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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思想:为政以德

【摘要】:按照《论语疏义》的解释,就是“明明德以亲民,本仁心以施仁政,保民而王,非自求尊荣与富贵也,是谓为政以德。”主张“仁政”,反对暴政,在治国理政指导思想上体现为倡导“为政以德”“以德治国”,对百姓施以“仁爱”。也就是说,“为政以德”是由“为君难”和“为臣不易”所决定的。“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为政以德”也是将“仁”用于国家治理,也就是所谓的“仁政”。

孔子看来,要使“仁”“礼”“义”“忠恕之道”等得到真正实行,统治者是最关键的,他要求统治者要做到“为政以德”。

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何谓“为政以德”?按照《论语疏义》的解释,就是“明明德以亲民,本仁心以施仁政,保民而王,非自求尊荣与富贵也,是谓为政以德。”这就是说,“为政以德”的要义有三:一是“明明德以亲民”,就是为政者首先要注重自己的道德修养,以德亲民,以德化民。二是“本仁心以施仁政”(《论语疏义》),就是要求为政者本着仁义之心,施行仁义之政,兴民之利,除民之害。三是为政是为了“保民”,而不是为了求得自身的名利和地位。为政者要淡泊名利,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利益。“为政以德”既不同于道家的“清静无为而民自正”,也不同于法家的“刑威加之而民自服”,而是务其本而不急于求其末,“本立而道生”,故不待“刑威加之而民自服”。

孔子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种为政思想呢?从社会背景来看,孔子生活的时代,急剧的社会变革对社会治理提出了新的要求。春秋末期,经济上,公家土地变成私人土地,奴隶制开始瓦解。政治上,周王室统治作用式微,诸侯相互争霸,战争频繁,民不聊生。文化上,“学在官府”逐步向“学在民间”发展。变革时代社会动荡、传统失序,统治者如何治理国家、维护社会稳定、赢得百姓支持,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其中就包括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孔子儒家思想体系的核心是“仁”,主张用“仁”来教化人民,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主张“仁政”,反对暴政,在治国理政指导思想上体现为倡导“为政以德”“以德治国”,对百姓施以“仁爱”。从生活背景看,“周礼”深刻影响了孔子的成长过程,并成为儒家思想的重要文化基础,对“为政以德”思想提供了重要支撑。当时“周礼”崩坏,礼基本失去作用,孔子想通过“复礼”为统治者提供治国安邦之道。所谓“礼治”,就是对百姓“教之以礼”,使人们自觉接受礼的约束,从而实现社会治理的目的。这样,在用“为政以德”思想要求统治者提高内在品德修养的同时,又借“礼治”为统治者实施社会治理提供了外在规范。

为什么要“为政以德”呢?这首先是由为政者所处的地位所决定的。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其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论语·子路》)这就是说,正因君、臣所处地位之显赫,影响之大,其一言一行均关系到国家的兴衰存亡,就更应谨言慎行,尤其要注重自身的道德修养。也就是说,“为政以德”是由“为君难”和“为臣不易”所决定的。其次,这也是由道德的特殊作用所决定的。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在这里,孔子指明了道德在为政中有着特殊重要的作用。与政令和刑罚相比,道德教化虽然没有强制性,不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政令和刑罚终究有涉及不到的地方,而且终究是要人去遵守,也要靠人去执行,而靠人的内心信念社会舆论来维系的道德却无所不在。只有提高了人们的道德水平,使人们有了自觉之心,才能从根本上保证政令之畅通和刑罚之执行。也就是说,在孔子的眼中,道德的约束是比行政命令和刑罚更高层次的约束方法,引导人们的道德自觉,是比颁布政令、实施刑罚更为重要和有效的为政方式。

“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为政以德”也是将“仁”用于国家治理,也就是所谓的“仁政”。其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正名”以安天下

