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社会,泰山、曲阜同属泰山文化圈。由于泰山与曲阜地缘毗邻及其历史文化的同一性,所以孔子可称为泰山之子。孔子一生敬仰泰山,热爱祖国。由此可见孔子泰山情结的凝重。孔子以泰山自况,得到了他的弟子和后人的认可。清人汪志伊在《题孔子崖》一诗中则作了最精辟的概括:“孔子圣中之泰山,泰山岳中之孔子。”在今人的心目中,依然将泰山与圣人联系在一起,一样的伟大,一样的高峻,一样的不朽。......
2023-10-23
按照原定计划,防守耒水西岸的第190师第568团1营临危时可以撤至五马归槽守军据点,与暂编第54师第1团共同作战,但营长杨济和是位血性汉子,见不得日军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张狂,认为与敌初次接触就撤兵后退,就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于是下令部队阵地内隐蔽,决定利用日军没有后方火力掩护的弱点,予以迎头痛击,让长驱直入的鬼子兵领教一下泰山军的神威。待敌以汽船、橡皮艇、木船为载体半渡至河中心时,杨济和猛地跳出堑壕,大喝一声“打”,端起一挺机枪,对准河中争渡的日军,扣动扳机,“哒哒哒……”就是一梭子。与此同时,阵地上的6门战防炮、20多挺轻重机枪和数百支步枪一齐开火,子弹炮弹疾风暴雨般倾泻敌群。刹那间,河面上中弹和翻船落水的寇兵,如同下饺子一样叽哩咕噜地直往激流中滚落。一路上势如破竹、连连得手的日军,突然遇到如此强烈的抵抗,一下子被打懵了,只得本能地、混乱地往后溃退。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不少日军中弹落水,仅有少数人连滚带爬地挣扎上岸,死里逃生。这一仗, 日军死伤约300人,再也不敢贸然渡河,遂一面炮轰扫射守军阵地,一面佯装进攻准备。
杨济和识破了日军的阴谋,料定敌军主力已从泉溪市之南偷绕渡河,随即率部撤至离衡阳东约6公里的五马归槽守军据点。移师过程中,遭到对岸日军的炮火打击,568团1营损失战防炮2门、重机枪3挺,伤亡士兵50余人,战炮连副连长王惠民不幸阵亡,成为衡阳保卫战中牺牲的第一名军官。
6月23日,方先觉参加完由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李玉堂主持召开的军事会议、匆忙赶回衡阳第10军指挥所时,已是深夜。他立即召来参谋长孙鸣玉,听罢战斗情况和日军动向的报告,考虑到日军主力已迫近湘江东岸、有从赤水塘、东洋渡越湘江向衡阳城南地区进犯的迹象,命令已经进入阵地的第190师和预10师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决定将衡山以北地区阻滞日军的第3师,除张金祥团长率领的第8团掩护主力撤退留作殿后外,其余部队星夜赶回衡阳城中,增强守备力量。
6月24日拂晓以后, 日军渡过守军放弃的耒河,对五马归槽的守军阵地发起攻击。暂编第54师师长饶少伟指挥属下第1团与退守于此的杨济和1营密切配合,进行顽强阻击。由于城东郊的五马归槽是新码头前进据点之后的阵地,又是日军攻城的必经之路,所以攻势特别凶猛,双方一接仗,就打得异常激烈。饶少伟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向方先觉汇报战斗情况。方先觉深知国军内部的勾心斗角,完全猜得出此时饶少伟不想入城作战的心思,随即命令第190师第570团渡江增援五马归槽。
方先觉想得没错。战前,第9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为保爱将饶少伟,拟调出暂编第54师,但配属衡阳守军的新编第19师已经先期调防,只好留下暂编第54师归方先觉指挥,共同保卫衡阳。当饶少伟接到协防衡阳的命令时,发觉并非由战区长官部发来,而是由方先觉转达的。这一情况使饶少伟心生疑窦,遂致电长官部核查。长官部高级参谋沈久城称,薛岳确实下了这一命令,但又暗示饶少伟可以“相机转移”。6月15日饶少伟接到这个指示后顿觉左右为难,因为薛岳并没有正式下达这个命令,如私自行动将来追究责任,只能由个人承担,思前想后,认为自己毕竟是薛岳的亲信,最后决定冒险脱离第10军。暂编第54师的任务是担负机场以及湘江东岸的防务。当日军于22日逼近泉溪时,饶少伟以为脱离的时机已到,便请命由己部抽一个步兵营前往泉溪渡口阻击日军。当日军开始强渡耒河时,饶少伟又请命亲带一个步兵营赶赴前线阻击日军。23日,正当饶指挥所属第1团的两个营与日军激战时,方先觉命令所属第190师抽调一个团前往接替五马归槽的阵地,并由饶指挥。此举使饶少伟带领所部脱离第10军的计划难以执行,但薛岳的暗示又不能不考虑,权衡再三,饶少伟决定由第1团团长陈朝章带领所属的1营和2营撤离衡阳, 自带师直部队和第1团3营共一千余人留在衡阳参加战斗。主意打定后,饶少伟在等待适当时机。
第3师师长周庆祥接到方先觉回防衡阳的命令后,下令第8团留置衡山、南岳镇一带,掩护其他部队脱离战场。师主力以急行军于24日下午6时抵达衡阳城中,接替第190师城西及西北阵地的守备,以第7团和第9团为第一防线,占领汽车西站以北到草桥、石鼓嘴一线,以步兵一营占领蒸水北岸据点。
6月24日夜, 日军大部队源源不断地渡过耒河,运动至湘江东岸。其先头部队则由五马归槽南侧渡过湘江,秘密向城南守军预10师占据的黄沙洲、黄茶岭、欧家町、托里坑等阵地接近。这时游离于衡阳地区以外的国民军几十万部队,均未按照最高军事当局的原定计划展开有效行动,强力遏止日军的南下,甚至没有迟滞敌人向衡阳城的淤集,这就增加了第10军的守城压力。尽管形势严峻,但内线的防守部队还是按照预定作战方案,有条不紊地向城郊逐步收缩。
6月25日早晨, 日军向五马归槽守军阵地发起了更大规模的攻势,战至中午,仍未撼动守军阵地。下午2时, 日军5架战机飞临五马归槽上空,对守军阵地实施了轰炸,而从芷江机场起飞的中国战机也随即赶到,对日军阵营进行了更加猛烈的打击。中国空军的出现,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第190师师长容有略走出地堡,亲自指挥第570团上校团长贺光耀率部组织反击。这股进攻五马归槽的日军先头部队,不顾师劳兵疲,一味贪功冒进,先被顽强阻击,后被国军战机轰炸,再被守军反攻,死伤惨重,溃不成军。不幸的是,在反击战中贺光耀团长被敌人的重机枪子弹洞穿腹部,重伤倒地。他对前来救护的团特务连连长左亚光发怒道:“妈的,别管老子,给我告诉冯正之(副团长),带大伙把这帮东洋鬼狗日的赶得远远的!”[35]贺光耀负伤后送,第570团由副团长冯正之接替指挥。
