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郑注导读：圣人设卦观象，明吉凶变化

汉郑氏注　宋王应麟撰集

归安丁杰后定　武进张惠言订正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注】君臣尊卑之贵贱，如山泽之有高卑也。《礼记·乐记》正义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注】动静，雷风也。《礼记·乐记》正义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注】类聚群分，谓水火也。《礼记·乐记》正义吉凶生矣。在天成象，【注】成象，日月星辰也。《礼记·乐记》正义在地成形。【注】谓草木鸟兽也。《礼记·乐记》正义《御览》三十六作：形者，谓草木鸟兽。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释文》云：众家同。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易，音亦。《释文》【注】佼易。《诗·天作》正义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注】三极，三才也。《释文》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翫^[2]者《释文》，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翫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翫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变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无咎者，善补过也。是故列贵贱者存乎位，齐小大者存乎卦，辩吉凶者存乎辞，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注】震，惧也。《释文》是故卦有小大，辞有险易。辞也者，各指其所之。易与天地准。【注】准，中也，平也。同上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及^[3]终，同上故知死生之说。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注】精气，谓七八也。游魂，谓九六也。七八，木火之数也王无“也”字。九六，金水之数。木火用事而物生，故曰精气为物。金水用事而物变，故曰　游魂为变。精气谓之神，游魂谓之鬼。木火生物，金水终物，二物变化，其情与天相似，故无所差违之也。《集解》《礼记·乐记》正义引之云：精气谓七八，游魂谓九六，游魂谓之鬼，物终所以归，精气谓之神，物生所信也。言木火之神生物东南，金水之鬼终物西北，二者之情其状与春夏生物、秋冬终物相似。又《月令》正义引之云：精气谓七八，游魂谓九六，则是七八生物，九六终物是也。又《中庸》正义引之云：木火之神生物，金水之鬼成物。皆约义言之。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注】道，当作導。《释文》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注】范，法也。《释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尟　姚作“尠”，注同。矣。《释文》【注】尟，少也。同上

显诸仁，臧诸用。《释文》【注】臧，善也。同上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注】兼济万物故有曰富有。《御览》四百七十一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极数知来之谓占，通变之谓事，阴阳不测之谓神。夫易广矣大矣，以言乎远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言天下之至赜“赜”惠改作“啧”而不可恶也，恶，乌洛反，姚作落。《释文》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乱也。同上【注】“赜”当为“动”。同上拟之而后言，仪^[4]之而后动，同上《汲古阁》《雅雨堂》本《释文》并云：郑、姚、桓、元、荀柔之作“仪之”。他本云：郑、姚、桓、元、荀柔之，未知孰是。拟议以成其变化。“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注】枢，户枢也，机，弩牙也。《礼记》正义作：枢谓户枢，机谓弩牙。户枢之发，或明或，弩牙之发，或中或否，以譬言语之发，有荣有辱。《礼记》正义作：以喻君子之言，或荣或辱。《左传·襄二十五年》正义《礼记·曲礼》正义　臧在东云：《曲礼·安定辞》注引《易》曰：“言语者，君子之枢机。”《正义》云：彼为“言行”。郑证经解无取于“行”，故变文为“语”，非也。《左传》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杜注“枢机之发，荣辱之主。”《正义》引郑易注云：“以譬言语之发，有荣有辱。”与此注所引经正合，可知郑本经文是“言语”。今作“言行”，为失其真。杜注《左传》时，尚作“言语”，孔疏《礼记》时已作“言行”。丁小疋云：《抱朴子外篇·疾谬正·郭宇篇》引《易》枢机俱指言语。卢景宣《大戴·践阼篇·机铭》注亦云：“言语为荣辱之主。”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注】兰，香草也。《文选·张平子〈东京赋〉》注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慎，时震反。《释文》【注】术，道。《释文》以往，其无所失矣。”“劳谦，君子有终，吉。”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置，【注】置当为德。《释文》王本作“置”当作“”。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亢龙有悔。”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名^[5]，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不出户庭，无咎。”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注】几，微也。密，静也。言不慎乎微而以动作，则祸变必成。《公羊传·文公五^[6]年》疏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曓，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野容诲淫。《释文》【注】言妖野容仪，教诲淫佚也。王无下句，惠补而删“也”字。《释文》谓惠删“谓”字。饰其容而见于外曰冶。当作“野”，惠改。《后汉书·崔传》注《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注】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以五行气通。刘牧《钩隐图》引作“以五行气通于万物”凡五行减五，大衍又减一，故四十九也。臧在东云：“此即《月令》正义之文约取之。”《正义》衍，演也。《释文》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阳无耦，阴无配，臧在东云：《周礼·校人》疏云：“阳无匹，阴无耦。”《洪范》正义云：“阳无匹，阴无偶。”二疏虽不称郑，以此疏验之，盖亦郑易注。“阳曰匹，阴曰耦”，此疏误也。惠言谓：《左传》正义地六为天一匹，是阳称匹，天七为地二耦，是阴称耦。臧说是也。未得相成。地六成水于北，与天一并；天七成火于南，与地二并；地八成木于东，与天三并；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地十成土于中，与天五并也惠删“也”字。大衍之数五十有五，五行各气并，气并而减五，惟有五十，以五十之数，不可以为七、八、九、六卜筮之占以用之，故惠无“故”字。更减其一，故四十有九也。《月令》正义《义海撮要》引作“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其六以象六画之数，故减之用四十九”。案：郑无象六画之义，谬妄之甚。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注】揲，取也。《释文》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注】天地之气各有五，五行之次：一曰水，天数也。二曰火，地数也。三曰木，天数也。四曰金，地数也。五曰土，天数也。此五者，阴无匹，阳无耦，故又合之。地六为天一匹也，天七为地二耦也，地八为天三匹也。天九为地四耦也，地十为天五匹也。二五阴阳各有合，然后气相得，施化行也。《左传·昭公九年》正义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显道神德行，是故可与酬酢，可与祐神矣。

