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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宗教同盟:一种新近发现的教育论著选择编

【摘要】:而在各動上,新近才發現的“非宗教同盟”不能不算是大可注意的事實了。這事的近因,是因爲“世界基督教學生同盟”將在北京舉行大會,於是上海許多覺悟的青年起了一種反動,組織“非基督教學生同盟”。没有兩天,引起北京學生的影響,又進一層而組織“非宗教同盟”。所以我以爲“非基督教學生同盟”不如改稱“非宗教同盟”,如北京方面所提倡的好一點。

中國辦學數十年,可稱爲成績的,“學生運動”不能不算其一。但自從“五四”以後,依我個人的觀察,學生運動發現“好”“壞”兩種現象:壞的現象,就是現在許多的青年似乎太萎靡頽喪了;在各方面的事業,都表示一種消沉停滯的樣子。好的現象,就是他們知道改造社會不僅只限於政治方面,而應該從社會各方面事業下手;他們的運動不像從前只會做外交失敗後的“反對作用”,而能於較遠的或根本的事業做各種的運動。而在各運動上,新近才發現的“非宗教同盟”不能不算是大可注意的事實了。

這事的近因,是因爲“世界基督教學生同盟”將在北京舉行大會,於是上海許多覺悟的青年起了一種反動,組織“非基督教學生同盟”。没有兩天,引起北京學生的影響,又進一層而組織“非宗教同盟”。現在南京廣東各處的學生都接踵而起;并且聽説國内的名流如蔡孑民先生等也都加入。自從這事發生以後,社會上輿論贊成的固然很多,但持批評或反對的態度也不少。即如我友燕生君,他以爲我們應該進一步組織擁護科學的大同盟,而反對中國現有的宗教似乎小題大做(見三月二十三日《時事新報》評論)。又我友濟徵君,他是偏向柏格森、倭伊鏗的哲學的,他以爲人類的生活在乎情感的滿足,而宗教乃維持情感滿足的工具,所以宗教不能反對(將付《東方雜志》披露)。這些話,或者從原理上承認宗教的存在,或者積極的擁護科學,都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我個人就教育方面立論,以爲在現在的中國,這種反對宗教的舉動是必不可少的,是值得贊許的;所以我極願爲這同盟中的一員,而且極希望這同盟的勢力能普偏於國内的學生界。

人類是否有需要宗教的必要,現存的宗教是否對於人類有功而無過,和中國現行的宗教是否得宗教的真義,這三層我們就暫且不論;而但就中國現在一般的狀况和中國現行宗教的現象而言,亦實在非熱烈的反對或排斥不可。爲什麽呢?因爲現在中國水深火熱的狀態,决不是現行的宗教所能拯救的;許多青年的學生推行宗教上多費一分力氣,就是在改造社會實際事業上少一分功效。有人説:“唯其中國在水深火熱的狀態,所以應該有宗教安慰他們精神上的苦痛。”這話是大錯特錯。對於現狀不滿足而發生精神上的苦痛,這是人類改造惟一的動機。假使大家感受苦痛,不在現實生活上謀改進,而專想拿宗教來安慰自己,恐怕中國永在水深火熱的狀態了。你看現在少數真心信仰佛教的,他們自己或者因此得到精神的安慰,但是中國人實際生活的苦痛,如政治的腐敗,軍閥的跋扈,民生的倒懸,是否因此减少?梁漱溟先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的第五章上説:“我們没有抵抗天行的能力,甘受水旱天灾之虐,是將從學佛而得補救,還是將學佛而益荒事功?我們學術思想的不清明,是將從學佛而得導治,還是將從學佛而益没有頭緒?國際所受的欺凌,國内武人的横暴,以及生計窮促等等,……你若再倡導印度那樣不注意圖謀此世界生活之態度,豈非要把這般人害到底?”我覺得他這些話不僅只是反對在現在中國推行佛教的最大理由,實在是反對在現在中國提倡一切宗教的最大理由;因爲一切宗教總含有超脱了“此世界生活”的傾向。他的《自序》裏又説:“我不容我看着周圍種種情形而不顧。——周圍種種情形都是叫我不要作佛家生活的。一出房門,看見街上的情形;會到朋友,聽見各處的情形;在在觸動了我研究文化問題的結論,讓我不能不憤然的反對佛家生活流行。”躲在和尚、道士、牧師幕下的青年們,請你們也出出房門,會會朋友,看看周圍種種的情形,然後决定你對於宗教的態度罷。

在現在的中國,以上文極淺顯的理由,已足以反對宗教而有餘。所以我以爲低等宗教不必談,就是極高等的宗教,現在的中國人也無信仰的必要。至於現在反對宗教,也不能説是小題大做,因爲反對宗教與擁護科學是一物的兩方面;况且就實際上説,消極的舉動每每比積極的舉動容易見效。不過我對於這種運動,還稍微有點意見,現在附説於下:

一、我以爲“非基督教學生同盟”的範圍過狹。這事的起因固然在於“基督教學生同盟”,但是中國最流行的拜物教、多神教、佛教、道教和近似白蓮教的同善社,不應該一齊排斥或反對嗎?所以我以爲“非基督教學生同盟”不如改稱“非宗教同盟”,如北京方面所提倡的好一點。(www.chuimin.cn)

二、我以爲目下運動的範圍,暫且以學生界或智識階級爲限;至於一般無智識的平民,在未了解我們反對的理由以前,我們不必要求他爲同盟中的一員;因爲在偏僻的地方,或者鄉民因群衆心理,將從來受宗教欺凌的積憤發泄出來,而演成仇教的慘劇。他方面,我以爲我們應該察諒中國現在的國際地位,有一種對外的宣言,證明我們以擁護科學的精神來反對宗教,而决不是“拳匪”的仇教舉動,使牧師們不致於以鬼蜮的技掚,混亂他們本國人的黑白。這或者是我的神經過敏,但我以爲這不能不慮及的。

十一、四、一、上海

原載《教育雜志》1922年第14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