很快, 日军的后续大部队赶到,稳固阵地后架起从长沙缴获的12门美式山炮,朝守军阵地猛轰一气。城内守军最高指挥官方先觉闻声禁不住兴奋起来,大声喊叫第9战区派到第10军的督战官兼炮兵指挥官蔡汝霖,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督战官,告诉作祥,立即开炮,火力支援五马归槽,狠狠揍他龟孙子。”[36]军属炮兵营长张作祥得令后更是激情万丈,立即指挥半个营的炮兵部队,以6门同样的美式山炮还击,大打出手。此时第10军的重炮部队,除张作祥出生入死弄回来的6门美式山炮外,还有战区配属的第46军炮兵营1连士乃德山炮4门、第74军野炮营三八式野炮4门,计有三种重炮14门,炮弹5000发。尽管守军重炮和弹药在数量上不及日军,但由于战前炮兵部队作了详细的实地测量,对衡阳城外各个目标均掌握准确无误的地标参数,所以命中率比日军高得多,几乎炮炮击中要害,弹弹致敌死命。
日军的炮火毕竟占据强度优势,五马归槽守军伤亡骤增。方先觉命令守军放弃原有阵地,第190师转移到范家坪、橡皮塘、莲花塘、冯家冲一带设防;暂编第54师第1团移军冯家冲,堵住日军进入八尺岭下衡阳机场的道路,一旦机场不守,便在机场外围阻滞日军,为机场守军破坏机场争取时间。否则,如果机场完整地落在日军之手,就会用作他们实施“一号作战”第三阶段的空军基地,这是万万不能容许的。不料在转移途中,饶少伟认为脱阵的时机已到,遂令第1团团长陈朝章带1、 2营先至耒河边的冯家冲,嘱其一旦不守,即率部过河,退至耒阳一带归建,不必再与第10军联系。他自己却坚持留了下来,临别时对陈朝章团长说:“我与容师长一起行动,留下3营跟我就行了。我们的任务是防守机场,不是守城,既然战区又没有新的指令,你走就是了,至于我本人,能有机会,我会带着3营的弟兄们赶回。如果实在没有走开,我是党国高级干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与第10军同存亡也就罢了,但暂54师不能与他们一起完,我要对得起将队伍交到我手里的军长,对得起将生死置于我身上的众兄弟。”[37]
日军占领五马归槽后,一部继续向西进攻,主力则由东洋渡过湘江西进,开抵衡阳城南郊。25日黄昏时分, 日军突破第190师第568团防守的冯家冲阵地。暂编第54师第1团的1、 2营在其团长陈朝章的带领下,趁机脱离战场,悄悄渡河南走。夺取了冯家冲的日军迅速占领了尚未来得及破坏的机场。与此同时,各路日军于26日拂晓以后到达指定位置,完成了对衡阳的合围。
从这一刻起,衡阳四面受敌。第10军这支抗日劲旅,也等来了大显神威的时机。
方先觉接到第190师师长容有略机场失守且未及破坏、暂54师除饶少伟师长所带直属部队及3营外余皆失踪的报告后,右颗的疤痕顿是像触了电一样,倏地灼红烁亮。他知道饶少伟如此胆大妄为的背景,心中腾蹿着一股怒火,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临阵拆台的家伙,但军情紧急,不容他生闷气、乱扯皮。于是,方先觉以最快的语速向容有略下达了死命令:“在放弃江东阵地以前,你必须率师不惜代价攻入机场,将其彻底破坏,否则,军法不容。”下达命令后,方先觉派人去找饶少伟。饶赶到军部时,方先觉已平静下来,问道:“你的部队呢?”饶少伟答:“两个营过河归建战区去了,一个营在江东的阵地上。”方又问:“你为什么不走?”饶答:“少伟身为师长,早已将身许国,愿与军长、愿与衡阳城共存亡。”方先觉:“好,我就成全你对党国的忠诚,留你在军部帮助我指挥作战。”[38]方先觉的大度能容,彰显了一代名将领应有的品质。
容有略接到方先觉的命令后,于6月26日拂晓,亲自带领第569团突入衡阳机场,将立足未稳又不熟悉情况的日军一个中队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争夺机场一侧的塔台时,569团2营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塔台前堆满了死伤的中国官兵。平素温文尔雅的容有略此刻上了火,急了眼,疾言厉色地对团长梁子超说:“梁团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这回攻不下机场,军长要我的脑袋,你的脑袋也休想保得住!”梁子超血气方刚,被师长一激,袖子一捋,大叫道:“该死该活屌朝上,冲,弟兄们!”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全营官兵紧随其后,冲破枪林弹雨,呼啸着一鼓作气杀进塔台。经过5个小时的激战,将日军残部逐出后,立即将机场设施、跑道等彻底破坏,短时期内不可能得以修复使用。[39]
日军第68师团长佐久间为人中将获悉机场得而复失的消息后大惊失色,极为震怒。因为第11军从汉口出动之初,司令官横山勇就把夺取衡阳机场作为进攻的主要目标之一,并将这一具有战略意义的作战任务交给了第68师团。师团长佐久间为人特意安排最具野战能力的独立步兵第64大队沿途演练攻占机场战法。没想到先遣中队出人意外地得手,又始料不及地转瞬即失。大队长松山圭助大佐惶恐不已,亲率一千多名步兵经过死战,将机场守军第569团赶走,重新夺回,但机场已经百孔千疮,完全报废,为此懊丧不已,只得请求工兵部队抓紧修复。
战前方先觉判断的没错, 日军将主攻方向选在了衡阳城南和西南丘陵地带。 日军稳住阵脚后,开始以密集炮火为掩护,向守军防御的欧家町、托里坑、马王庙、三里冲等警戒阵地发起攻击,仅用了两个小时,守军的前沿阵地即全部丧失。26日上午10时许, 日军步兵在10架战机和50余门重炮的支援下,开始向城南守军的主阵地发起强攻,曾数度突至阵前的障碍物和外壕沟边,均被据守江西会馆、五桂岭的预10师第30团和守坚虎形巢的第29团击退。守军居高临下,射界开阔,采取炮击远、枪打中、近掷手榴弹的战法,让日军付出了沉重代价。