“为政以德”,就必须维护社会的道德秩序,即每个人都必须在自己的社会角色中担负起相应的道德责任。“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论语·子路》)“贵贱无序,何以为国?”(《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孔子十分强调“正名”。“正名”,不仅是针对以下犯上,也是针对以上侵下的。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论语·颜渊》),这里既有对臣和子的要求,也有对君和父的要求。为人君者尽君道,为人臣者尽臣道;为人父者尽父道,为人子者尽子道。使人各正其位,各尽其义,以昭天秩而叙彝伦。这样,就可以使人人都处于道义之中而秩序不乱。就狭义的为政而言,“正名”就是要处理好君臣之间的关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各级官员要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活动,下级不能越上级的权,上级也不能侵下级的权。孔子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所谓“君子思不出其位”(《论语·宪问》)讲的都是这个道理。

2.“节用”以收民心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变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论语·雍也》)“居敬”者,自律严格也;“行简”者,言行简重而不烦琐也。“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即强调修身正己、以榜样的作用去教化民众,而不是以繁苛的政令、严酷的法规去约束人民。不扰民,体现在“节用而爱民”和“使民以时”。“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节用而爱民”,即不加重人民负担。因此,孔子主张力戒奢侈,提倡俭朴。他说:“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宁固。”(《论语·述而》)虽然他主张为政者要保持一定的风度,但并不耻于恶衣恶食,恰恰相反,他认为,“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论语·里仁》)“使民以时”,即不违农时。在农业社会,特别是在社会生产力低下、人民靠天吃饭的情况下,“使民以时”就显得更加重要。因此,孔子不仅主张节用不伤财,而且主张爱民不劳民;即使在必须使民时,也要尽量在农闲时用之,不夺农时。尽管孔子对周朝的典章礼仪赞扬有加,但他仍然主张“行夏之时”(《论语·卫灵公》),其原因在于夏之时与农时更为契合。

孔子来到卫国之后,称赞卫国人口众多。孔子在游历众多国家时,对为政者提出的建议中都有让国家境内的居民增多这一点,因为人口的多少决定了粮食产量的多少,也决定了国家的繁荣程度。

人口众多并且能让境外民众都来投奔,这样就能扩大生产,能够为国家的发展奠定基本的人力基础。

孔子认为国家要发展,首先要“富民”,只有人民富裕了才能巩固人口增加的成果。而国家作为政治主体,必须在增加生产的基础上保证人民的富裕。对于老百姓而言,他们最关心的是生存问题和自身的权益能否得到保障。如果一个国家的老百姓不能切实地保证自身的利益,那么为政者所实施的“德政”也成了一纸空谈。因此,孔子所讲的“富民”也成了衡量为政者为政好坏的重要标准。施行德政必然要关注百姓是否富足,“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孔子认为富贵是人民所需要的,人民有追求财富的欲望,民众渴望获取利益是理所应当的,为政者应该尊重民众的意愿。民众依靠自己的方式获取利益,为政者对此应该鼓励和支持,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从根本上增加国家的收入。

孔子认为:为政者除了要尽力满足民众之欲望,还要减轻赋税、爱惜力役、节省财用。立足于此,孔子认为为政者应该为农民发展农业创造外在条件,在征徭役的时候应避开农民农忙时期,保证农民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农业生产。

农业生产是最基本的生产活动。古代社会生产力水平不高,科学技术水平相对落后。农业生产非常依靠自然条件,所以农业生产必须依天时而行,孔子因此提出了“使民以时”的主张。“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论语·尧曰》)

孔子认为富民是社会安定、能安心恪守道德的前提,人民不再为生计烦恼才可以不做无德之事。但孔子虽然讲求富民,却认为富民仅是治国的前提,国家能否治理好归根结底还是靠道德。孔子虽然不反对、甚至鼓励民众获取利益,但他反对民众以利为核心。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对于统治者来说,即便是富民,也要以“仁”“礼”为基础。统治者在完成富民的基础上,必然是“教之”。物质的富足并不能完善全民的道德,如果不依靠“仁”“礼”的教化,社会依然不能良性运行。所以,“富民”之后,更重要的是采用“教之”的形式来提高全民的道德水平。

