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云南会馆管理模式解析

2023-10-30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云南会馆的内部管理形成了领导管理与规章制度、乡里或行业文化约束管理相结合的管理模式。如东川府会泽县湖广会馆的事务管理人员有客长、首事、主持僧。再如，会泽县江西会馆设总理、首事管理会馆事务，总理掌管会馆财产，兼负责召开集体议事大会、筹办聚会、祭祀等集体活动；首事则协助总理处理日常事务。云南芙蓉会馆有“值年首事王美齐、刘长源”[24]，首事即为芙蓉会馆的事务管理人员。

云南会馆的内部管理形成了领导管理与规章制度、乡里或行业文化约束管理相结合的管理模式。

（一）首事、理事、主持僧——领导管理

会馆首事、总理或会董和住持僧是会馆日常事务的具体管理者，他们之间的具体职责是有区别的。如东川府会泽县湖广会馆的事务管理人员有客长、首事、主持僧。客长为移民事务管理者，负责协调管理会馆及移民各事务；首事则专管理会馆的财产、用度以及其他事物；主持僧则负责会馆香火，管理僧侣的日常用度。再如，会泽县江西会馆设总理、首事管理会馆事务，总理掌管会馆财产，兼负责召开集体议事大会、筹办聚会、祭祀等集体活动；首事则协助总理处理日常事务。住持僧则负责会馆日常祀奉神灵，住馆看守，管理僧人日常开销事务。

行业会馆亦有行业议事会议，下设会董一人或若干人。据清末日本东亚同文书院学员调查，昆明盐行会馆“会员大约有八十名，总办周宝宏，办事员熊同敬、徐仲益、赵裕宝、滨松盛”^[23]，总办即为盐行会馆日常事务的管理者，办事员则为各种事务的具体执行者。云南芙蓉会馆有“值年首事王美齐、刘长源”^[24]，首事即为芙蓉会馆的事务管理人员。

（二）组织规章管理

任何一个社团组织，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章制度的确立，是该组织内部管理得以顺利进行的基础。会馆组织亦有内部管理规章制度，这些规章或勒石竖立于会馆内，或刊刻于会馆志，内容各有不同，主要有专项事务管理规章、成员行为规范规章、综合事务管理规章、行业交易规章和行业限制规章5种。

1.组织专项事务管理规章

笔者收集到的云南的同乡会馆资料中，以浙江会馆的规章制度资料保存较为完备，涉及会馆各方面事务。当然，由于该馆主要由官员所建，其规章大多是关于官员捐助、扶贫项目的专项规章，兹举《公议乡约》^[25]一则为例：

一（是）议同乡督抚司道奉命来滇，请公捐岁修银两。

一（是）议同乡候补道来滇以及委署、委差者，自行酌捐银两。

一（是）议同乡实缺府厅、州县佐贰杂职，初到滇省自行酌捐一次。如到本任，在任时每年按照养廉例数，每百两捐银一两，按年捐助以作岁修。

一（是）议同乡候补人员初到省时，自行酌捐一次，以后委署即照所支养廉例数，每百两捐银一两；或委厘金差，即照应支薪水数，每百两捐银一两，均按年捐助，以作岁修。

一（是）议同乡幕友就馆受聘，按修金多寡，每百两捐银一两。

一（是）议同乡南货客来滇贸易者，酌量捐助。

一（是）议同乡学院主考来滇诸公请捐助银两，如能捐恤贫之款置业收租，而不必捐助岁修。

一（是）议同乡病逝无力敛埋、无壮丁者，给银十五两。

一（是）议同乡孤身作客，欲回籍而无旅费者，给银十两。

光绪十三年六月　公订

该规章要求任职云南的浙江籍官员向会馆捐助银两，帮助同籍孤寡贫困者；同时对如何帮扶孤寡贫弱者做了详细规定，避免项目经费滥用的问题。

2.组织成员行为规范规章

笔者还收集到一则昆明四川会馆的规章，内容如下：

一（是）议福星会内所余功德银两，议以公正者总管，在会者勿得挪借侵吞，违者公议罚。

一（是）议凡办得官商生易，其人先已议论成就，倘有闻风即去刁夺，以多写少者，议重罚。

一（是）凡承认官商生易者，总要斟酌量力，倘有沿途拐带私逃者，除重罚外，仍请治罪。

一（是）在店住宿者，勿得私行窃取主客银钱什物等事，一经查获，公共禀请枷号游街，以戒将来者效尤。

一（是）议各店栈住宿者，向定以上更为度，倘夜深流连在外，酗酒滋事等弊，一经委员拿去，主家再不认保。

一（是）议凡搞得生易，余有银钱者，必要供顾父母妻室，倘有糊行乱费不顾者，嗣后不许再远走生易。^[26]

