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朱践耳《第四交响曲》:当代中国器乐创作研究作品评介汇编

朱践耳《第四交响曲》:当代中国器乐创作研究作品评介汇编

【摘要】:《第四交响曲》由作曲家完成于1990年5月。力图探求存在与虚无的关系,以及生命与自然的运动现象和规律。第二组四音列是第一组的倒影,其间的音程数与第一组四音列完全一致。音色与音区的高低同质,这三项主要的音乐要素完全一致地呈现出完美的拱形线条形态。后面,是原形序列的严格逆行的变奏。低音曲笛的音色,不由得使人产生一些生命初期的某种悲凉凄楚感。

《第四交响曲》(Op.31)由作曲家完成于1990年5月。作品荣获1990年瑞士第十六届玛丽·何塞皇后(Quean Marie Jose)国际作曲比赛大奖(每届仅取一名)、1991年5月第十四届“上海之春”优秀创作奖、1991年上海市首届文学艺术奖最高奖——杰出贡献奖(每届1~3人)。

为符合作曲比赛条例的规定,本曲为22件弦乐器和一件独奏管乐器而作,作曲家为此特选了乐队的编制如下:

六把第一小提琴;六把第二小提琴;

四把中提琴;四把大提琴

两把低音提琴;

一支竹笛。

各种提琴的数量之和正好是22件弦乐器。一件独奏管乐器选定为中国竹笛,标题定为“6.4.2.—1”。从该作的乐队编制、民族特色来看,中西融合之法就已凸显,加之数字化的标题,我们不难看到此作的特点。聆听其音响,其中的新与鲜之味,很有奇特之感。

全曲用数列6.4.2.5.3.1,对音高、节奏、节拍、音色等方面做全面而又灵活的控制,既有现代无调性音乐的抽象性和神秘感,又有华夏音乐隽永的气韵。含蓄与激情,虚散与精确,模糊与具象互为映衬,相互融化、整合。力图探求存在与虚无的关系,以及生命与自然的运动现象和规律。

作品的音乐意象与中国道家的哲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及“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有密切关系。

一、“6.4.2-1”的破解

“6.4.2.-1”原本是作品中配备的乐器编制,作曲家的灵感为之所动,干脆将音乐素材运用序列设计与之相联系,即音列里音与音之间音程的音数(每个半音为一个音数)恰好是“6.4.2.-1”。作品的十二音序列见例1。

例1

这个十二音序列由三组四音列组成。每一组四音列中音与音之间音程的音数恰好是“6.4.2.-1”这个数列。如第一个四音列中音与音的音程关系:C—#F是增四度音程,音数正好是6;#F—D是大三度音程,音数正好是4;D—E是大二度音程,音数正好是2;两个音列之间结合的E—E音是小二度音程,音数正好是1。(注意:数1特指两个四音列结合之间的音数。)第一四音列中的前二音,即C和#F这个增四度音程在作品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第二组四音列是第一组的倒影,其间的音程数与第一组四音列完全一致。奇妙的是第三组四音列,因为这一组音列不再与其他音列连接,所以四个音之间只能有三种音程,其音数为“5.3.1”,即B—F是纯四度音程,音数正好是5;F—A是小三度音程,音数正好是3;A—G是小二度音程,音数正好是1。数字5和3的出现,将1至6联系了起来,有出其不意的妙用之感。

全曲的核心节奏序列也是以数列:“6.4.2.1”和“1.2.4.6”为主轴,逐渐向相反的两极展开。(www.chuimin.cn)

二、“6.4.2.-1”的速度、力度、音区、音色的拱形结构与集中对称之音响动态

1.全曲的速度呈散—慢—中—快—慢—散的布局,极似中国传统音乐的“板腔变速结构”的思维方式。

2.全曲的力度变化呈现也是由弱到强再回到弱的布局,总高潮几乎正好处于黄金分割点位。

3.全曲的音色、音区安排处理与速度和力度相适应,由低音区低沉的曲笛音色至高音区响亮的梆笛音色,又回到低音区曲笛低沉的音色,即低音曲笛—曲笛—梆笛—曲笛—低音曲笛。音色与音区的高低同质,这三项主要的音乐要素完全一致地呈现出完美的拱形线条形态。

