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运河文化与漕运史研究：湖州市和北关市的两市三镇

2023-10-31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两市指的是湖州市和北关市。而其名则可能是由于浙江省湖州一带大量的米粮、竹木茶等山货和蚕丝丝织品水运进入此地有关。据文献记载，都城的米市集中在西北余杭门外崇果院、黑桥头以及市镇湖州市，新开门外草桥下南街和米市桥，时凡统称为“城北米市”。为米业服务的行头、牙人、脚夫等职业人士分工协作，足见此时的杭城米市销售贩卖机制完备，分工细化。三镇分别指的是临平镇、塘栖镇和笕桥镇。

两市指的是湖州市和北关市。湖州市在明代又称湖墅，以其夜市最为著名。^[150]外地运入的米粮多在此处集散，历来是杭州城北重要的商业区。其范围大致在杭城以北。万历四十六年（1618），明人陈玄锡在《北关修筑荆街记》指出湖州市的位置是：“武林门外北新关为湖墅。湖墅地方十余里，而民居稠密，市舶棷聚，一大都会也。关以东为河塍，河塍为各省通衢，较西街而便，车蹄辐辚。”^[151]清人魏标所著《湖墅杂诗》认为湖墅范围是：“南自武林门至北新关，而拱辰桥附焉，西自钱塘门至观音关，西古荡附焉，东自艮山门至，东新关，西范浦附焉。”^[152]魏标比陈玄锡说得更为具体的原因是湖州市的发展到清代已经非常完善。而其名则可能是由于浙江省湖州一带大量的米粮、竹木茶等山货和蚕丝丝织品水运进入此地有关。光绪《杭州府志》卷六《市镇》说：“湖州货物所萃处，其市即以湖州名。犹今钱塘江滨徽商登岸之所，即谓之徽州塘也。元末浚广下塘河为运道，各路商贾悉汇于此，由是市日增展，遂连两县诸市，而统为一名。今湖州市之大，几周二十里。”不过，明代学者田汝成所说“（卖鱼桥）自此而上，至左家桥、夹城巷、皆称湖墅，俗讹称为湖州市”的看法却不完全正确。时人称之为湖州市并非讹称，确如前述提及湖州商人大量聚集于此集散贸易，故而又有湖州市之称。而此地贸易之繁荣景象，万历时王士性在《广志绎》卷四《江南诸省》亦有记载：“杭城北湖州市，南浙江驿，威延袤十里，井屋鳞次，烟火数十万家，非独城中居民也。”^[153]万历《钱塘县志·纪疆》载：“杭州襟江带河，北抵燕而南际闽。在城诸河，仅若涪洼，取行水道而巳。舟航鳞次，信宿不达。以放水轮陆产，辐辏而至者，皆以湖墅、江干为市。”清初顾炎武也复议明人王士性的看法，他说道：“杭城北湖州市，南浙江驿，成延袤十里，井屋鳞次，烟火数十万家。……而河北郡邑乃有数十里无聚落，即一邑之众，尚不及杭城南风北驿市之半者。”（清·顾炎武《肇域志·浙江》）顾炎武的看法几乎与王士性相同，近乎可以认定是引用了王士性的看法。

湖州市也是南宋时期临安城北的重要米市。据文献记载，都城的米市集中在西北余杭门外崇果院、黑桥头以及市镇湖州市，新开门外草桥下南街和米市桥，时凡统称为“城北米市”。^[154]时人吴自牧在《梦粱录·米铺》中更详细地记录：“细民所食，（米市）每日城内外不下一二千余石，皆需之铺家。然本州所赖苏、湖、常、秀、淮、广等处客米到来，湖州市米市桥、黑桥，俱是米行，接客出粜，其米有数等，如早米、晚米、新陂砻、冬春、上色白米、中色白米、红莲子、黄芒、上杆、粳米、糯米、箭子米、黄籼米、蒸米、红米、黄米、陈米。且言城内外诸铺户，每户专凭行头于米市做价，径发来到各铺出粜。铺家约定日子，支打米钱。其米市小牙子，亲到各铺支打发客。又有新开门外草桥下南街，亦开米市三四十家，接客打发，分表铺家。及诸山乡客贩卖，与街市铺户，大有径庭。杭城常愿米船纷纷而来，早夜不绝可也。且叉袋自有赁户，肩驼脚夫亦有甲头管领，船只各有受载舟户，虽米市搬运混杂，皆无争差，故铺家不劳余力而米径到铺家矣。”^[155]根据当时吴自牧的记载，临安城内外贩卖各种稻米的批发商（即“米行”“米市”）主要分布于城北湖州市一带，他们供应的米类品种丰富，吴自牧记述尤为详细。而各家铺子（零售商）则散布在城内外，数量也当在数百上千家。为米业服务的行头、牙人、脚夫等职业人士分工协作，足见此时的杭城米市销售贩卖机制完备，分工细化。而分工细化与销售机制的完备，则说明南宋时期杭州商业经济的繁荣。

