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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文化举要铁军英勇抗战,百战虽败犹荣

【摘要】:8月5日,攻城日军拼将全力,对守军的二线阵地展开了搏命式的进攻。8月5日下午3时,方先觉召回各师的师长,举行了一个紧急会议,商讨对策。随即招呼卫士,将小黄狗深埋,生怕死去的宠物再次遭到伤害。战至8月6日上午9时许, 日军突破守军的第二防线,大部贴近衡阳城下,如泛滥洪水,四处泄流。与方先觉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多次蒙羞的日军第68师团第57旅团长志摩源吉少将

此时的衡阳,已经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国家胜败、民族存亡的象征性符号。在这里,攻守双方较量的不是军队的优劣,而是国家的意志,谁都退不得、输不起。

此刻的日军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比谁都焦急,像狗烧了脚那样嗷嗷叫着满屋子乱转,再也不见了平日里气定神闲、举止文雅的学者风度。他不明白,大日本皇军那么强大的炮火,那么剧烈的空袭,那么凶猛的进攻,竟然不能撕碎守军的二线阵地,可谓前所未闻,世界无双,难道这支号称泰山军的守城部队,真的是铜铸铁打的吗?他不信,可不佳战况摆在眼前,又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横山勇无招,只得抓起电话,对师团长们挨个骂了一声“八格牙路”,就摔了话筒。这句声嘶力竭的臭骂,像一条响鞭抽在各个师团长的屁股上,再也坐不住了,纷纷下到前线督战。8月5日,攻城日军拼将全力,对守军的二线阵地展开了搏命式的进攻。

第10军将辎重团仅剩的一个营和第3师、暂编第54师的直属队都被方先觉派出去了,野战医院凡是能动的伤病官兵,也被动员回了前线。军部的卫士、勤杂人员大都补充进了作战部队,司令部里显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必须的几个幕僚、参谋正在默默地焚烧文件,做着最后的准备;通往前线的电话线断了接,接了断,反反复复,随着通讯兵的大量伤亡,已经无力及时抢修,司令部很少有电话打进来;方军长的小黄狗已经饿得瘦骨嶙峋,皮毛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此刻在一堆空酒瓶之间窜来窜去,企图寻觅充饥的食物。

8月5日下午3时,方先觉召回各师的师长,举行了一个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方军长神色凝重、语调悲枪地说:“现在,我们的关系比父母妻子儿女还要密切,我们大家的生命变成了一条生命,大家还有什么好办法,可剖腹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当前的严酷危局,突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死守到底必定全军覆没。第3师师长周庆祥坚持突围,不想坐以待毙;预10师师长葛先才不这样认为,他忧心忡冲地说:“伤员这么多,带又带不走,不带走的话,我们突出去了,就算委座不责备我们,全国同胞也原谅我们,我们又于心何忍?”方先觉听到这里,突然放声大哭。[70]人们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言“只是未到伤心处”。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此刻,他想到了远在贵州遵义的美妻周纯翠和天真可爱的孩子们,想到了在战场上喋血奋战的官兵,想到了数千名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伤兵,更想到了肩负的国家责任和民族的荣誉,哪能不肝肠寸断、五内俱焚?

一向冷面的周庆祥此时触景生情,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酷像一匹失去了幼崽的母狼在凄厉地引颈干嗥,嗓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仇恨。在场的人们纷纷潸然泪下,唏嘘不已。司令部里哭声一片,蔓延着悲凉气氛,充满了绝望情绪。方先觉毕竟身经百战,历练了一颗坚强的心。他率先从哀痛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拍响了桌子,双目灼灼闪光,说话铿锵有力:“你们每个师长,只准留卫士四人,其余一概派到前线去作战。如查出谁多留一人,无论是谁,按公说,就算你们是违抗命令,往私里说,你们不仗义,对不起朋友。那时,我方先觉好说话,军法不好说话!”这时,与方先觉相依为命的小黄狗突然跑过来,咬住主人的裤角,呜呜地叫着使劲往门外拽,意思是让主人赶快逃走。方先觉脸色一沉,猛地飞起一脚,将心爱的小黄狗踢飞。随着一声惨叫,小黄狗撞到墙上,又重重地摔到地下,抽搐了一阵便伸腿断了气。众人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刷地站起,只听方先觉洪钟般的声音如雷贯耳:“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弹,也不准说突围的话。我方先觉起誓,绝不私自逃走,必要时,我们还都到军部来,要死也死在一起,如果大家决定自杀,我一定先动手。要知道,我自杀了,你们不死,纵然逃脱了,委座也不会饶恕你们的,纵使委座开恩,让你们苟且活下去,你们自己也没法为人,更无法带兵。”预10师师长葛先才果决地说:“我们坚决执行军长的命令,如果谁敢违抗,我就充当执法队的角色。”第190师师长容有略叩响了桌面:“军长,什么时候都是军长。”暂编第54师师长饶少伟慷慨激昂: “40岁是死,100岁也是死,在床上是死,战场上也是死;既已投身军旅,就已将身许国,死,又何妨、何怕?埋骨岂须桑梓地,何必马革裹尸还!”督战官蔡汝霖表示与第10军同生共死的决心:“我蔡汝霖一如既往,荣,沾第10军的光,死,跟第10军一起死,没别的话可说。”这时的第3师师长周庆祥平复了激荡的心绪,问军长:“如果失去了联络,我们在哪集合?”方先觉坚定地回答:“还在这,我就在这不动!”大家悲壮惜别,各自奔赴前线。指挥部里顿时陷入孤寂,军长方先觉、参谋长孙鸣玉、副官处长张广宽一时无语。许久,方先觉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墙角,抱起口鼻流血的小黄狗遗体,眼含热泪,无限伤感地喃喃自语:“非我无情,不得不如此了。”随即招呼卫士,将小黄狗深埋,生怕死去的宠物再次遭到伤害。[71]

