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山塘溪：散文之部|府君讳辅的孝谨事迹传世

（宋）东讽

川陈讽 侄仪书

于氏年十有五归于讽，已能循妇人之礼，服饰不侈，笑语有节，奉上接下，成得其欢心。宗族或称之日：“生可以为女子师，死可以立贤妇庙。然妇人能若是亦足以无愧矣。”于氏自谓年尚少，而己有所未能。尝问予以古者为妇之礼宜如何，予以《诗》之所载女德、女言、女容、女功皆不得违礼导之。于氏性质固已谨慎，闻其语而意自修伤，始喜其妇道日以成就，而亟以疾告，医治百端，竟不能。及疾笃而语予曰：“药石或不可疗，妾其瞑目矣。”言迄，正其四体而卒。亲成视者莫不嗟恸。实宋治平二年十月丙午也，享年二十有一。以任子殡于城东广严佛舍，四年六月庭申葬于祖茔之側。于氏无男，生女一人始六岁。鸣呼！命之不幸止于此耶，君之不幸失其助耶，天之不祐善人而至于是耶！

黃遂方迁坟，许询刊字。

注：该宋墓志系清同治、光绪间在今塘溪镇沙村溪南潘家岸出土，见《沙孟海论书文集》之《记沙村出土陈氏两墓志》。

（宋）周镛

将仕郎守秘书省著作佐郎前知大名府永济县事周撰

将仕郎守秘书省校书郎监明州造船场赵拊书

给事郎守太常博士知明州鄞县事兼监市舶司騎都督赐绯鱼袋黄颂篆盖

四明陈府君既葬十年矣，而夫人俞氏卒。嗣子資以书来京师，告括苍周日：吾考之塞以春水暴涨辄坏，ト以明年三月甲申改葬于旧墓之西，乃鄭县期风乡邹溪里也。乙西，举吾妣丧以。子吾家婿也，得吾考妣行实尤详，愿有述焉。遂为之述府君讳辅，字鼎臣，事亲以孝谨闻。亲殁，从伯氏三人居。余三十年，孟莫相与，出入论议，其容止辞气整肃端顺，终身不少懈。至其友悌之深，有古人所难能者，乡人竞以为法。家素厚赀产，皆喜散以赒亲旧之贫者，而府君又不能治之，唯喜购书营塾，延四方伟杰之士而教其子以学。合伯氏之子凡十有四人，皆使为士，彬彬然以文行相胜。日：“此而为产，何思于贫哉！”未几，登进土第者三人，领乡荐者六七人，盛矣！其教之有术也。凶岁，闾里有所贷贳切从之，未尝立券。约它日偿，不偿亦从其欲。有困于燥湿疾病者，则为之室宇，购医药以全其生，不可胜纪。其后田园萧然，仅足岁费，府君处之如也。享年五十有五，嘉佑六年六月成寅以疾卒于家。善人君子至今思之。曾祖德安、祖□□、父延禄皆有善行。夫人年十有九归府君，在诸妇列尤为卑而舅姑爱之特丰，盖有以致之也。常戒诸子日：“人之穷达则有命也。所不可不勉者，文与行而已。”闻有以一善称于人，则喜见于容者数日。初，其父臣疾，唯一弟适调官京师，夫人亲营药佴，不寝逾月。既殁，而三年食疏饮水，衰成号泣，常若初殴时。府君暇日多召宾客，席有良士，夫人必增治其具，最数不厌。少好读佛书，而晚遂通晓《金刚》、《楞严》二经。每语于家人日：“富贵荣显形相寿考皆空耳，唯善治诸性乃吾实也。”有余，必以及内外宗族。亭年六十有五，熙宁四年七月己西卒于子論之官舍。卒之日，囊亡遗帛而椸亡新服其薄财可知也。子男三人，长日論，彰信军节度推官。仲曰谔，季国讷。女五人，长适濠州军事推官冯硕，先夫人卒。次适，次适陈州西华县令林子春次适进士许音，次尚幼。噫！以府君及夫人纯德厚谊之如此，其后宜日显以大。而二三子顾弃走小官，或数困礼部，岂天諸其报耶？抑其源深者其流迟耶？

