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语》：弟子行的成就

原　文

卫将军文子①问于子贡曰：“吾闻孔子之施教也，先之以《诗》《书》，导之以孝悌，说之以仁义，观之以礼乐，然后成之以文德。盖入室升堂②者，七十有余人，其孰为贤？”子贡对以不知。

文子曰：“以吾子常与学贤者也，何为不知？”

子贡对曰：“贤人无妄③，知贤即难。故君子之言曰：‘智莫难于知人。’是以难对也。”

文子曰：“若夫知贤，莫不难。今吾子亲游④焉，是以敢问。”

子贡曰：“夫子之门人，盖有三千就焉。赐有逮及⑤焉，未逮及焉，故不得遍知以告也。”

文子曰：“吾子所及者，请闻其行。”

注　释

①文子：名弥牟。卫国公卿。

②入室升堂：比喻人的学识技艺等方面有高深的造诣。

③无妄：指不会胡乱行事，不敢诈伪。

④游：游学。

⑤逮及：至，达到。这里指有交往，接触到。

译　文

卫国的将军文子向子贡问道：“我听说孔子实行教诲，首先用《诗经》《尚书》，教导弟子们要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给他们论述仁义，让他们观看礼乐，然后用文才和德行来成就他们。大概孔门弟子中在学问上有些造诣的人，有七十多个，其中谁最贤德呢？”子贡回答说不知道。

文子说：“就凭你时常和他们一起向贤人学习，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子贡回答说：“贤人不会胡乱行动，了解贤人就很难了。所以君子有句话说：‘智慧中没有比了解人更难的了。’因此我很难回答。”

文子说：“对于了解贤人，没有不困难的。现在您亲自在孔子门下游学，因此冒昧地询问您。”

子贡说：“夫子的门下，大概有三千人就学。有些我接触过，有些没有接触过，所以不能普遍地了解他们来告诉你。”

文子说：“您所接触过的那些，请让我听听他们的行为。”

原　文

子贡对曰：“夫能夙兴夜寐①，讽诵崇礼，行不贰②过，称言不苟③，是颜回之行也。孔子说之以《诗》曰：‘媚兹一人，应侯慎德④。’‘永言孝思，孝思惟则⑤。’若逢有德之君，世受显命⑥，不失厥⑦名，以御⑧于天子，则王者之相也。

“在贫如客⑨，使其臣如借⑩。不迁怒⑪，不深怨，不录⑫旧罪，是冉雍⑬之行也。孔子论其材曰：‘有土之君子也，有众使也，有刑用也，然后称怒焉。匹夫⑭之怒，唯以亡其身。孔子告之以《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⑮。’

注　释

①夙兴夜寐：指早起晚睡。形容非常勤奋。夙：早。兴：起来。寐：睡。

②贰：再，第二次。

③苟：马虎，随便。

④“媚兹一人”两句：出自《诗经·大雅·下武》。媚兹一人：指受到天子的宠爱。媚：喜爱。一人：指天子。应侯慎德：指他应当能谨慎守德。应：当。侯：唯。

⑤“永言孝思”两句：出自《诗经·大雅·下武》。

⑥显命：对上天旨意或天子诏命的美称。

⑦厥：其，他的。

⑧御：使用，应用。

⑨如客：指像宾客一样庄重。

⑩使其臣如借：指使用仆人就像借用一样客气。臣：古代指男性奴隶。

⑪迁怒：指将愤怒宣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使人无辜受牵连。

⑫录：记，惦记。

⑬冉雍：字仲弓。春秋末期鲁国陶（今山东菏泽）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受儒教祭祀。

⑭匹夫：泛指平民百姓。

⑮“靡不有初”两句：出自《诗经·大雅·荡》。靡：无，没有。鲜克：指很少能有。

译　文

子贡回答说：“能够早起晚睡，背诵经书，崇尚礼义，行为上不会犯第二次错误，说出的话认真细致，这是颜回的品行。孔子用《诗经》中的一句话来形容颜回说：‘受到天子的宠爱，因为他能谨慎守德。’‘永远能孝顺祖先，孝道能成为法则。’如果遇到有德行的君主，颜回世代都会享受君主赐予的荣耀，不会失去他的名声，被君主任用，就成为君主的辅佐之臣。

