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下，无不有盐-周易时论合编导读

或问：“天地之实形。”潜老夫曰：“黄帝，明‘大气举地’之说；朱子，明‘地为浮空不坠之物’。北极之下，半年无光；赤道之下，五谷再熟。盖，自周公《周髀》言之矣。士子不学，而忽闻西儒‘脬豆之喻’，乃惊耳。邹衍，以‘瀛海环大九州外’；《藏经》，‘分四洲’，文长，谓‘水际天’；是，皆‘以地为扁土’。陋哉！谬哉！两间，皆气也。所以为气者，且置勿论。论其质测，气贯实中，而充塞虚郭。湿者，为水；燥者，为火。火出附天，水浮附地；天地之间，分三际焉。有凝形之气，有未凝形之气。水土之块，太阳蒸之，是成‘暖际’；真炎同天，是名‘热际’；中间至冷，名为‘冷际’。金石，则地之坚气；木则，地外之生气也。故，邵子止言‘水火土石’；而后，乃分五行之用焉。气无不旋，旋则为风。人所觉为风者，其惊于地上者也。故合王柏、张文饶之说^[3]，与熊三拔之说，而明之。”

问：“海。”曰：“火气，好上。故郁之，则在下；冲出，则在上。日光所蒸，复生火于土中。故木、石、海、井、人、物，莫不有火。是火主升，而生于土；水主降，而浮于土也。虚气，积于天下地上；而水汽凝质，稍轻于土，附地居焉。惟地形最重，凝结水下；万形万质，莫不就之。水既在地，地之圆形，如胡桃然，有凸有凹。海，则地之胡桃凹也，故百川汇焉。”

问“水之下，全为土乎？”曰：“惟火至纯，不受余物，而能入于余物。水土与虚气，则皆相容、相受者也。海水夜明，烧酒能爇，是水有火分也。水体同重，为酒则轻，是水有气分也。积雪消之，沙土下凝，是水有土分也。云气上升，激成雷电；是虛气，有火分也。阴霾昼晦，黄雾四塞；是虚气，有土分也。雨露雪霜，虚升实降；是虚气，有水气也。地中最重，自心以至地面，虚窍甚多；皆水气、火气，与虚所行。虚气，与水火，皆相接无际，而能相化者也。地中之气，与水接，水随气到；即水所不到，而土情本冷，气遇其冷，亦化为水。故地中，皆水也。日光彻地，则生温热，温热入地，积成燥乾。燥乾之极，乘气为火，积火所燃，土石为炉。复乘气出，共成炎上，隔于云雨，郁为雷霆；升于晶明，上成彗孛。此二物者，火之精微，别有洞穴上通。全体俱出，则为西国火山。蜀中火井，若遇石气滋液发生，则成硫礜；泉源经之，即为温泉；火道所经，填压不出，则为火石。故地中，有火也。气水在地，皆因空虚；虽居洞穴，终是地上；实，亦未尝离其本所。火在地中，非从本所而降；盖由漐生，以成济万物，因缘上升，仍归本所者也。”

问：“海何咸？”曰：“卤者，生于火也。火然薪木，既已成灰，用水淋灌，即成灰卤。燥干之极，遇水即咸，此其验也。地中得火，既多燥干；燥干遇水，即成咸味。咸者之性，尤多下坠。试观五味辛甘酸苦，皆寄草木；独有咸味，寄于海水；足征四味浮轻，咸性承重矣。今蜀道盐井，先凿得泉，悉是淡水；以筩隔之，更凿数丈，乃得卤焉。又盐池雨多，水味必淡；作为斗门，泻其淡水，下乃卤焉。咸重、淡轻，亦其证也。海于地中，为最卑下，诸咸就之，积咸既多，淡入亦化。海中山岳，或悉是盐，岂独水乎？”

问：“咸既因火，火因于日，日遍大地，大地之下悉盐乎？”曰：“蜀道盐井，三晋盐池。西国有海，名曰地中，实不通海，而是盐水。西戎、北狄，多盐泽，彼以咸故，悉名为海。足征‘大地之下，无不有盐’。”

问：“盐下坠，故蜀井必深。乃今盐池、盐泽何浅也？”曰：“火，自分深浅也。平原泽国，火不地见，盐不地出。惟是高山峻岭，上多亢阳，下多洞穴，地中有火，即成咸矣。今蜀中凿井求盐，或得火井，覆之则火灭，投火则随而上焉。是则井火在下，与水同深，遇水成卤，不遇成火矣。晋中河曲，乃有火石，火石恒热；大行、河西，亦产硫磺；可见晋中火浅。故晋有盐池，亦在浅土；又有小盐刮地作之，略如硝碱也。西地中海，其水亦卤，周数千里。彼其侧近，遂有火山，高数千丈；其上火穴，径千余步，其火炎上，古今不绝。足征‘盐之与火相切则成’，亦复相视以为浅深也。”