铭日：谓非所宜畜分，既以施于人。谓是所宜光，又以守于身。其庆不流于远兮，吾未之闻。

注：该宋墓志系1952年7月垦拓田畴时，在今塘溪镇沙村家岸出土，沙孟海族兄挺生拓文。见《沙孟海论书文集》之《记沙村出土陈氏两墓志》文。

两志皆陈氏物。于氏婿陈讽，陈辅三子、谔、讷，名皆从言，必为兄弟行惟戚疏不可知。辅以仁宗嘉祐六年卒，年五十五。其妻俞氏以神宗熙宁四年卒，年六十五。于氏则以英宗治平二年卒，年二十一。是辅夫妇俱以真宗景德四年生，于氏以仁宗庆历五年生，实后辅夫妇生三十九年，年辈亦相当。潘家岸迤西里许，地名陈家府基，殆即宋时陈氏故居，今已无人烟。于氏《志》云“殡于城东广严佛舍，于祖茔之侧”。殡恒近居宅，知其家后徒城中，殁则归故土。陈辅志书“期凤乡邹溪里”。期风，乡名，元明清三朝因之，宣统三年始改大成乡。邻溪里旧无所闻，清季则曰亭溪里。自大梅山东出之溪，经芝山、上周番、童家岙、沙村、施家桥、塘头街、邹溪诸村入江，名曰梅溪，亦称邹溪。宋之邹溪里以是受名。后改亭溪里，则由大桥、管江之亭溪受名。吾乡介海峤问，距城已远，金石遗文，唐以前犹然。此九百年前物，它日移置明州碑林，亦足备乡邦掌故。

九五二年七月记

（元）袁桷

苏文忠自渡岭海以后，诗律大变。盖其精神气概逢海若而不，喷薄变化迎受之而莫辞。皆之善赋咏者，必穷涉历之远。至于空岩隐士，其所讽拟不过空林古涧。语近意短，又安能足以广耳目之奇，写胸臆之伟哉！

杜君臣杰，乘漕，遵神山，阅海市，观光于上京，食冰啮雪，足迹之所历，不尽不止，壮矣哉！故其所为诗，视其篇题，诚足以夺山林之固陋。至于锻炼之工，搜抉之巧，发于心声，自然合笙之间歌，错锦绮之奇文。夫岂率意而为之者，信以知远游之有益于斯文也。余五度居府，留京师几二纪，阅I旧稿无一奇语，始从君挂席南斗，则殆将有进矣，因书以归。清容居土叙。

注：见《清容居士集》卷四十入。

（元）程端学

至顺四年十二月庚申，葬仁杰杜公于县期风乡亭溪里李岙之原。其孤庆善踵门拜且请国：“我先父于先生有世契，知之详，非先生无以铭。”余前年归自史院，公访余，听其论古今得失，上下数千载，如射中的；为歌诗，落笔成章，方収其才气不少衰也。別未久，竟卒也。公与兄某同师季父景牧先生，少年试艺，藉藉有声。世迁，科举事废，公乃以军谋仕。时平无事，不得究所蕴。

科举复，则已老其命也。夫余先人署承获与景牧宋宝祐间同乡贡进士，且交公兄弟，不得辞。乃叙而铭之：

公讳某，字仁杰，东洲其自号也，世居鄭之管江。曾大父某，浙漕进士；大父某，不仕；父某，待补太学生。公兄弟四人皆有学，友悌深，至庭无间言。至元十有八年，日本弗庭，诏征东省，选方略士讨之，选公为管军千户。至元十有六年，仓漕海，公与兄某同在选。某授忠显校尉，海运千户，带金符；公授进义副时，海运百户，带银符。每岁运，众惟公是从，则悉利涉。尝以天寿节入蚬，世祖皇帝嘉公兄弟功，赐宴甚宠。怀鹿肉归，遗亲成，成荣之。大德六年诏全运者赏。公以功升进义校尉，仍赐金、织、缎及帛。明年河决，杨村水监告急于省，下命塞河，人或难之，公请往。囊土壅流，逾月功成。宰臣嘉之，劳以金帛。凡出入京都余二十年，受知当路，与翰林诸公为翰墨交。尝扈驾出建德门，上言国用，称旨特转文资，授从仕郎杭州路税课提挙。寻告老归里，筑室白云，名日“东洲精舍”。积石种花，日与朋旧诗酒自娱，有《东洲吟稿》行于世。公学识深远，才略优治，敦礼宗姻，喜周乡党。病革日，神色不乱，不问间家事，唯嘱子侄守诗礼，恰然别亲友而逝公生于景定元年二月某日，卒于至顺二年九月某日，享年七十有余。娶龙川张氏，工部尚书顺之女。先亡，今合葬焉。子男二：庆善、择，女一：信善，适蔡仁翁；孙男二：琦、瑀，女三：琼、琇、珍。