孔子主张赋税征收首重“度于礼”。他指出“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论语·先进》)按照“礼”的要求“使民以时”,人民才可以“劳而不怨”。孔子极力反对赋税征收采取“贪冒无厌”的方式。冉求在帮助鲁国大夫季孙氏时希望增加税收,孔子指责其“为之聚敛而附益之”(《论语·先进》)。不承认其弟子身份。并要求弟子们“攻之”。

减轻赋税只是“节用”的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方面是为政者的腐化奢侈的生活应该得到克制。“政在节财”“节用而爱人”。子贡曾经问孔子,如何才能政治清明,孔子答曰:“在于节省财用。”政治之功一定程度上在于节财,节财为的是“政在去私”。只有“节省财用”才可以使政治清明,减少赋税,藏富于民,提升一国的实力。

3.选贤任能以揽人才

为政者的道德关系到国家的兴亡。孔子就曾经盛赞“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周武王有臣十人而“三分天下有其二”(《论语·泰伯》)。举贤任能的关键,是把道德高尚的、正直的人推举出来并加以重用。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论语·为政》)“举直错诸枉”,即把正直的人举荐上来,把不正直的人压下去,就能使不正直的人正直起来,不仅对为政有直接的好处(使民服),而且对那些邪恶的人也能起到教育作用,使之逐步向正直的人看齐而变得正直起来。这就是所谓“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论语·颜渊》)前文说过,在选拔人才上,孔子主张任用那些懂得礼乐而未曾有过爵禄的一般人,而不主张用那些先有了官位后才开始学习礼乐的卿大夫子弟。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论语·先进》)孔子反对“亲亲”的世袭制度,提出应选用首先学习礼乐的“野人”来做官,强调为政者的知人善任。孔子的概念中已经打破了亲族推荐的方式,由此可见,在人才的任用上,孔子的确是把道德放在首位的。子夏作为孔子弟子提出了“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论语·颜渊》)孔子一生都在实践举贤才的政治思想,为国家提供治世人才。孔子的举贤才的主张是中国政治思想史的一大进步,在中国政治史上产生了极深刻的影响。

4.广开言路以平民怨

“为政以德”,就必须正确对待人民的批评。《左传》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产不毁乡校,为的是听取群众的批评,把群众的意见当作治病的药石,择其善者而行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以忠善来平息民怨。孔子对此大加称赞,可见他是主张广开言路的。在《论语·为政》中,他就主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在《论语·述而》中,他关于“多闻,择其善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的论述,则与子产的不毁乡校如出一辙。可见,他的确是把认真听取群众的意见,正确对待群众的批评,作为为政以德的重要内容。

5.“隆圣德”

孔子祖述舜尧,宪章文武。其论为政之道,极力赞扬尧、舜、禹的“圣德”。他赞扬“尧之为君”:“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论语·泰伯》)孔子赞扬的,是尧如天之无私。尧有天下而不私之,举舜于草莽,致天下治、礼乐兴、文治盛。其成功之巍巍,源于其德量之巍巍。他赞扬“舜禹之有天下”:“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有天下而不据为己有者,淡然无求,任其难而不计其利,居其位而不以为尊。孔子赞扬的,正是这种巍巍的品德。他赞扬禹之克己奉公、勤政为民:“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于沟恤。禹,吾无间然矣。”他赞扬“周之德”,称“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均见《论语·泰伯》)不仅对于有圣德的君王,就是对有“君子之道”的臣下,他也极力赞扬。例如:他曾经赞扬子产不毁乡校之“仁”,赞扬他“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的“君子之道”。(《论语·公冶长》)由此可见,孔子的“隆圣德”,就是要求人们、特别是为政者学习和效法历史上英雄人物的高尚品德,从传统美德中寻求为政之道。(www.chuimin.cn)

6.“修文德”