“身处贫困的境地却能像做宾客时那么庄重，使用仆人就像借用一样客气。不把怒气转移到别人身上，不会深深地记恨别人，不会记得别人过去的罪过，这是冉雍的品行。孔子评论冉雍的才能说：‘拥有土地的君子，可以役使众人，可以使用刑罚，然后可以发泄怒气。普通人的怒气，只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孔子用《诗经》中的话告诉他说：‘万事开头做得好，但很少有好结果的。’

原　文

“不畏强御，不侮矜寡①；其言循性，其都以富②，材任治戎③，是仲由之行也。孔子和④之以文，说之以《诗》曰：‘受小共大共，而为下国骏庞。荷天子之龙，不不悚，敷奏其勇⑤。’强乎武哉，文不胜其质。

“恭老恤幼，不忘宾旅；好学博艺，省物⑥而勤也，是冉求⑦之行也。孔子因而语之曰：‘好学则智，恤孤则惠⑧，恭则近礼，勤则有继。尧舜笃恭，以王天下。’其称之也，曰‘宜为国老⑨’。

注　释

①矜寡：指孤苦的人。

②其都以富：指闲雅美好，富有才干。都：雍容闲雅，美好。

③治戎：指作战，治军。

④和：指赞美。

⑤“受小共大共”数句：出自《诗经·商颂·长发》。共：通“拱”，法。骏庞：指笃厚。这里指因为笃厚而成为下国的依赖。荷：背负。庞：“宠”的假借，恩宠。不（nǎn）不悚：指不害怕不恐惧。、悚：均为害怕。敷奏：指发挥，施展。

⑥省物：指观察事物。

⑦冉求：字子有，通称“冉有”，尊称“冉子”。鲁国陶（今山东菏泽）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受儒教祭祀。

⑧惠：仁爱。

⑨国老：指掌教化的官。

译　文

“不畏惧强横的人，不欺侮孤苦的人；说的话遵循本性，闲雅美好，富有才干，才能可以担任治军打仗的事情，这是仲由的品行，孔子用文辞赞美他，用《诗经》中的诗句来形容他说：‘接受上天的大小法度，作为下面诸侯的依靠。接受天子赐予的荣宠，不害怕不恐惧，显示他的勇武。’真是刚强勇武啊，文采胜不过他的质朴。

“尊敬年老的人，抚恤年幼的人，不忘在外的旅人；喜好学习，技艺广博，体察万物而勤奋，这是冉求的品行。孔子因此对他说：‘喜好学习就智慧，抚恤孤苦的人就仁爱，恭敬就接近礼义，勤奋就有不断的收获。尧舜诚笃恭敬，所以称王天下。’孔子称赞他，说‘应该成为主持教化的官员’。

原　文

“齐庄①而能肃，志通而好礼，傧相②两君之事，笃雅③有节，是公西赤④之行也。子曰：‘礼经三百，可勉能⑤也；威仪⑥三千，则难也。’公西赤问曰：‘何谓也？’子曰：‘貌以傧礼⑦，礼以傧辞，是谓难焉。’众人闻之，以为成也。孔子语人曰：‘当宾客之事，则达矣。’谓门人曰：‘二三子之欲学宾客之礼者，其于赤也。’

“满而不盈，实而如虚，过之如不及，先王难之。博无不学，其貌恭，其德敦；其言于人也，无所不信；其骄大人也⑧，常以浩浩，是以眉寿⑨。是曾参之行也。孔子曰：‘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⑩也；信，德之厚⑪也；忠，德之正⑫也。参中夫四德者也。’以此称之。

