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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舆论:指责和声讨-周予同教育著作选编

【摘要】:不宜依賴外人,受其指使。即或無此次侮辱事件,亦爲國際上一種不名譽之事。次日,六月二十七日,《時事新報》又發表《再論中法考察團事》一文,更爲沉痛;對於法國帝國主義的行動,加以透切的説明;對於國内學術界庸妄的外國通,加以深刻的指摘;爲此次事件發生後各報社論中的名作。

從六月十六日郝周二團員在北平報告受辱退出的經過後,始引起國内輿論的憤慨;然國内號稱銷行數十萬的大報仍木然無動於中,能够撰著社論唤起社會的注意的,也只有數種平素比較注重文化的報紙,如天津《大公報》,上海《時事新報》,與北平《晨報》而已。

六月十九日《大公報》社評發表《自取之辱》一文,對於褚氏深加責備,而促中國學術團體協會設法補救。原文説:

……其間最可异者,團長褚民誼氏語人,一則曰:“法國並無偵探意味;對於國防,更是無關;外人所有地圖,較我詳盡得多。此次不過汽車公司招攬生意性質。”再則曰:“此種計劃,道經若干國,長驅直入,類似巡邏,故有人即疑法國别有作用與野心。余則始終認定,不過法國西托安汽車公司爲推廣其汽車銷路計,故藉此大登廣告。”三則曰:“考察團名爲學術考察團,實旅行團,所考察者不過所過之城市鄉村部落也。”綜合所説,不過汽車公司作廣告,電影公司製影片耳。然則,我國團員豈非托庇於“文化學術”,作外人賞鑒奇風异俗之嚮導,而以不費一文,白坐一躺“爬行車”爲報酬乎?果爾,學術權威之謂何?國家體面又安在?……名曰學術,全與學術無干;號爲合作,誰曾理會過你?主事者於此究將何以自解?……今次之事,乃我方自取之辱,殊不必攻擊外人,多所争論。……當前亟務,要在責成所謂中國學術團體協會查照前案,聲明退出團體,廢止合同,追回護照,爬行車敬謝不敏,怪電影務求銷毁,對“文化”“學術”顧名思義,勿再濫用,是亦愛國之一道也!解鈴繫鈴,責無旁貸,惟中國學術團體協會圖之。

同日,《晨報》社論發表《論一九學術考察團事件》一文,根據郝、周二氏報告,主張其餘團員應同時退出,而對於褚氏亦深致不滿。原文説:

……據周、郝二君報告,法國團員違反合同之行爲甚多。該團爬行汽車當四月九日由平出發張家口時,懸挂法旗,經我國抗議後,曾允以後改懸我國國旗,乃事實上汽車所懸之旗幟仍爲法國。我有團員參加,何能任聽其蔑視我國至此?此其一。雙方既然合作,且所考察之區域盡屬我國領土,理應充分尊重我國團員;乃雙方團員本約定五月十七日由張家口首途,而法方團員竟先一日自行出發,而置我團員於不顧。如此行動,實屬令人憤慨。此其二。按照合同規定,該團一切行動悉應歸團長指揮,乃汽車之開行,途中之停留,風俗地形之攝影,礦植標本之采取,皆唯卜安一人之命是聽。彼爲主體,我實附屬,此而可忍,孰不可忍?此其三。而車輛分配之不匀,飲食待遇之不均,處處又予我方團員以不能忍受之苦痛。昔日所約定者,盡成廢紙,尚有何國際信義之可言,尚有何學術考察之可説?我國團員預定在肅州退出者,尚有四人;是九人之中,去者居其六;所剩者祇三人耳。而此三人何以不同時退出,殊不可解。……吾人所深引爲奇异者,則該團團長褚民誼氏當締訂合同之時,既未曾窺破法人作用,竟漫爲解釋,以助其成。迨暴行發露之後,又未聞以片言隻語報告國人。何其疏忽隱忍至此;豈有所顧忌而不敢言耶?……

六月二十六日,《時事新報》社評發表《中法考察團之侮辱事件》一文,對於“中法學術考察團”根本加以批斥,而認目下國内學者的考古熱爲非時代所必需,頗能進一層的評判。原文説:

……所謂“中法一九學術考查團”……於我國原有損體面。蓋我國學術界人士果爲考察古代文化起見,應由本國學術團體自行籌集旅費,或呈請政府補助,前往調查。不宜依賴外人,受其指使。即或無此次侮辱事件,亦爲國際上一種不名譽之事。該團員姚錫九等通電,根據合作法第六條規定,言法人如何不公平,固足憤慨。然我堂堂大國民,因貪法人經費之故,受其薄待,形諸筆墨,却爲污點,兹所言者,僅關於私人方面。至以國家立場而論,導外人入我邊陲各省,更爲危險。蓋外人往往假借考查學術之名,而窺我要害。故法國考查員之組織,有軍人,有新聞記者,又携帶軍械,其用心可想見矣。抑有進者,吾國學術幼稚,文化落後,考查西北古物,作爲研究資料,固非無益之舉,然在今日社會經濟困難之時,不必依賴外人,急於發掘。蓋古物埋藏土中已數千年或數百年,並無損害,實無亟亟發掘之必要。况我國學術上目前之需要在應用科學,並不在考古學也。

次日,六月二十七日,《時事新報》又發表《再論中法考察團事》一文,更爲沉痛;對於法國帝國主義的行動,加以透切的説明;對於國内學術界庸妄的外國通,加以深刻的指摘;爲此次事件發生後各報社論中的名作。原文説:(www.chuimin.cn)