向五桂岭、枫树山、湘桂铁路修机厂一线进攻的日军,被高岭、停兵山守军两个前进据点的侧射火力阻于铁路基堤以南。这两个据点相距约500米,位于枫树山、张家山南侧200至400米处,为进城的必经要道,也是日军志在必夺的要地。 日军步兵进攻高岭、停兵山屡屡受挫后,改用炮火轰击,飞机助战。守军的大炮也开始怒吼,方先觉还请求空军支援。一时间空中战机呼啸,炸弹纷落,地面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防守两个据点的守军第30团张田涛率领的第7连,以手榴弹近打的战术,炸退日军数次冲锋。战至黄昏,守军第7连阵前的障碍物和碉堡被毁五分之三,官兵伤亡过半,但阵地依然固若磐石。 日军的伤亡更大,高岭战死约200人,停兵山毙命约400人。
战至6月26日午后,方先觉分析战况时认为,衡阳湘江东岸的守军主阵地,大部已被日军攻破。第190师的部队仅剩1200余人,即便加上暂编54师的所遗兵力,在江东固守核心阵地已经不大可能。而衡阳城郊的主力部队仅有5个整团,防守东西宽约1500米、南北长约2600米的矩形纵深防地显得捉襟见肘,与其将战力消耗在孤悬江东的阵地,不如收缩战线,形成拳头。基于上述考虑,方先觉下令江东部队全部撤回衡阳城。黄昏以后,第190师师长容有略指挥江东守军,分期分批乘坐预置的两艘大汽轮,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湘江,于子夜时分全部入城。江东部队进城后,除第190师第570团接替军属搜索营的江防外,其余集结于环城街附近,作为第10军的预备队暂时休整。
日军进攻衡阳的屡屡受挫,令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恼怒不已,原计划一日可破的弹丸之城,竟然损兵折将打了4天未能如愿。于是,横山勇下令从6月26日黄昏开始,发起第一次总攻,企图四面开花,撞开守军防线,吞下衡阳这个在喉之梗的“枣核”,一解心头之恨。
中国军队第10军的指挥部设在湘桂铁路局内,距前线仅300米,方先觉军长在2号防空洞内指挥作战。在几天的战斗中, 日军曾数次冲到第10军司令部附近,险情不断,但方先觉却镇定自若,不为所动,坚持就近指挥。第9战区派驻第10军的督战官兼炮兵指挥官蔡汝霖问方军长:“ 日本鬼子这次打衡阳的攻势,比长沙会战时如何?”方先觉大声说:“差多了,差多了。”[40]其实,司令部的参谋人员都清楚, 日军进攻衡阳的势头远胜于第三次长沙会战,战局一定会愈演愈烈,后果也生死难卜,不堪设想。大家见军长如此临危不惧,忐忑的心都平静下来,集中精力各司其职。
日军第68师团受阻衡阳南郊的停兵山和高岭,令师团长佐久间为人焦灼不安,亲自到前线督战,调集精兵强将,专攻高岭。 日军的进攻之所以屡屡受挫,是与守军巧妙而坚固的工事构筑分不开的。当日军先头部队付出沉重代价突破守军阵前重重障碍物发起冲锋时,就完全暴露在了守军的枪口之下,不可能再有逃命的机会,即便侥幸冲到悬崖下、企图躲进射击死角的士兵,也多半跌进崖基灌满了水的壕沟,不是被水下门钉扎死,就是被从天而降的手榴弹炸死,伤而不死的很快也会被淹死。这种白白送死的战法很残酷,更是呆板的可笑,但急红了眼、战昏了头的日军指挥官顾不了这些,强令督战队将一波波武士们赶进了绝命深渊。仅一夜工夫,守军阵前就堆满了日军的尸体,填平了崖基水壕,惨状目不忍睹。
战至27日上午, 日军不计伤亡地攻陷高岭,守军排长李建功与全排士兵战死。 日军调转矛头,直指停兵山。尽管这里的守军阵地临敌一面削成了悬崖绝壁,崖顶全部竖起了木桩,架缠着铁丝网,后面是纵横交错的掩体、壕沟,易守难攻,但没能阻止日军一波比一波更凶狠的拼死进攻。他们先以排炮轰击、炸平守军阵前的障碍物和阵地工事,然后步兵一窝蜂似地冲到直角悬崖下,踩着填满壕沟的死尸,架起人梯往上攀爬。守军7连连长张田涛率部沉着应战,等到成群结队的日军进到外壕前面的有效射程内时,才一齐瞄准开火、投掷手榴弹,成批地消灭敌人。即便有些日军搭人梯爬到了壁顶,也被战壕里守军投下的手榴弹炸散了架,哗啦一下子摔到崖底,惨叫不止,非死即伤。 日军多次冲锋,均被击退,徒增伤亡,无功而返。与此同时,守军也兵员锐减,战斗力急剧下降。最后,张田涛率剩余力量与爬上阵地的日军展开肉搏战,几回刺刀见红的较量过后,张田涛身边只剩4人,退守仅存的一个碉堡,继续抵抗。(www.chuimin.cn)
身中两枪一刀的张田涛要通了师长葛先才的电话,简要报告了战果后,以凄凉的语调说:“我决定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了,今后我再也不能挨师长的骂,再也看不到师长了!”葛先才动情地大声说:“德山(张天涛原名),你要听我的话,你已经尽了你的力量,完成了任务,现在你可以放弃阵地想法突围了。我马上命令陈团长给你火力掩护。”张田涛平静地回答:“师长,不必了,也没有这种可能了。我的死,一则以报国家,二来报答师长这些年来的栽培和爱护之恩。 自古男儿谁无死,我自认为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于公于私都好。家母早已故世,老父有两个弟弟赡养,我应该去阴曹地府侍奉母亲,是你让我多活了这么些年。忠勇良士,本应出自孝子之门。现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密集,子弹无有虚发,可以赚回很多。我宁愿被敌人的刺刀捅进胸膛,也不愿意退时被敌人的子弹射进后背,就算侥幸撤回,还要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两种方式,一种结果,何必舍近求远?刻下,我只有一个愿望,我这支驳克枪还有六十多发子弹,希望能将子弹全部射出后才死……哦,师长,鬼子冲上来了,我要战斗了。师长,保重哇!”末尾几句拖着哭腔。听罢壮士的赴难绝响,葛先才热泪奔涌,连叫数声:“德山,德山……”没有了回音,只有停兵山方向传来的枪炮轰鸣声。[41]此刻,在第30团团附项世英的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了停兵山壮烈的一幕: 日军蜂拥而上,张田涛连长右手持枪,左手举刀,面前成群寇兵割谷似的纷纷倒下。突然,敌人的刺刀扎进了张田涛的后背,他却一动不动,慢慢地转回头,怒视着身后的日本兵,魁梧的身躯像崩塌的峻峰那样轰然倒下。这位战前差点被葛师长当作祭品要挟当局换装的忠勇志士,就这样大义凛然地为国赴死了。昨天被张田涛冒着弹雨救下的中国空军飞行员陈祥荣,此刻正在军部协助方军长联络中国战机高效开展空战,听到张连长殉国的噩耗后悲愤难抑,号啕大哭。他原想战后重谢这位救命恩人的,不料先他而去,岂能不伤心至极?
