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伊纳斯的女生拉起我的手问:“想殉道吗?跟我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殉道,”伊纳斯说,“真主只挑选最优秀的人殉道……你可以努力……”空袭发生时,乌姆·穆罕默德正在家中,她对我讲起当时的情景。伊纳斯告诉我,哈马斯视亚辛为精神领袖,但乌姆·穆罕默德“仅仅是他的妻子”。不过,哈马斯将负责亚辛遗孀及其家属今后的生活。/亚辛妻子乌姆·穆罕默德接受妇女们的吊唁......
2023-11-01
终于来到久闻其名的“和平绿洲”(Neve Shalem)。读过的报道都说,这个坐落在以色列一号公路旁、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是阿拉伯人与犹太人和平共处的典范。
事先没有同村里的“公共关系处”打招呼,不能享受导游陪同待遇,却也多了随意观赏的自由。“和平绿洲”的居民见过太多记者,不设防。
“爱之光照耀每个找到这个地方的人……”小学入口有一块这样的圆形石碑,前面是一道彩虹桥。门卫说,里面大约有200名学生,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各一半。
孩子们在上课,录音机里朗读英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走廊里贴着一些画片,我看到了隔离墙、铁丝网背后哭泣的巴勒斯坦妇女、巴勒斯坦难民还有传统巴勒斯坦服饰,另一侧墙上贴着一条横幅,两颗以色列国徽“大卫星”。
拍照还是需要得到允许,我们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法耶兹·门苏尔(Fayes Monsur)是阿拉伯基督徒。据说还有一名犹太校长,我没碰上。同这里大多数阿拉伯居民一样,门苏尔是“48年阿拉伯人”,也就是说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攻占了他们的居住地,今天他们已经成为拥有以色列国籍的阿拉伯人。他们不称自己为“巴勒斯坦人”,有别于西岸和加沙的巴勒斯坦人。
先是站着局促地聊了几句,后来我把英语频道换成了阿拉伯语,门苏尔高兴地把我们请进办公室坐下。
“我在东耶路撒冷以及其他一些以色列城市也看到过犹太人、阿拉伯人共同生活的景象,为什么‘和平绿洲’这么特别呢?”
“在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们的确共同生活,但内心并不见得相通;说实话,阿拉伯人在那些地方是‘二等公民’,我们虽然是以色列公民,却不能享受同犹太人相同的权利;你看,以色列是个犹太国家、民主国家,但以色列国旗根本没有反映阿拉伯人的存在;‘和平绿洲’是一个模式,一个理念,希望双方能够在情感上真正相通。”
“我们分班教。这里的阿拉伯学生大多是穆斯林,专门有给他们上的伊斯兰教课;犹太学生也有他们专门的宗教课;但你不要忘记,这只是个小学,宗教不会讲太深。”
“据我所知,伊斯兰教、犹太教和基督教经书中有些记载是不同的,您如何给学生讲解呢?”
“告诉他们,我们的宗教的确不一样;至于节日,阿犹节日我们都放假,星期六(犹太人安息日)我们经常组织学生在一起聚餐、游乐,让它变成拉近阿拉伯学生、犹太学生距离的一天。”
“那么历史呢,怎么讲解中东战争?”
“我们毫不隐讳地谈论战争,但更向学生们强调人们为战争付出的代价。”
“目前的巴以冲突呢?”
“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处于犹太人‘占领’之下,我们是被占领的;小学生无法理解太多东西,但我们也有时政课,我们强调一点——反对暴力。”
“我注意到村里只有小学,孩子们要到其他地方接受中学和大学教育,犹太学生将来还要参军,您认为社会最终会改变他们‘阿犹共处’的理念吗?”
