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界闪电植物非凡象征意义及多种功效

闪电与广泛流传的火种起源神话有关，在古代传说中的地位之高，无与伦比。［1］探究此中奥秘，就要面对原始哲学中最复杂的问题，这些问题不仅生涩难懂，而且引出了各种猜测臆想。虽然容易理解祖先为什么会在蒙昧无知的年代将闪电说成是虫子、蛇、三叉戟、箭或分叉的权杖，可事实上我们仍在质疑为什么他们有时也用花或叶子象征闪电，就像菲斯克曾说：“我们试图弄清楚为什么像白蜡树、榛树、山楂、槲寄生这类树木在某种意义上被视为闪电的化身。”［2］

无论我们给出的解释表面上多么有说服力，这些说法大多也只是我们自己的臆断，依据的可能就是比较民俗研究中认为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大多数民族的民间故事都表达了神话概念，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促使原始先辈形成这些神话概念，既要分析证据，厘清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也有必要从过去的遗迹中找出隐含的共同观念。例如火种起源，以神话形式流传下来的主流观点让我们相信最初的火种是盗来的。这样的故事和观点不分地域，相隔甚远的民族都有相同的说法。这一发现十分重要，既有助于说明某些植物与闪电的关系，又能证明为什么大多数雅利安部落时常迷信尊崇这些植物。《吠陀》引用下面的传说，证明印度神树波罗奢^[1]的存在：魔鬼们盗走众神之甘露神圣的“苏摩”^[2]，并窖藏在某块神秘的岩石或云中。口渴难耐的众神企盼找回珍爱的饮品，猎鹰承诺帮助诸神。猎鹰找回了甘露，可魔鬼放箭擦伤了猎鹰，让它失去了一爪一羽。爪子和羽毛落地生根；爪子变成一种带刺植物，库恩认为是儿茶（拉丁学名Mimosa catechu），羽毛变成波罗奢，树液红色，花色更深。猎鹰等同于闪电神［3］，有了这样的出身，那些树自然吸收了“天火和浸润了猎鹰爪子及羽毛的苏摩酒”［4］。

因此，闪电植物被赋予非凡的品性，凸显现在的象征意义也就不足为奇了。据说含羞草因其不同寻常的特性被视为印度的帝王木，具有驱邪避灾的魔力，能够有效对抗邪眼^[3]。与印度波罗奢树的红花类似，在欧洲享有盛名的花楸树（拉丁学名Pyrus aucuparia）结红色的浆果。据亚述传说，花楸树在闪电中诞生，是闪电的化身，因而具有神力，它的树叶被尊为驱邪避灾最有效的护身符。相关的例证数不胜数，遍布欧洲。时至今日，我们仍能看到高地上挤奶的姑娘把花楸枝做成的十字架随身携带，以防万一。德国也是如此，许多村庄会在马厩挂上花楸树的枝条，驱巫辟邪。此类例证不仅表明我们英国与欧洲大陆国家民俗错综交集，还证实花楸树功效超凡，声名远播。我们也认同法勒先生的看法，早在祖先们形成任何抽象神灵的观念前，红色浆果就已经让花楸树从众多受崇拜的树木中脱颖而出。美丽的浆果，鲜红夺目，自然地唤起了人们的崇拜与敬畏，随着时间推移，花楸树逐渐就被置于神坛之上。世界各地都尊崇红色之物，红色曾被视为专属雷神索尔^[4]的神圣颜色，格林认为这也是知更鸟^[5]被赋予神性的原因。同理，春季的第一次放牧，高地的妇人们会在赶牛群出去吃草前，在它们的尾巴上系一根红色精纺线，她们有这样一句古谚：

“花楸树，红线线；

恶魔们，快走远。”

爱沙尼亚的母亲会在婴儿的摇篮里放一些红线作为护身符，中国小孩的手腕会系上红色手串以防恶灵侵袭。尽管不可能对这些巧合做出合理解释，我们还是借助比较民俗学的方法，追溯各国民俗背后共同的观念。

欧洲白蜡树（拉丁学名Fraxinus excelsior）也是闪电植物，古老的偶句说：

“远离白蜡树，它把电闪数。”

同花楸树一样，榛树（拉丁学名Corylus avellana）也被视为索尔的圣树，闪电的化身。的确，康韦也说：“榛树与雷神的关系已经深入人心，天主教徒也接受并认可这种说法，我们在巴伐利亚可能听过天主教的相关传说，圣家庭^[6]逃往埃及，中途在榛树下躲避风暴。”［5］