昆明四川会馆的这一规章，对会馆“福星会”财务管理者以及其他会员日常行为范围做了规定，属于会员行为规范规章。

3.综合事务管理规章

资料表明，部分会馆规章属于综合事务管理规章。如昆明盐行会馆的规章既对行业经营业务做了规定，又对会馆事务做了规定：

一（是）新开盐店者，需要向本会捐款一百两。另外，第一次挂牌时需要捐款十六两，更改招牌文字时每个字要缴纳三两。(www.chuimin.cn)

一（是）要买卖白井、黑井、石膏井所产之盐者，每百斤须向本会纳银一分。

一（是）随便高价贩卖盐者，征收一百两的罚款。

一（是）本会馆每年三月份举行理财会，六月举行盐龙会，七月举行财神会，八九月份盐龙会。每会演戏，每人参加费六钱，缺席者照常付费。

一、各盐店每月需要交纳烧香费一百文。

以上五项规则由光绪三十三年二月二十八召开的会议制定。^[27]

昆明行业会馆的这则规章属于综合事务管理规章，既有对入行的限制、对会员行为的约束，又有对会馆活动的管理。

4.行业交易规章

同乡会馆规章有专门针对某一商业或行业交易的，如乾隆四十七年（1782）昆明江西会馆《棉花行条规碑》即为江西抚州棉花商倡导订立的规章，内容如下：

钦命云南等处承宣布政使、随戴加三级军功议叙、随加二级纪录二十五次江，为恳恩赏平勒石以垂久远事。照得滇省棉花一行，向例每银一两抽用一分。讵意日久弊生，各行□□代贴 pagenumber_ebook=138,pagenumber_book=132 欠之名，加用补苴之术，每两抽用二分，业经本司查实饬禁，只许照旧抽收行用银一分，并追浮收银两充公在案。兹据江西等省客民熊积山、梅占先、罗鼎、饶振荣、邹文彰、李高职等□□，从前原定行中条规，事远年湮，居所更易，秤制、银色各项，均不画一，难免狡混，将原定条规开呈，□示勒石，以垂永久等情。当经饬行昆明县查议去后，兹据昆明县吴大雅核议详报前来，合行给□，为此示仰棉花行并客民人等知悉，即便遵照后开条规，画一办理。倘敢阳奉阴违，查出□定□从重治罪不贷。计开：一（是）棉花到行，间有在途被雨淋湿者，先为晒晾， pagenumber_ebook=138,pagenumber_book=132 码对客较准秤花，如有重舞弊，应听客商禀官治究。至棉皮照旧除皮五斤，笋叶、绳席即在内。如果有包扎太重者，将原包称过，卸出花斤，再除绳席等项，以杜□□之弊。一（是）银花照旧九七五扣色九九纹银，如有元宝足碇，升水一色；如若潮色多者，估补，以免竞争。一（是）棉花每价银一两，准抽用一分，其行中工人服劳奔走，应听客商酌酬，毋的额外另添杂费名色，致滋弊端。一（是）花价令买主看明棉花高低，照时议价值，行户不得串通商人暗中抽换夹杂，设计诓骗。如有此等情弊，禀报查究。一（是）货账多寡不一，期约亦迟速难齐，总听商铺两相定议，限日清还。行铺唯当选择殷实铺户与商交易，不得□任本经纪任情赊与，以致拖延客帐，坐困商旅，有干追赔。一（是）大小 pagenumber_ebook=139,pagenumber_book=133 秤宜校准画一，照旧用十六两秤，各行缴官较准发给领用，不得私制大小舞弊。一（是）棉花到省，自必投行，有行户觅客转售。如无业游棍，觅客包揽客货至家私售者，查出照例治罪，该牙行亦不得约会遏低时价，苦累商民。

以上各条，务宜遵照奉行，如有违犯，查出定行拿究，各宜比凛遵毋违。特示。乾隆四十七年八月，抚郡棉花会众同立。^[28]

江西会馆《棉花例规》对云南省棉花交易的砝码、价格、货币成色和兑换价格、称量工具等做了明确的规定，属于商业交易规章，是专门针对某一行业交易而制定的。

5.行业管理规章

行业会馆制定了众多行业入行规章，如昆明丝线行会馆的规章则主要规定了开店入会、经营加工相关事宜。

一（是）内行新开字号上功德银二十两。

一（是）内行同外行合伙者上功德银四十两正；外行新开字号者上功德银六十两。

一（是）凡进行受丝，其扣头日期，银色平码，均照旧章，勿得紊乱。

一（是）织纱帕以及做生线入行买丝者，上功德银二十两；凡有做生线入行买丝者，上功德银二十五两。

一（是）不得同齐入行售货，亦不得在外向客号私买。若有自寻向客号买者，查出照章上功德银二十两外，罚戏一台，席十桌。^[29]