子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易》有圣人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注】此者，存于器象，可得而用。《春官·太卜》疏　孙颐谷云：“此者”当为“此四者”，字脱也。韩康伯注云：此四者存乎器象，可得而用也。盖袭用郑语。王引“一切器物及造立皆是”，而删“此者”二字，非也。是故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参伍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地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机也。【注】研，喻思虑哲。《文选·潘元茂〈册魏公九锡文〉》注，又陆士衡《吊魏武帝文》注引云：喻，思虑也。则此“哲”字当为“也”字之讹。机，当作几。几，微也。《释文》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机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曰：“《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谓也。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子曰：“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是故蓍之德圆而神。【注】蓍形圆而可以立变化之数，故谓之神也。《仪礼·少牢馈食礼》疏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义易以贡。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其孰能与此哉？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者夫。杀，所戒反。《释文》【注】不意杀也。《晁氏易》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斋戒，以神明其德。《释文》云：众家皆以“夫”字为下句。夫是故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制而用之谓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

是故易有大^[7]极。【注】极中之道，淳和未分之气也。《文选·张茂先〈励志诗〉》注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释文》云：“莫善”本亦作“莫大”。丁小疋云：《公羊》注引易文作“莫善”。徐彦疏云：今易本“善”作“大”，为异。即引彼注云云。知郑易作“大”不作“善”。注文“广大无不包”，正诂“大”字。【注】凡天下之善恶，及没没之众事，皆成定之，言其广大无不包也。《公羊传·定八年》疏　不云郑注。《公羊》疏皆用郑义，此注是郑可知。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注】《春秋纬》云：河以通乾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龙图发，洛龟书感惠误“成”，河图有九篇，洛书有六篇也。《集解》《正义》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易》曰“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有以^[8]尚贤也。《释文》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www.chuimin.cn)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乾坤，其易之缊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注释】

[1]湖海楼本作“周易系辞传第七”。

[2]“翫”通行本作“玩”。

[3]“及”通行本作“反”，帛《易》也作“反”。

[4]“仪”通行本作“议”。

[5]湖海楼本作“名”。

[6]“五”，此与湖海楼本皆误，当为“六”。

[7]湖海楼本作“太”，帛本作“大”。“大”“太”意同。

[8]有以，通行本作“又以”。“有”“又”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