榛树能抵御闪电的破坏力，人们便对榛树生出了特别的敬意，将它用于各种迷信活动。春天的第一场雷雨来临之时，德国农夫会剪下榛树的枝条，做成十字架，每个谷堆上放一个，相信这样可以保持谷物多年不坏。偶尔也能看到暴雨天把榛树枝放在窗框里，蒂罗尔人认为这是一种极好的避雷针。也许是与神话联系紧密，大家认为榛树能促进多产，在爱情占卜中享有极高声誉，发挥着重要作用。波西米亚人相信结下大量榛果预示会诞生很多私生子；在黑森林山区，婚礼的主持人要按照习俗拿一根榛木魔杖。德国多地会在谷种里掺入少量榛果，保证多产。大量迷信传说与榛树相关，山楂也是如此。亚述传说中山楂最初诞生于闪电，也被赋予了超自然的属性，受到广泛尊崇。与榛树一样，山楂也和婚礼仪式有关。希腊的新娘都要佩戴山楂花；在罗马，婚礼当天用山楂枝做成的火炬照明，护送新婚夫妇进入洞房。显然，早在基督教的传说认定荆棘冠冕^[7]是由山楂枝做成前，山楂树已被视为圣树，而中世纪的信仰又进一步将其神化。不难理解为什么爱尔兰人忌讳砍倒这种圣树，据说山楂树受到仙女庇佑，对圣树的任何伤害都会触怒仙女。多尼戈尔郡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仙女试图偷走乔·麦克多诺^[8]的孩子，可怜的母亲坚称自己从来没有冒犯仙女一族，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乔“帮托德先生的园丁砍倒了草坪上的老山楂树，说这事很糟糕”，她还“小心劝过乔不要碰山楂树，可是雇主出了六先令请他帮忙，其他人都拒绝了”。布列塔尼人也相信，“荒地上隐蔽的空地是仙女们幽会之地，那里孤零零地长着古老的山楂树，哪怕采摘一片叶子，也会有危险”［6］。

与榛树和山楂树一样，槲寄生也被视为闪电的化身，具有神性，在植物界享有尊崇的地位。看到槲寄生树枝分叉，似乎可以理解它作为闪电植物的象征含义。菲斯克所言“印度对《吠陀》的评述确实极为强调波罗奢三叉戟形的叶子”［7］也是这个道理。此前我们也指出为什么花的红色足以说明与闪电的联系，例如花楸树的红色浆果。槲寄生在瑞士被称为“雷霆扫帚”，说明了它神圣的起源。因为能保护家园免遭火灾，瑞典人很早以来就把槲寄生挂在农舍，就像苏格兰人挂花楸枝一样。它的用途不只如此，和所有闪电植物一样，它还有各种各样的功效。其中，治愈伤口的功效最负盛名，由来已久。槲寄生还有极其重要的巫术用途，可以驱赶噩梦和其他夜间可怖之物，这一用途至今仍受欧洲大陆的喜爱。槲寄生享有如此盛誉，其中一个原因无疑是在远古年代它寄生的生长方式被视为众神的旨意。有一种传说是槲寄生的种子被鸟放在了某些树上，这些鸟不是神伪装成的就是神派来的信使，就这样，槲寄生在树枝上生根立命。过去的植物学家说是通过名为槲鸫的鸟，完成槲寄生的播种。他们的解释是，槲鸫以槲寄生的浆果为食，鸟喙上沾满了果实的黏液，为了除去黏液，槲鸫在飞行途中在树枝上挨擦鸟喙，于是插入了种子，种下新的槲寄生。人们看见槲寄生出现在橡树上，就将其视为神的旨意，对它生出最深切的敬意。

当然，选择寄生于橡树也并非偶然，在亚述传说中橡树也源自闪电，享有尊荣。因此，人们在橡树枝上发现槲寄生时，认为此事意义非凡，尤其它出现的位置还非常罕见［8］。要注意橡树是雷神索尔的圣树，受神的直接庇护，对橡树哪怕轻微的折损都被视为一种亵渎。“东哥特人遵循一条法则，在林中见到合意的树就可以砍下来，只有橡树和榛树例外。这两种树不能打扰，也就是说不能砍倒这两种树”［9］。之前人们就深信，此类亵渎行为必将受到惩罚，无人能免。对此，奥布里给出例证，“砍伐橡树会招致不幸。诺伍德有一棵橡树，上面长着槲寄生，已然成材，1657年被人砍倒。有些人砍下槲寄生卖给伦敦的药剂师，每次只留一根树枝发芽，其余全卖掉，每次得钱十先令。但很快，一个人腿瘸了，紧接着其他人都失去了一只眼睛。他们将自己的不幸告诉别人，但有人不听警告，贸然前去砍树，不久腿就瘸了。这就像哈玛德律阿得斯^[9]曾下定决心，彻底报复给可敬的圣橡树带来伤害的人那样”［10］。这下我们就明白为什么会有在领地边界种橡树的习俗，而流传至今，许多英国教区还能看到所谓的福音橡木^[10]。索尔的树屹立不倒，先民的安全感油然而生，生活就变得更加安宁惬意。

