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周予同教育論著選編:挑戰魔鬼,開創文運

周予同教育論著選編:挑戰魔鬼,開創文運

【摘要】:對於這天詩及其注釋,不想再多所批評,總之,在“天開文”的領導之下,自然會有“座塌燈昏”的《太上感應篇》!★ ★ ★ ★ ★從“天開文”一變而爲“天開水”,於是“天灾流行”一語又成爲官僚階級掩罪的妙訣。自己民族不挣氣,没有絲毫抵抗的能力,并且没有絲毫抵抗的準備,而只是希望“上天示警”,這是民族卑劣心理的十足表現!

記得胡適之先生在《新月》雜志上曾經發表過一篇文章,説中國民族鬧到這樣不堪的地步,不是因爲什麽“帝國主義”與“封建勢力”,而是因爲“貧窮”等等五種魔鬼。這篇文章在當時頗引起一部分人的反響,以爲他只述説到問題的外象而没有把握着問題的核心。近數月來,因爲耳聞目接許多怪現狀,覺得中國民族如果是真的被什麽魔鬼所擺弄,那“天”的觀念實在是最凶的魔鬼。因爲這“天”的魔鬼不打倒,中國民族恐怕永没有脱離地獄的境界的一日。

在東半球中國領土東北部分又開始患了嚴重的病

聽説國民政府考試院舉行第一次考試的時候,於封大門,題金榜,放鞭炮,揭“爲國求賢”的匾額等等儀式——或者是把戲——之外,曾經在什麽絹上題過“天開文運”四個大字。我固然不知道這個天是“三十三天”或者是“文曲星君”所住居的天;但是我很幸運的曾經由南京友人處讀到新狀元——某君的京試書感的“天詩”,現在一字不易的恭録一首如次:

冥冥感應誰能解,座塌鐙昏有所思;信否屠劉陰德積,故教鎖院出神奇?聞書榜時,書至審查完畢之查字,尚缺一横,忽然座塌燈昏,戴院長齋莊恭敬,心殊不安。放榜後,屠君晋趕至京,准補第三試,及發現劉君錫章遺加分數,戴公自請處分,由國府特准劉君補考,人謂戴公治事認真,作鏡萬流,而屠劉二君,失而復得,或爲陰德所致云。

對於這天詩及其注釋,不想再多所批評,總之,在“天開文運”的領導之下,自然會有“座塌燈昏”的《太上感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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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開文運”一變而爲“天開水運”,於是“天灾流行”一語又成爲官僚階級掩罪的妙訣。我很後悔没有將這些呈文電報從報章上剪存下來,現在只能將録硯玉君《記武漢大水灾》一段,以見天的觀念普遍於一般社會。

防水運動一轉而爲祈禱齋醮。他們,通政府以至商團,都以爲這是不可侮抗的天意,於是又大鑼大鼓地念起皇經來。費用由商户派捐,政府則下命令禁屠五天。從此便派生了許多荒唐詭誕的謡諑和傳説,流行市上。有的説沿江馬路修壞了,因爲折了龍王廟,怒惱了龍王;有的説禹王閣也折壞了,放走了禹王治水時所收伏的唯一作禍的怪物——猴子精。……(見《社會與教育》第二卷第二十一期)

天、龍王、猴子精,都是同一觀念的轉變,同一觀念的派生。明明是養堤費被提無着而發生的人禍,輕輕地諉爲天灾,則官僚可以搜刮而無罪,農民可以餓溺而無怨,而地主豪商階級出其盤剥的餘滴以緩和騷動的私圖可以成爲一種仁政。(www.chuimi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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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的淹没,江北的潰决,可以諉爲天灾,九月十八日以後,日本蹂躪東三省的暴行,當然是人禍了,然而“天”的妙用仍前存在;不信,請看九月廿二日的上海《時報》。該報對於記載日本地震的事件標題如次:

日本大地震 上天示警,東京墻坍壁倒 琦玉小學生遭殃

乘我國大水灾之時,侵占我土地,殘殺我軍民,炮火毁壞我軍政各機關,而地震灾變,如響斯應,又爲幸灾樂禍乘人之危者下一大警戒。

同時,九月廿四日上海《新聞報》本埠附刊,書一“地震神”用拳頭打着日本人,題“爲霸道者一警戒”。自己民族不挣氣,没有絲毫抵抗的能力,并且没有絲毫抵抗的準備,而只是希望“上天示警”,這是民族卑劣心理的十足表現!

中國民族困於“天”的觀念已經數千年了。“天理”只是統治階級的鎮壓工具,“天倫”只是家族制度的鍊鎖作用,“天命”只是勞苦民衆的麻醉觀念,“天”在中國是一個有影無形的魔鬼,“天”的觀念不剗除,則中國將永遠沉淪於地獄,而無法實現“地上的天國”!

原載《民力》1931年第1卷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