铭曰：公才文武用成宜，冉矛樊右却敌师。平世熙熙蕴莫施，举能第受文字知。未为不遇用止斯，众为公惜公则夷。东洲自云归谐熙，生游卒葬守所治。子传诗礼训永垂。

注：见《积斋集》卷五。

（明）黄润玉

修职郎苏州府吴县主簿社公既卒。之四年，予宗侄怀者忝公馆甥，乃状公之履历行事请铭墓碣。按状，公讳于适，字从义，系出唐工部之后，五季避乱居之花溪，世为郵人。曾祖贤传，祖亨祖，父公性，生子男四人，公其次也。公幼颖异，及长，克孝克友，宗党称之。宣德中，有同异其才，辟为两浙都转运盐使司清泉掾。清泉亭户最繁且悍，而灵课倍于他处。公治之以廉以慎由是上司贤之。而君小亦不敢肆其奸也。既两考，上天官，援例从事于京。正统初，考居优等，钦授直隶风阳府颕州毫县主簿。毫为京畿重地，民俗尚武勤农，公劝课有方，教民以义，一邑之民成爱慕焉。未几，丁艰。服阂，调苏州府吴县。公下车值早，齐沐露祷一雨而年谷登，四民皆作诗以颂之。且吴为负郭，政事赋税至繁至夥，公一以清勤，事皆克治。其四方之官游于吴者，无虚日，公皆答之以礼。故人皆誉其贤。两京粮甸出于吴者居半，公惟敛之以时，而民不知扰。举凡为政大体若学校，声如出一口。天顺辛已，以老疾乞归。乌纱锦衣，道遥乡里者十余年。成化庚寅，公有疾，乃集少长而谕之，日：“吾为官于太平之世，今既归老，生死有命，吾无憾矣。”复语继子載日：“我疾必不能起，我所以告汝者，田园微薄，衣食仅足，汝宜谨守，毋为人所取也。宗嫉乡党礼法所出，汝宜谨慎，母为人所辱也，毋为人所哂也。汝能毋忘，吾瞑目矣。”言讫而近。时正月十有一日也，距生之年春秋六十有二也。公娶毕氏，侧室霍氏，生子水和；女四：长适黄怀，次适沙铨，三适张泰，四未行。孙男二人，日景曜、景暟。ト今成化甲午十二月十有五日，葬于郭期风乡花溪之原，从先莹也。

铭曰：花溪之杜，系出工部。公惟才能，两判邑簿。民之爱公，甘棠之风普年致事，优游雨东。黄菊青松，一觞一咏。南极光寒，溘焉一梦。佳城郁郁，翔风之乡。公其是归，子孙弥昌。

注：见《鄞邑管江杜氏宗谱》

（清）全祖望

部之东有万金湖，湖之东有韩岭，循岭而更东之，为邹溪，为管江。渐入深处有香焉，盖童氏之所聚族而居之。岩壑稠密，地气完固。予家自先曾大父太常公，于意氏有姆姬之好，桑海之際，聖家避地。其时，大梅则林阁学任先，挝鼓上堂，龙象蹴踏。而管江为王忠洁公寨，杜英侯、施仲吴，祃牙其间。林评事荔堂时往来大嵩一带，皆以接牡蛎滩头消息。金峨则王丈水功问道焉。湖东杖履之盛，为从来所未有，先太常几久而忘返。已而复归城居，然岁时必蜡屐，一再过之。以暨于先大父赠公、先公皆然。

于生也后，其来是也，不及见先太常、先赠公所来在诸耆宿，而先子之所最心契者，则有怀远翁。翁为人醇谨肃穆，读书工为文词，顾落落泊泊不肯求知于人，人亦竟少知之者。而翁且耕且樵，且吟且啸，毕生沉溟于空山大泽之中，怡然自得其乐。犹忆二十年前，予尝馆于其从子家，见高冠长剑，时或青鞋蓑笠，山花正开，香气满谷，手一竹竿，钓溪鱼得，开樽拉予，清话竟日可谓太平之幸民，粉社之旧德者耶。

予自留滞周南十载，归而遭茶苦。江湖环辙，无日得息，兴思故I旧，而梦寐以之。顾终，未得一过草堂，践鸡黍之约，则尘市之累也。顾翁之诸子，苟入城郭，未尝不过我側，闻齿发苍古，愈以婴铄，独犹能日课诸子作蝇头楷，披帷讲经，娓娓不倦，益欣慕之。而于年甫逾四十，百病狼当，未老而衰，其愧翁为何如也。凉秋初度，诸子拜前，诸孙拜后，共谋一言，以为翁寿。予方有邗上之行，不得访翁白云深处，惟是吾家四世之交情，关乎百年以来南朝之文献。今年运而在，后生小子犹未能悉者，于不能无所憾也。是为序。