日军的攻击越来越猛。城南的停兵山和高岭失守后,城西南的守军主阵地压力越来越大,不仅兵力消耗严重,而且工事、障碍物也多被摧毁,已经接近危局难支的地步。这时,负责城内防空灭火的预10师第28团团长曾京奋然请缨上阵。方先觉考虑到全城基本上被日军轰炸机夷为平地、烧成废墟,防空灭火已经没有多少意义,又顾虑到援军迟迟不至,须做长期固守准备,于是下令将第30团据守的五桂岭、枫树山阵地移交第28团接防;第30团除留守第3营防御修机厂外,主力进入花药山南侧预备阵地,休整待命。 自此,预10师3个团并列一线作战。
6月30日,黔驴技穷的日军开始实施丧心病狂的毒气战,向守军第28团据守的五桂岭阵地发射了大量芥子气与路易氏混合物剧毒炮弹,造成了致命性伤亡。第28团7连除不在阵地的司务长和4名炊事员外,包括连长朱中平在内的86名官兵全部中毒身亡。
方先觉得到报告后,急命军部机关人员所配防毒面具全部送到一线,优先分配给班长和机枪手,连自己的一副也拿了出来,并令军医处长董如松前往一线指导防毒。有限的防毒面具很快分发完毕,没有配备的,董处长指导战士们将毛巾作长方形半重叠,浸湿后捆在面部,双层部分防护口鼻,单层部分剪出眼孔,以利战斗。即便日军施放了毒气弹,也没占到便宜,屡次进攻均被打得遗尸累累,大败而回。
从6月26日到30日,攻守双方每天黄昏开始厮杀,到翌日拂晓方才罢休。五桂岭、枫树山、张家山一带,入夜即枪炮骤响,火海一片。而湘江东岸的机场,也燃起了堆堆大火。这是日军在焚烧前一夜阵亡的官兵遗体。这几日,守军每天消耗3万颗手榴弹, 日军每天打发近千名死魂灵飘归东洋。夏季的晚风中,血腥味、尸臭味、焦糊味,阵阵袭来,令人心悸,催人作呕。
面对守军的顽强阻击, 日军沉不住气了,指挥官们亲临前线观察地形。6月30日,守军第28团迫击炮连连长白天霖在枫树山观测所持10倍望远镜做地毯式扫视时发现,正南方约800米处的欧家町高地上,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在一群寇兵簇拥下,朝着守军阵地指指点点。白天霖判定那伙人系日军的首脑人物,来不及请示,即令全连8门迫击炮瞄准目标同时开火。炮弹不偏不倚,全部命中那伙人群,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白天霖当时并不知道炸死了什么人,也不晓得自己为衡阳保卫战立下何等大功。战后始知,这群炮弹摧毁了日军第68师团的首脑机关:师团长佐久间为人当场重伤,在送往武汉的途中不治而亡;参谋长原田贞三郎与第68师团所有的联队长均身负重伤后送;作战主任松井中佐及其幕僚也无一幸免。 日军第68师团的指挥系统为之全部瘫痪。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闻讯后大惊失色,急令第116师团长岩永旺中将兼顾指挥第68师团。岩永旺自顾不暇,又对第68师团的情况不熟,只得层层指定代理人,临时行使指挥权,导致第68师团的攻击力度迅速减弱。
尽管日军第68师团遭受重创,但第116师团却依然疯狂,攻势一直有增无减。城西南的张家山,为整个阵地的突出部,由三个标高200多米的小高地组成,呈品字形,可以相互支援、彼此掩护,在主阵地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像一把钥匙,紧锁着衡阳的西南大门。 日军要想进城,必须首先拿到这个“钥匙”,所以不惜代价,志在必夺。6月29日以后,该阵地由预10师第30团2营接防。 日军向张家山连续发动了20多次猛烈进攻,均被守军一一击退。其间,阵地一部曾被日军强势突破占领,而后又被守军用手榴弹和刺刀夺回,如此反复易主达9次之多,最终还是落到了守军手里。 日军不甘失败,重整队伍,集中炮火狂轰猛炸,加强空援毒袭,战场上硝烟滚滚,火光冲天,弹密如雨,毒气汹涌, 日军前仆后继,舍命强攻。守军沉着应战,刀枪并用,手榴弹近打发威,一次次将日军打下绝壁。30日凌晨,张家山的227.7高地和221高地被日军三次突破,前两次由第30团副团长刘正平指挥守军逆袭成功。第三次阵前换防易将,第28团团附劳耀民到第29团任1营营长,率部冲向张家山,与第29团2营营长李振武共同作战,阻击日军。 日军第三次突入守军张家山阵地时,是踏着同伙的尸体累高爬上绝壁崖头的,攻守双方均使出了看家本领,杀得昏天黑地,难分难解。身在五显庙预10师司令部的葛先才师长,深知张家山的重要性,生怕有失,又将第30团2营派回去接防,令残破的第29团1营归建。劳耀民营长负伤不退,第29团团长朱光基亲临战地慰问勉励,令其率残部百余人撤回团部附近休整,做好增强该营3连所据虎形巢的准备。李振武营长率领的第29团2营仅存140人,返回原据守的张家山阵地。30日, 日军发动更猛烈的进攻,张家山221高地两次失守,又两次被夺回。其间,第30团2营已经伤亡70%以上,军部上尉参谋陆金城修函问候营长徐声先,告诉他军部已将他的功绩上报,为其请功,鼓励他继续奋勇杀敌,争取更高级的勋章。徐声先营长在尸山血海中匆复几语:“我不是为勋章而战,我倒要在此枪林弹雨之中,衡量一下日本这个将落的太阳。”黄昏,张家山227.7和221高地同时被日军攻占,徐声先营长身先士卒,吼声震天:“弟兄们,杀哇,守住张家山就是守住衡阳了!”[42]带领部属一往无前,殊死搏战,但未能驱敌离阵。战斗中,徐营长身中数弹,不幸阵亡。