问：“水火成咸，何以不热？”“温泉由火，何以不咸？”曰：“卤水不热，向言之矣。火炎成烬，水经其烬，因而得咸，故忘其热。然而海水不冰，亦具有热性矣。火在地中，助于土气，发生万物；五金八石，及诸珍宝，皆由火练而成。自余诸物不可数计。诸物中最近火性者，无如硫磺，水过其上，则成温泉；用疗冷气，与硫同治，故作硫气。其不作硫气者，有所隔别；如重汤煮物，非别有朱砂、礜石也。”此熊说也。愚谓：“礜石温泉，则诚有之。”

问：“咸既火生，何不炎上？”“火所在上，何故遏居地中耶？”曰：“咸能固物，使之不腐；却能敛物，使之不生。地中火暖，多所变化；倘火与咸，俱在地上，则动植之物，皆泯矣。盖日光生热，因热生火，旋用水土壅阏，恒使在下，助生万物；间一发见，即归本所，不得一时游行地上。偶一游行，目为灾异矣。因火之郁下者生咸，亦令性重，恒居在下，归藏于海，为人作味。咸水生物，美于淡水；故海中之鱼，旨于江河之鱼。咸水厚重，载物则强；故入江河而沉者，或入海而浮也。海月入江，验痕深尺；石莲试卤，成则莲浮。可见，咸能载物。浴则肤赤，或至皲裂，盖有燥劲之情，故‘比凡水，为稠密’云。”

问：“潮汐。”曰：“月为阴精，与水同物。凡湿润阴寒，皆月主之。既为同物，势当相就，如呼吸然。潮长之时，江河以及盆盎，无处不长；长则气入，水为之轻；潮降气出，水复故重。今人以瓶盛水，每日权之，轻重不等；则潮升时轻，潮降时重耳。独小水之处，升降甚微，人所不觉也。水族之物，皆望盈晦缩。故月缩而鱼脑减，月满而蚌蛤实也。草木滋润，无不应月。月满气滋，月虚气燥。故上弦以后、下弦以前，不宜伐木为材。是者易蠹，生气在中也。邵子曰：‘海潮者，地之喘息也。所以应月者，从其类也。’隐老曰：‘潮，非水之体，乃地之气也。’月丽卯酉，则潮应乎东西；月丽子午，则应乎南北。有入海采珠者，为潮所中则病。盖采者入海必及底而止，不幸遇潮则水涌起，其底虚焉。潮高十丈，下所虚亦十丈。以水则虚，以气则实。地气奔腾而上，如火之烁；则水跳而起，如鼎之沸，中人则病。地之喘息，寓息于风，生气也；寓潮于水，死气也。”

问：“海水入大火，如益膏油何也？”曰：“海咸，本从热干而生，亦自具热干之性。灰水作醎，本从火出，入溺亦醎。盖由身中具有火行，积溺所成，绝似硝碱。故醎者，火情也。溺咸，犹海也。火盛煎逼之，汗亦咸，犹盐井、盐池也。”

“海复为江乎？”曰：“江河入海，而海不溢。故之海水之下，地脉潜通，复为江河也。”问：“江河何淡也？”曰：“水本无味，咸从外合。可合者，即复可离。海水入地，经砂石土滋液渗漉，去矣。又水向下，不可上。其上者，日温随气上腾。月摄因时而长，当其上时皆如蒸馏。今用碱卤之水，如法蒸之，所得馏水，其味悉淡。海蒸成云，雨亦淡水。足征‘咸性就下，不随淡升’矣。山出泉以成川，而江河之底，亦随处出泉，不尽由山也，掘井泉眼可征。”

问：“山泉。”曰：“凡物之情，皆欲化异类为己同类。两物相切，弱者受变。凡山皆以石为体，石中多空，空处气满，穴中最寒。气情本暖，暖气遇寒，变成水体，积久而泻；亦有洞穴深长，潜引地脉通海者。故曰：‘山泽通气’，‘山下出泉’。”