北关市的形成与北新钞关的形成发展有关。北新关始自明宣德四年（1429），因此地有北新桥，《北关新志》卷一五《文词》载，“据桥而关，以榷民舟算商税”，即收取京杭大运河上的船料钞以及商税。因过关税需以宝钞支付，故又称钞关。成化四年（1468），此关废除。成化七年（1471），复设此关，此后为定制。北新关大约在今日杭州拱墅区大关的大兜路北。北新关附近逐渐发展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商业贸易区，历史上对北新关夜市记载尤多。据《西湖志·北关夜市》记载：“凡郭门之外皆曰关。武林门在城北，故门以外皆称北关。以清湖闸为上关门，闸下为下关门。盖水陆辐辏之所，商贾云集，每至夕阳在山，则樯帆卸泊，百货登市，故市不在于日中，而常至夜分。且在城闉之外，无金吾之禁，篝火烛照，如同白日。凡西湖自归者，多集于此。熙熙攘攘，人影杂沓，不减于宵灯市，洵熙时之景象也。”^[156]早在元代，北关夜市就有“钱塘十景”之一美誉。明代文学家郎瑛（1487—1566）《北关夜市》云：“地远那闻禁鼓敲，依稀风景似元宵。绮罗香泛花间市，灯火光分柳外桥。行客醉窥沽酒幔，游童笑逐卖饧萧。太平气象今犹昔，喜听民间五祷谣。”^[157]明代高得旸《北关夜市》一诗描述道：“北城晚集市如林，上国流传直至今。青苎受风摇月影，绛纱笼火照青阴。楼后饮伴联游袂，湖上归人散醉襟。圜圚喧阗如昼日，禁钟未动夜将深。”^[158]郎瑛和高得旸的诗文将北关夜市之盛景描绘到如此地步，好一番太平景象。

杨尔曾《海内奇观》卷四中的《北关夜市图》，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夷白堂刻本

夷白堂刻本《海内奇观》中的《北关夜市图》为钱塘人陈一贯所绘，是作为“钱唐十胜”之一的插图。^[159]图中高悬星斗和月亮，表明这是夜间。城内夜市热闹非凡，酒肆、茶楼、小吃摊一应俱全。挑着担子的小商贩手上还拿着小孩子玩耍的小鼓。这幅图生动地展示了明代杭州北关夜市的情景。

三镇分别指的是临平镇、塘栖镇和笕桥镇。宋端拱元年（988）正式建临平镇，是地处京杭运河通道上的重要市镇，今在距离杭州东北28公里处。临平镇也是附近蚕桑等农副产品集散中心。到明代，临平成为江南蚕丝中心市场之一，明成化《杭州府志》载：“海宁与本县（仁和）上塘蚕，俱于此贸易为多。”《临平记补遗》曰：“蚕丝条桑出于杭之临平。”至明正统七年（1442）后，运河至杭新道开凿成功，临平地位一落千丈，塘栖镇地位越发显著。至明末，临平镇已是“地不满十里.户不满万人”^[160]。