守军第30团2营营长徐声先战死,团附甘握继任营长,率残部数次冲击均无战果。陈德坒团长令1营营长肖维带两个连增援,才将阵地夺回。夜半敌又集中兵力进攻,张家山两高地再陷敌手,陈德坒团长大怒,亲率1营预备连及团直属队编成的一个连,摸黑前去增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攻守双方展开了一场捉迷藏式的格斗。阵地上没有喊杀声、叫骂声,只有扑扑的穿刺声、咚咚的倒地声和绝命的哀嚎声。在这场混战中,守军是采取抓衣辨敌的办法打败日军的,只要触摸到光滑的布料,不容分说,挺刺便捅,一撂一个倒。因为日军的服装用材细密,不同于国军的粗糙。东方露白时,守军终于将日军残部赶下了悬崖。
攻守双方激战7天, 日军伤亡8000人左右,守军减员3000人以上。尤其是守军阵地,多数被反复争夺,工事破损严重,阵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又逢炎热夏季,尸腐蝇聚,臭气熏天。战争的残酷令人发指,血腥场面惨不忍睹。然而,这并没有吓阻侵略者的铁蹄, 日本军阀们为了实现“一号作战”计划,挽救太平洋战场的败局,灭绝人性地将无数鲜活生命逼上绝路;更恶毒的是抓来很多郊区的青壮年百姓,驱赶在前,充当人体盾牌,由于夜暗视线不及,这些人全部死伤于守军阵前,由此可见日军的歹毒与残忍。
此刻的衡阳,已经成为整个反法西斯战场攻守对决最惨烈的城市。
这场事关国之存亡的战争远远没有结束。守军预10师师长葛先才在五显庙瞭望所里发现第30团陈德坒团长手中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而疯狂至极的日军进攻却一次比一次凶狠,遂令师工兵连、搜索连先期向张家山方向运动,自己带着参谋张权和卫士班赶往肖家山第30团指挥所。这时,张家山前的两个高地又易敌手,二线阵地岌岌可危。葛先才见此情景,不顾部曲劝阻,亲自率工兵连和搜索连展开反击。第30团团长陈德坒见拦不住葛师长,连忙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已迁入市内中央银行地下作战室的军部,方先觉立命炮兵火力支援,专轰日军进攻张家山的后续部队。守军反击部队被葛师长带头冲锋陷阵的行为所激励,士气大振,势如泰山压顶,疾风迅雷般冲入敌阵,短兵相接,奋勇厮杀。葛先才的手枪连连击发, 日军纷纷应声倒地;属下官兵各自为战,前冲后突,左右开弓。一时间,战场上喊杀震天,哀嚎夺魂,枪弹齐鸣,血雾飞溅。激战40分钟,守军将失去后援的日军尽数歼灭,重新夺回了已经无险可守的阵地。战斗中,第30团1营伤亡殆尽,营长肖维、副营长赵毓松均负重伤,危在旦夕。2连连长刘铎铮、3连连长应志成阵亡,排长仅剩一人。葛先才师长带来增援的两个连队,各伤亡20余人。工兵连长黄化仁被日军刺成重伤后,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搜索连中尉排长王振亚在冲锋中与敌猝然相遇,刀枪均被打落,随即徒手迎敌,与一身高体壮的日军少尉扭打在一起,滚落壕外,触响地雷,一起被炸身亡。此时已汗水淋漓的葛先才, 目睹敌我尸体互枕、伤者痛不欲生的惨状,不禁悲愤交集,潸然泪下,乃将上衣脱下,擦拭不止。睹者无不感慨万千,闻者无不肃然起敬。
守军第29团加强连据守的虎形巢,处于400米开阔地带中间的独立高地。东南距张家山约200米;北距范家庄约500米;西正面为200米平坦开阔的水田。 日军发起总攻后,连续5次对虎形巢展开强攻,不是葬身阵前的障碍物,就是毙命前沿开阔地,而从水田跋涉进攻的日军,则卧尸泥淖中。 日军的进攻一般以200余人的中队为一波,待冲到守军阵前铁丝网时,就被打的只剩下四分之三的兵力。余兵继续通过各层障碍冲至削壁前沿,满以为进入了射击死角,就可以安全藏身了,没想到冒着青烟的地雷、滚雷、手榴弹骤雨般从天而降,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其中一波特别能战斗的日军,尽管伤亡惨重,但仍不顾死活地猛攻不止,雨后借助夜色的遮掩,秘密通过障碍物被炸开的缺口,悄声进入外壕,叠起罗汉,攀上削壁,侵入阵地的西南部,夺占了三座碉堡。3连连长梁耀辉指挥官兵奋勇迎敌,双方混战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不可开交。营长劳耀民率援兵急驰而至,先分兵阵地两侧,火力阻击日军的后续部队,使突入之敌成为一支孤军,尔后3人一组,五人一伍,逐段逐段地扫荡壕沟。拂晓前,阵地部分恢复,只有两个碉堡的敌人仍在负隅顽抗。梁耀辉亲自带人突击,被龟缩碉堡内的日军一枪击中头部,壮烈殉国。天亮后,守军突击组轮番攻击敌占碉堡,牺牲了1名连长和7名战士,才将碉堡内的9名日军全部炸死,巩固了阵地。屡屡挫败的日军不仅没有怯阵,反而越战越凶,进攻的频率密集得几乎没有波次。7月1日午夜, 日军多处楔入虎形巢阵地,伤亡过半的守军退守东北一隅,绝地死战。2日凌晨3时,第29团朱光基团长命令2营营长率两个连增援,由东北向西推卷,苦战至天明,将日军大部歼灭,残兵败下阵去。2营接替1营,整理战场,将日军的尸体垒成壕沿,当作掩体工事。不足百人的1营,接替原2营的防守阵地张飞山。第29团3营1连防守范家庄高地,主力占领西禅寺第二线阵地。由于村西为一望无垠的水田, 日军将进攻路线改为汽车西站沿公路两侧向范家庄北的正面。但范家庄右后方是西禅寺守军3营主力所在阵地,火力猛,兵员足,连续5昼夜没让日军越雷池一步。