王柏曰：“阴凝阳于内，而不得出，则激搏为雷。阳在外者，不得入，则周旋不舍而为风。与阴夹持，则磨乾有光而为电。阳气正升，为阴气所乘，则相持而为雨。阴与阳得助其蜚腾，则风飏而为云。和气散则为露、霜、雪；不和而散，则为戾气霾曀。阴干于阳，而气薄不能以掩日，则虹见；阳伏于阴，而气结不能以自收，则雹降。月星布气，阴感之则肃，而为霜；阳感之则夜，而为露。风不宜温而温，则雨凝而为雪，阳纵而阴合之也；雷不当出而出，则雪霰交击，阳亵而阴乘之也。将雨则气溢而础润^[4]；既雨则气散而土晞。”又曰：“山气暮合而为风，水气朝降而为雾^[5]。”熊氏曰：“日射地温，而水土蒸为湿气；气情本暖，暖者欲升，复得日温。郁隆腾起，是有火行。火飏如烟，复挟土体，相辅上行；气行三际，中际甚冷，气升至此，因于水土本情之冷，湿结而为云，是云体中具有四行也。凡物体具四行，及将变化，胜者为主。云至冷际，而湿情胜，即化为水，水既成质，必复于地。正如蒸水，因热上升，腾腾作气，云之属也。上及于盖，盖是冷际，就化为水；云之行雨，即此类矣。若水土湿气既清且微，日中上升，即为风日所干；迨至夜时，升至冷际，乃凝为露。夜半寒深，气升稍重，故晨露尤繁。夜有烈风，亦受风损；故大旱之天，夜并无露。”

问：“云不雨，何也？”曰：“气升不等，四行偏胜，或为霾雾，或为雷霆彗孛。风是热乾，与此同本，不得直升，则横惊为风耳。云升化雨，其常也。暵时气多燥干，云起直上，无湿相助，或遇风散，或泯其湿。但存燥干，上为奔星，而已。所以，晴日云高，而反不雨。旱云山屹，行复散失，徒见流光。若气升之温性多，云起遇湿，遽化为水。此，云近地，而得雨者也。高山之上，俯瞰云雨，下视震雷，如水发沤然。”

雪与雨同理。将雪必先微温。不温，气不上升也。冬月冷际甚冷，气升变雪，犹露之为霜也。

雪花六出者，凡物聚方以八圆一^[6]，聚圆以六围一，此定理中之定数也。水居空中，在气体内^[7]，气不容水，急切围抱，不令四散，水则聚而自保，故成圆体；此定理中之定势也。云遇冷而为雨，初圆甚微，重则点滴。冬时气升，成为同云，遇冷凝冱，悉是散圆；及至下零，欲相归併，不可大合，聊相依附，以六围一，即成花矣。平凑即合，直凑即离，以空中气体，随天旋也。正如湿米磨粉，易令作片，成搏则难。大抵日蒸地气，挟有火情，其势壮猛；土之精者，亦随而上。故云中具有四行，时有偏胜，水盛为多耳。间或火土合气，水情觉少，力势既盛；土之次分，亦随而上，遇冷际而力稍微，土之次分，复归于地，则成霾霜。若火土自升，水云复盛，上阻阴云，逼迫不容；火土之势，上下不得，亦无就灭之理，则奋迅决发，激为雷霆、电是火光。火迸上腾，土经火炼，凝聚成质，质降于地，是劈历之楔矣。就其阴云之中，亦有火土二体，上遇冷际，气变成水；火情挟土，能在气中，与之俱上，是则土之上妙者也。热燥轻微，与火为体，火性炎上，初随气升；气既变水，水将就下，火土二体，不复从之。如蒸水成气，气至甑盖，化而为水，仍归釜中，若其热性，自秀甑而出矣。既与雨分，火土相挟，决起而上。亦有火土自升，不遇阴云，不成雷电，凌空直突者。此二等物，至于火际，火自归火；挟上之土，轻微炙干，略似炅煤，乘势直冲，过火便烧，状如药引，夏月奔星是也。其土势太盛者，有声有迹，下及于地，或成落星之石，与霹雳同理焉。若更精厚，结聚不散，附于火际，即成彗孛，势尽力衰，乃灭耳。(www.chuimin.cn)

雪云甚冷，土微，不能遽上凝雪；而土，亦与焉。故雪水化之，中有沉滓，仍作燥干之味。此明征也。

“雹何也？”曰：“三际，中为冷际；冷际之中，乃为极冷。二时之雨，三冬之雪，盖至冷之初际而零也。冬月气升，其力甚缓，非大地同云，不能扶势，故云足甚广。二时，云足亦阔，云生缓，即雨徐，皆冷之初际也。夏月郁积浓厚，决绝上腾，力专势迅，故云足促狭。隔堘分垅，沟会旋盈，以其入冷深也。升气愈厚，即腾上愈速；入冷愈深，变合愈骤，结体愈大矣。遽升入极冷之际，骤凝为雹；雹体小大，又因入极冷之深浅。雹中沙土，更多于雪。雹体中虚，以其激结之骤，包气于中也。器盛冰雪，外成温润，非极冷与外气相激之征乎？”

