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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夫《不同空间的对话》书评

【摘要】:《不同空间的对话》是作曲家张小夫于1992—1993年创作的电子音乐组曲。从声音处理的技术手段来说,使这些声音改头换面甚至面目全非并不是难事,但为了更好地体现出音乐所蕴含的中国特质,作曲家并没有这样做。第一段的陈述方式仍然是引导型与呈示型相结合。在这一片段的前进中,主要的声音主题来自经过处理的竹笛与二胡的声音,埙的声音主题仅出现了为数不多的一两次,是为了与《地和天》进行前后呼应。

《不同空间的对话》是作曲家张小夫于1992—1993年创作的电子音乐组曲。作品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地和天》是在法国巴黎的 Edgar Varese 电子音乐实验室创作完成的,长度为2分59秒;第二部分《人与自然》是在法国巴黎 La Muse en Circuit 电子音乐实验室创作完成的,长度为6分50秒。虽然两个部分的创作时间与地点都不相同,但在作品中使用的电子音乐作曲技法统一,而且音乐要表达的思想内涵完整、清晰。

20世纪90年代初,数字音频技术与传统模拟技术并驾齐驱。在电子音乐的创作中,使用计算机音乐语言编写程序和使用MIDI与数字音频软件来控制并且处理声音的做法正在逐渐成为主流。但这部组曲仍旧使用磁带录音机(tape recorders)作为存储设备(sound storage equipment),因此它在创作技法上也是以传统磁带音乐(tape music)为主的。例如,变速(chang of tape speed)、变向(chang of tapedirection)、循环(tape loops)、裁剪和拼贴(cutting and splicing)。此外,这些技术并不是被单独使用,而是两个或多个结合运用。再加上调音台(Mixers)、均衡器(Equalizers)、滤波器(Filters)、混响器(Reverberation Units)的综合处理,在传统磁带音乐的创作中,从用剪刀与胶带对磁带做物理裁剪、拼贴到两个或几个磁带录音机之间的相互转录与多重合成,这种乐趣只有亲手摸过磁带录音机的作曲家们才能体会得到。

作品中的声音材料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人声,这些声音几乎都是没有明确音高的噪音,都是作曲家自己的声音;另一方面是一些中国民族乐器,比如埙、二胡、竹笛等,这些声音大部分是有明确音高的乐音,还有一些是比较短小的乐汇。这些通过话筒采样来的声音比起那些由电子振荡器(Oscillators)与包络发生器(Envelope Generators)产生的传统电子声音来说,更加有活力,更容易吸引人。从声音处理的技术手段来说,使这些声音改头换面甚至面目全非并不是难事,但为了更好地体现出音乐所蕴含的中国特质,作曲家并没有这样做。

作品结构如图1。

图1 《地和天》波形图(Waveform)、声谱图(Sonograph)40Hz-12kHz

如图1波形图所示,《地和天》分成三个段落。其中第一、二段中又可以划分次级结构。第一段可以从0'30''处划分为前后两部分,前一段是引导型的陈述方式,随着一声有撕裂感的巨响后,音乐进入了长达十多秒的寂静。但这种寂静并不是静音,而是由极弱的声音渐渐地发展,而后引出后一段由埙的音色构成的另一个声音主题。后一段是以呈示型的陈述方式为音乐的主体,除了埙以外,在音乐的前进中,又出现两个声音主题。一个主题是属于金属、体鸣类的敲击声音,将在以后的音乐中多次出现,并且有很大的发展;另一个声音主题出现在第一段结尾大约1'12''处,形成了一个音高(pitch)与振幅(amplitude)迅速提升与增加的高点,然后马上回落,同时也带来较强的段落终止感。在图1声谱图中也可以看到,虚线箭头所指的1'14''之前有一段黑色的区域,这在视觉上证明了这个高点的形成。

第二段从1'52''处也可以划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展开型的陈述方式,金属敲击的声音主题与第一段中听起来类似电声的主题都在这里进行了展开,但是展开的幅度不大,与主题的原形没有很大的区别,对音乐材料的发展是属于继承性的。后半部分的功能近似于古典奏鸣曲中的属准备句。金属声音的主题变形出现了三次,并且一次比一次弱,从而对再现部分的出现造成了很强的期待感。