注　释

①齐庄：指整齐庄重。

②傧相：指古时称替主人接引宾客和赞礼的人。

③笃雅：指厚重典雅。

④公西赤：字子华，河南濮阳人。东周时期鲁国学者，孔门弟子。

⑤勉能：指勉力学得。

⑥威仪：指古代祭享等典礼中的动作仪节和待人接物的礼仪。

⑦貌以傧礼：指作为傧相要根据人的容貌来行礼。

⑧其骄大人也：指他的志向高明远大。骄：大。大人：指富贵者。

⑨眉寿：即长寿。

⑩序：次序。这里指更进一步。

⑪厚：深，重。

⑫正：准则。

译　文

“整齐庄重而又严肃，志向通达而又喜好礼仪，作为两国之间的傧相，厚重典雅而有节制，这是公西赤的品行。孔子说：‘礼经三百篇，可以努力学习而得以了解；三千项威严的礼仪细节，就很难掌握了。’公西赤询问说：‘为什么呢？’孔子说：‘作为傧相要根据人的容貌来行礼，根据不用的礼仪来措辞，所以说很难。’众人听到孔子这么说，认为公西赤已经做到了。孔子对他们说：‘担任傧相这件事，他已经做到了。’又对弟子们说：‘你们想要学习接待宾客的礼仪，就向公西赤学习吧。’

“充足而不满盈，充实却像空虚，超过就像赶不上，古代的君王也很难做到。知识广博而无所不学，他的外表恭敬，他的德行敦厚；他对人说的话，没有不诚信的；他的志向高明远大，他的胸襟开阔坦荡，因此能长寿。这是曾参的品行。孔子说：‘孝顺父母，是道德的起始；尊敬兄长，是道德的更进一步；诚信是道德的加深；忠心，是道德的准则。曾参集中了这四种道德。’孔子用这些来称赞他。

原　文

“美功不伐①，贵位不善，不侮不佚②，不傲无告③，是颛孙师④之行也。孔子言之曰：‘其不伐，则犹可能也；其不弊⑤百姓，则仁也。’《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⑥。’夫子以其仁为大学之深⑦。

“送迎必敬，上交下接若截焉⑧，是卜商之行也。孔子说之以《诗》曰：‘式夷式已，无小人殆⑨。’若商也，其可谓不险矣。

注　释

①美功不伐：指有美好的功劳而不自夸。伐：自夸。

②不侮不佚：指不轻视不放纵。王肃注释云：“侮、佚，贪功慕势之貌。”

③无告：指有疾苦而无处诉说的人。

④颛孙师：字子张，春秋末年陈国人。为人勇武，重视自己的德行修养。孔门七十二贤之一，受儒教祭祀。

⑤弊：蒙蔽。

⑥“恺悌君子”两句：出自《诗经·大雅·泂酌》。恺悌：指和乐平易。

⑦为大学之深：指学习很深入。王肃注释云：“学而能入其深义也。”

⑧上交下接若截焉：指与上下级的界限很明确。截：切断，割断。这里指界限明确。

⑨“式夷式已”两句：出自《诗经·小雅·节南山》。式夷式已：指应该做到公平正直。式：应，当。夷：平。

译　文

“有美好的功劳而不自夸，处在尊贵的地位而不欣喜，不轻视不放纵，不傲视没有依靠的人，这是颛孙师的品行。孔子说他：‘他的不自夸，别人还可能做到；他不傲视百姓，就是仁德啊。’《诗经》中说：‘和乐平易的君子，是百姓的父母。’孔夫子认为他的仁德学习很深入。

“迎接送别宾客时必定恭敬，与上下级的界限很明确，这是卜商的品行。孔子用《诗经》中的话称赞他说：‘应该做到公平正直，就不会受到小人的危害。’像卜商这样，可以说是不会有危险了。

原　文

“贵之不喜，贱之不怒，苟利于民矣，廉于行己；其事上也，以佑①其下，是澹台灭明②之行也。孔子曰：‘独贵独富，君子耻之，夫也中之矣③。’

“先成其虑，及事而用之，故动则不妄，是言偃④之行也。孔子曰：‘欲能则学，欲知则问，欲善则详⑤，欲给则豫⑥。当是而行，偃也得之矣。’

“独居思仁，公言⑦仁义，其于《诗》也，则一日三覆‘白圭之玷’⑧，是宫⑨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为异士。