衡阳攻防战进入白热化,守军到了最后关头,但仍在赴汤蹈火,奋勇抵抗,没有一个怕死畏缩的孬种,更没有一个屈膝投降的软骨头,所有官兵抱定必死决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坚持拼到底,抵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横览当时的整个反法西斯正面战场,没有一支军队像中国第10军这样,打得这么顽强,这么惨烈,堪比1942年7月17日至1943年2月2日著名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此时的泰山军,将其坚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其刚强、血性、彪悍、勇猛、无畏、不屈的战斗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无与伦比。

战至8月6日上午9时许, 日军突破守军的第二防线,大部贴近衡阳城下,如泛滥洪水,四处泄流。守军孤城残破,防堵无及,战场形势呈犬牙交错状态。守军与日军的搏斗手段,主要靠白刃格斗和手榴弹, 自杀式的同归于尽比比皆是,不时发生,上演了一幕幕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剧。方先觉自知到了生死的最后节点,反倒异常的镇定,泰然自若,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经过编训的军部各单位尚在留用的幕僚及勤杂官兵,全部分配到市区工事,准备巷战;抽出铁炉门以南负责江防的暂编第54师留守步兵营残部,以其三个连分别控制接龙山北侧、苏仙井、司前街附近,其原有江岸防务由军医院医护人员及暂编第54师师部所遗部分募僚、勤杂官兵接替。

与方先觉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多次蒙羞的日军第68师团第57旅团长志摩源吉少将。屡屡进攻受挫和损兵折将,令他雪耻心切,愈发狂躁,8月6日上午他在衡阳市民医院附近指挥作战,驱动着疲惫之旅一次次地向守军阵地展开攻击。每次被击退,他都气得暴跳如雷,急得团团乱转,干脆不设指挥所,哪里进攻不力就出现在哪里,挥舞着长长的指挥刀,大喊大叫,骂不绝口。防守五桂岭的第3师第8团团长张金祥注意并掌握了志摩源吉的活动规律,决定敲掉这个战争狂人,令炮连连长刘和生将两门迫击炮隐蔽于接龙山前沿,将炮口对准志摩源吉经常出现的地方。果然,中午时分日军进攻岳屏山受挫后,志摩旅团长拖着指挥刀出现在张金祥预料的地点,守军的两门迫击炮同时发射,仅有的8发炮弹一气打出,志摩源吉立即被淹没在团团硝烟之中,当场被弹片击穿腹部、气浪打飞、摔地而亡。这个侵华战争的亡命徒,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可耻下场。

8月7日,守军危机四伏, 日军攻势愈悍,衡阳城破只剩下一个时间问题。国民军的增援部队虽然在最高军事当局的严令下与日军警戒部队游斗,但不是越打离衡阳越近,而是越打越远。蒋介石心急如焚,生气地质问参谋总长何应钦:“长腿的进不了衡阳城,长翅膀的呢?也飞不进去吗?换给你们去守守城看?”[72]委员长发了脾气,中美空军一改往日的倦怠,时刻在衡阳上空保持二三十架次战机,呼啸着向日军投弹、扫射,尽管让敌军吃够了苦头,付出了沉重代价,然而却无力解决地面守军严重缺兵、缺粮、缺弹、缺医等问题。