第10军第3师的防御阵地,比预10师狭窄得多,也不在日军进攻的正面。第3师在第10军中是战斗力最强的,在历次战役中都担负最重要的任务,而这次衡阳保卫战却被置于二线阵地。军长方先觉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他对外围的援军一直心存疑虑,虽然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李玉堂在战前的军事会议上表态坚决,军纪严明,但由于第9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对战局的严峻形势估计不足,备战措施不到位,以致战区防御出现漏洞,守军防不胜防, 日军长驱直入。即便李玉堂亲自督战外围部队增援衡阳,但近三倍于守军的日军也不可能给援军以进城机会。方军长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将最能战斗的第3师作为战役预备队,为长期坚守衡阳做准备。尽管第3师师长周庆祥对方先觉的军力部署心有不服,甚至萌生怨恨情绪,但他更像一匹烈性战马,只要听到枪炮声就会躁动不安,昂首扬鬃,希望尽情地供人驱使,并能在战斗中做到赏罚严明,铁面无私。
第3师以方人杰为团长的第7团,据守汽车西站以北的瓦子坪、易赖庙前街一线阵地,正面约有1200米的平坦水田池塘。为防止日军机械化部队的进攻,战前守军在民众的大力协助下加高了围堰,全部灌满了水,并铲除了田埂,迫使敌人望而却步,不敢接近。整个战线,只有易赖庙后街的三条人行道,容易受到日军的攻击。方人杰在路口设置了坚固的地堡,连栋的民房全部拆除,构筑了多层障碍物。 日军在这条通道上多次进攻失败后,将大炮推到阵前平射,摧毁了守军的地堡,然后交替掩护前进,失去地堡的一线守军边打边退,配属二线的6门战防炮对敌实施火力压制,但由于炮弹欠缺,命中率又低,没能挡住日军的蜂拥攻势。几天后,守军的炮阵地与步兵工事被日军大部摧毁,官兵也有较大伤亡。一股70余人的日军趁机突入易赖庙前街,守军1营营长许学启指挥反击,与日军展开了逐屋战斗,终将这股日军消灭大半,逐出阵地,但许营长与日军肉搏时不幸牺牲,副营长程鸿才继任。随即,一个中队200余人的日军又突破了守军第7团3营的瓦子坪阵地,营长李桂禄立即向团长方人杰求援。方团长严厉告诫:“一定要顶住,我马上率2营来支援你。”李桂禄扔下电话从碉堡孔往外一瞧,见蝗虫般的日军快速朝碉堡逼近,而部属已被打散,身边仅剩一名排长和十几名战士,遂不顾排长的力劝,下令撤退,途中遇到方人杰带领的援军,被堵住。方人杰厉声责问李桂禄:“你李桂禄一不负伤,二不阵亡,人也还多,为何撤下来了?”李桂禄嗫懦着:“敌人太强大了。”方人杰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怕了?混蛋,现在再跟我把阵地夺回来!”方人杰一面命令随行的2营营长谢英组织反击,一面对李桂禄大吼:“阵地是你丢的,你打头阵,要不我饶得了你,师长也饶不了你。”已被方人杰的责骂吓得心惊肉跳的李桂禄,听到“师长”二字更害怕了。他是周庆祥从山东老家带出来的子弟兵,深知师长治军严厉,绝不容情。于是,李桂禄招呼3营残部:“弟兄们,累得大家把阵地丢了,现在大伙愿随我冲上去夺阵地的,我李某感谢了,不愿去的,也不勉强。”说罢驳克枪一举,大喊一声“冲哇”,带头冲了上去。方人杰赶紧指挥火力掩护, 自己也一马当先,率领援军冒死往前猛冲。但此时的日军已经占领了原守军的碉堡、工事,巩固了阵地,后续部队也上来了,方人杰率部连攻5次,不仅没能夺回阵地,反而造成大量伤亡,如再强攻,必定徒劳无益,白白送死。为保存有生力量,方人杰忍痛下令撤退。李桂禄听到命令后冲了过来,对方人杰说:“阵地是我丢的,我没脸回去见师长,请看在你我袍泽一场的份上,回去帮我请师长把我存在师部副官处那点钱寄回老家去,我没有妻儿,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娘,师长知道的。”说罢,抢过机枪手的机关枪,端起来就往上冲。方人杰抢前一步抓住李桂禄的衣服往后一摔,骂道:“妈的,男儿雪耻,贵在有时。你这不是雪耻,是寻死。”说罢命令两个战士架着李桂禄往回走。退回杜仙庙第7团指挥所,不等方人杰喘口气,面色铁青的周庆祥就带着一脸严肃的参谋长张定国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班臂戴红袖章、手持美式冲锋枪的执法队员。周庆祥拍响了桌子:“方人杰,你回我的话,军长是如何训示的?”方人杰大声回答:“战前军长训示,人在阵地在,阵亡人成仁。”周庆祥两眼喷火,吼声如雷:“那好,你还记得。现在你第7团的主阵地丢失了,你这当团长的还有何话说?”方人杰无语。周庆祥满脸杀气,命令执法队:“法不容情,将方人杰就地枪决!”李桂禄扑到周庆祥面前,勇于担责:“师长,阵地是我丢的,要毙该毙我,不该毙团长。军法要讲道理,讲良心哇,他是团长,我当营长的丢了阵地,你要枪毙他,那谁又来枪毙你这位师长呢?请看在我跟你多年的份上,留团长一条命,让他去打鬼子!”说罢抽出手枪朝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响,扑通倒地,满脸血污,但这一枪打偏了,只将前额击伤。李桂禄挣扎着爬到周庆祥身边,抱住师长的腿,声嘶力竭地嚎叫着,请求以死谢罪。周庆祥一声不吭,冷峻目光盯住脚下这个充当贴身副官多年的小老乡,任凭他的血污将自己的黄呢马裤涂得到处都是。突然,周庆祥抄过卫士的短柄冲锋枪,抵住李桂禄的肩部:“好,我成全你,家中的瞎眼老娘,就是我的老娘,你放心的去吧。”李桂禄立时停止嚎叫,仰起那张平静的血脸,使劲点了点头说:“拜托了,师长。”又转过身去对方人杰说:“团长,我对得起你,好自为之。”周庆祥手中的枪响了,李桂禄无声地倒了下去。全场寂静,人人惊悚,军心震动。周庆祥把枪扔给卫士,大步走开,到门口时倏然回头,声色俱厉:“执法队,将方人杰送军部军法处,交由军长议处。参谋长,报告军长,我拟着第9团副团长鞠振寰到7团任团长,以7团2营接替3营防守杜仙庙,3营残部编成预备队,以7团附王金鼎任营长。诸位,有谁作战不力,李桂禄就是榜样,别说我周庆祥预之不告,第3师不能当狗熊!”[43]