橡树不只在英国被赋予了神性，许多欧洲传说也证明橡树以其枝叶为人们提供庇护与安全。橡树深具美德，在威斯特伐利亚的传说中，流浪的犹太人^[11]只有遇见两棵交叉成十字的橡树才能稍作停歇。在斯堪的纳维亚的神话中，橡树的树根，仙境环绕，因此在德国，橡树树干上的洞就成了精灵通道，这些都进一步证实了橡树尊崇的地位。闪电与植物的联系延伸到了更广泛的领域，德国类似的民间传说众多。很多奇异的闪电神话中都有一种具有魔力的神草根，据说能做护身符。神草根出身仙界，备受觊觎，要是埋在山巅，能招来闪电，分开风暴。但是这种植物却很难找到，尤其是无法确定其所属的品种，不过格林认为它就是续随子（拉丁学名Euphorbia lathyris）。啄木鸟又被称为闪电信使，因此要找到神草根得靠啄木鸟。为了得到珍贵的神草根，要堵住啄木鸟的鸟巢，啄木鸟衔神草根去触碰鸟巢才能很快打开鸟巢进去。这个时候，如果手头有一盆水、一把火或者一块红布，啄木鸟见到后就会松开嘴，神草根就会掉落。“无疑，这种做法出于啄木鸟肯定会把神草根归还给造物的观念，用水、火或红布，都是为了再造当初的环境，神草根初生时，要么是云水环绕，要么是电火笼罩。”［11］

谈及上述传说的象征含义，加布纳提斯^[12]教授称：“这种药草可能是月亮本身，从此可进入暗夜隐蔽之地，也可能是霹雳，通往云中秘境。”瑞士版本里，噙着神草根的是戴胜鸟，也具神性，［12］而在冰岛、诺曼底和古希腊的故事里则是老鹰、燕子或鸵鸟。与神草根辟邪的功用类似，德国民间传说中有著名的幸运花或钥匙花，若有幸拿到这种花，就可以进入难以企及的仙境，那里有无尽的宝藏。毋庸置疑，幸运花也被用来代表闪电，可以显露神秘的宝藏，润泽干旱之地，正如菲斯克所说：“照亮黑暗遮蔽下的一切。”［13］传说的另一个版本里，上天不时降下霹雳，即刻将擅闯神圣入口的人击毙，以示警告。一个牧羊人赶着羊群到伊尔森泰恩山上吃草，停下休息时靠在手杖上，手杖上恰好有神草根或幸运花，于是山突然裂开。从洞穴里走出一位白衣女子，邀请牧羊人入内随意挑选珍宝。牧羊人装了满口袋的珍宝后，匆匆离开这个神秘的地方，并没有注意到白衣女子意味不明的警告，“别忘了带走最重要的东西”，结果牧羊人走到洞口，一道惊雷下来，他被劈成两半。当然，这种故事是特例，传说通常把闪电视为造福者而非毁灭者，用巴林·古尔德^[13]的话说，就是“闪电降于了无生机的荒野和旱地，天上的甘霖喷涌而下，令干枯的植物再次爆发出勃勃的生机”。

植物神话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描述了闪电孕育生命的能力，以及各类闪电植物非凡的治愈功效。英格兰很多地方用白蜡树棍治疗羊、牛、马的疾病，在康沃尔郡，孩子们钻过白蜡树洞治疗疝气。槲寄生还是有名的解毒剂和癫痫特效药。卡尔佩珀^[14]说它是治疗中风、瘫痪和癫痫的灵丹妙药，瑞典人至今仍然遵从此方，他们还佩戴用槲寄生木做成的指环。有一个土法子可以治蝰蟒咬伤，就是在伤口上放一个榛木做的十字架。山楂树烧成的灰还是保存小麦的防腐剂，可以防止霉变。毫无疑问，闪电植物所具药效可以追溯到它们神秘的起源，这已无须更多例证说明。由于象征的本性赋予了它们普通植物所没有的效力，所以，具有这些特征的植物被广泛用于驱除神秘力量的魔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能抵御闪电，护卫平安的植物还有圣约翰草，即四翼金丝桃。在荷兰，据说在日出前采摘的才有功效。早在普林尼时代，人们就会在居所附近种植冬青，以御闪电，直到今天，许多村舍屋顶上还可看到长生草和十字架。卡尔佩珀提到，古人相信月桂树所在之处，闪电无法伤人，桦树也有此神效。雷雨天，蒂罗尔州的登山者会将荨麻扔进火中，防范雷电。［14］这一习俗流传至意大利，威尼西亚人会把橄榄树枝放在壁炉台上。在巴伐利亚州列夏兰区，复活节星期六这天，人们用火石敲击火镰，在教堂墓地点燃圣火，“家家户户带来一根胡桃树枝，烧掉一部分后带回家，遇上大风暴时便放入炉火中，以防闪电”［15］。山毛榉可抵御闪电。据说雷暴中站在接骨木下也可安然无恙，因为闪电绝不会落在制作十字架的树上，这种说法流传至今。在德国威斯特伐利亚，景天或紫景天可用来抵御闪电；其他地方在升天节采集的永生花（拉丁学名gnaphalium）也有同等效用。

