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同教育論著選编：國文教材的選擇原則

2023-11-0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教材對於學生的影響，量的關係比較少，質的關係比較大。所以我主張國文教材的選擇，注重藝術，却不可忘了思想。以上是國語文言兩方面共同的選擇標準。B.文言教材，我主張以讀本而兼文學史的性質；若選采六朝文章，弃駢取散，似乎不能表示當代文學的趨勢。

教材對於學生的影響，量的關係比較少，質的關係比較大。國文教授固然不應當忘了藝術的手腕，但是藝術所憑藉的内容也是很重要的。國語運動，我們很希望他勝利，而且應該加入作運動中的一份子；但是我們决不能説將“之乎”改作“的嗎”，就唱起文學革命軍的凱旋歌來。讀《漢高帝斬丁公論》，固然討厭；看近來報章討論無聊的問題，兩方面居然扎硬寨打死仗，也不見得有味。所以我主張國文教材的選擇，注重藝術，却不可忘了思想。

現在我先將國語文言兩方面選擇的共同標準寫下來。以後再分開説。

一、凡思想學説帶有神權或君權的色采，不適合於現代生活，或不足爲將來生活的指導的，一概不録。

二、凡違反人道或激起獸欲的文章，一概不録。

三、凡卑鄙齷齪的應酬文章和干禄文章，一概不録。

四、凡虚誕誇浮的紀傳碑志及哀祭文章，一概不録。

五、凡陳義過高，措辭過艱，已入哲學專門研究的範圍；國語如羅素Russell《心之分析物之分析》的講演録，文言如《莊子》的《齊物論》，《墨子》的《經》《經説》，主張以學生的程度爲本位，一概不録。

六、詩歌中如古風及白話詩，主張入選。理由：A.詩歌可以涵養性情，宣導血氣，增進學生享受文藝的快樂。B.中學校裏教授詩歌，原意在增趣，不在仿作。

七、生存人的文章，主張入選。理由：A.從前總集或選本所以不選生存人的文章，大意是避嫌；但表面上雖如此慎重，而實際上文學界總是互相傾軋。現在用正當的方法，養成文藝界批評的風氣，除去從來“文人相輕”的薄習。B.現代的文學趨勢，似乎比較古代尤其重要，尤其使學生有興趣。C.使學生由作者文章而起人格上的崇仰，現代人似乎比較容易些。D.國語教材不得不取材於生存人的文章。E.文言教材擬依時代而逆溯，想編輯一部完全的文學史式的教科書，也不能不取材於生存人的文章。

以上是國語文言兩方面共同的選擇標準。

一、國語教材可分議論的或學術的文章，小説，戲劇三種。

二、學術文中如宋元人的語録，不主張選采。理由：A.宋元人的語録雖是白話，但究竟是宋元人的白話，和現代稍微不同。在現在國語運動未成熟與南方學生未學好國語之前，是否對於學業成績和國語統一前途上，不至發生障礙？B.語録每每是短促的格言式，很少篇章的組織。

三、小説如周作人譯的《點滴》，胡適譯的《短篇小説》，很可作範本。(www.chuimin.cn)

四、章回小説應用在教室内，似乎不大方便；不如在課外提倡學生自由閲覽，由教師加以指導。至於量的多寡，視學生嗜好和課餘時間作標準，不能一概而論。

五、近人主張取爲教材的兩部小説，——《水滸傳》和《紅樓夢》——我以爲都有商榷的餘地。我不主張看《水滸傳》，和我不主張選語録的一部分理由是相同的；就是因爲《水滸》雜了許多宋元時代山東一帶的方言（作小説有時故意用方言，乃是文學上另外一個問題）。《紅樓夢》是問題小説，是有主義有思想的著名小説，這人人都知道的；但作者的藝術手腕太高，每每引讀者化身入大觀園，而無暇細細研究他藝術上描寫的方法。就我個人的經驗説，我從十五歲看《紅樓夢》，到現在三次了，没有一次不賠眼泪。去年夏天决意用文學的眼光去看，結果仍是失敗。中學第一二年級生正當感情强烈，生理、心理發生變動的時候，而中國對於性欲教育又太没有研究，能否絶對不發生惡果，確是一個大疑問。至於有人主張看《七俠五義》等小説，這是中國文藝界可憐可羞的辦法；這些書似乎不能和我們時間的代價相抵罷。至於《西游記》《鏡花緣》等雖然略勝一籌，但在最近將來的文藝界，我很希望他們送到中國小説史上作材料去。

六、戲劇如《易卜生集》第一册和《俄國戲曲集》都有可選采的價值。

以上關於國語的。

一、文言教材選取古代以至現今各家的文章。内容大概分爲兩部：一，藝術文，二，學術文。

二、經史子的文章一例選采。理由：A.古代的總集或選本，著名而普通的，如蕭統的《文選》、^[4]姚鼐的《古文辭類纂》，^[5]多不主張列入經史子；但中學教科書的性質完全和他們不同，不能援彼例此。B.四部的分類本不合於邏輯，如《詩經》的國風是藝術文，諸子的論著是學術文；若是不列經子，那麽周秦時代的文學無可選采。C.史傳可以作學生學習紀事文的模範。

三、駢儷體的文章，近人非常排斥；但我主張文言教材中可選入一二篇。理由：A.就實際上立論，我也極端反對駢儷體；但用歷史的眼光去觀察，不能不容許他在中國文學史上占一個地位。B.文言教材，我主張以讀本而兼文學史的性質；若選采六朝文章，弃駢取散，似乎不能表示當代文學的趨勢。C.駢散分途，始於李唐以後，古代實在没有這嚴密的區别。所以從前通人編輯總集，大抵主張不分；如姚鼐的《古文辭類纂》也夾入駢體，^[6]李兆洛的《駢體文抄》也厠有散文^[7]，這就是明證。D.駢文選六朝時有思想有價值的作品，决不是當世所笑的爲俳優的“四六”或堆砌典故的詞頭。E.選入一二篇駢文，用意在使學生明暸古代的文格，不是使他模仿。

四、詞曲不選。理由：詞曲有格調聲律的限制，不是中學生所易領悟，也似乎不必領悟。

五、文言中凡意義膚淺而措辭怪僻用以欺世駭俗，如揚雄《法言》《太玄》等不選。

六、文言中凡故意違逆當時文筆的趨勢，而竭力摹仿古人，如韓愈《平淮西碑》等不選。

以上關於文言的。

周予同教育論著選编：國文教材的選擇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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