三、“6.4.2.1”的内容与美学解析

从全曲音响动态的效果上感悟,大体上可将弦乐队比附为客体——自然;曲笛和梆笛则是主体——生命的象征。这是该作乐器配置的一个特色。

引子的散板音乐(第1—16小节),低音曲笛演奏员将嘴离开吹孔,以秒为计算单位按照“6-5-4-3-2-1”的数列,吹奏出一连串有声无音的气流声,这种“气”声,犹如一片空旷、虚无里万物之灵的“道”。万物皆由“道”而生成,“道”则以万物之母的“气”为表(生出了“一”)。加弱音器的六把第一小提琴分别以数列“1.3.5”和“2.4.6”的次序、节奏和乐器分配依次进入,构成六个声部,在极高的音区、极弱的力度,用震音碎弓奏出第一个四音列的前两音(三全音,增四度关系)并形成卡农模仿。2小节之后,第二小提琴以同样的方法,奏出第二组四音列的前两音。之后,随音符的逐渐密集,音量逐渐增强,宛如太空中的星星,晶莹闪烁。随后,中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也依次进入,演奏震音碎弓与滑音结合的音响效果,音乐呈现出一个小高点。笛子以新颖的C长音出现,舒展悠长,仿佛“道”生出了“一”,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序号,是散、慢板,音乐以原形序列为音高基础材料,低音曲笛主奏,以自由十二音的手法,在呈示中展开,形成多段落的“主题与变奏”,似乎描绘了一个小生命初期的生长过程。在主题原形(第17—31小节,长达15小节)的呈示中,低音曲笛将十二个音拆为一个个单音吹出旋律。后面,是原形序列的严格逆行的变奏。在此,作曲家将弦乐作音色配置处理,除常规的演奏方法之外,采用了诸多现代弦乐的“音色”效果演奏法,如:用指甲拨弦,左手虚按琴弦发出类似古琴的吟滑效果,在琴码上或琴码后面拉奏或敲击的奏法,发出人声呵气的声音效果,类似琵琶轮指的扫弦效果,用弓干击琴,手指关节敲击琴面板的奏法,等等,形成多达22个声部线条,其奇特的音响效果不得不使人感到自然界的混沌和神奇。低音曲笛用颤音、花舌、滑音等一连串的特殊技法不断变化着音色,又不得不使人联想到新生命的躁动和活性。低音曲笛的音色,不由得使人产生一些生命初期的某种悲凉凄楚感。(这段音乐表现出来的自然界的神奇、生命的灵性和活力实为妙趣横生。)

序号的音乐是个过渡性段落,在此,仅一个单音D,在各个声部上,用各种时值、音高、节奏和不同的演奏法变化,造成音色上的微妙差异,形成“音色旋律”,思路与前面的“音色”效果演奏法如出一辙。

从序号开始,结束了散板,音乐入拍,进入行板,主奏乐器曲笛取代了低音曲笛,主音色由低音转换到了中音区。在拍中,在中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演奏的固定低音伴奏音型的基础上,曲笛吹出带有中国远古民族神韵的旋律音调,仿佛生命初期的悲凉凄楚感。弦乐各声部音列、节奏型、乐器和演奏方法(拉、拨、颤音和用弓干敲击)的不断轮换变化,则犹如无始无终的自然界有序有法的规律运动和变化。

弦乐的泛音琶音、用手拍琴弦和琴的面板、由低向上的滑音“鸣叫”等奏法,使音响动态逐渐喧闹起来。

序号,音乐的速度加快,进入中—快板。主奏乐器的曲笛改换为音区较高的梆笛。这是一个可分为四个层次阶段的“展开部”性质的段落。序号处,弦乐队采用多种非常规的敲击演奏方法,奏出打击乐器效果的敲击音响。此时,弦乐队多达22个声部,形成一个密集型的“音块”——各声部以四度、五度音程和音的密集重叠,产生极不协和的音响效果(第223—226小节)。仿佛自然界中迷迷蒙蒙、密密麻麻的各种生命和多元化的物质现象在蠕动、欢跃和闪烁。梆笛演奏家在高音区吹出明亮、高亢,上下来回俯冲的滑奏的音调与一片鸣叫的音响动态,弦乐队全奏敲击出整齐的“6.4.2.-1”节奏组合,音响的强度膨胀到极致,音乐达到全曲的最高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理念,以及宇宙间“从无到有”的发展过程通过音乐艺术的音响动态得到形象的展示。“有”之世界一片喧哗,“有”之万物欣欣向荣。“有”之生命与自然同庆同乐!

序号,是慢板终曲。弦乐组以轻弱的力度奏出逆行方向的节奏组合:“1.2.4.6”节奏型,主奏乐器曲笛演奏上下滑音的声响,之后又更换回低音曲笛并以颤音吹奏法演奏序列变化后的材料,所有的音乐材料作逆行压缩处理,逐渐返回到曲首,最后低音曲笛奏出C音的气声,并渐渐消失……留下的仅是一片静谧。仿佛一切的“有”最终还是“无”,从而艺术地表现了“从有到无”的哲理和其全部过程。

(卢广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