塘栖镇处于杭州与湖州之间，今位于杭州市北25公里处。由于运河的修浚，塘栖镇在明正统七年（1442）才真正与杭州城内运河水系及杭州周边地区的贸易网络相通，史载塘栖是“北通苏、湖、常、秀、润等河，凡诸河网运及贩米客舟皆由此达于城市”^[161]，可以说，塘栖是运河孕育的一个新的贸易市镇。塘栖取代了临平一跃而成为巨镇，“明正统七年，通判易倪条上利害，巡抚侍郎周枕便宜措置，自北新桥起，迤北而东崇德县界（即今石门镇），修筑塘岸，建造桥梁，而塘栖始为南北往来之孔道。于是驰驿舍临平由唐栖，而唐栖之人烟以聚，风气以开”。^[162]此时塘栖已经是“自嘉秀而来者。亦至此而泊宿。水陆辐辏，商贾鳞集，临河两岸，市肆萃焉”（光绪《塘栖志》），^[163]临平已经难与塘栖相提并论。塘栖繁盛的商贸情景，历史记载尤多。光绪《塘栖志》卷十八《风俗》载：“塘栖田少，遍地宜桑，春夏间一片绿云，几无隙地，剪声梯影，无村不然。出丝之多，甲于一邑，为土植大宗。”本地文人墨客讴歌的塘栖风物，多是运河重要贸易物资。曾著有《续补唐栖志略》的清代塘栖才子韩应潮所作的《栖溪风味十二咏》是有关塘栖当地风土物资的重要文献类代表作。该文是韩应潮仿《东郊土物诗》而作，被收入清代《塘栖志》一书中。《簖蟹》：“平湖插簖持螯晨，舍傍渔庄兴味真。编竹截流行郭索，牵蒲和雨缚轮囷。一灯秋水草泥滑，九月溪霜畦稻新。正是清馋频斫雪，西风何必忆鲈莼。”《笼虾》：“羡煞栖溪秋水澄，笼虾编竹几层层。扁舟放云芦三尺，凉夜捞来月半棱。市早却宜沿岸卖，食鲜共喜执筐承。磔须佐酒须姜醋，可让持螯风味曾。”《蜜橘》：“丁山湖畔厥包荣，味溢琼浆桔著名。色嫩如金迷径鞠，实甜如蜜忆江萍。漫言仙叟棋谈罢，都羡蜂王花酿成。惟有蔗竿堪比拟，弥甘佳境析朝酲。”《茶菊》：“处士餐英秀色催，龙团初煮菊花开。东篱逸兴松风沸，北苑清腴玉露堆。扫雪每教红袖试，烹泉何待白衣来。从兹陆羽搜佳品，须问樊川冒雨栽。”《烘豆》：“莫笑冬烘老圃俦，豆棚早屑话深秋。圆剥出纤纤手，新嫩淘来瑟瑟流。活火焙干青玉脆，盈瓶赠到绿珠投。堆盘正好消寒夜，细嚼诗情一种幽。”《熟菱》：“新雨前溪漾老菱，移船采得满鱼罾。紫苞青刺时初熟，活水清泉气自蒸。脱壳应嫌露圭角，堆盘岂待削觚棱。携来上座供咀嚼，遥忆长安酒价增。”《蒸谷》：“田家获稻尽腰镰，嘉谷登场气象恬。蒸爱浮浮资汲瓮，曝看栗栗向晴檐。香升翠釜如炊玉，色映银匙胜积盐。漫说红莲芳颖异，加餐妇子喜新尖。”《窖蔗》：“甘蔗声价待春融，旨蓄绸缪士窖崇。佳境入深泥数尺，舞竿踏晦地三弓。穴空智等搬僵鼠，藏谨情如坏户虫。转眼惊雷齐发卖，糖霜品味有无同。”《煨芋》：“榾柮欣煨笑语温，芋魁风味又初添。拳擎茅舍新灰火，香溢田家老瓦盆。曝背南檐村酿熟，围炉冬夜雪花翻。消寒正好资吟咏，饱暖余情写故园。”《风菜》：“连畦撷秀菜登场，风戾家家瑾户忙。和月挑来盈担压，带霜悬云一绳长。索绹檐下根须足，旨蓄冬初瓦瓮香。三月无盐愁玉局，清羹自笑压疏狂。”《冻腐》：“石槽滴乳玉无瑕，一冻冰凝腐可夸。色相融金披绉彀，清癯嚼蜡味梅花。霜桥小市冲寒买，月店横塘和酒赊。冷淡家风宜我辈，嘉名也可以儒加。”《醉鱼》：“腊重青鱼家酿熟，丁湖风味擅江乡。漫呼宋嫂调羹供，却称陶潜和酒尝。人瓮作鳞教骨醉，开坛去乙沁心香。何当千里思鲈脍，曲蘖沉酣趣兴长。”^[164](www.chuimin.cn)