第3师第9团据守易赖庙以北,防御辖神渡、草桥、石鼓嘴一线阵地。由于守军经验丰富,封锁严密,整体防线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只有个别据点发生战斗。其中,辖神渡受到日军的数次进攻,均被以苏毓刚为连长的2连击退,但苏连长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日军的流弹击中牺牲。排长黄宗周继任,指挥仅存的十几名官兵继续战斗。 日军突入阵地,黄宗周率部死战不退,全部壮烈殉国。而日军却在辖神渡吃尽苦头,付出了战死200多人的沉重代价。在蒸水北岸据守来雁塔和望城坳的第9团3营,被优势日军包围后,两据点相替侧防,互为掩护,城内炮火也不时给予支援,迫使日军在阵前踌躇数日,畏葸不前。最后, 日军在指挥官的威逼下展开大规模强攻,终于突破望城坳守军阵地。9连连长周炳生带两个排反击时,被一弹穿喉而过,当即阵亡。排长张志贞继任,指挥连队接着反击。与此同时,8连据守的来雁塔也被敌人突破,连长在炮火中粉身碎骨,肢体无存。为保存实力,第9团团长肖圭田请示周庆祥得到批准后,命令部队先向石鼓集结,再撤回草桥南岸。待部队退守蒸水南岸、布置部队火力封锁河面后, 肖团长下令工兵炸毁了石桥,并将木船全部集中于南岸,一防日军用作渡河,二为守军进出所用。
与预10师和第3师相比,第190师的防御战显得游刃有余。该师从江东撤入衡阳稍作休整后,奉命防守湘江西岸,唯一相对完整的第570团,负责坚守石鼓嘴至新街北一线阵地。6月28日以后,西岸守军发现东岸日军有集结船只的迹象,飞机场有敌炮6门,不时朝城内作骚扰性射击。第570团全体官兵睁大警惕的眼睛,紧盯着江面的动静及对岸日军的行踪。7月1日拂晓前, 日军分乘35只木船由东岸向西岸偷渡。第570团一边组织火力阻击,一边请求炮兵支援、飞机轰炸。很快,大炮发射,战机飞临,一阵铺天盖地的狂轰猛炸, 日军舟船大半被毁,乘员纷纷落水,重演了耒水日军渡河被歼一幕。 自此,东岸日军再也不敢贸然行动,专事构筑江防工事。
日军不攻守军攻。行事文雅持重而又严谨细密的第190师师长容有略视察敌情后,要求部队瞅准时机主动出击。防守柴埠门阵地的班长郑光库,经过仔细观察,掌握了日军夜间探照灯对江面扫射的规律,待敌人懈怠之际,带上本班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分乘三角竹筏,借助湍流浪花的喧嚣,悄然游过江去,摸到一个敌堡前,从碉堡口往里一瞧,见里面的日军正在大吃大嚼抢掠得来的“战利品”,一连往里掼了8颗手榴弹,边掼边幽默地唠叨:“老子给你们送火吸烟来了,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你们做神仙去吧!”[44]随着碉堡内连声爆响, 日军一个小队50多人全部驾鹤东游,到富士山做神仙去了。郑班长跳入敌堡,在浓烟中摸到一挺歪把子机枪,叫上在隐蔽处警戒的老兵,下江回游。等到日军反应过来时,2人已经全身而退,顺利返回自己的据点。师长容有略闻讯大喜,当即提升郑光库为中尉副连长。 日军屡被袭扰,防不胜防,也穷竭心计,对湘江西岸实施骚扰,并不断翻新花样,引诱对方上当受骗,但都逃不过守军的火眼金睛,除浪费了一些弹药外,并无伤亡记录。 日军无计可施,遂用密集炮火不断轰击对岸守军阵地,虽然造成一些伤亡,然而双方隔江对峙的态势却难以改变。
7月1日,身在重庆国民政府最高军事统帅部的蒋介石,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第10军发来的电文, 目光聚焦如下字句:“……基于上述时日之苦战,敌人进攻稍挫,概计敌伤亡不下一万六千人,我军伤亡在四千三百人内。我城郊阵地,除高岭、停兵山、瓦子坪、辖神渡、望城坳、来雁塔外,均尚在本军掌握中。只是连日敌机频临,对衡阳城滥肆轰炸,所掷半为燃烧弹,以至城区日夜大火熊熊,红光蚀天。昔日锦绣之衡阳,已满目疮痍,一片焦土,城内工事亦为荡然,本军守城官兵,住宿无处,避弹无拦,雨淋日晒至痛,炮轰弹炸而亡,比比可见,情状触目心伤,然本军遵委座抗战到底之训示,依然豪气干云……”蒋介石阅罢感触颇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提笔复电,语气俨然如慈心厚肠的老奶奶嘱咐出门在外的小孙子:“……要利用已被炸毁之木板,搭盖棚屋,用碎门板作上盖,用碎砖作墙,既能避风雨日光,又能防炸弹的碎片,切不要让士兵们露宿……”[45]方先觉看过委员长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复电,感动万分,即令副官处油印成文告,遍发各级官兵,以提振士气、鼓舞斗志。
蒋介石的关爱给了衡阳守城官兵一丝心灵慰藉,但不能解决急需的弹药、粮食、医药和援军等问题。方先觉率参谋长孙鸣玉等人视察阵地,最后登上张家山,举目四望,满眼皆是腐尸和血水,恶臭刺鼻。守军伤亡四分之一,阵地多被破坏,尤其是必需的粮食和弹药难以为继。城内的几个粮仓均被日机摧毁烧焦,埋入地下的大米也多被炸飞,所剩无几;机步枪子弹射出五分之三,手榴弹耗去四分之三;迫击炮弹剩四分之一,美式山炮和乃士德炮弹仅存十分之一,失去了对敌的威慑力;而援军却迟迟听不到消息,不知还能否如期前来解困。