“如此，则灾占多事乎？”曰：“《天官书》云‘晕适云风，天之客气；发见，亦有大运’。然，其与政事俯仰，最近大人之符。气几，心几，二而一也。阴阳之气，人事之变，各自为几，而适与之合。岁，有寒暑风雨；而蟪蝼与蜗蠋，当之自灾；可，取譬矣。儒者，求端于天；天人相与，甚可畏也。静深明理之士，触其几而知之，然不欲尽泻。至于圣人，则不为阴阳所转矣。时愆气沴，居夫则病，壮夫则否。周王‘龟焦蓍折’，刘裕‘竿坏幡亡’，又何碍乎？集、京、管、郭、崔浩、戴洋，一端之中耳。关子明之‘如响’，举人事与天道消息之。此，中论也。邵子，观其深矣。“用三余一”，岂思虑所能测度乎？”

“四行、五行，何纷也？”曰：“因世间可见之五材，而隐表其五气之行。气分其气，以凝为形，与气为对待；此，一之用二也。土行居中，而水火二行，交旋其虚实之气焉，是土为形主。水形流地，火形缘物；而水火，是为燥湿之二气也。金木之形，因地而出；其为气也，列于东西，以为生杀。故举南北之水火，而东西之金木寓矣。气蕴于温，而转动，则为风；吹急，则为声；聚发，则为光；合凝，则为形。是风、声、光、形，总为气用，无非气也。而今，又专言气，与水火土并举者，指其‘未凝形之气’也。实则，五材之形，五行之气，‘二而一’而已矣。就气，以格物之质理；举其所以为气者，以格物之通理，亦‘二而一’也。费而象数，隐而条理，亦‘二而一’也。合费隐而言之，分费隐而言之，亦‘二而一’也。自非神明，难析至理。”

“此，格物乎？”曰：“一端也。”问：“朱子、新建，孰是？”曰：“《大学》之‘天下’‘国家’，所格之物也；‘身’‘心’‘意’‘知’，能格之物也。以能格之物，格所格之物；即以所格之物，格能格之物。随其交用，本自两忘，‘代明’‘错行’之所以‘於穆’也。或分物理之学，性命之学。会之，性命，亦一物理耶。今所言者，一气之质测也；所以为气者，即在其中。不得已而理之，前民用而表之，伦伦常常，舞蹈而践行矣。圣人之作《易》也，一若撮天地、人事于前，数此策而物之；一若陈卦策于前，数此天地、人事而物之；征之造化也，用之皆成器，通之皆表法也，会之皆心量也。举‘天地未分前’，以格‘天地已分后’；知此‘已分后之天地，即未分前之天地’。一在二中，彼此互格，即无彼此。生死也、呼吸也、有无也、体用也，一也。冒格，既明；惟有‘时宜其细格’，而已矣。《易》，是一部大物理也。以道观天地，天地一物也；以天地观道，道一物也；以物观物，又安有我于其间哉？一法不明，一法受惑。朱子，以‘穷理、尽、至’，为‘存存’之门。‘未致’，乃‘磋磨’也；‘已致’，乃‘饮食’也。新建之‘致良知’，是上冒也。其言‘格去欲、物、你’，则偏说也。道，不域乎闻见，亦不离乎闻见。防人浮惊，逼其切已；闭内捕影，危熏更甚。将谓‘学问多识，为‘长傲、遂非’之资乎？’本空独尊，冥悍不顾，其为‘长傲、遂非’也，尚可言乎？合外内者，即多是一，析薪泯火；此，《无妄》所以‘时’于《大畜》也。象数条理，不可胶柱；将欲避之，逃洸洋耶？生此天地中土之时位，君民政教，皆赖士风。世，即出世。惟有在世言世，‘观会通’，以‘行典礼’；‘制数度’，以‘议德行’。不能博约明察，何由知‘圣人之财成天地，而时措宜民哉？’以‘畏难暱便’之情，袭‘偏上未流’之说，为粪除之黄叶所訑，‘颠颐’迷浚，动扫考亭，杜撰狂谈，掩其固陋，群废‘开物成务’之实法，朝野职学，均何赖焉？是，人牛浪死耳。”

周易时论合编图象几表七卷终

【注释】

[1]“八”字，原文缺。

[2]“入”字，原为“八”。

[3]张行成（生卒不详），字文饶，一字子饶，因学归邵雍，“学康节先生易几十年”，人称“观物先生”。著有《周易述衍》《皇极经世索隐》《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易通变》《翼玄》《元包数义》《潜虚衍义》等。文中，“张文饶曰”，皆引其著作。

[4]“气溢”二字，北大本缺，根据文镜本。

[5]“朝降而”三字，北大本不清，根据文镜本。

[6]“凡物聚”三字，北大本不清，根据文镜本。

[7]“中在气”三字，北大本不清，根据文镜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