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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媒介娱乐史纲:话本小说与章回小说对比

【摘要】:宋代的街市评书演化为白话小说,让中国小说走向成熟,并成为世俗娱乐工具。宋元产生的话本,经明代文人的加工与出版,从话本迅速发展为小说。于是,陈腐的说教替代了生动的情节,笨拙的说理替代了快乐的感觉,这使得中国白话小说、短篇小说在清代出现了断代。明清两代出现的章回小说,是中国古代娱乐书籍历史的最高峰。许多小说可能因艺术价值而存在于小说史中,但此五部书则兼备艺术价值与娱乐价值。

宋代的街市评书演化为白话小说,让中国小说走向成熟,并成为世俗娱乐工具。

中国人实用主义态度,对小说的兴衰大有影响。严肃而非娱乐的实用主义态度让中国的知识分子长期把论述治国之道的经文子集视为正统,而小说,特别是白话小说则长期无法登上大雅之堂。因而白话小说则藏于知识分子们的书斋密室,而躲过元明清三代的无数次毁禁。“雪夜闭门读禁书”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特有的读书娱乐方式。雍正帝曾经因一大臣上奏时,援引小说《三国演义》而将其定罪。小说只可私下阅读,不可以成文援引。娱乐书籍在封建时代的地位可见一斑。

但是,宋代城市在工商业的繁荣下,市民阶层迅速壮大,同时又取消了自古以来的宵禁制度。这使得中国的娱乐业,特别是表演类的娱乐得到了发展的机会。这时,一批卖艺为生的说书人,把“小说”和“讲史”呈现在观众面前。如冯梦龙所说,“一人一事足资谈笑者”,而“讲史”为“巨观”。“小说”的代表作为《简帖和尚》《快嘴李翠莲记》等,“讲史”的代表作为《三国志平话》《大宋宣和遗事》。这里,中国渊源的历史再次为中国的娱乐书籍提供了重要的资源。

宋元产生的话本,经明代文人的加工与出版,从话本迅速发展为小说。以市民阶层为拟想读者,题材以“风月”“公案”的“惊奇”居多。这一时期性内容达到了中国小说的第一个高峰,解题娱乐因素也在“公案”里得到充分的体现,而对“奇中奇”的追求,更是对奇观娱乐因素最成功的把握。

但是,文人对说书人的替代,虽然让小说的艺术性得到提高,同时又是小说发展的一个灾难。为了赚钱,说书人让作品的娱乐性特征非常明显,而文人则把说教带入了小说。从冯梦龙和凌濛初的“意存劝诫”开始,因果报应、忠孝节义,以“醒心”替代了“娱目”。大段的有诗为证和说教议论,使文人们意图达到一种沉重的“隐寓于惊魂眩魄之内,俾阅者渐入于圣贤之域而不自知”的境界。于是,陈腐的说教替代了生动的情节,笨拙的说理替代了快乐的感觉,这使得中国白话小说、短篇小说清代出现了断代。

明清两代出现的章回小说,是中国古代娱乐书籍历史的最高峰。

自《三国演义》始,中国的书籍娱乐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在明代小说中,以《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为“四大奇书”。此四部小说和后来的《红楼梦》,形成中国小说艺术之巅,同时,它们又不仅仅辉煌于艺术史之中,而且成为中国娱乐书籍的永恒作品。许多小说可能因艺术价值而存在于小说史中,但此五部书则兼备艺术价值与娱乐价值。

《三国演义》与《水浒传》一样,是以“英雄传奇”而吸引读者的。实质上,正是“英雄传奇”让中国人读史为乐。《三国演义》的魅力不是演义历史,而是展示英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三国演义》上卷完成了刘关张等英雄传奇后,下卷的历史演义就缺了不少趣味。由于同样的原因,《水浒传》的前半部分,写完了宋江、武松、鲁达、林冲、李逵等人的英雄传奇,排完座次后,就没什么大看头了,难怪金圣叹“腰斩水浒”。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中国相当多的历史演义,正因为只顾演义历史,如民国的蔡东藩作品,只有史之奇、而无人之奇,其娱乐价值就大打折扣。

