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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文化举要:损失不可估量的惨剧

【摘要】:不久,莱芜县公安局将二人抓回,在李家庄召开大会,各打数十军棍,宣布开除。10月17日,驻淄、博、章、莱四县日伪军集结五千余人,对泰山地委、泰山专署及军分区教导队等进行合击。复次,泰山肃托案殃及亲人,祸及族众,使无数平民受到了极大的精神伤害。

据时任泰山地委组织部长蒋方宇和泰山区专署秘书长亓象岑回忆,当时全区被当作“托派”错杀的党员、干部(不含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共有160余人,赵笃生专员在焉家庄大会上宣布被错杀的同志也是160人。另据时任泰山地委书记刘莱夫1954年夏天对陈梅川说,实际死了240余人。“1960年冬刘莱夫同志向我谈及此事时,也说实际上共死了240余人,当时根据地委决定,在群众平反大会上公开宣布时打了三分之一的折扣。”(亓象岑《泰山区“肃托”错案》)至于多少人被捕受刑,一直没有准确数字。这种滥杀无辜、 自毁长城的极端做法,造成的惨重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首先,泰山肃托案瓦解了人心,践踏了民意,客观上帮助了敌人,毁伤了自身。“彭子芳案”后,胡健继任地委青年部长,旋即被捕受刑,释放后担心事有反复,遂不辞而别,悄然遁去,远离了革命阵营。“翟翕武案”中的博山县青救会长谢诚中释放后,也因害怕再出问题而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不知去向;同时,博山县还有很多区、乡抗日干部为逃避株连,纷纷逃到了敌占区,有的甚至投降了敌人。尤为大失人心的是,莱芜县公安局特务队一位班长和一位战士,在看守、刑讯“学山案”中被捕的“人犯”过程中察觉到,这些所谓的“托派”,均系地方上知名的抗日志士,一贯拥护共产党、八路军,热心救亡图存事业,积极参加革命斗争。他们二人很同情这些好人的不幸遭遇,而对施暴者又敢怒不敢言,便悄悄地对朱勤民、韩子安说“领导决定首先处决三人。俺出来抗战革命,根本没有想到革命队伍里还有这种情况,俺心里很难过,不愿意再干了。”(亓象岑撰《泰山区“肃托”错案》)果然,次日二人便请假回家,临走前给领导写了信,声明不回来了。不久,莱芜县公安局将二人抓回,在李家庄召开大会,各打数十军棍,宣布开除。这一顿血肉横飞的暴打,打散了人心,激怒了民众,在群众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两个战士尚能识破冤假错案,为什么领导者却有眼无珠、熟视无睹?为什么良心不泯、远离邪恶的人反倒公开受罚,而无法无天、践踏正义的不善之人却不能恶有恶报?一时义愤填膺,怨声载道。尽管“学山案”很快浮出水面,真相大白,但朱勤民等三人的性命却捡不回来了,收拾渐行渐远的民心也不那么容易了。

泰山肃托案带来的直接恶果是严重削弱了泰山地区的抗日力量,破坏了原本大好的革命形势,不仅丢失了莱芜北部山区这块最坚固的根据地,而且1941年敌伪据点在莱芜一度多达119个、独立炮楼增至179个,基本控制了莱芜全境,竟至泰山区抗日根据地仅剩“十里之长,一沟之宽,一枪可以打透”的狭小区域(亓象岑撰《泰山区“肃托”错案》),迫使鲁中区委不得不于1941年秋新建泰南地委(三地委),作为泰山地委的依托,继续坚持斗争。更为严重的是,失去广大民众支持和掩护的泰山地委也受到重创,泰山军分区政委兼泰山区地委书记汪洋也战死沙场。1942年10月,泰山军分区司令员廖容标率主力部队挺进淄河流域,准备向鲁东地区发展。汪洋带领地委、专署、军分区机关干部及军分区一营、教导营军事队,驻进莱芜北部刘白杨村,对县、区干部进行培训。地委机关、军分区司令部和一营驻栾宫、阁老一带,教导营驻船厂,专署机关驻茶业口(今茶业镇)。 10月中旬,地委在阁老村召开县以上领导干部会议,部署下一步工作。10月17日,驻淄、博、章、莱四县日伪军集结五千余人,对泰山地委、泰山专署及军分区教导队等进行合击。汪洋带领教导一队和两个连共计三百余人,在由刘白杨村向东南紧急转移途中,在吉山(今属茶业镇)与日军遭遇,汪洋及193名将士壮烈牺牲。表面上看,汪洋的牺牲系敌众我寡所致,深层原因则是泰山肃托案的恶劣影响解构了抗日根据地的民众基础,关键时刻没能得到人民群众的有效保护。

