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朱践耳《第一交响曲》:当代中国器乐创作研究上卷作品评介

朱践耳《第一交响曲》:当代中国器乐创作研究上卷作品评介

【摘要】:《第一交响曲》由作曲家完成于1986年,由陈燮阳先生指挥上海交响乐团首演于1986年5月第十二届“上海之春”音乐节。从20世纪中国社会的“文革”事件到人类的历史“命运”,从人类的“命运”到人性的深刻思考,这是朱践耳全部交响曲创作的思想内涵,也可以说是《第一交响曲》真正的思想主旨,更是作曲家朱践耳运筹了近十年,才完成写《第一交响曲》的真正缘由。其中第一乐章的引子“恐怖”动机的扩大倒影,以及各种移位均有呈现。

《第一交响曲》(Op.27)由作曲家完成于1986年,由陈燮阳先生指挥上海交响乐团首演于1986年5月第十二届“上海之春”音乐节。作品荣获1986年第十二届“上海之春”唯一作品一等奖、1992年中国唱片公司第二届“金唱片”“创作特别奖”。

从20世纪中国社会的“文革”事件到人类的历史“命运”,从人类的“命运”到人性的深刻思考,这是朱践耳全部交响曲创作的思想内涵,也可以说是《第一交响曲》真正的思想主旨,更是作曲家朱践耳运筹了近十年,才完成写《第一交响曲》的真正缘由。

这是一部在形式上极为传统的交响曲,四个乐章,双管乐队编制,但是,使用了一组庞大的打击乐器,其中还添加了一条鞭子。作品中使用了无调性与调性思维,以及十二音序列作曲技法。第一、二乐章,集中刻画人性的异化;第三、四乐章,则是人性的回归。中心思想是揭示真善美异化为假恶丑,最终,仍然肯定和向往着人性的美和善。四个乐章的标题采用了表达人的思想感情状态的标点符号

第一乐章的标题符号是:?(疑问号)。

人的“命运”史叙述:这是20世纪中国“文化大革命”事件,是人类历史长河的一段。这种“命运”是偶然?还是必然?这种“事件”为什么出现在20世纪下半叶的中国?这可能就是第一乐章标题“?”疑问号的内涵。

引子音乐一开始的音响动态,预示了不祥、恐怖之感。这是由4个音构成的“恐怖”动机造成的,该动机以宽音程上行走动、半音收束,其中的小七度、减五度和小二度音程是造成不祥、恐怖感的主要因素。

在低沉缓慢的音响背景下,低音单簧管引出主部主旋律,这是一段弦乐的抒情慢板音乐。该主题旋律由第一小提琴在行板的慢速度中,委婉、舒展地歌唱而出,纯洁、朴实、善良、正直的性格形象油然而生。但是,这一优美的旋律恰恰是在大提琴和倍大提琴声部的四音列“恐怖”动机(中提琴逆行)持续的背景上陈述的!此时,由于速度较慢,力度较弱,并由弱拍起奏,四音列的“恐怖”之感已全然被苦难和呻吟感取代。

从序号开始,音乐转为快板。同样是大提琴和倍大提琴奏出八分音符序列式7音组,上下级进式的动乱背景效果,小提琴将主部主题的重复音删去,只剩下十二音的骨架,而且改为逆行,运用了典型的无调性十二音上下大跳的写法,作曲家巧妙地将主部主题旋律转化为副部主题,使原主部主题形象“面目皆非”,戏剧性效果极强。副部主题是从主部主题异化而来,主、副部主题旋律源同形异,由美变为丑,由善变为恶,这种设计、这一构思是对作品主题思想“悲剧”和“命运”字眼最深刻的诠释,寓意极为深刻。

作曲家使用呈示型陈述与展开型陈述相结合的写法,副部第二主题被解体性地展开,因此,几乎与展开部形成一体。从副部第二主题开始至序号处,音乐时而突慢,时而突快,时而是极弱的独奏段,表现心灵的痛苦感;时而是极强的乐队全奏,描绘混乱的场面、“变态人的野蛮和疯狂”。其中也插有赋格段,好似善良、正直的人们的坚强。音乐的戏剧性在这部分得到较充分的呈现。

最后,大提琴和倍大提琴再次复述,化引子“恐怖”动机为苦难的背景音调。中提琴和第二小提琴再次将“呜咽、哭泣”的三音列音调轮奏了三遍,钢琴随后弱奏“序列Ⅱ”走句,在黑暗和阴冷的氛围下,第一乐章结束。

奏鸣曲式没有再现部音乐,使得音乐的形式体无完型。这种在结构上“不伦不类”和“悬念”的布局和处理即是对“混乱”二字最佳的艺术性诠释,也为全作所要表现的主题思想——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第二乐章标题符号是:?!(疑问加感叹号)。这是“怎么了?”疑问的加剧和加深,更为愕然、疑惑。