为政的重要内容之一是正确处理本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孔子不主张用武力使别国臣服,而主张“修文德”以令人信服。孔子曰:“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论语·季氏》)意思是要使自己的国家对别的国家有吸引力,首先要把本国的事情做好,维护社会的稳定,促进社会的发展,然后再用仁义、礼乐等来感化和吸引别国。孔子尤其强调要用道德感化的手段来处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反对在国际关系中动辄使用武力。因此,他极力反对季氏伐颛臾,而大力赞扬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一再称道其“如其仁,如其仁”。(《论语·宪问》)

7.“正己修身”

在《论语·子路》中,孔子讲道:“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这里所讲的“正”是正直的品德和良好的修养与作风。孔子认为,统治者首先要品行端正,然后再去率领百姓,就没有谁敢不正了。在《论语·子路》中,孔子还强调:“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认为统治者身端品正,具有高尚的道德修养,即使不以政令强制推行其政策,老百姓也会主动跟随;如果统治者道德修养不佳,作风不良,即使以政令强制推行政策,老百姓也不会执行。可见,早在二千五百多年前,孔子就已经意识到了统治者的表率作用的重要性,进而对统治者提出了以身作则的要求。

那么,为政者怎样才能做到“正己”呢?孔子认为,这要靠“修身”实现。在《论语·宪问》中,孔子强调:“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也就是说,统治者只有从自己做起,加强自身修养,才能赢得老百姓的信任与拥护,从而安定天下。关于“修身”与“治国”的关系,《礼记·大学》中有更清晰的逻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在这里,“修身”是“治国”的前提,统治者把自己的德行修炼好了,国家就容易治理了。

孔子认为,“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代名词,当赋予一个人“君”的称谓时,他的思想和行为应该达到“君”的道德标准,符合“君”的行为准则,符合“仁”“礼”的要求。统治者必须内修其德,整个国家才可以有序地发展。统治者治理国家并不是积极地推行其政令,也不是千方百计地采取不同方法干涉人民生活,而是首先需要修身养性,成为道德榜样。

孔子认为如果执政者树立了榜样,自然会产生教化的作用。统治者的品德形象像风,百姓的品德像草。风怎么吹,草怎么倒。即便民众出现了不道德的情况,君主也应该首先审视自己,看看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孔子认为,要做到为政以德,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为政之本。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这就明确地告诉人们“政”之本在“正”;要想整个国家的风气正,首先在于为政者(子帅)要正。因此,孔子提倡“君子务本”,即从自身的道德修养这个根本做起,然后才能“本立而道生”(《论语·学而》),用这个道去引导人民,以收“其身正,不令而行”(《论语·子路》)的效果。这也就是他一再强调的“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论语·述而》);“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与此相反,如果为政者自身不正,那就不能够“正人”(“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必然会导致“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的后果。如果这样,当然也就谈不上为政了。

孔子认为,为政的目的是为了“安百姓”。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从为政者自身的道德修养做起,从有地位的人做起。子路向孔子请教有关君子的问题。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论语·宪问》)显然,修己安人的“人”,与“百姓”是有区别的,指的是上层的、有地位的人。孔子的“修己正人”也是分层次的。“正人”,首先是正上层的、有地位的人;然后通过这些人的带头作用和示范作用,使百姓走上正道。孔子也指出了统治者仁德的具体内容。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论语义疏》)

白话文的意思是:

子张问孔子:“如何就可以从政呢?”孔子说:“要尊重五种美德,摒除四种恶政,就可以从政了。”子张说:“五种美德是什么?”孔子说:“君子使百姓得到好处,自己却无所耗费;安排劳役,百姓却不怨恨;有欲望,而不贪图财利;安舒矜持,而不骄傲放肆;庄重威严,而不凶猛。”统治者的道德素养和政治活动决定了社会生活秩序的完善与否,统治者的道德修养和率先垂范的人格魅力可以提升民众的道德水平。

《论语》中对为政者提出了许多道德要求:

