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文化：儒家思想的启迪力量

2023-10-23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在泰山文化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强调“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弘扬奋斗进取精神，即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无疑，这一现象反映了封建儒士官员面对国家的严重政治危机、希冀借助“神山”权势挽救败局的强烈心愿。玉构题名“五岳独尊”刻石之际，正值大清王朝风雨飘摇、江河日下之时，所体现的儒家自尊意识不言而喻，一目了然。无疑，这类刻石谱写的人文精神，对人们的心智发挥着启迪点化作用。

在泰山文化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强调“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弘扬奋斗进取精神，即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象辞上传·乾卦》）在泰山中路盘道两侧的刻石中，有不少鼓舞攀登、激励奋进的刻石，可以感受到这种勇于攀登的进取精神。

“登高必自”碑刻，立于泰山中路盘道起始处，北依“孔子登临处坊”。语出儒家经典《中庸》“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尔，登高必自卑”。立于此处，既表明了登山的艰辛，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又蕴含着循序渐进、脚踏实地的用意，同时相融“登山犹如修行君子之道”思想。一路盘桓向上，到了十八盘，“努力登高”的刻石则平和亲切地出现在游人面前，质朴而体贴，褪去了说教成分，蓦然转换为登者自身的动力。即将攀至南天门时，一种登峰在望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仰首凝视，“果然似我”刻石霍然一亮，令人情不自禁地萌发自豪感，领悟“我最伟大”这一人生哲学命题的真谛。跃上南天门，步入了“凌绝顶”的境地，“仰不愧于天”、“置身霄汉”、“昂首天外”、“一览众山小”等刻石映入眼帘，林林总总，目不暇接，可尽情享受登攀的喜悦，体味“无限风光在险峰”的人生境界。

有意味的是，在泰山刻石镜语激励人们奋力攀登的同时，也不乏思想升华的警示。位于“快活三里”之上盘道东侧石壁上的“从善如登”摩崖刻石，系清光绪九年（1883）署理泰安知县孙符乾镌刻。此句出自《国语·周语下》“从善如登，从恶如崩”。韦昭注：“如登，喻难；如崩，喻易。”韦昭的这个注释可谓精辟。从善如登，比喻从善很难，就像登山一样需持久、历艰辛。一个好人每天都能积攒一点善心、好心、爱心，看似微不足道，甚或别人还不一定知晓，但在积善者的脚下，已悄然筑成了一级级向上的台阶。当踏着这些善行台阶登上山巅时，已经成为功德圆满的大善之人。这块摩崖刻石虽然省略了下句，但大凡文化人都能顺口说出下句“从恶如崩”。崩就是倒塌、崩裂的意思，比喻从恶很快、很容易，就如山崩一样迅速毁灭。如果一个坏人一点一点的虚假欺骗、丑行恶言、贪得无厌、不择手段，看似不怎么显眼，似乎只有从恶者自己知道，但这个人的恶行已经悄悄地掏空了脚下台阶的基础，当作恶到了极限，人生阶梯就会瞬间崩溃，跌入万丈深渊，落个身败名裂的可耻下场。不论从善还是从恶，都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或许，这是游人到此看过这块碑铭后受到的共同启发。此刻颇具匠心的用意，是作者只选取了原文的上句，舍弃了下句，旨在劝人一心向善，提醒游客要修成善德正果，不能满足于半程陟步，还须朝着更艰难的十八盘继续攀登，直达“山高人为峰”的完美境界。

最值得一提的，是刻于岱顶的“五岳独尊”四个醒目楷体大字，出自清代宗室、泰安知府玉构之手，书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题意由宋初三先生之一石介《泰山》诗句化来。原诗为：“七百里鲁望，北瞻何岩岩。诸山知峻极，五岳独尊严。寰宇登来小，龟蒙视觉凡。此为群物祖，草木莫锄芟。”^[9]诗中透露出泰山“独尊”的两个主要依据：一是泰山的体量之大；二是泰山存在的时间之久。宋代以降，与“五岳独尊”相近的赞语题刻陆续在泰山出现。如明嘉靖年间有“五岳之宗”（曲德敏）、“首出万山”两刻（邵鸣岐、和锐）、“第一山”（李复初）、“天下名山第一”（蔡叔逵）；万历之际有戴瓕所立的“五岳之宗”、张元济等题刻的“五岳独宗”等。再如清光绪年间，与“五岳独尊”题刻意义相近的有“五岳之尊”（和谷旦）、“天下名山第一”（石祖芬）、“冠盖五岳”（丁达意）、“五岳独尊”（玉构）等。此类以赞颂泰山为主题的刻石，作者多为当时的官员，且题写时间相对集中于各朝的末期。无疑，这一现象反映了封建儒士官员面对国家的严重政治危机、希冀借助“神山”权势挽救败局的强烈心愿。说到底，独尊泰山就是独尊皇权统治，深刻体现了儒家学说的“尊王攘夷”思想。玉构题名“五岳独尊”刻石之际，正值大清王朝风雨飘摇、江河日下之时，所体现的儒家自尊意识不言而喻，一目了然。时过境迁，人们不再细究这一刻石的社会背景及其作者心态，只把它作为儒家精神的显明标志物看待、欣赏。