……一九學術考察團之組織,我國參與其事者,皆曾經留學法國而熟悉法國情形者也;换言之,或皆曾受過法帝國主義之教訓者也。夫考察團既名其目標爲學術,而彼方團員構成之分子乃大半屬於軍官,彼方之團長曾爲著名之探險家,又曾在菲洲迭演慘酷之凶劇。我國參與其事者,事前於此等内容之性質,毫不加以細心之研究,而盲爲附和,盲爲提倡,盲爲加入。縱使此次考察團中法人未演此凶劇,則以本國人陪伴异國人深入本國腹地,形勢險要,不惜開門以披陳於他人之前,藉寇兵而賫盜糧,將何以自解?將何以自辭其昏瞶僨事之咎。竊嘗論今人對外之蔽,每有以自身爲本位,而分愛憎之態度者。若其自身曾久居某國,而某國之達官名士如或稍加辭色於彼者,彼心目中之某國人,則無論賢愚善惡,不啻父師昆弟。其蔽既深,乃從而迷信焉。方其蔽之初生也,疇昔所身受之苦痛,或歷久而忘懷。及其蔽之深也,則曩昔所受之痛苦,或不復直接加之於其身,於是迷信之念油然而生。今世所謂親某親某者,皆坐此蔽;而其敗事其辱國則一也。一九考察團所與吾人之教訓最顯著者,即希望所謂某國通某國通者,應速自省其謬妄,而勿亟亟焉輕舉妄動,辱己並辱人。夫天下之病,不在於庸,而在於妄。以昏庸之質而猶欲妄作主張,事無大小,必至敗亡,有必然者矣。一九考察團法方之蠻横,我政府與民衆自不可輕易放鬆,而於今後之妄自舉動者亦不可不有所申儆焉。

六月二十九日,《大公報》社評又發表《一九學術考查團之教訓》一文,其沉痛,不下於二十七日《時事新報》的社論,而於所謂“中國學術團體協會”更責以應負的責任。原文説:

近年中外各種合作事業中,其支離荒謬、一塌糊塗、如所謂“一九學術考查團”者,真生民以來之所未聞;而中國所謂學術團禮協會者,何以糊塗昏瞶至於此極,誠百思而不明其故者也。夫該團出發以後之種種怪狀,已無可論,亦不必論。此一幕滑稽悲劇之最大負責人中央委員褚民誼,今且自肅州通電,曰“不合情理”,曰“殊屬遺憾”,曰“法員跋扈蠻横”,曰“民誼忍無可忍”,則吾人除感覺中國人自批其頰自唾其面之苦痛與羞耻以外,尚有何言以論其事?然其猶不能已於言者,今後學術界之覺悟如何是也。此次大錯之鑄成,因出發點根本已誤。蓋此次考查團之荒謬,從名稱上即可斷定,並不待出發後種種行動作證。因褚民誼等雖稱中法學術考察團,而法方之正式名稱則始終爲黄種巡察團。此現在開會中之巴黎國際殖民地博覽會中公然揭布之正式文字,而與所謂黑種巡察團者平等並列,咫尺相對。只此一點,中國政府即斷無許其入境之餘地,中國學術界即本無參加合作之可能。褚民誼等身通法文,熟悉法事,依常情論,斷不能不知。既知矣,何以與之共同行動?關於此點,褚民誼今雖脱離該團,中止合作,亦絶無顔面以對全國父老者也。然褚民誼之背景又有學術團體協會。夫稱學術,稱團體,稱協會,則當然爲多數有智識之人,且爲通外國文知外國事之人,何以於彼巴黎殖民地博覽會場之煌煌文字熟視而無睹,充耳而未聞?竟使中國全體無端因學術團體協會之故,受此種儻來之辱。關於此點,學術團體協會對於全體國民亦絶無法卸除其責任者也。雖然,國既辱矣,臉既丢矣,其如之何?降一步只有望從此絶受辱之原因,生深切之懺悔。夫所以受辱之根本原因,一言蔽之,爲學術界貪小利益占小便宜之一念使之。“不出錢坐爬行汽車”,褚民誼等所以受歆動者,只此一點。其狀直如兒童游市場,有人贈以玩具,輒欣然受之。哀哉,所謂學術團體,因此一念依賴之心,遂鑄成如此大錯。懲前毖後,惟有嚴責學術團體從此發揚獨立自尊之心。……從此勿動輒惑於國際合作之美名,使祖國土地人民成殖民地展覽之資料。此因今番大錯得來最小限度之教訓也。

……頃者,我政府已電令該團停止行進,所謂“一九學術團”者,事實上今已消滅,法團員事實上已不能在華境繼續行動,國民不久當能歡迎“忍無可忍”的華團長褚民誼之歸來。故此幕滑稽悲劇,在飽聽觀衆喝倒采之後,事實上將底於結束。雖然,中國人有麻痹健忘之癖,恐學術界尤甚;故於無可論不必論之後,更致其忠告於學術團體協會者如此;且並愿法人對此事有明暸之認識而知所反省也。

七月二日,《晨報》社論又發表《斯坦因與卜安》一文,對於中國學術團體協會亦責以過於輕率。原文説:

……最近事實所昭示者,則中國學術團體協會,事前亦不免過於輕率。例如該汽車隊法隊長卜安是否學者抑爲軍人,此不待考查而後知者。何以事先曾無人發見此點,必待不幸事件發生以後,始有人以此爲言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