“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我相信童年时接受的教育会对一个人产生重大影响;对于这里的犹太学生来说,无论将来如何,他已经对阿拉伯人有所了解。”
一个阿拉伯女孩两次进来报告,校长跟她过去,我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止。(www.chuimin.cn)
信步走进一间教室,孩子们正在上英文课。黑板报上有显然出自儿童之手的以色列国旗、巴勒斯坦国旗,还有一面巴以各占一半的国旗。孩子们看见我的相机蠢蠢欲动,怕影响老师讲课,赶紧退出去。
隔壁教室显然活跃得多。一只麻雀比我更早飞进去,引得孩子们大呼小叫。从长相上看,我判定这里的学生大部分为阿拉伯人,阿拉伯语板书证实了这一点。同样是阿拉伯基督徒的数学老师亚斯敏说,这里只有一个犹太学生——伸手一指黑板下方、独自坐着的达罗姆。
6岁的达罗姆原先在犹太人班级,由于上课时唱歌,被暂时罚到阿拉伯班。
“阿拉伯和犹太学生经常在一起上课,”亚斯敏说,“但犹太学生的阿拉伯语普遍不太好,阿拉伯学生的希伯来语却很好。”这是因为在以色列使用希伯来语的机会更多。
达罗姆一个人在黑板下写自己的希伯来语作业。“简单的阿拉伯语题目他会做,稍难些的就不行了。”亚斯敏翻着讲义向我解释。她所说的“简单”,就是指光有数字,没有文字说明的题目。
达罗姆一脸郁闷。亚斯敏说,那是在跟他的犹太教师生气。正说着,犹太女老师进来跟亚斯敏说话,达罗姆恨恨地瞥了她一眼。
课间休息。阿拉伯孩子们抓起我的相机就摆弄,立即遭到亚斯敏的驱赶。正如加沙的阿拉伯孩子一样,他们对陌生人有种掏心掏肺、不依不饶的好奇。不一会儿,我的头发、衣服、相机上就爬满了小手,当然,他们比贾巴利亚难民营的孩子文明多了。
给达罗姆照相,却总有阿拉伯孩子挡住镜头,喊着“给我照,给我照!”
亚斯敏用阿拉伯语逗达罗姆说话。达罗姆懂简单的阿语问题,什么“你叫什么”“爸爸是谁妈妈是谁”之类,但他一律用希伯来语回答。
/6岁的达罗姆原先在犹太人班级,由于上课时唱歌,被暂时罚到阿拉伯班
达罗姆几乎不理我。被阿拉伯同学包围之后,他抹去吃了一嘴的面包屑和果酱,奔出教室。
男生们趴在教室外的地上拍纸牌。一群女孩在另一个教室里唧唧喳喳。
这些阿拉伯女孩不像加沙或者西岸巴勒斯坦城市的女生,长裤外面罩着宽大的裙子,丝巾包头。“和平绿洲”的绝大部分女生,穿窄窄小小的T恤、牛仔,有些还烫了头发。
女孩们利用课间休息,吃起便当。课桌上有个红色笔袋,上面竟用黑笔画了三颗“大卫星”。“这是什么意思?”心里一惊,我用英语问笔袋主人。她着急得不知用什么语言跟我说,突然做了个大拇指冲下的手势。
“啊——为什么?”我立即换上阿拉伯语。“我恨犹太人!”她如释重负地用阿拉伯语回答。“你们都恨犹太人吗?”一个女孩拨开其他人过来,笑嘻嘻说,“我妈是犹太人,我爸爸是阿拉伯人,我不恨犹太人,她们恨!”
我突然不知说什么好。教育的力量似乎瞬间可以被推翻。
“这个班里有犹太人吗?”“有!”笔袋的主人麦纳尔把我拉到门口,指着玩纸牌的男生们说,“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犹太人。”根据她的指点,我发现基本上是犹太学生跟犹太学生扎堆。“你恨他们吗?”“不,他们是我的朋友,但除他们以外的犹太人,我都恨!”她响亮地说。
/红色笔袋上用黑笔画了三颗“大卫星”。笔袋主人突然做了个大拇指冲下的手势:“我恨犹太人!
有关中东死生门:巴以行走观察的文章
一个叫伊纳斯的女生拉起我的手问:“想殉道吗?跟我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殉道,”伊纳斯说,“真主只挑选最优秀的人殉道……你可以努力……”空袭发生时,乌姆·穆罕默德正在家中,她对我讲起当时的情景。伊纳斯告诉我,哈马斯视亚辛为精神领袖,但乌姆·穆罕默德“仅仅是他的妻子”。不过,哈马斯将负责亚辛遗孀及其家属今后的生活。/亚辛妻子乌姆·穆罕默德接受妇女们的吊唁......