注　释

①佑：帮助。

②澹台灭明：字子羽，鲁国武城（今属山东临沂）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

③夫也中之矣：指他就是这样的人。

④言偃：字子游，又称叔氏。春秋时吴地常熟（今江苏常熟）人。孔门七十二贤弟子中唯一的南方弟子。

⑤详：审慎。

⑥欲给则豫：指想要富足就要事先做储备。给：富裕，充足。豫：预先，事先。

⑦公言：指公开演讲。

⑧覆：翻转。这里指擦拭。“白圭之玷”两句：出自《诗经·大雅·抑》。玷：白玉上面的斑点。也比喻人的缺点、过失。

⑨宫（tāo）：即南宫适，名，字子容，春秋时鲁国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

译　文

“地位尊贵而不欢喜，地位卑贱而不恼怒，如果对百姓有利，自己的行为就廉洁；他侍奉君主，是为了帮助在下的百姓，这是澹台灭明的品行。孔子说：‘独自尊贵富有，君子认为是可耻的，澹台灭明就是这样的人。’(www.chuimin.cn)

“先考虑好，等到有事情时就按计划实行，所以行动就不会有错，这是言偃的品行。孔子说：‘想要有才能就会学习，想要有智慧就要询问，想要把事情做好就要仔细考察，想要富足就要事先做储备。按照这个原则行事，言偃做到了。’

“一个人居处时思考仁义，面对众人讲话时讲的是仁义，用《诗经》上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天三次磨去‘白玉上的斑点’，这是宫的品行，孔子相信他能实行仁义，认为他是个不同一般的人。

原　文

“自见孔子，出入于户，未尝越礼；往来过之，足不履影①；启蛰②不杀，方长③不折；执亲之丧，未尝见齿④，是高柴⑤之行也。孔子曰：‘柴于亲丧，则难能也；启蛰不杀，则顺人道；方长不折，则恕⑥仁也。成汤恭而以恕，是以日⑦。’

“凡此诸子，赐之所亲睹者也。吾子有命而讯⑧赐，赐固不足以知贤。”

文子曰：“吾闻之也，国有道，则贤人兴焉，中人⑨用焉，乃百姓归之。若吾子之论，既富茂⑩矣，一⑪诸侯之相也。抑⑫世未有明君，所以不遇⑬也。”

注　释

①足不履影：指脚步不会踩到别人的影子。

②启蛰：指惊起蛰伏过冬的动物。

③方长：指正在生长的。

④见齿：指笑。

⑤高柴：字子羔，又称子皋、子高。春秋时齐国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

⑥恕：推己及人。

⑦（jī）：升起。

⑧讯：询问。

⑨中人：指中庸的人。

⑩富茂：指丰富，充实。

⑪一：都。

⑫抑：表转折，相当于可是。

⑬不遇：指不得志，不被赏识。

译　文

“自从见到孔子，出入门户，从来没有超越礼节；经过往来，脚步不会踩到别人的影子；不杀害蛰伏刚醒的动物，不折断正在生长的枝条；为亲人守丧，从来不曾笑过，这是高柴的品行。孔子说：‘高柴为亲人守丧的诚心，一般人就很难做到；不杀害蛰伏刚醒的动物，就顺应人道；不折断正在生长的枝条，就是推己及人的仁爱。成汤谦恭而能推己及人，因此声望天天升高。’

“凡是这些人，都是我亲自看到过的。您向我询问，要求我回答，我本来是不足以了解贤人的。”

文子说：“我听说，国家清明有道，那贤人就兴盛，中庸的人就会被任用，百姓就会来归附。像您刚才的议论，已经很丰富具体了，他们都可以做诸侯的辅佐啊。但是世上没有明君，所以他们不被赏识。”

原　文

子贡既与卫将军文子言，适鲁见孔子曰：“卫将军文子问二三子之于赐，不一而三焉①。赐也辞不获命②，以所见者对矣。未知中否③，请以告。”

孔子曰：“言之乎。”子贡以其辞状告孔子。

子闻而笑曰：“赐，汝次④为人矣。”

子贡对曰：“赐也何敢知人，此以赐之所睹也。”

孔子曰：“然。吾亦语汝耳之所未闻，目之所未见者，岂思之所不至，智之所未及哉？”

子贡曰：“赐愿得闻之。”