其次,泰山肃托案抹黑了知识分子的整体形象,造成了遗害无穷的深重后果。由于在泰山肃托案中害人者和被害者多是有文化、有知识的党员干部,直接导致泰山区内社会舆论对知识分子群体产生了疏离感,误认为知识越多越无情,文化越高越倒霉,形成了有知识者讳言知识、有文化者避谈文化的沉寂局面,并冲击了当时的抗战教育事业。1940年冬,泰山区办起冬学2598处,学员达15万人。到1941年4月,泰山区已建有初级小学1127处、高级小学27处,学生达4.69万人,并建有泰山中学和莱芜县中学各一处,招生各100人;同时还开办夜校1200余处、学员5.4万人,识字班900余处,参学人员达7万人。[9]通过广泛开展的正规和业余抗战教育活动,出现了群众性的学政治、习文化、反封建、抗压迫、求解放、争自由的热潮,到处响彻着抗日歌曲和动参小调,群众团体十分活跃,人民抗战热情空前高涨。这种良好的教育局面屡经日伪“扫荡”而不破,然而到了1942年却风光不再,陷入了招生困难、学生流失的低谷。这固然与形势持续恶化有关,但人们抵触文化教育事业的冷漠心态也是重要原因之一。王芳在回忆录中曾如此描述:“那时有个怪现象,不愿当知识分子,愿意当大老粗。有的高中生在填个人履历表时,写成小学生。对知识分子有一种偏见,似乎知识越少政治越坚定,知识多了问题也多。”[10]这种“不愿当知识分子”的怪现象,正是泰山肃托案负面效应的真实写照。或许,新中国成立后知识分子在历次政治斗争中总是首当其冲、屡屡蒙难的根源,即是此种“怪现象”的放大延伸。(www.chuimin.cn)

复次,泰山肃托案殃及亲人,祸及族众,使无数平民受到了极大的精神伤害。由于错案株连了大批无辜抗日志士,人为地制造了恐怖气氛,许多人一时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唯恐灾难临头,性命不保。如“刁芙萃案”发生后,泰山地委宣传部干事时心寒在检查自己的笔记时,发现漏写了一个关键字,竟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惶惶然不可终日,悚悚然夜不成寐,以致长期畏言如剑,战栗不已,怯文如虎,忐忑不安,最终心寒意冷,萌生去意,脱离了革命队伍。另“据蒋方宇回忆,有一个区一度竟有200多人成了所谓嫌疑分子。”(亓象岑撰《泰山区“肃托”错案》)与这些人相关的亲属、族众、乡邻、好友等,人人如惊弓之鸟,个个提心吊胆,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像躲避瘟神那样四散逃命,山野藏身,甚至背井离乡,流落异域,唯恐大难临头,横遭灭顶之灾,呈现一人被捕、众人皆惧的恐怖状态,给人民群众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杀伤,人为地阻断了人际关系,冷却了世间温情。在泰山区“肃托”错案中受到惊吓的人,绝不仅限于县以下的一个行政区,而是殃及整个泰山区党政军机关及所属7个县,受此株连拖累的社会各界人士无以计数。而这种精神伤害,在短时期内是不可能抚平的。此案虽然最后得到了纠正,但遗留问题的处理却经历了一个漫长过程,有的拖到新中国成立后,甚至拖到1980年代才得以彻底解决。1945年4月5日,中共山东分局虽然作出了《关于泰山区锄奸错误的决定》,为绝大多数蒙冤者平反昭雪,恢复了名誉,但由于当时客观条件的限制,留有“疑点”在所难免,直到1984年4月20日,高克亭、高启云、王醒、刘众前、亓象岑、陈明达、李元荣等老同志在弄清事实真相的基础上,向中共山东省委呈递了《关于对泰山区“肃托事件”遗留问题处理意见的报告》[11],省委组织部责成泰安地委组织部一一作了落实,这才彻底解决了所有的遗留问题,解除了一些人的精神枷锁,获得心灵自由。王芳在回忆录中也说:“不仅这些革命干部本人蒙冤九泉之下,还牵连到他们的家庭,妻儿、亲属长期受到歧视和打击。有的一直到粉碎“四人帮”、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才得到昭雪。”[12]在这个期间,蒙冤者的亲属子女,饱尝了暗无天日、备受打击的痛苦滋味。尤其是当时来自敌占区的受害者,平反后由于受战争环境险恶的限制,不能及时通知其亲属,以至时过境迁,长期没人做这项善后工作,从而进一步加重了这些死者亲属的伤害程度。与此同时,活下来的冤案制造者,随着事实真相的揭露,也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和后人的诟病。他们有的更名换姓、远处任职,以图逃避罪孽,遮掩羞惭;有的终生抱愧,纠结于心,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不敢踏进故土一步;个别的甚至悔恨交加、噩梦缠身而英年早逝。

总之,泰山肃托案造成的损失是惨重的,也是灾难性的,成为泰安人民心中永远抹不掉的一道历史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