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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化加尔默罗修士和土豆花

【摘要】:然而,土豆首次在出版物中被提及是在1552年的西班牙文献中。1573年,塞维尔[2]加尔默罗医院的日志里描述了那年冬季买土豆的事,并明确说明,土豆是在当地种植的、季节性的蔬菜。土豆在西班牙立足之后,很快就被加尔默罗修士带到了意大利。除了这些禁忌和迷信之外,北欧地区接受土豆较晚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原因。1763年,他回到法国后,开始大力倡导人们食用土豆。他用土豆餐招待达官显贵,还给路易十六和玛丽皇后送了土豆花。

要说起土豆最先是如何传到欧洲的,你很可能认为是哥伦布从新世界带回来的,就像他带回玉米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尽管在与美洲接触的早期,哥伦布和其他探险家确实用船运回了许多食物,但是土豆却不在其中。这是因为,土豆是种植在南美西部地区的——从高原一直到智利低地,而西班牙人直到1530年才来到安第斯山脉地区,这已经是哥伦布首次跨大西洋航行之后的40多年了。关于土豆的第一份书面报告是西班牙探险家于1536年写成的,这些探险家发现在哥伦比亚的马格达莱纳谷地生长着土豆。

使问题更为复杂化的是,没有土豆首次传到欧洲的历史记录。在大西洋的欧洲一侧,不管是谁得到土豆,都不会认为它们值得特别记录。或者,他们确实记载了,但是那份令人兴奋的记录却遗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在语言上,也有使问题复杂化的东西:甘薯在西班牙语中叫作“博塔塔”(batata),而马铃薯则叫作“帕塔塔”(patata)。然而,土豆首次在出版物中被提及是在1552年的西班牙文献中。之后不久,就有了加纳利群岛上土豆的相关记录了。土豆首次被提到在欧洲出现是1567年,当时它是作为一种进口货物,而不是农作物引入欧洲的。这一记录记载了土豆从大加纳利岛船运到安特卫普的故事。

(请原谅,我在这里要插一段。显然,关于谁发明了炸薯条,有一场激烈的争论:到底是比利时人,还是法国人?比利时和法国都声称自己在先,比利时人指责法国人实行“烹饪霸权”,并从地理上对美国大兵称呼这一美食提出了挑战。根据未经证实的新闻来源,关于这样加工土豆的第一份文件证据明显是属于比利时的,时间是在17世纪末。另一方面,土豆抵达欧洲大陆的第一份文件证据就是前述那份记载土豆被运到安特卫普的记录。我们无法知晓比利时人是怎样处理这些土豆的。但是,我倒愿意认为,在450年前的安特卫普,有一个人发明了后来几乎成为国菜的炸薯条。只是后来,这一发明被法国人盗取了而已。)

就在那份首次提到土豆在欧洲出现的记录之后6年,西班牙有了栽培土豆的确凿证据。1573年,塞维尔[2]加尔默罗医院的日志里描述了那年冬季买土豆的事,并明确说明,土豆是在当地种植的、季节性的蔬菜。这份日志里还指出,土豆是在秋季种植的,这一生长季中白昼较短,刚好适合安第斯土豆生长。与加勒比玉米很像,来自美洲热带地区(不管海拔多高)的土豆似乎能相对容易地在南欧地中海地区扎根。

土豆在西班牙立足之后,很快就被加尔默罗修士带到了意大利。后来的情况也与玉米非常相似,这种异域蔬菜开始传到欧洲各地的植物园中,并出现在了16世纪末的植物志里。瑞士植物学家加斯柏·鲍欣给土豆取了个拉丁语名字“马铃薯”(Solanum tuberosum),意思是“长在土中的块状物”。英国植物学家约翰·吉拉德曾经以为有一个玉米品种是源自土耳其的。同样,他也把土豆的起源地搞错了。他认为土豆来自弗吉尼亚,因此,他给其取为“弗吉尼亚白薯”。就这样,他给这样一个传说播下了种子:沃尔特·罗利爵士将土豆从他在新世界的殖民地带到了英国。还有另一个传说认为,土豆是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从弗吉尼亚带回英国的。当然这些说法没有什么事实根据。

经过包括天主教这样的上流社会网络,土豆被引进到欧洲并传播开来。意大利的农民欣然接受了这种农作物,到了17世纪初时,他们已经将土豆和白萝卜、红萝卜一样当作蔬菜食用,当然还会用它喂猪。其间,土豆还向东传播,17世纪传到了中国。在美洲,随着西班牙帝国向北扩张,土豆也被引入到了北美洲西海岸。它随着英国商人和移民从欧洲跨越大西洋,又回到了美洲。到1685年,威廉·佩恩就报告说,土豆在宾夕法尼亚长得很好。(www.chuimin.cn)