危亡时刻,第10军军部开始做善后工作。参谋长孙鸣玉将所有的作战资料统统烧掉,督战官蔡汝霖命令炮兵营长张作祥将未埋的大炮全部炸毁。与此同时,城池北门被日军突破,残存的二线阵地连连失守;第3师第7团团长鞠震寰阵亡后,西门危如累卵;南门日军虽然没有攻陷所有的守军阵地,但已兵临城下。此时的第10军,已经弹尽粮绝,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

8月7日中午时分,方先觉将各师师长召回军部,淡定地问道:“事已至此,大家还有何法?”众人沉默不语。方先觉说:“那好,大家既无话说,参谋长,你记我话,向委座拍最后一封电报,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电报拍发完毕后,参谋长你负责炸毁电台。”说罢,将早已打好腹稿的电文叙述如下:

敌人今晨由城北突入以后, 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刻再也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报党国,勉尽军人天职,决不负钧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电恐最后一电,来生再见。职方先觉率参谋长孙鸣玉,师长周庆祥、葛先才、容有略、饶少伟同叩。

电报发出,电台炸毁,方先觉吩咐:“事已至此,大丈夫生又何欢、死亦何惧?诸位有什么事放不下心的,需要交待的,都分头去想想,到时我们再一起从容成仁。”[73]

蒋介石收到方先觉的“最后一电”,热泪盈眶,用颤抖的手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悲痛之切,实为前所未有也。”[74]

8月8日清晨5时, 日军从演武坪、青山街等处汹涌而入,快速向市中心推进。防守衡阳大西门的预10师第28团团长曾京见日军的先头部队即将攻到军部,带着身边的十多人冲进第10军指挥部,急促地对方先觉说:“军长,走,我们保护你冲出去。现在很混乱,还有机会。”方先觉厉声喝斥:“曾团长,你回去,你的阵地在哪里你就应当在哪里。”曾京见军长心志已决,朝属下头一摆:“弟兄们,走,回西大门。军长,你多保重。”方先觉温情的目光盯住曾京:“你也保重。”曾京心头一热,含泪返回阵地。曾京前脚刚走,军属特务营营长曹华亭挥舞着手枪,带着几个士兵,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气喘不迭地说:“各位官长,你们自行决定该怎么做吧,军长交给我带走,你们谁敢攀他,别怪我曹华亭翻脸不认人!”说罢对身边的士兵一努嘴,“给军长换上衣服。”其中一个士兵哗地抖开一件长袍,就要往方先觉身上披。方先觉一把挡开:“曹华亭,你要干什么?”曹华亭回答:“军座,你放心,我已侦察到了一条出城路线,我保证护送你安全出去。”方先觉不为所动:“你走吧,我不走。我说过的,我绝不突围,我绝不出衡阳城。”曹华亭不屑:“那话哄哄‘老头子’(指蒋介石)可以,他也哄你嘛,当不得真的。快走,要不来不及了。”说毕一挥手,两个士兵上去就要架人。方先觉唰地抽出手枪,指住曹营长:“曹华亭,你再乱来,我枪毙了你。”曹华亭铁了心:“枪毙了我,也要把你弄走!”说着冲上前去亲自动手。方先觉后退一步,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前额:“华亭,别逼我,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自杀!”曹华亭见状止住脚步,惊愕地望着方先觉,抖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个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此刻热泪奔涌,慨然长叹:“既然如此,那就罢了。”对随行的士兵摆摆手:“你们走吧,我在这陪军长。”方先觉摇头:“你留也无益,你也走吧。”曹华亭惨淡一笑:“华亭再无出息,也还懂得个义字。你也别逼我走了,否则,我也只好自杀。”说着猛地夺过方先觉的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方先觉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无言地冲曹华亭点点头。[75](www.chuimin.cn)

此刻, 日军除一部分在城外继续攻打天马山、五桂岭外,大部已从四面攻入城中。退守城内的官兵依托废墟中的残垣断壁,与日军展开艰苦了的巷战,但挡不住蜂拥的敌群朝着第10军司令部的逼近。留在军部的特务营营长曹华亭,率领军部的参谋、卫士及少数几个幕僚,死守着中央银行附近的几个堡垒,将日军阻挡在600米开外,决不让侵略者的铁蹄再往前挪动一步。方先觉踱出地下室,漫步楼上平台,瞭望满目疮痍的衡阳城,耳闻万箭穿心的枪炮声,眼看着城池即将落入敌手,第10军不复存在,泰山军的称号也将消失,悲愤满怀,凄苦盈胸。他仰望着重庆方面,喃喃自语:“委座,我方先觉已经尽力了,没有辜负于你。”言毕匆匆走下楼台,将曹华亭等人召到身边,对他们说:“你们已经陪我尽到了最大的责任,你们各自想办法寻生路去吧,我就死在这里了。”说罢伸手掏枪时,才发觉手枪早已被曹华亭夺走,遂向卫士们索要, 自然没人给他。