贝易进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眷末全祖望顿首拜撰。

注：系童第德录自壶村《童氏宗谱》（已佚）。

（清）全祖望

东钱湖之东有裴府君庙，宋淳祐中所建，即所谓宝庆庙者也。又有裴将军庙，盖亦府君之神。而其余里社祀府君者，多不胜挙，志乘不详，碑版皆天访之父老，则皆云“观察府君肃是也。”予考唐开元而后，明州八乱。天宝中吴令光之掠明也，河南尹表敦复平之；粟徨之乱，府君平之；王郢，则节度表球平之。三裴皆有載乱之功，而独祀府君，其功殆有独隆者耶？

贞元十有二年，栗锽以镇将作乱，刺史卢云遇害，招诱山越，攻陷都县。山越之名见于孙吴《国志》，大抵皆在丹阳近境，而吾乡则未之闻。胡身之曰：“县、慈溪之南，奉化县之西北，有山越种。”以今地里质之，当为之傅河，慈之钟乳山、潘屿，奉之坑等地。次年府君讨平之，禽栗徨于天台，送至京师伏诛。然则湖东居民之奉祀，盖必府君当日师行所过，能捍贼而不扰民力，故相率报之。独是府君之捣贼巢在天台，则其过军自奉化，应泛雨江，历长河。若由湖东以入，万山错互，反为迁道而行，亦甚艰，意者山越为梗，故取间路以出贼之不意，未可知也。夫以大军往来，所过绎骚，乃居民不以为苦，反志遗受焉，而历世庙食，其亦贤矣。乃数十年以来，有安指为祀晋公者不知何所据依。晋公于吾乡无涉历，不应得祠，当以府君为是。于是祠下父老懼其流传日远，遂为非奉之祀，乃乞予为碑以纪之。

府君，济源人也，其官由常州刺史迁，盖以进奉得之，故《唐史》多贬词然其定乱之功，则有不可没者。更为之铭，其词曰：

神之来兮东湖东，前挟稍兮后持弓，犹有当年甲胄容。越邹溪兮度管江甘棠夹道兮被神燑，萧萧鸣马绝吠龙。庙门兮嵯峨，靖山越兮晏海波，迎神之曲当凯歌。

注：裴肃，済源人，唐贞元中，官浙东观察使，平之乱。见《全祖望集汇校集注》卷十三。

（清）史大成

治世与出世之心不同，原其所以能治者，亦综理圆转于此世而已。治世无出世心，则宏大而不高洁；出世无治世心，则枯寂而少济度。佛理空明，凡情滞昧；欲破沉沦，当示显相。此佛家建震旦道场，正借治世以引出世。但非深于治世者不能力肩，又非深于出世者不能发愿也。穷山荒谷，虎啸猿啼，恶竹藂孝，风凄月冷，乃欲以茎草现无尽灯，其谁能之？然后知一木一石，一粒铼，罔弗从艰难苦悴中拮据而来。积岁累时，篑功敢少解哉！人徒见金碧重辉，丹平并焕，達台兰若，宝珍琼田，拘者讥其有为，迁者诮其无益，府讵知其借治世以引出世之心？明与日月同照，久（州）与山川共体。有不可泯没者存此。载笔者弗以吾之治世之业，而断其借治世以引出世之心。钜公名集，章章足案也。

吾鄞东南八十里，大梅之象峰山，有梵刹日保庆，建于唐，以宝庆名额。于宋，以法庆赐定。于明，谓之保庆。屡兴屡废。迨崇祯王午，无所慎公历苦行于天童既久，而南源融公亦余侍悟和尚有年，道风共著。于是缁白合延南源融公以主法席，并邀弟子无所慎公偕来。时殿宇颓圯，山田悉蚀于他人。虎猿之啸啼，风月之渡冷，一望皆穷山荒谷，恶竹丛茅。两公殚竭心力，随谋兴建之役，构大士天王殿。艰难拮据，如破茧中寻绪，始得理其析丝残。今圣朝鼎兴，春回法苑又カ图恢复山田，不以烈焰少避。亡何融公西逝，乃延离言法公主席，六载而退慎公独肩重荷，植山获成，寸珍黍蓄。戊成，建伽蓝，祖师殿与东西廊庑成；王寅，佛殿、法堂次第重新；明年，塑置像设。至禅堂之建，则在己未也。由是厨沼所属，寮库所司，蘼弗艰备。