闪电植物为数众多，古已有之。上面只列举了一些，足以说明此类迷信的普遍性。闪电植物林林总总，形式各异，留存至今。

注释

［1］参考“盗火神话”，选自《星期六评论》，1883年6月2日，第689页；爱德华·伯内特·泰勒：《原始文化》。

［2］约翰·菲斯克：《神话及其创造者》，第55页。

［3］查理斯·弗朗西斯·基尔里：《印欧原始信仰概述》，第98页。

［4］瓦尔特·基廷·凯利：《印欧传说与民俗之谜》，第159页。

［5］蒙丘尔·丹尼尔·康韦：“神秘的树与花”，《弗雷泽杂志》，1870年11月，第599页。

［6］R．J．金：“神圣的树与花”，《每季评论》，1863年7月，第231、232页。

［7］约翰·菲斯克：《神话及其创造者》，第55页。(www.chuimin.cn)

［8］希尔德里克·弗兰德：《花卉与花卉民俗》，第38、39页。

［9］瓦尔特·基廷·凯利：《印欧传说与民俗之谜》，第179页。

［10］约翰·奥布里：《萨里郡自然史与古迹》，第二卷，第34页。

［11］瓦尔特·基廷·凯利：《印欧传说与民俗之谜》，第176页；雅各布·格林：《德国神话》，第三十二章，1884年；加布纳提斯：《动物神话》，第二卷，第266—267页；参考艾尔伯图斯·麦格努斯：《世界奇迹之书》，1601年，第225页。

［12］加布纳提斯：《动物神话》，第二卷，第230页。

［13］约翰·菲斯克：《神话及其创造者》，第58页。参考萨宾·巴林·古尔德：《中世纪怪谈》，1877年，第386—416页。

［14］理查德·福卡德：《植物民俗，传说与抒情诗》，第460页。

［15］瓦尔特·基廷·凯利：《印欧传说与民俗之谜》，第47—48页。

【注释】

[1]波罗奢（palasa），也作赤花树，是印度婆罗门教的圣花。

[2]饮品苏摩酒（Soma）。此外，“苏摩”也可指可以产生苏摩酒的植物，如第二章的生命之树和第十九章的苏摩草。

[3]邪眼（evil eye），也称恶魔之眼，民间信仰认为由嫉妒产生的邪眼会产生诅咒，带来厄运。

[4]索尔（Thor），北欧神话中的雷神。

[5]知更鸟（robin）从脸部到胸部为红橙色，因胸前鲜艳的羽毛也被称为红襟鸟。

[6]圣家庭（Holy Family），指圣约瑟、圣母马利亚和圣婴耶稣组成的神圣家庭。主的使者在约瑟梦中显现，警告圣家庭逃往埃及，躲避希律王的杀戮。

[7]荆棘冠冕（Crown of Thorns），耶稣受难时，罗马士兵为了戏弄耶稣，用荆棘编成王冠戴在耶稣头上。

[8]乔·麦克多诺（Joe M'Donough），爱尔兰传说中的一个农夫。

[9]哈玛德律阿得斯（Hamadryads），希腊神话中的护树女神，与树木同生共死。后来橡树被砍，橡树女神在临死前预言犯罪者将受到惩罚，其他护树女神决心惩罚砍树者及其后代。

[10]教友们定期到橡树下聆听福音朗诵，故得此名。伦敦卡姆登区有一地被称为福音橡（Gospel Oak），得名于一棵橡树，曾以橡树为界划分汉普斯特德和圣潘克拉斯两个地区的教友。

[11]流浪的犹太人（the Wandering Jew），因嘲弄被赶往十字架路的耶稣，犹太人受诅咒永世流浪，直到耶稣再临。

[12]加布纳提斯（Angelo de Gubernatis），意大利文学家和东方学家。

[13]即萨宾·巴林·古尔德（Sabined Baring－Gould），19—20世纪英国文物研究学者、基督教牧师。

[14]即尼古拉斯·卡尔佩珀（Nicholas Culpepper），17世纪英国植物学家和药草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