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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化:人类进化中的关键进程

【摘要】:几千年来,我们与其他物种形成的联盟关系改变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人口不断增长,人工种植的谷物能提供所需的能量和蛋白质;而靠野外采集却无法给人类提供足够的食物。中东地区的繁育中心出产的小麦促进了人口激增。如果我们想象一下,要是没有驯化培植的物种,将会发生什么,也许就能很容易地理解它们对人类进化历史进程的影响。当然,我们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测试历史的另一张面孔。

如果是不同的物种与人类接触,人类的历史发展也会与现在大不相同。比如说,与我们接触的动物完全消失、无法被捕获或者驯化。有时候,我们研究历史和史前社会时,好像认为,我们就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外在力量极少甚至不发挥作用。但是,任何物种的发展史都不能孤立地去看待。每一个物种都存在于一个生态系统中,各个物种都是互相关联、互相依赖的。在各个物种互相纠缠的发展史中,它们会发生互动,而机缘和偶然性则是这些互动的内在特点。

几千年来,我们与其他物种形成的联盟关系改变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这是最初的农民、带着狗的猎人以及最初的骑手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的。人口不断增长,人工种植的谷物能提供所需的能量和蛋白质;而靠野外采集却无法给人类提供足够的食物。

中东地区的繁育中心出产的小麦促进了人口激增。于是,在新石器时代,农民就迁移到了整个欧洲。在更早的时候,牧民就已经驯化了绵羊、山羊和牛。这些动物成了人们“行走的食品柜”,给他们提供了贮存蛋白质和能量的手段。人类与曾是其备用食物的植物以及曾是其猎物的动物建立起了伙伴关系,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恶劣气候的直接影响。人类有了可靠的能量和蛋白质来源,过上了更加稳定的生活,家族成员就会增加。这听起来完全像是一个成功故事。然而,新石器革命时期的现实却与人的直觉有点相悖:人们不得不整天辛苦劳作,男人、女人和孩子们的健康都受到了损害。

安纳托利亚中部有一处距今9100年到8000年(时间跨度刚刚越过1000年)的考古遗址。它使我们能够简单了解处于那一过渡时期的人们的生活状态。这个地方就是恰塔霍裕克,那里的早期农民居住在密集的泥土房子里。最初,只有一些家庭居住在那里,后来,村庄规模不断变大。农民们主要种植小麦,还有大麦、豌豆和小扁豆;除了狩猎野牛、野猪、鹿、鸟类以及采集野生植物,他们还养绵羊、山羊和一些牛。他们的田地就在居住地以南几英里。他们还要在很大的区域里狩猎和放牧。恰塔霍裕克已经出土了600多具人的头骨残骸,这些骨头能够提供当时人们的生活信息。其中,有很多是未成年人,甚至是新生儿的头骨。从表面上看,这似乎说明,当时的婴儿和儿童死亡率特别高。但是,这种情况很可能首先说明的是,当时有大量婴儿出生。根据时间梳理这些数据,研究人员发现,随着人类从游荡状态转向早期农耕生活,并且后来再发展到密集农作,婴儿出生率提高了。相应地,村庄里房屋的数量也增加了。对婴儿骨骼中氮同位素的分析显示,婴儿还相对较小时(大约18个月)就断奶了。在这些人中,断奶较早与生育间隔短有关,这说明人口激增的情况正在出现。

但是,情况并不总是如此乐观。恰塔霍裕克遗址还显示出一幅图景:与早期处于游荡状态时相比,新石器时代的人的生理负荷更大,健康问题更多。以谷物为主的饮食结构能够提供许多能量,但是并不一定能够提供人体所需蛋白质的基本构成要素,或者说维生素。虽然其他遗址中出土的证据显示,人口增长率有所降低,但是,恰塔霍裕克遗址似乎不是这种情况。尽管如此,在这处遗址,还是有大量证据证明,人们有轻度的生理疾病,包括骨质感染,而且龋齿率很高,这很可能与食物中富含淀粉有关。

今天,农业产业化意味着,在很大程度上,辛苦的农活都由机械而非人工完成。但是,只要是在谷物(对我们早期以狩猎采集为生的祖先而言,它们是一种备用食物)成为主食的地方(正如在新石器时代的恰塔霍裕克),我们所有人都被拴在了食物生产系统之上。随着食物供应的全球化,我们可以获得其他重要的维生素来源(现在,我们甚至可以利用基因编辑技术,将维生素添加到谷物当中),但是,我们的牙齿仍然在受着新石器革命影响之害。其中为害最烈的正是一种玉米的含糖衍生物:高果糖谷物糖浆。玉米这种食物似乎同时包含了新石器时代最好的遗产和最坏的恶果,它既是一种非常好的能量来源,又是对人类健康的一个隐性威胁,而后一点我们才刚刚认识到。玉米本身在人类历史上发挥了巨大作用。它推动了印加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并且在哥伦布(可能还有卡伯特)抵达新世界后传遍了全球。今天,从重量上讲,它是人类产量最大的粮食作物。它推动了人类的发展,但是,我们种植的玉米中,用于家畜饲料的是人类食用的4倍;用于制造生物燃料的也是人类食用的4倍。

如果我们想象一下,要是没有驯化培植的物种,将会发生什么,也许就能很容易地理解它们对人类进化历史进程的影响。这一方法与遗传学家探究某一特定基因的功能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先假定研究对象缺失,然后进行推理。当然,我们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测试历史的另一张面孔。但是,思维实验仍然能让我们了解一点,要是没有这些不同的物种,世界将会有什么不同。