为保衡阳无虞,方先觉决定调第3师第8团进城,加强防御力量,但能不能调得动,心里却没有把握,因为他与周庆祥之间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虽然战前二人对酌畅谈,但周师长却没有表明态度。上次周庆祥将第9团团长方人杰撤职送军部军法处查办,就令方先觉大为光火,撤一个团长,而且起初还准备枪毙,这么大的事竟然事前不向军长报告, 目中还有人吗?当时方先觉怒气冲冲,不能原谅周庆祥的擅权行为。从第3师参谋长升任第10军参谋长的孙鸣玉认为,战场为非常时期,做事自然可以超越常规,力劝方先觉同意周庆祥所请。方先觉恼了,质问孙鸣玉:“你这是为谁办事?你是谁的参谋长?”一向冷静理性的孙鸣玉发起火来也是雷霆万钧,拍响了桌子:“我给谁办事?我给党国办事,我是谁的参谋长?我是第10军的参谋长,只要是我认为不利于第10军的事情,我就要争。你是军长,你自然当家,但自己有偏见又不允许人家说就是蠢。你也要搞清楚了,一个军长,带几万人,要容得下几个反对你的人才行。周庆祥有毛病不假,但他处事果断,作战勇敢,谋事精到,驭下甚严,本人从不贪污腐化。如今困难时期,要尽力发挥他的作用才对呀。”孙鸣玉的一番话,如五雷轰顶,炸醒了方先觉,顿时茅塞顿开,戒心全无,赶紧说:“好了好了,你说得对,准周庆祥所请。”[46]自此,方先觉释怀,心目中那个小人形象的周庆祥立即高大起来。果然如孙鸣玉所言,当周庆祥接到方军长调第8团进城的命令后,立即电令第8团团长张金祥火速率部行动,打进城中增援。第8团团长张金祥与军属炮兵营营长张作祥系堂兄弟,两家为争功名,先后将后生送入军旅,各自奋斗成才。堂弟张作祥为了第10军舍生忘死将美式山炮运回了衡阳,难道堂兄就不能归建第10军、再建新功吗?于是,第8团在两架中国战机的掩护下,冲破日军的层层防线,7月6日中午时分得到守军的接应,拼死突入城中,为第10军增加了有生力量。
有关泰山文化举要:全2册的文章
史前社会,泰山、曲阜同属泰山文化圈。由于泰山与曲阜地缘毗邻及其历史文化的同一性,所以孔子可称为泰山之子。孔子一生敬仰泰山,热爱祖国。由此可见孔子泰山情结的凝重。孔子以泰山自况,得到了他的弟子和后人的认可。清人汪志伊在《题孔子崖》一诗中则作了最精辟的概括:“孔子圣中之泰山,泰山岳中之孔子。”在今人的心目中,依然将泰山与圣人联系在一起,一样的伟大,一样的高峻,一样的不朽。......
2023-10-23
因黄巢未派兵追剿唐僖宗,亦未消灭关中唐廷禁军,致使唐僖宗得以喘息转圜,遂调兵遣将,组织反攻,同时笼络沙陀族酋长李克用出兵相援。黄巢残部退守泰山一带,同年七月败亡狼虎谷。不久,黄巢从子黄皓率余部续举义旗,号“浪荡军”,向南用兵。黄巢义军流动作战期间,曾多次用兵齐鲁,剑指泰山周边,并最终败亡于此,在泰汶地区留下许多屯兵遗址及其传说故事,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从而引发后人无尽的遐想和多重的思考。......
2023-10-23
从夏代晚期至清代末年,见诸史册的泰山地震共有28次。泰山地震并非每次都有典史记载的重大政治影响,或者产生重大影响而被统治者刻意隐瞒了,但有史可查的仍不乏成例。泰山地震影响政治兴亡的例子,莫过于西汉晚期的废除东平国。泰山地震影响政治最极端的例子,莫过于南燕皇帝慕容德被泰山周边一次地震吓死。......
2023-10-23
书界公认,泰山刻石肇于《秦泰山刻石》,是现存最早的泰山第一书刻,镌写着秦始皇功德铭和秦二世诏书,由此见证泰山书法艺术的开端。《秦泰山刻石》原立岱顶,几经移位后,最终置于泰安岱庙博物馆保存至今。两刻据考均为丞相李斯所书。《秦泰山刻石》被列为国家一级文物,与《秦琅琊刻石》并称稀世珍宝。对于李斯小篆和《秦泰山刻石》,历代史家、书家、书法理论家评价甚高,推崇备至。......
2023-10-23
都强调了帝王受命易姓、报告成功“必于泰山”,足见泰山被认为是“万物交代之处”、主万物之生的思想根深蒂固。历代有作为帝王的封禅、祭告泰山,无不遵循这一传统观念而进行。泰山主生的观念率先引发了古代帝王的封禅活动。东方主生观念还深度影响了古时的传统礼制。总之,由古老“五行学说”形成的泰山主生观念,是导致先民朝拜泰山、帝王祭祀泰山的主要原因。......
2023-10-23
精神文化是指属于精神、思想、观念范畴的文化,是代表一定民族的特点,反映其理论思想水平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伦理观念、心理状态、理想人格、审美情趣等精神成果的总和。因而,在不同的领域会形成各自人类群体认同的精神文化,体现文化的同一性和多样性。泰山文化中心精神文化的建树,具有自己的鲜明特色:其一,图像文字的建树。文字是精神文化的载体;没有文字,精神文化无从谈起。其三,原始数学的建树。......
2023-10-23
就是说,泰山是上古以降君王祭天封禅、与上天之神交汇的地方,从而具有非同寻常的圣山之意义。唐玄宗这种对泰山文化地位的认定,延续了中国传统文化理念,借以说明李隆基东封泰山是遵循古制、名正言顺的。纪文接着转入了政治天命观下封禅意义的表达。这个改变被认为是李姓受政治天命而为的事情,因而是合法的。他认为一个政权更迭,就重新启动了一个天地之间的运转秩序,然后献告成功,按照图录的顺序,记下姓氏名号。......
2023-10-23
“泥马渡康王”传说故事缘于一段历史插曲:赵构在磁州时,曾由宗泽陪同拜谒了城北崔府君庙。《说岳全传》第二十回、《韩世忠全传》第十九回都曾讲述这一故事,可见其影响之久远。“崔府君显圣”、“泥马渡康王”故事在南宋广泛传布且得到官方积极肯定,与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有关。靖康二年三月底四月初,徽、钦二帝被迫随金军北去。尽管如此,在建炎三年苗刘之乱突发之际,苗傅等人仍然公开反对赵构即位,曾一度迫其下野。......
2023-10-23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