该乐章以小快板谐谑曲风(Scherzo)开始,共三个部分,作曲家使用一些“文革”时期的调性音乐材料,但是进行了夸张、变形等技术处理,将调性与无调性因素结合起来,使得音乐恰似患了精神病的人在表演一幕丑剧。

“无穷动”式律动的背景音乐开始,随后小提琴声部在此律动上奏出京剧“西皮”过门的腔调。

突如其来的重音、打击乐器的效果,这段音乐使人们不禁联想起“文革”时期的社会相貌。很快,大号吹出当年《红卫兵战歌》的曲调,接着,铜管、木管和弦乐轮奏节奏型:

中部,在弦乐不协和音的持续长音上,大木鱼持续地敲打着……高音单簧管和双簧管齐奏着当年“红卫兵”歌曲的变形性音调。(www.chuimin.cn)

再现部分。弦乐队在强力度上齐奏出三拍子、八分音符的“无穷动”式律动,以及京剧“西皮”过门的背景音乐。小号和长号用“卡农”式再次吹出《红卫兵战歌》,中段的音调由木管和弦乐齐奏,好似表演着二者相互吹捧的丑剧。乐队极不协和的柱式和弦全奏,弦乐统统持续演奏“微分音”构成的噪音,打击乐器强烈地“乱敲、乱打”,木管和圆号在高音区制造出颤音效果。尾部音乐渗透出愚昧、野蛮、恐怖的气氛!

第三乐章的标题符号是:……(省略号)。好似人们在诉说难言而又无尽的苦楚。

第二乐章是异化了的、丑恶了的人的疯狂和荒唐。第三乐章则是纯洁、善良、正直的人内心的一曲悲歌。这一乐章形式虽短小,速度缓慢,但是音乐内在的张力和对比性极强。在慢板速度之中,有“呜咽、哭诉”的声调,也有切肤之痛的哀号,还有“恐怖”动机的威吓,以及“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各诉苦衷”的控诉。

该乐章的结构呈多部再现式的“镜像对称”结构形式。作曲家使用了一个新的序列。

第四乐章的标题符号是:!(感叹号)。标题符号之意,好像是善良、正直的人性悲痛之后的愤懑和行动以及斗争的意志。实质上,这一乐章的情感和意象内容繁复多杂。

从音乐的速度方面观察,这个乐章大体上是快—慢—快—慢(尾)的布局。为了表达出繁复的内容,在形式结构上,作曲家创造性地“以一个如此庞大的赋格曲取代传统交响套曲的快板终曲”(蔡乔中先生语),从而使该乐章在形式和内容上达到高度统一。

赋格曲写作是复调作曲技术的最高境地,是专业作曲家的必备之宝。由于此乐章不仅表达出繁复的内容,而且同时肩负着再现第一乐章的重任,所以,该乐章的赋格曲被作曲家创造成为一首规模宏大的“变体赋格曲”。

赋格段的“展开部”(至序号)。赋格主题在小提琴的拨奏,以及倒影、扩大倒影和各种移位,还有多声部密接和应等赋格技法形式中,得到充分展开。其中第一乐章的引子“恐怖”动机的扩大倒影,以及各种移位均有呈现。

进入序号,则是一个大的插部音乐形式。

定音鼓在拍子中猛砸,乐队全奏第一乐章引子“恐怖”动机,像是“动力再现”,之后的音乐疯狂到了的极点。突然,音乐戛然而止……进入狂热的慢板(序号钢琴一声强奏与极弱的刮弦声,引出小提琴深切、动情的歌唱:第一乐章主部主旋律再现。弦乐齐奏复述这一舒展而又亲切、美好的调性感旋律。全作唯一的一个D大三和弦的明亮和美丽,如寒冬冰雪里的梅花、枯木逢春之境界,不禁使人热泪盈眶,一种脱胎换骨之感。这无疑是对纯洁、善良、正直的颂歌和赞美,同时唤醒了人们对人性善和美的肯定与向往。

尾声(序号)。钢琴、低音大提琴敲打着的持续低音变为D音,在这个音层上,单簧管、小号和钢琴相继独奏出“呜咽、哭诉”的“三音列”声调,以及宽放了的第一乐章引子“恐怖”动机音调。

尾声的音乐不是什么胜利的欢呼、欢庆,又黑又暗的音色,笼罩着不祥之兆。也仿佛是对苦难更深刻的疑虑和忧伤。总之,好像难言之隐的心灵痛苦。

终曲尾声并不强调音乐的“终结性”,通过持续低音强调再现部隐蔽性的调性中心音D音,强调全作中的主要声调和动机,突出尾声音乐的概括作用。终曲尾声音乐非“终结性”的性质,“更深刻的疑虑和忧伤,好像一片难言之隐的心灵痛苦”,起到了再次点题的作用,同时似乎也是对悲剧命运的忧虑。

(卢广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