方先觉无奈,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召回各师长,商兑决定全军命运的生死问题。他知道,只要自己不下命令,官兵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直至最后一个人倒下。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也为第10军留下建军的种子,方先觉决定接受周庆祥等人提出的休战谈判建议,并令参谋长孙鸣玉拟出了谈判条件:“一、我们是参加和平政府的,不是投降,请不要将此事发表。二、保证生存官兵安全。三、收容伤患并予以治疗。四、第10军不出衡阳,保存第10军建制,驻防衡阳补给。”[76]无疑,这是一个万不得已的痛苦抉择,军长和师长们含泪屈辱地在条款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派第3师师长周庆祥和副官处长张广宽带上一名日语翻译,代表第10军前往天马山方向寻找日军指挥官联系停战谈判事宜。 目送消失在硝烟中的和谈代表身影,在场的将官们心知肚明,衡阳失陷并非泰山军无能,而是层峰各持己见、援军各怀鬼胎所致。

在这份谈判书上,没有第9战区督战官蔡汝霖的具名,因为在方先觉给蒋介石拍发最后一电之前,他就征得方先觉同意,约上空军飞行员陈荣祥秘密潜逃,各自辗转归建。

此时,损失惨重的日军也山穷水尽,无力再战。更重要的是,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等不得、挺不住, 日本大本营急促尽快结束衡阳战役,出兵桂林方向,发起桂柳战役,转入“一号作战”第三步,不允许再与衡阳守军继续缠斗。8日上午10时许, 日军第11军得到第116师团关于守军代表请求停战谈判的报告后,立即派出情报参谋竹内实孝少佐等人,举着黄旗前往第10军军部,与方先觉接洽,完全接受了守军的谈判条件,并对守军的顽强战斗精神表达了敬意。8月8日下午1时,方先觉等高级将领被毁约食言的日军所执,拘押于城南天主教堂内,其他被俘官兵分囚四个集中营,对守军伤病员一概弃之不理,并无情枪杀提出抗议的伤病员。许多人见状,以自杀方式解除了自身痛苦。之后, 日军强迫组建“先和军”(即取方先觉姓名中一字组成的和平军),并任命方先觉为军长,周庆祥、葛先才、容有略、饶少伟分任第1、第2、第3、第4师师长。

在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日军强迫被执守军将领会见记者,公开亮相,旨在通过媒体宣传第10军的“战败投降”,张扬“大日本皇军的胜利”。方先觉等人虽然失去人身自由,但只承认“两军休战”,矢口否认“战败投降”,不肯当作日军的“战利品”公开示众,蒙受奇耻大辱。日军为迫使方先觉就范,当着守军将领们的面,成批地枪杀被俘伤病员。 目睹日军的暴行,方先觉悲愤难抑而又无能为力,为拯救那些被推到鬼门关的袍泽弟兄,只得忍辱负重走上前台,暴露在镜头之下。这一刻,方先觉承受着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苦,也对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日本军阀仇恨到了极点。这一幕,在方先觉的心中留下了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但他至死无悔,一个人不能为了个人荣辱而把芸芸众生的性命当作赌注。

8月8日日落时分,战火持续了47个昼夜的衡阳城沉寂下来,部分守军遵命放下了武器, 日军随即占领全城。衡阳保卫战,以守军伤亡15000余人、日军伤亡19380人的结局,落下了帷幕。即便日军以“胜利者”身份宣告衡阳战役结束,但城外部分阵地上的战事并未就此完结。因为泰山军的不屈精神已经深植于第10军官兵的灵魂深处,压根就没想过放下武器,束手就擒。8月8日方先觉下令停止抵抗后,在幸存的3000余官兵中,部分勇士并不相信军长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拒绝执行,继续与日军缠斗,直到8月13日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投尽最后一枚手榴弹,才销毁手中的武器,各自寻路逃生。有的脱险后组建或参加了当地的抗日游击队,继续坚持对敌斗争;有的历尽艰辛返回后方,重新归建。