首先,孔子强调“臣事君以忠”。“忠”但不是无原则的愚忠,而是有选择、有原则的“忠”。“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论语·先进》)“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论语·宪问》)“谷”者,以粟为食禄的官吏也。意思是说,君子做官也要到政治清明、讲究道德的邦国去做;在无道德的邦国做官是可耻的。又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由此可见,孔子认为为政的首要原则是“邦有道”,即国家政治清明,讲究道德。在他看来,邦有道,不出来为政是可耻的;到“无道”的危邦、乱邦去为政,同样是可耻的。即使到有道之邦去为政,也要“守死善道”,不因君威而叛道。“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论语·卫灵公》)。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论语·宪问》)君臣之间没有人身依附关系,臣不是为事君而事君,而是为了行道而事君。当君上有道的时候,就“敬其事”,事之以忠,而不计较给多少俸禄;当君上有错误的时候,就“犯之”,即向他犯颜直谏;如果君主不接受意见,就干脆辞官退隐。“守死善道”,即使不为政,也要尽量用道德去影响当政者。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谁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论语·为政》)就是说,能实行孝悌,并把这种品德影响到当政者身上去,这就是为政了,还要什么才叫为政呢?

孔子主张“敬事而信”。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论语·学而》)所谓“敬事”,就是要有敬业精神;“信”即讲信义,无论对上对下,均能做到诚信不欺。这样的论述在《论语》中随处可见。例如: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论语·颜渊》)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论语·子路》)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论语·卫灵公》在这里,孔子反复讲的就是为政者要言而有信,言行一致者走遍天下,言行不一者寸步难行的道理。

孔子主张“临之以庄”。孔子曰:“临之以庄则敬。”(《论语·为政》)所谓“临之以庄”,就是待人接物时要保持不卑不亢、庄重肃穆的风度。《论语·颜渊》中所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论语·尧曰》中所谓“泰而不骄”“威而不猛”,正是这种风度的体现。子夏所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论语·颜渊》),可谓深得“临之以庄”的要旨。即它包括对事和待人两个方面。对待工作,要严肃认真;对待别人,要态度恭谨,合乎礼节。所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就是为政者要把自己的任何工作视为非常庄重而神圣的事情。出门办事要像接待贵宾一样庄重,支使百姓要像主持盛大的祭礼一样严肃。所谓“泰而不骄”,即“君子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也就是君子待人,无论其人多人少、职位高低,都不敢轻慢。正因为无论官职大小、地位高低、人数多寡都一视同仁,自己的心里也就泰然了。所谓“威而不猛”,即“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论语·尧曰》)。也就是说,君子随时保持自己的风度和内心的操守,做到衣冠正、目光有尊严,别人望之就会俨然可畏,就会有威仪。但由于不是以恶言恶色凌驾于人,故不猛。威而不猛则可敬可亲,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人民,使人“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论语·子张》)当然就能赢得人民的敬爱了。反之,“君子不重则不威”(《论语·学而》);“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论语·卫灵公》)

孔子主张“无见小利”。当子路问政时,孔子告诫他:“无见小利”“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论语·子路》)对于为政者来说,“无见小利”,就是要正确对待权力及物质利益。首先,不以不正当的方式牟取官位和私利。“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人都希望自己能过上富裕的生活、有显赫的地位,但必须“以其道得之”,即不能“违仁”。无论是在仓促匆忙的时候,还是在颠沛流离的时候,都要与仁德同在。其次,不要计较职位的高低。用孔子的话说,叫做“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论语·颜渊》),“邦”即诸侯的邦国,“家”指的是大夫的采邑。无论在诸侯的邦国还是在大夫的采邑中工作,都毫无怨言。用现在的话说,可谓“能上能下”了。这是为政者对待职位应有的态度。第三,不要计较个人的得失。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论语·阳货》)在孔子的眼中,斤斤计较荣辱进退、患得患失的人是“鄙夫”,是不能与之共事的。只有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才是君子。