昆明丝线行会馆对入会、新开店铺做了规定，即向新入会的会员收取会费，限制客商自由买卖。此条规内容透露出行业限制。

（三）乡里、行业文化约束

在内部管理中，会馆充分发挥其同乡、同业文化的特性，以乡里、业内文化来辅助会馆管理，从而使其成为会馆管理结构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会馆议事大会只在每年定期举行几次，会馆首事等管理者只是负责处理会馆日常事务。事实上，会馆组织的管理以及这种管理的运作非常复杂，而且议事会议的举办频率有限，首事等人管理权限和范围也受限，如何对会馆全体成员以及首事等管理者进行全面管理，如何让会馆规章制度发挥最大作用，是会馆存在、发展必须克服和解决的问题。

1.自我约束机制

上文提到，会馆建筑最初是崇祀乡贤神灵的祠庙，同乡人因有着对乡贤神灵共同的虔诚信仰而被凝聚到会馆组织内。会馆的神灵崇拜不仅具备凝集同乡人士的作用，还对同乡人士有着约束作用。在中国古代，人们对神灵的信仰一方面表现为得到神灵的保佑和庇护，可避免各种风险，另一方面表现为为了获得神灵的庇护而放弃某些邪念，进而约束自己的日常行为。会馆是崇祀神灵的地方，会员们相信神灵是无所不能的，神灵是惩恶扬善的，如果自己做出违背神意之举，就会受到神灵的惩罚，由此对神灵心生畏惧，约束自己的不良行为。如关圣公以忠义著称，山陕商人等崇祀关圣帝，则应行忠义之事，不忠不义之事则不能为之。此外，故乡的乡规、乡约以及传统道德观亦对同乡会馆成员的行为起着约束作用，这种约束也是靠个人自我约束来完成的。如徽州商人多举族外出经商，家族内部的家规、习惯法则成为徽商会馆内部的自我约束法则。这样一来，同乡会馆便形成了神权与乡约相结合的自我约束机制。

行业会馆中亦存在自我约束机制。对行业先哲的信仰，便是对行业商人或工匠起着约束作用。

2.外在约束机制

集体监督，即会馆组织内部成员都可对其他成员的行为进行监督，防止成员做出不利于组织或其他成员的行为。同乡成员之间，由于有着共同的语言、生活习俗，他们之间的合作或共处机会多于外乡成员，在合作过程中可相互进行监督，如防止乡人在商业活动中卷款而逃，同乡伙计不维护店主利益，等等。

集体惩罚，即当会馆组织内部有人违反会馆规定或损害会馆以及乡人利益时，会馆将通过集体会议对其进行惩罚。昆明四川会馆《福星会碑》载：“议福星会内所余功德银两，议以公正者总管，在会者勿得挪借侵吞，违者公议罚。”^[30]会馆对挪用侵吞公款的管理人员的惩罚方式为集体惩罚，至于具体的惩罚措施则由集体大会会议讨论决定。这种集体惩罚的有效性在于，集体惩罚是由会馆全体成员讨论决定，惩罚措施当众宣布，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我们可以想象，在会馆同乡大会上，曾经以公正廉洁、善于理财而为乡人所敬佩的首事、总理，却因侵吞公共财产被惩罚，他们所受到的惩罚除了赔偿侵吞款项外，更为严重的惩罚是他可能由此在同乡或同行中失去信誉。若是一般成员犯错，他们不仅要接受关于某一错误行为的惩罚，也可能由此失去在同乡中的声誉。

会馆是同乡、同业组织，有着非常有效、快捷的口碑传播效应，一旦会馆经济管理人员被惩罚，那么不仅是当地的同乡、外乡商人、工匠等群体，甚至是外地的同乡商人、工匠等群体都会通过各地的同乡、同业会馆知道这个人因不守信用、不忠诚被惩罚，同乡、同业商人肯定不愿意选择和他进行合作经商。因此，大多数会馆会员会选择遵守相关规定或同乡、同行业工商业之间达成的职业道德，集体惩罚机制在会馆管理中亦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总之，在组织管理方面，清代云南会馆创建了民主管理与专人管理相结合的人事管理模式，建立了组织内部的规章制度，并借用“天人合一”理念和乡里文化习俗进行辅助管理，管理机制既有章可循，又灵活多变。

清代云南会馆管理模式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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