如果说上述泰山刻石更多地体现了儒家思想的阳刚之美，那么反映释道诸家阴柔之妙的刻石，则给人另外一种审美享受。沿中路盘道拾级而上，眼观“洞天福地”、“步玉清”、“逍遥游”、“云山胜地”、“入云有路”、“人间仙境”等刻石，不免心生飘然欲仙的感觉。又有“名言莫罄”、“蔚然深秀”、“老君游”、“肤忖升云”、“各一天”、“瞻仰”、“澄清宇宙”、“天地交泰”等刻石，给人一种超然尘表、昊天正气的化境会意，悟出儒道合和、出神入化的精神内涵。而“仰答神庥”、“勇登仙境”、“有求必应”等刻石，则表达了人们追求幸福自由生活的心理诉求。

由此可见，泰山刻石雕镌着儒释道三部哲学大书，既有入世的激越宣言，也有出世的纯真妙语，还有信仰的心语诉说。无疑，这类刻石谱写的人文精神，对人们的心智发挥着启迪点化作用。

尤其应该注意的是，泰山刻石内容更多地展示了文人墨客纵情山水的胸襟。如“醉心”、“仰止”、“听泉”、“拜石”、“万古长青”、“放怀”、“渐入佳境”、“曲蹬盘云”、“天衢”、“青未了”、“峰回路转”、“山辉川媚”、“气象万千”、“若登天然”等刻石，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给人以畅酣淋漓的恣肆感。在寄情泰山的文人刻石中，不少作品从名篇佳作中化来，如“在山泉”刻石，取自杜甫《佳人》诗句：“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而“水流云在”刻石，则出自杜甫《江亭》诗句：“水流心不兢，云在意俱迟。”传递了一种鄙夷名利、返璞归真的淡泊心境。“郁确其高”刻石，语出孔子《丘陵歌》的诗句：“喟然回顾，题彼泰山，郁确其高，梁父回连。”借重圣人之言，抒发登岱感怀。“果然”刻石可释为泰山名不虚传，百闻不如一见，所见实胜耳闻，绝非文字所能表达，于是心中感慨万千，便有了“果然”二字，意谓山果然，水果然，旭日果然，落霞果然，云海果然，飞瀑果然，巍峨果然，雄峙果然，文化果然，独尊果然……果然名副其实，不妄此行。

不可忽略的是，泰山刻石中还蕴含了灵动活泼的大众文化元素。例如中天门峭壁上的“如”字草书刻石，一笔写成，出自泰安城成兴客栈账房先生李和谦之手。此刻众解纷纭，或谓“好”，或谓“如”，或谓“如意”，多数人赞同“如意”之解，但无论何解，均散发着知足长乐的生活情趣。又如中路盘道登高不远处侧壁上，阴刻着意在字外的两个字，即繁体“風”字除去边框、“月”字除去边框，读作“风月无边”。此刻以字谜的形式出现，别出心裁，妙趣横生，表达了景色无限的赞美之情，体现了别开生面的创新思维。再如“欢天喜地”、“气象岩岩”、“山高水长”、“月色泉声”、“云桥飞瀑”、“松风泉韵”、“云壑松涛”、“涛声云影”、“依石听涛”、“抚松盘桓”、“至此又奇，风涛云壑”、“石面迸出水，树头穿过云”、“千山闻鸟语，万壑走松风”等刻石，表现的是轻松惬意、率性而游、即兴吟诵、有感而发的快乐心境。

在泰山刻石中，不论是文人的激情挥洒，还是平民的纯朴咏叹，均体现了物我合一的美学意境，所张扬的自由精神，既为泰山注人了不竭的活力，又打开了人们的思想翅膀。

无疑，泰山刻石是一笔精妙绝伦的文化遗产，其文化价值不可估量。刻石作为一种特定的物化形态，有机地构筑了泰山坚实的文化根基。言泰山文化五千年不断层，离不开泰山刻石延续两千多年的物化证实。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之所以将泰山列入“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名录，中国书法家协会之所以将泰山命名为“书法山”，中外学者之所以呼吁将泰山定为“国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泰山刻石浓缩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镌写着炎黄子孙迭宕起伏的文明进程。

主要参考文献：

谭业刚主编、刘慧学术主编：《泰安区域文化通览·泰山卷》，泰山出版社2012年版。(www.chuimin.cn)

仇高驰著：《解密泰山刻石》，上海书画出版社2013年版。

【注释】

[1]冯天瑜、何晓明著：《中华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25页。

[2]宗白华撰：《论世说新语》，载《美学散步》一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77页。

[3]刘魁立撰：《泰山香社研究·序》，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2页。

[4]转引自陈征、王海鹏撰《文化的丰碑——泰山刻石》一文，载谭业刚主编、刘慧学术主编《泰安区域文化通览·泰山卷》一书，泰山出版社2012年版，第528页。

[5]邱树森：《毛贵事迹考略》，载《文史哲》1980年第3期。

[6]参见刘慧《泰山宗教研究》一书，文物出版社1994年版。

[7]参见蔡美彪《元代白话碑集录》一书，科学出版社1955年版。

[8]转引自陈征、王海鹏撰《文化的丰碑——泰山刻石》一文，载谭业刚主编、刘慧学术主编《泰安区域文化通览·泰山卷》一书，泰山出版社2012年版，第53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