孔子主张“群而不党”。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论语·卫灵公》)君子要庄矜而不争执,和群而不搞宗派。这与孔子在《论语·为政》中所说的“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以及在《论语·子路》中所说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都是对为政者处理相互关系的道德要求。为政者当然要与其他官员交往,但在交往中要坚持原则,善于用自己的正确意见去统一大家的思想,而不是无原则地盲从和附和(“和而不同”);要坚持真正的团结,而不是相互利用和勾结(“周而不比”);更不能搞宗派结党营私(“群而不党”)。只有坚持了这些道德原则,为政者才能把自己同“小人”区别开来。

孔子主张“推己及人”。“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孔子把“恕”当做“可以终身行之”之道,就可以理解了。“恕”,孔子解释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忠”,用孔子的话来说,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讲的都是推己及人的道理。养成推己及人的道德,对于为政者是十分重要的。孟子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孟子·梁惠王上》),说的正是善于推己及人者治理国家就比较容易的道理。

孔子主张“病无能焉”。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论语·里仁》)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论语·卫灵公》)为政者要治理国家并取得成效(有所立),需要有相应的知识和才能。因此,孔子要求为政者要随时看到自己才能之不足,不要计较名气之大小和地位的高低。而要使自己的才能适应治国的需要,只有老老实实地学习。值得注意的是,孔子关于学习的许多名言,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等等,都是在《论语·为政》篇中讲的。可见他的劝学,主要不是劝少年学子,而是劝导为政者勤于学习和思考。勤于学习和思考,也就成了他“为政以德”的重要内容。

孔子认为,道德修养必须与学习知识结合起来,这种修养才更有成效。子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论语·阳货》)这就是说,道德修养固然很重要,但如果知识浅薄,道德也只能是建筑在沙滩之上,是不可能巩固的。学习,必须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不要读死书。“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学习,不仅要学习正确的东西以获其利,也要研究错误的东西以避其害。孔子所谓“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论语·卫灵公》),讲的正是这个道理。

孔子主张“德主刑辅”。国家治理要德礼并重、德主刑辅。孔子的“为政以德”思想不是片面、孤立的德治,而是“德”“礼”“刑”的辩证统一。孔子认为,“礼”和“德”相辅相成,同等重要。在《论语·为政》中,孔子讲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就是说,既要以德引导人们的思想,又要以礼规范人们的行为,让那些行为不端者有羞耻之心并且自我约束、停止自己的不端行为。当“礼”和“德”并驾齐驱,转化为每个社会成员的行为准则时,社会离善治就不远了。同时,孔子认为在国家治理中,刑罚也很重要,但“德”“礼”是根本,因此主张“德主刑辅”。在《论语·子路》中,孔子对“德”“礼”“刑”的辩证关系做了这样的阐释:“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就是说,如果不倡导礼乐,刑罚政令就难以很好地发挥作用,那样百姓就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也无法改进自己的行为。因此,要想通过政令刑罚有效维护社会秩序,就应该兴礼乐,用礼乐教化人们,使人们遵从内心的“礼”,约束自己的行为。在《论语·为政》中,孔子强调:“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就是说如果只用政令刑罚来引导百姓,百姓虽然会因担心受到制裁而屈服,但内心并不认为违法犯罪是可耻的;但如果是用德行礼制引导百姓,他们就会因为内在的耻辱感而约束自己的行为,从而避免犯罪。由此可见,孔子认为政令刑罚只能起到外在规范作用,不能真正引导、管理好百姓;而德行则能引导百姓自觉遵守社会规则。所以,孔子主张“德主刑辅”,希望统治者能够利用道德在更深层次上治理国家,实现社会和谐。

孔子“为政以德”思想中包含着丰富的民本思想。“以民为本”的思想是孔子德政思想体系中关键的组成部分,正是“以民为本”的思想支撑孔子德政思想体系。“丘闻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荀子·哀公》)孔子的民本思想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孔子的“先富后教”开启中国民主政治本土化的发展方向,其根本是让民众在保障基本的生活物质条件的基础上,进行道德和文化建设。孔子在“礼乐崩坏”的朝代更迭中已经认识到政权的合法性在于民众,民众对于国家政权的发展存亡具有决定性作用,是国家政权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