第三段只能说它带有再现的因素,因为只再现了乐曲起始处带有撕裂感的声音主题。除此以外,便是对之前出现的声音主题进行了较大的发展,同时又加入强有力的低频声音。从图1声谱图中也可以看出,从2'19''开始,各个频段逐渐变得十分丰满,总体振幅也是全曲中最强的部分,无疑这是乐曲中的高潮段落。在这段再现又展开的音乐中,几个声音主题轮流交替着出现,形成了紧张度,在段落的收尾处音量先是减弱,然后又迅速增加,最后骤然停止。之后,所留下的只是左右声道的延时效果(cross delay)与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动机。这样给听众造成了一种更强的期待感,也为组曲中的第二首《人与自然》做好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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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人与自然》波形图(Waveform)、声谱图(Sonograph)40Hz-12kHz

如图2波形图所示,《人与自然》也分成了三个主要段落。第一段的陈述方式仍然是引导型与呈示型相结合。在这一片段的前进中,主要的声音主题来自经过处理的竹笛与二胡的声音,埙的声音主题仅出现了为数不多的一两次,是为了与《地和天》进行前后呼应。在乐曲1'36''时出现的好似野兽声嘶力竭的嚎叫的声音是展开段落的主要声音主题之一,在图2声谱图中也可看到,这是第一段的高点部分;然后乐曲进入了寂静的等待,预示着强烈的展开段落的到来。

第一段对声音主题的运用非常巧妙,例如对二胡用弓根儿紧压琴弦的声音和对竹笛花舌的声音进行加工处理后,听起来十分像自然界中某种鸟鸣的声音,十分生动、惟妙惟肖,给人一种在电子音乐中独特的艺术美感。这正反映了电子音乐创作中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声音是音乐的生命。

第二段可以从4'16''处划分次级结构。前半部从2'05''处出现的闯入式的金属、体鸣类的敲击声音主题开始,完全是展开型的陈述方式,是全曲的高潮段,也是整个组曲中最富有矛盾冲突的段落。再加上在呈示阶段出现的多个声音主题以复调式的手法进行发展,主题之间相互交织、此起彼伏,造成很强的交响性,从3'22''左右到音乐紧张度的最高点这一段尤为强烈。随后是音乐高潮过后的能量逐渐削弱阶段,直到4'18''。后半部分的陈述方式是收拢型的,一方面在音乐前进的声音中,金属敲击的声音主题以多个不规则短小乐节的方式出现,都是带有明确音高的声音,并且全部带有延时效果,因为延时效果量很大,又渐渐成为音乐的背景层。以上所述,在图2声谱图中成片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儿区域可以看到。另一方面在音乐背景中的声音,频率逐渐降低,振幅也逐渐减弱,为尾声做好了准备。

尾声从5'16''一直到乐曲结束,是以收尾型的陈述方式贯穿始终,无法划分次级曲式。音乐的前景中依次出现了之前在乐曲中呈示与发展过的几个声音主题的变形,例如埙的主题就是其中之一;背景里有一个声音在高频处时隐时现,虽然音量不大,但是以它的频率所在的高度足以引起听众的注意。这一段也可以看成是整首组曲的尾声部分,它不仅成功地平息了高潮段落的矛盾冲突,也使听众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忆与思考整首组曲的发展脉络与音乐的内涵。

从整体来看,虽然是一部以具体声音为主要元素,并且通过磁带音乐的技术手段进行创作的电子音乐作品,但在音乐的结构中总会受一些传统经典音乐曲式的影响。例如,组曲全部长度将近10分钟,而整个组曲中的高潮段正好是在四分之三处。更巧的是,从高潮的最高点6'40''之后音乐中的能量突然回落,一直到新的陈述方式出现正好是在7'18''处,也就是一些经典曲式中常提到的所谓“黄金分割点”的位置。当时作曲家并没有用视觉来控制音乐,如采用计算机软件显示音乐的波形图,而是完全凭着感觉来把握音乐的发展。这并不是用数学的方式来分析音乐,出现这种结果有可能是巧合,而更大程度上与作曲家多年来创作传统音乐的功底是分不开的。

这是作曲家第一部纯粹的电子音乐作品,也是中国作曲家最早在国际重要电子音乐作曲比赛中获奖的作品。这部作品曾先后获得1993年法国 Bourges 第21届国际电子音乐大赛“专业电子音乐作曲”优秀作品奖、意大利Luigi Russolo第15届国际电子音乐大赛“实验室电子音乐作曲”优秀作品奖、加拿大蒙特利尔第三届国际“微型电子音乐作曲比赛”决赛奖和法国 EdsarVarese 电子音乐作曲比赛大奖,是在中国电子音乐发展历程中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

用作曲家自己的话来概括这部作品:“世界是万物对话的产物:地和天、人与自然、生命与生命……人,生而便无可逃避地面对着对话中的世界,因而也便无法选择地加入无限的对话之中,并从对话中实现了自己在时间和空间中的永恒。”

(张睿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