没有人工种植的谷物,我们今天会是什么样子?新石器时代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单纯依靠游牧肯定无法支撑大量人口增长。在人口增长过程中,人类及其家畜和农作物从中东地区扩散到了整个欧洲。那些早期文明,中东的苏美尔文明、远东地区的黄河长江流域文明以及中美洲的玛雅文明,会不会出现呢?也许它们会以不同的方式出现,但是,欧亚大草原上骑马的游牧民族提醒我们,文明也可以在人类迁徙中发展进化。在一个没有谷物的世界里,我们会不会还是游牧民族?居住的会不会是圆顶帐篷而不是房屋?或者,食物的空白会不会由土豆这样富含淀粉的植物块茎来填补?一考虑一种驯养物种缺失的情况,我们就越来越难以想象,没有了这些我们如此熟悉、如此依赖的物种,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

少了苹果会怎样呢?虽然能储存过冬的水果很少,我认为,没有苹果也不会导致哪个文明崩塌。但是,没有了苹果作为备用食物,还是会对人类有一些影响的。当然,我们还是会有苹果酒,因为我们可以用野苹果来酿,并且,我们现在还在这样做。然而,我们的文化中将会缺失关于苹果的奇妙神话。(www.chuimin.cn)

如果没有犬类帮助人类狩猎,也许到了2万年前最后一个冰河时代高峰时期,欧洲以及亚洲北部的智人受到的冲击会更强烈。如果没有猎狼犬帮助人类找出最后的狼群,这些食肉动物可能会在英国和爱尔兰存活至今。人类和犬类之间建立起了高效而致命的联盟,对付欧洲冰河时代的一些巨型动物。如果没有这一联盟,那些动物会不会活到今天?如果没有狗,也许今天,在西伯利亚北部,仍然会有小群的猛犸象在游荡。

我们知道,人鸡联盟的时间形成得相对较晚。它们是在青铜时代被驯化的,但是很快就冲入前列,成为地球上最重要的家养动物。如果没有鸡,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德玛瓦那只“明日之鸡”皇后;也不会有斗鸡;法国足球队也得另外找个标志了;世界各地的饮食中,将不会有鸡肉和鸡蛋。当然,也会有其他一些被人类驯化的鸟类。但是,没有哪一种能像鸡一样顺从,并且发展得如此成功。当然了,如果有人发起一场“明日之鸭”的比赛,一切可能都会改变(指鸭也会取得像鸡一样的发展)。

如果没有马,人类历史会怎样发展,真让人难以想象。从一开始,人工驯化的马就产生了深刻的经济影响,它们大大拓展了牧民们在草原上放牛的范围。如果没有马,草原上的人们会不会也像历史上发生的那样,向西方和东方扩散?这似乎不大可能。

马在欧洲史前社会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从欧洲东部草原的边缘地带,迁来了一些骑马的人,他们所操的语言对今天仍有影响。语言并非他们唯一的贡献。西伯利亚和黑海—里海草原上典型的坟头和木质墓葬文化也传到了欧洲。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地中海东岸青铜时代的人们借鉴了在草原上形成的思想,开始把他们的国王也埋到大墓里,并放入奢侈品供其来生享用。那些豪华的墓葬中常常会有马饰,有时候还会有马的骷髅残骸。马与人们在社会中的高贵身份已密不可分,因此,对马的崇拜一直延续到了铁器时代及其以后,在现代社会中仍然还有影响。

马还被用于拉车。世界上第一种轮式车辆很可能就起源于欧亚大草原,而马车则肯定是在约公元前2000年起源于那里的。后来,马车向东传入中国,向西传入欧洲。公元前第二个千年里,各国军队开始骑马作战,战争形态也发生了转变。一直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包括“一战”期间),骑兵在战斗中都发挥着关键的作用。如果没有马,全世界战争史将会大不相同。牛可以用于运输,但不能用于作战。

今天,使用蒸汽机(或内燃机)的轮式车辆很大程度上代替了马。但是,马仍然因其速度、力量和美感而受到人们的喜爱和重视。在人们的意识里,仍然把马与高贵身份紧密联系在一起。马术运动也被视为一项贵族运动。

人类历史上如果没有牛,似乎影响不会太大。然而,实际上,牛一直都是一种非常关键的家畜,不仅因为它们能提供牛肉牛奶,正因为其在运输和农业上的作用——多少个世纪以来,牛一直被用于拉车和犁地。而且,它们自从新石器时代早期就被驯化了,这远早于马被驯化的时间。但是,和马一样,牛在文化上有着重要意义。这种意义超越了其作为驮畜和人类食物来源的功能。也许是因为在冰河时代末期,世界上如此之多的巨型动物都灭绝了,在我们的神话故事中,牛就占据了其他巨型动物的位置。虽然已经为人类所驯化,牛仍然是力量、声势和危险的象征。克里特岛上的人们对牛的崇拜,就是弥诺陶洛斯(人身牛头怪物)神话的基础。关于密特拉(它曾猎杀了一头巨牛)的神秘宗教也随着罗马人的脚步传到了英国。在哈德良长城中的一处古堡,人们发现了一块石头,上面就雕刻着密特拉的神像。而且牛不仅进入了我们的神话故事,它还影响了我们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