“英雄传奇”的娱乐价值在于其包含着人的行为奇观和人性两个方面的双重娱乐价值。英雄行为是那些平常人想做而不敢做或是做不了的事,其可以是智慧的奇观,也可以是勇气和力量的奇观。前者是火烧赤壁、草船借箭、空城计、智取生辰纲;后者是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景阳冈打虎、拳打镇关西。人性方面则表现为性格的魅力,这也是娱乐的重要因素,其价值有的时候甚至超越了情节的娱乐价值。《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有许多性格迷人的人物,在读者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西游记》挖掘了中国小说娱乐的另一个重要因素:魔幻因素。魔幻是书籍娱乐的重要因素。魔幻是将虚构极致化的艺术方式,这种方式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是以书籍媒介为主要形式。同时,《西游记》的娱乐色彩还来自孙悟空的英雄传奇和猪八戒富有喜剧特色的滑稽行为。

《金瓶梅》是一部文人独立创作而成的作品,因其大量性描写的内容而存在争议。郑振铎在《中国俗文学史》中用的句式多为“如果除去淫秽的描写,此书会如何如何有价值。”但《金瓶梅》的“洁本”不可替代原作。陈平原对《金瓶梅》有15 个字的成就概括:真实的生活、琐碎的笔墨、完整的结构。这三句话实质是《金瓶梅》对于《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突破成就的概括,但是并不是此书为人们所欣赏的理由。

《金瓶梅》实质是一部以性娱乐为中心因素的巅峰之作,它开辟了中国娱乐文学的一个全新领域。明代万历年间,在中国思想界对理学与道学的否定下,中国社会一度出现了一种追求世俗享受的风气,这在李贽、李渔等人的作品中也多有体现。尽管中国小说中也有《金主亮荒淫》《绣榻野史》等类似作品,但是《金瓶梅》却以陈平原的15 字概括与性娱乐因素的结合,使之娱乐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明清之际,中国小说史上出现了黄色小说高潮,引起了当权者的警惕:(www.chuimin.cn)

《国色天香》,明·万历年间禁。遭禁原因:展示各种偷香窃玉手段;

《剪灯新话》,明·正德年间禁。遭禁原因:扭曲的情欲表现;

《醋葫芦》,清·嘉庆年间禁。遭禁原因:婚外性行为的集中描写;

《隔帘花影》,清·康熙、嘉庆年间禁。遭禁原因:压抑中的性幻想;

《飞花艳享》,清·道光年间禁。遭禁原因:“女偷男”的新香艳情节;

《空空幻》,清·道光年间禁。遭禁原因:压抑中的性幻想;

《玉楼春》,清·嘉庆年间禁。遭禁原因:房中术、性虐待情节;

《红楼春梦》,清·嘉庆年间禁。遭禁原因:格调低下、色情;

《品花宝鉴》,清·道光年间禁。遭禁原因:同性恋生活揭秘;

《九尾龟》,清·同治年间禁。遭禁原因:妓院生活。

现在不论在实际生活中,还是在信息的消遣中,大众普遍认同性快乐的合理性。但是在文学层面上,都有着对性快乐内容的警惕与敌视,但是大家几乎都承认,没有性的内容,小说的精彩程度一定会大打折扣。由此可见,性娱乐在小说娱乐中起到了巨大作用。从《金瓶梅》到《红楼梦》,中国小说的性娱乐因素得到充分的认识。同时《红楼梦》又达到认识成就、艺术成就和娱乐成就三峰并耸的境界。

从《三国演义》到《红楼梦》,中国的小说家完成了从奇观、性、魔幻、角力、人情、解题、滑稽等诸多娱乐因素的认识。

魏晋志怪、宋人话本、明人演义,构成了中国古代小说的初长史。章学诚称中国小说的三变:汉魏之事杂鬼神、唐人之情钟男女、宋元之广为演义。近两千年的中国小说史,自然有许多作为小说艺术史的研究成果,但本节描述的是小说作为娱乐书籍的成长脉络和小说娱乐内容的成长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