注　释

①不一而三焉：指不只一次，几次三番。

②辞不获命：指推辞但没有被允许。

③中否：指是否合适。

④次：排序。

译　文

子贡和卫国将军文子说完话后，到鲁国去拜见孔子说：“卫国的将军文子询问我各位同学的情况，并且再三地追问。我推辞不掉，就把我所见到的情况回答他了。不知道合不合适，请让我告诉您。”

孔子说：“说说吧。”子贡就把与文子所说的情况告诉了孔子。

孔子听完笑着说：“赐啊，你能给人排序了。”

子贡回答说：“我怎么敢说了解人，这只是我所见到的。”

孔子说：“这样的话，我也告诉你一些你没听到过、没看到过的事情，这些难道是思想所考虑不到、智力所想不到的吗？”

子贡说：“我希望能听听。”

原　文

孔子曰：“不克不忌①，不念旧怨，盖伯夷、叔齐②之行也。

“思天而敬人，服义而行信，孝于父母，恭于兄弟，从善而教不道，盖赵文子③之行也。

“其事君也，不敢爱其死④，然亦不敢忘其身。谋其身不遗其友，君陈⑤则进而用之，不陈则行而退。盖随武子⑥之行也。

“其为人之渊源⑦也，多闻而难诞⑧，内植足以没其世⑨。国家有道，其言足以治；无道，其默足以生。盖铜鞮伯华⑩之行也。

“外宽而内正，自极于隐括⑪之中，直己而不直人，汲汲⑫于仁，以善自终。盖蘧伯玉⑬之行也。

“孝恭慈仁，允德⑭图义，约货⑮去怨，轻财不匮⑯。盖柳下惠之行也。

“其言曰：‘君虽不量⑰于其身，臣不可以不忠于其君。’是故君既择臣而任之，臣亦择君而事之。有道顺命，无道衡命⑱，盖晏平仲⑲之行也。

“蹈⑳忠而行信，终日言不在尤之内㉑。国无道，处贱不闷，贫而能乐，盖老莱子㉒之行也。

“易行以俟㉓天命，居下不援㉔其上。其亲观于四方也，不忘其亲，不尽其乐。以不能则学，不为己终身之忧。盖介子山㉕之行也。”

注　释

①不克不忌：指不苛刻不嫉妒。

②伯夷、叔齐：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继位，先后都逃往周国。周武王灭商后，两人以之为耻，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

③赵文子：即赵武，嬴姓，赵氏，名武，谥献文，故又称赵文子、赵孟。戏剧《赵氏孤儿》的历史原型。春秋时晋国卿大夫。

④爱其死：指吝惜生命。

⑤陈：陈列。这里指被君主任用。

⑥随武子：即范武子，祁姓，士氏，名会，字季，因封于随，又称随会。春秋时期晋国大夫，执政时，专务教化，使晋国之盗皆逃于秦。

⑦渊源：指深邃，深广。

⑧诞：欺骗。

⑨内植：指内心修养。没其世：指到死，终身。

⑩铜鞮（tónɡ dī）伯华：羊舌赤，字伯华，采邑于铜鞮，也称铜鞮伯华。春秋时期晋国大夫。

⑪隐括：指用以矫正邪曲的器具。这里指矫正，修正。

⑫汲汲：形容急切的样子。

⑬蘧（qú）伯玉：即蘧瑗（yuàn），字伯玉，谥成子。春秋时期卫国大夫，主张以德治国，实施弗治之治，与孔子相交甚好。

⑭允德：指修德，涵养德性。

⑮约货：指减少财货的积累。

⑯匮：缺乏。

⑰量：估量。

⑱衡命：指违逆命令。

⑲晏平仲：名婴，字仲，谥平，习惯上多称平仲。夷维（今山东高密）人，春秋时期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

⑳蹈：实行。

㉑不在尤之内：指不会惹祸。

㉒老莱子：春秋晚期楚国思想家，道家代表人物。

㉓俟：等待。

㉔援：引。这里指攀附。

㉕介子山：即介子推，又名介之推，后人尊为介子。春秋时期晋国（今山西介休）人。曾随晋文公重耳流亡，割股供重耳充饥，在晋文公回国登位后辞官隐居，其品行为后世敬仰。

译　文

孔子说：“不苛刻不嫉妒，不计较过去的仇怨，这是伯夷、叔齐的品行。

“思考上天而尊敬众人，推行仁义和忠信，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依从善道而教导不按正道行事的人，这是赵文子的品行。