2023-11-01
易卜拉欣和另一个同学身穿黄色迷彩服,一人手里一把尖尖的匕首,相对而立,做格斗状。如今易卜拉欣已经死了,这样的照片也是烈士遗照了。一天放学后,易卜拉欣没有回家,也没有跟家人讲。一个同学家里被以色列空军炸了,尸体惨不忍睹,深深触动了易卜拉欣。天堂里有七十二处女等待烈士。“那对于女性来说,天堂里有什么呢?”......
2023-11-01
一只大黑包已经放在门外。一小时过去,我开始咆哮。黑袍母亲法帖马的丈夫在萨巴阿,埃雷兹外一个以色列阿拉伯人村庄。一男一女,女婴尚在襁褓中。一个巴勒斯坦妇女带着十几个孩子靠近电磁门。法帖马抱起女婴,男孩扶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过去。一股邪风吹过通道,恶臭阵阵。又过了好一阵子,以色列警卫塔拉终于过来认领我们。过埃雷兹检查站,进加沙。交谈中得知,车上一名妇女的儿子被关12年了,妻子改嫁,没有孩子。......
2023-11-01
德维的父亲是个满脸胡子、一身黑衣的拉比。这就是犹太男子年满13岁、举行成年礼时使用的经文盒子。想起来了,穆罕默德登霄踏的那块岩石,也是犹太人祖先亚伯拉罕向神祭献独子的地方。而他家对面,3米开外,就是穆斯林区。虽然遭到停课处分,但从此无人再敢招惹他,大家都认为他是个疯子。“我们的国家也是这样,谁敢欺负我们,就加倍报复。”德维家晚饭吃“库丝库丝”,据我所知,这也是北非阿拉伯人的传统食品。......
2023-11-01
亚辛家在我的办公室以南,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但是路线曲折。亚辛的轮椅碎了,袍子碎了,脑袋也碎了。空气里还是惊愕,不是想象中的愤怒,人们还不能接受亚辛遇刺这个事实。一个孩子手持大幅亚辛画像,站在矮墙上。还有一些孩子在地上、墙缝里挑拣亚辛及另外8名死者的尸体碎片。赶往停放亚辛尸体的舍法医院,路上天光渐亮。金色的晨光勾勒出远远近近房屋和清真寺的形状。这是个黑色清晨。......
2023-11-01
围在又瘦又小的尸体旁,一次次快门闭合,仿佛要吸干法利斯体内最后一点血液。我小心翼翼听着,法利斯是我在加沙见到的第一具尸体,第一次死亡。按照当地惯例,葬礼于上午11点举行,顺序如下:游行,抬尸体至死者家,游行,在清真寺为死者祷告,游行,去墓地。一辆卡车头前开道,抬着法利斯的担架紧随其后,其他人一路疾走。每一次葬礼游行,都是一次集体情绪洗礼。那是一名9岁巴勒斯坦女孩的葬礼,她死在开学前一天。......
2023-11-01
美国犹太人史迪夫的第二个儿子行割礼。史迪夫放弃在美国的生活,只身来到以色列。何凤山是“二战”时期国民党政府驻奥地利总领事,向奥地利犹太人发放签证,帮助他们逃脱德国纳粹屠杀。记忆,或者说民族伤痛,也是圣地,不可侵犯。以色列诗人耶胡达·阿米亥的说法则较为中性:如果你看见犹太人站着祈雨,在一个多雨的国度祈雨,你就看见了人们如何记忆。......
2023-11-01
“你一定要在中国的媒体上说,上帝创造犹太人,不是为了遭别人杀戮的!”她道谢,塞给我一张名片,正面是七条戒律,反面写着“救世主在路上”。走回地面,手指扣在扳机上、肩头安着对讲机的保镖迎上来。五六个阿拉伯青年懒洋洋地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我们。阿拉伯孩子在路边嬉闹,队伍里一个金头发的美国女孩停下来看,被妈妈拽回去。......
2023-11-01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