一种个性化的主体述说方式，强调更为自我的表达并由此形成对客体审美的挑战。甚至打破了审美的固定意义，在多义性中建立了解读的乐趣。你最终能否解读，解读到何种程度，或做出什么样的解读都是你自己的问题。正如迷宫一般，自己不探索就只能困死，而出路不止一条，出口也不止一个。但不管是含蓄还是隐喻，其实都对艺术的表达和艺术的审美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即真正的审美一定不是单向的，而是需要调动客体的参与。古人送客不说让你走，只是端起茶来，这叫含蓄。可你要是赖着不走，这叫不识趣、没意思。

艺术的含蓄表达也需要在引导下独自琢磨品味，“曲径”终归还是得你自己迈步进去才能“通幽”，可没有八抬大轿伺候。西方现代舞的隐喻更是迷宫前的一道大门，你连门都不愿推就只能直接退出了。因此，含蓄与隐喻实际上异曲同工，都需要审美客体的主动参与，才能建构审美的有效性，才能达到审美的乐趣。对于中国舞蹈含蓄的表达方式而言，我们在传统中形成了一种审美的默契。这种默契建立在相同的知识和文化积累的基础上，才能够使审美主体和客体相向而行并心照不宜。但当代社会生活方式的改变和传统文化的流失，让我们几乎丧失了这种默契。主人端一下茶杯就该到送客的时候，客人没准还会开口再要一杯咖啡。而与此同时，西方现代舞尽管在中国广泛传播多年，但其基于西方文化背景所倡导的审美的主动性，由于根本的文化差异也没有能够在中国真正建立起来。

再加上中国近几十年经济快速发展所带来的文化冲击，使我们看到的大量艺术审美演变成一种单向的灌输和娱乐。观众越来越懒，创作越来越“白”，审美的乐趣和品位自然就没有了。我们无法要求今天的男女谈恋爱含蓄一点，别当众接吻，因为他们有着今天的生活方式。但传统审美表达中含蓄的韵味却永远是值得我们留恋和欣赏的，因为那种内心的对话和感动是穿越时空的。一个吻没有连着心，也不会留下什么。所以，当我们一面丢掉了自己传统的含蓄，一面又迷失在西方现代的隐喻之中时，这不完全和中西差异相关，不完全和时髦与否相关。究其原因，终是我们不小心把艺术当成了消遣的玩意和换钱的工具，失去了对艺术的虔诚之心和敬畏之意。

中西舞蹈审美表达的异趣与素质教育背景下舞蹈美学教育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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