又如清代塘栖人姚宝田《栖水土物咏》中的风物诗。《枇杷》：“蜡家好兄弟，白者称为良。珍逾白玉白，胜他黄金黄。子重堕枝头，山雨声浪浪。”^[165]《青梅》：“绿叶已成阴，枝头孕梅子。浸以昔昔盐，余酸溅人齿。妙技缕成丝，相思亦如此。”《藕粉》：“雪藕滴珠液，甘芳和心脾。前身玉人臂，滑腻如凝脂。一歌玲珑曲，再歌白雪词。”《甘蔗》：“小林贡甘蔗，记之潜氏书。登场舞竿木，到老味有余。似此坚多节，惜哉心未虚。”《蜜橘》：“一点铸秋烟，离离绽朱实。中有岁寒心，隽味夺崖蜜。无核不须杯，拜赐长者席。”^[166]诗中不仅提及了塘栖之枇杷、青梅、甘蔗、蜜橘，还提及了藕粉。清朝初年塘栖诗人卓长龄《塘栖糖色》：“姚家短饤巧能松，香雾霏霏扑面浓。糖拌日烘排岸北，最先尝得是游峰。”^[167]塘栖人善作蜜饯，又称之为糖色。《东郊土物诗》中收录的清乾隆年间杭州诗人茅德芬的《姚氏糖色》：“曝粉采佳果，煎酿制甘脯。材料集精良，名目难指偻。咀嚼引香甜，清气豁灵府。白玉颜其斋，食典应有取。”^[168]笕桥镇位于仁和县东北6公里处。宋代至明成化前，这里称茧桥^[169]，嘉靖后称笕桥，它是茧、丝、药材、麻布集散地。《艮山杂记》卷二载：“茧桥一作笕桥，去城东北十里，自新庙迄长佛寺，列肆二里有奇，四边物产殷充，丝、茧、药材、麻布尤所擅名，客贾多于至居积致远。”^[170]

当然上述两市三镇并不是杭州运河沿线全部的市镇。因为南宋临安商业发达，这里的商业结构早已突破了传统的中国坊市制度。南宋时期，据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两赤县市镇》条载，临安府城外有浙江市、北郭市、江涨东市、湖州市、江涨西市、半道红市、西溪市、赤山市、龙山市、安溪市、范浦镇市、汤村镇市、临平市、南土门市、北土门市等十五个镇市。再如明成化七年（1471），明朝廷采纳千户汪礼的建议，在杭州设立南新关，在今杭州江干区候潮门外候潮路抽分厂巷。雍正《浙江通志》卷八六“南新关”条引《南关榷事书》记载，其关“门坊堂室，俱有次第，面河为轩数楹，叠砌阶级，以便抽分”，并注：“司启闭者，有庆丰桥。”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防火防盗而在临安城内修建的寄存财物的仓库，被称之为塌房，又称塌坊。在临安，这种榻房往往设在水陆交通发达的码头附近，即城内东北部，从大河（盐桥运河）通济桥（俗名梅家桥）到白洋地、方家桥以及法物库、市舶新务（都在梅家桥北）。^[171]

《咸淳临安志》“京城图”中临安城内东北部的塌坊区域

耐得翁《都城纪胜》“坊院”条载道：“城中北关水门内，有水数十里，曰白洋湖。其富家于水次起造塌房十数所，每所为屋千馀间，小者亦数百间，以寄藏都城店铺，及客旅物货。四维皆水，亦可防避风烛，又免盗贼。甚焉，都城富室之便。其他州郡无此，虽荆南沙市，太平州黄池，皆客商所聚，亦无此等场院。”^[172]这些塌房不仅规模大，而且管理极其到位。凡寄放货物的客旅，按月日向塌房和堆垛场的主人缴付保管费，时称这种钱为“巡廊钱”或“堆朵钱”。吴自牧《梦粱录》卷一九《塌房》记载说：“盖置塌房家，月月取索假赁者管巡廊钱会，顾养人力，遇夜巡警，不致疏虞。”^[173]为了保障货物的安全而大规模修建的商品仓库，反映了临安时期运河贸易的繁荣。

杭州运河文化与漕运史研究：湖州市和北关市的两市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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