“侍奉君主，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但也不敢忘却自身。谋求自己的发展，不忘记朋友，被君主任用就努力做事，不被任用就退出隐居。这是随武子的品行。

“为人思虑深远，见闻广博而难以被欺骗，内心的修养能够终身受用。国家清明有道，他的言论就足够用来治国；昏暗无道，他的沉默足够用来保存自己。这是铜鞮伯华的品行。

“外表宽容而内心刚正，自己能矫正自己的行为，要求自己正直而不会要求别人，致力于追求仁德，终身行善。这是蘧伯玉的品行。

“孝顺恭敬，慈善仁爱，修养德行，谋求道义，少积聚财物，消除仇怨，轻视财物而不匮乏。这是柳下惠的品行。

“他说：‘君主虽然不能估量臣子自身的能力，臣子不能不对君主忠诚。’因此既有君主选择臣子来任用，也有臣子选择君主来侍奉。君主有道就顺从命令，君主无道就不听从命令。这是晏平仲的品行。

“坚持忠诚的行为，整天说话也不会招惹祸端。国家昏暗无道，他处在卑贱的地位而不愁闷，生活贫困而能保持欢乐。这是老莱子的品行。

“改变自己的行为来等待机遇，身处下位而不攀附上位的人。去四方游览，不忘记父母；想到父母，没有尽兴就赶回家。因此才能不足就去学习，不留下终身的遗憾。这是介子山的品行。”

原　文

子贡曰：“敢问夫子之所知者，盖尽于此而已乎？”

孔子曰：“何谓其然？亦略举耳目之所及而已。昔晋平公问祁奚曰①：‘羊舌大夫②，晋之良大夫也，其行如何？’祁奚辞以不知。公曰：‘吾闻子少长乎其所，今子掩③之，何也？’祁奚对曰：‘其少也恭而顺，心有耻而不使其过宿④；其为大夫，悉善而谦其端⑤；其为舆尉⑥也，信而好直其功⑦。至于其为容也，温良而好礼，博闻而时出其志⑧。’公曰：‘曩者问子，子奚曰不知也？’祁奚曰：‘每⑨位改变，未知所止，是以不敢得知也。’此又羊舌大夫之行也。”

子贡跪曰：“请退而记之。”

注　释

①晋平公：姬姓，名彪。晋悼公之子，春秋时期晋国国君。祁奚：姬姓，祁氏，名奚，字黄羊。春秋时晋国（今山西祁县）人，因食邑于祁，遂为祁氏。他忠公体国，急公好义，善举贤才，因此誉满朝野，深受人们爱戴。

②羊舌大夫：指羊舌突，《左传》称其为“羊舌大夫”。春秋时期晋国大夫。采邑于羊舌，是羊舌氏的得姓始祖。

③掩：藏。

④耻：羞耻。这里指错误。过宿：即过夜。

⑤端：正。

⑥舆尉：春秋时代的武官名，主持征役。

⑦好直其功：指不隐藏功绩。

⑧出其志：指发表自己的志向、见解。

⑨每：常常，经常。

译　文

子贡说：“请问您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人而已吗？”

孔子说：“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也只是简略地列举自己所听到看到的事情罢了。从前晋平公询问祁奚说：‘羊舌大夫，是晋国的优秀大夫，他的品行怎么样？’祁奚推辞说不知道。平公说：‘我听说你从小长在他家，现在你藏着不说，为什么？’祁奚回答说：‘他年少时谦恭和顺，内心觉得有过错就不会让错误留到第二天；他做大夫时，做事都出自善心，谦虚公正；他做舆尉时，诚信而不隐瞒功绩。至于他的容貌，温和善良而喜好礼仪，广泛地听取别人的意见，且能时常论述自己的志向。’平公说：‘之前我问你，你为什么说不知道？’祁奚说：‘他的职位时常改变，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什么官，因此不敢说知道。’这又是羊舌大夫的品行。”

子贡跪下说：“请让我回去记下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