但是,土豆向北欧传播得要慢一些。北欧人接受土豆较晚的原因似乎与一些根深蒂固但又很奇怪的迷信有关。土豆古怪畸形的块茎就像畸形的四肢一样,因而被人们与麻风病联系在了起来。《圣经》中没有提及土豆也是人们对它产生怀疑的一个原因。土豆与颠茄相似,这也引起了人们的恐慌。也许这种担忧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土豆一旦变绿发芽,其中的茄碱量就会产生相当的毒性。这就是土豆一定要放在阴暗处的原因。知道如何安全地贮存土豆非常关键,这样才能避免中毒。人们对土豆的其他担忧还包括,担心它可能会引起肠胃胀气和性欲增加,当然,这两者最好不要同时发生。除此之外,在许多国家里,人们最初是把土豆作为一种喂动物的农作物而种植的,人一般都不愿意食用。1770年,有人把一船土豆作为救济食物运给那不勒斯的饥民时,连他们都拒绝接受。

除了这些禁忌和迷信之外,北欧地区接受土豆较晚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原因。自古罗马时代开始,欧洲一直采用的是农作物三年轮换制。从纯粹的实用观点看,很难将土豆纳入这一轮换机制。在和其他村民共同耕作的一大片土地里,如果有一个农民要在自己那一小片地里换个花样,是很不合适的。

最终,阻碍土豆扩张的文化因素崩塌了(如果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话)。宗教政治奇怪地结合了起来,推动土豆从南欧向北欧和东欧扩张。17世纪末,胡格诺派教徒和其他新教团体被从法国驱逐出去时,走到哪里,就将其在许多领域的专业知识传到哪里,比如银器制作、助产术和土豆种植技术方面的知识。18世纪中叶,七年战争的一个后果证明了土豆的另一项优势:与谷物不同,土豆藏在地下,即使田地被烧毁踩踏,也可以照样生存。当时法国军队中有一位叫安东尼-奥古斯丁·巴孟泰尔的药剂师被普鲁士人俘获后关进了牢房,普鲁士人就给他吃土豆。以前,在巴孟泰尔眼中,土豆只是一种喂家畜的饲料。但是,他却不为自己在牢房中的待遇而难过,相反,牢饭的营养价值还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763年,他回到法国后,开始大力倡导人们食用土豆。他用土豆餐招待达官显贵,还给路易十六和玛丽皇后送了土豆花。但是这种不起眼的块茎在法国人饮食中的地位得以巩固,最终还是由一连串的歉收、革命和饥荒促成的。今天,许多法国菜名中都能体现出对巴孟泰尔先驱精神的纪念,这些菜都是用土豆做成的花样。在他巴黎的墓地周围,种满了这种他如此珍爱的植物。

在法国的巴孟泰尔以及德国的腓烈特大帝、俄国的凯瑟琳大帝等人的倡导和推动下,土豆走出了寺庙和植物园,进入了北欧平原。它们开始取代大头菜和芜菁甘蓝等传统主食或后备食物。之前,人们对谷物的依赖偶尔会带来风险,土豆给人提供了一种实用的替代选择。饥荒偶尔仍会袭来,但是,已不像以前那样频繁,这是因为人们多了一种备用的主食。土豆与另一种美洲引进的农作物(玉米)一起,支撑了欧洲人口的迅猛增长。1750—1850年的100年间,欧洲人口从1.4亿增长到2.7亿。土豆这种曾经推动印加帝国建立和发展的植物,现在又为中欧和北欧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巨大动力,供养了不断增长的人口,支撑了城镇化和工业化。在工业革命中,蒸汽机烧的是煤,而维持劳动力靠的则是廉价、可靠和丰富的土豆资源。欧洲政治力量平衡开始从日照充足且温暖的南部国家向日照较少且更寒冷的北部国家倾斜。十八九世纪欧洲超级大国崛起背后的因素复杂多样,但是土豆也在某种程度上隐隐地发挥了作用。在20世纪历史危机中,土豆成了重要的军需物资。“二战”中的军队口粮中就有那种古老的安第斯神奇之物——脱水土豆。

在帝国兴衰、战事频仍的历史上,土豆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然而,土豆自身也在发生着变化。19世纪和20世纪早期,由于人们对土豆和其他栽培作物进行了严格的选择性繁育,土豆也出现了许多新的栽培品种。在历史上,土豆曾经使西班牙的奴隶监工从波托西攫取银矿;而最终这种新世界的农作物本身也被人们当成了一种宝物。栽培土豆的人也随之发了大财。20世纪初出现的一个土豆品种甚至被人们取名为“埃尔多拉多”(Eldorado,黄金之国)。然而,伴随这一来自美洲的宝物的,还有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