第10军被改编为“先和军”后, 日军忙于实施“一号作战”第三步计划,大部分兵力投入中国大西南战场,只留很少的人驻守衡阳,而在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的心目中,则认为“先和军”经过拍照登报,已经达到了宣传目的,再无利用价值,从此不予过问,致使日军留守部队放松了对“先和军”的监控。这就为第10军幸存将士逃离魔窟,留出了空间和时间。第10军参谋长孙鸣玉和第3师周庆祥率先逃离,孙回了重庆,周则收拢残部,重建了第3师;11月18日,方先觉在军统衡阳站站长黄荣杰、衡阳红帮五爷欧老五、衡阳县长王伟能和抗日游击队的协助下成功脱身,12月11日飞抵重庆,与提前抵渝的爱妻周蕴翠及一子六女团聚;紧随方先觉之后,预10师师长葛先才、第190师师长容有略、暂编第54师师长饶少伟等人也先后逃回重庆。其他凡是能跑动的官兵,也择机纷纷逃出集中营,以不同方式重新走向抗日战场。“先和军”名义上只存了3个多月,就因官兵大部逃亡而名存实亡。

事实证明, 日军只是攻破了衡阳城,而未能打散泰山军的爱国心、抗倭志。泰山军虽败犹荣,凝聚为朝野共识。

12月14日,蒋介石在官邸黄山云岫楼特设方先觉家乡萧县宴,携子蒋纬国,为归来将军接风洗尘,受到高规格接见,席间多有嘉勉慰语。与此同时,重庆大街小巷贴满了“欢迎方军长脱险归来”、“第10军是抗日英雄部队”、“欢迎抗战的灵魂归来”等醒目标语;重庆的各家报刊也纷纷推出重头报道、评论和社论,空前一致地对方先觉及他统帅的第10军极尽颂扬赞美,营造了浓厚的推崇英雄的舆论氛围。

1945年初,蒋介石签发命令:任命方先觉为第37集团军副总司令兼青年军第207师(相当于军)师长;任命周庆祥为重建的第10军副军长兼第3师师长;任命孙鸣玉为第36师师长;葛先才、容有略、饶少伟分别任军事委员会少将高参。除职命之外,蒋介石还为方先觉、周庆祥、饶少伟各颁发“青天白日”勋章一枚(葛先才在战时已获得),并给每位将军各发生活费100万元,以示慰问。其他陆续归建的官兵均有调职和奖赏,牺牲者的家属也得到了抚恤。

衡阳保卫战中担任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的李玉堂,奉命指挥第10、第46、第62、第79四个军参加长衡会战中的衡阳地区战斗。当他的老部队第10军在衡阳苦苦支撑时,李玉堂奉命数次急催第62、第79和第46军驰援。为救第10军,李玉堂甚至进驻第62军军部督战。即便如此,仍未达到增援第10军的作战目的。衡阳以及第10军的悲惨结局使李玉堂痛心不已,为承担责任,会战结束后曾提请辞职,然而,不仅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提升为第27集团军总司令。

而战后的薛岳却是另外一副情景。 日军攻陷衡阳,兵锋直指广西,军委会抽调第9战区的第20、第44、第26、第37军参加湘桂线作战。一向缺乏气量的薛岳始终对长衡会战的多头指挥耿耿于怀,并将战败的责任全部推给了上峰,对军委会的命令顶着不办,只许第20、第37军西移。薛岳的抗命虽然令蒋介石雷霆震怒,但却鞭长莫及,没有办法收拾这头“犟驴”。薛氏的任性,等于帮了日军的大忙,使侵略者的铁蹄很快就踏进了桂境,展开了桂柳会战。从此,蒋介石冷落了这位叱咤风云5年的三湘大地抗日名将,使其边缘化,风光不再,直到内战烽火再起,才被重新起用。

衡阳保卫战本来是一场可以打赢的战役,最后却因援军迟迟不至、守军无力支撑而划上了一个悲情句号。个中原因,远在延安的中共领袖毛泽东看得最清楚。衡阳失守后的第4天,延安《解放日报》发表毛泽东撰写的文章《衡阳失守后国民党将如何》,文中说“……这次衡阳之战,再次证明,没有政治上的根本改革,即使兵多,即使取得制空权,即使武器好,还是没有用的。情形仍然与过去一样,万事齐备,只缺一个国民党的政策的改变。”文章最后点出要害所在:“一切问题的关键在政治。”毛泽东不愧为中国现代史上最杰出的政治家,寥寥数语就揭示了衡阳会战失败的根本所在。试想,没有一个政治高度统一的政党,没有一个政治清明的权威政府,没有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没有众望所归的民众支持,即便最善守坚、最能战斗的部队,又能坚持多久呢?公正地说,衡阳城的陷落并非泰山军败给了日本人,而是败给了政治紊乱的国民党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