今公之嗣信恭恩公，又接雪窦制公之记，中兴保庆，与乾宁长兴祥符庆历至元诸尊宿暎发山川。然非慎公一片血诚，安睹有此若？慎公者，诚可谓愿深（于）出世，力深于治世。借治世以引出世之心，故能茎草现无尽灯，自足照日月而体山川，余芳与法公交厚尝同施公兆麟肩與过访，故不辞载笔，以寿贞珉。

注：见《中国佛寺志丛刊》之《保庆寺志》。

（清）章鋆

管江距钱湖东二十里，杜氏世居焉，为四明著姓。其日“花溪”者，仍少陵之旧，不忘本也。少陵，阳籍，系出晋当阳成侯后当天宝末从幸西蜀，栖迟锦城，构草堂于浣花溪上，署日“浣花翁”。自是而后，不常厥居。节度使显公之子五府君，赐号尚德公，少陵九世孙也。五季时由姑苏迁，受管江山川之胜，遂家焉。创立祠宇，妥厥先灵。既以花颜其溪，而因以花溪名其祠。历宋运明，十七世绪公重茸之。迨明季，板荡兵燹之余，鞠为茂草，询其遗址，而无有能言之者。十五世拱九公，讳士贤，有子六人，房分礼、乐、射、御、书、数。顾乐房他徙，书房无传。而瓜绵椒衍于花溪者，则礼、射、御、数四房。贤恩治四房主也，同侄孙积名谂于众曰：“礼有之，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吾花溪杜氏自尚德府君筑室开基，拱九公隐居乐道，绳绳继继，四房子姓为最盛，不可听其涣而无以萃之也。则夫祠之建在我四房，尤为汲汲者矣。”念日：“然！

乃相地于两溪之间，土名老园背，乙面辛庀材鸠工。经始于辛丑，落成于辛亥。有门有堂，有庭有庑，有庖有淄，黝之聖之，轮焉奂焉。奉武库公为祖，溯发源也；奉尚德公为一世祖，重始迁也。自武库公至共九公，嫡派三十七世，设主于堂，其非嫡刷，而居昆季之列者，分立世牌，左昭右程，六房以次而附，故曰“六房支祠也”，大书其堂日：“惇九”，意取惇陸九族，亦以闻拱九公之潜德也。登斯堂也，黄童白叟，至骏奔，衣裳楚楚，俎豆莘莘，瞻梃桶而仪型，俯阶除而对越，孝弟之心有不油然而动欤！将见矩高曾模楷，子弟谅不至冒空名，袭虚号，贻柳子厚铁步志之所讥也者。至若妥议章程，乐输襲事，别载碑文，兹不赘。

时成丰六年岁次丙辰黄钟月吉旦。赐进士及第，敕授儒林郎翰林院修撰，乙卯四川正考官加一级，同里章鋆谨撰。

注：见《邑管江杜氏宗语》。

（清）杜恒焕

皆范文正公有义田千亩，以养济君族之人，日有食，岁有衣，嫁娶凶葬皆有赡。今我恕房兄弟四人，分为礼、乐、文、章，奉母亲命，择常稔之田二十余亩，号日：遵义会。夫遵者，循也；义者，宜也；会者，同也。循事之宜而同有给也。厥后，田稍增广，因筑二室为训蒙地，颜日：“遵义书塾”。虽未能媲美于文正公，而教养有资，周恤有备，殆亦欲遵文正公之义，而会其意尔。惟侯后世子孙殷而贤者、主其计而时其出纳，庶所人意多而所给愈广。则所谓以其所人，给其所聚，沛然有余而无穷者，于是乎得之矣。妥定规议，以勒于石，世世子孙，水遵勿替。

时在光绪八年王午岁南吕月。善齐率侄恒焕谨识。

注：见《部邑管江杜氏宗谱》。

（民国）黃宝琮

吾族钱氏自唐武肃王发荣杭郡，丰功伟烈，震耀古今。延至阳初公，分支邮之东，日钱山。已传六世，伯尹公款，复迁至月宮山。居斯土者，迄今已十六世矣。向无宗祠，既缺蒸尝之典，复乖昭穆之伦，斯非善也。于光绪丙成，宗长尚楚公、尚官公及尚钦公与众干首等倡议建立，以展孝思，以成先志也。妥集合族，妥筹巨款，记以灶计，人以丁计，有输助者助田一亩以上，助钱二十贯以上，其赀除建祠之外，余悉置为产业，以供祠祀，运王辰冬鸠工告竣。堂宇既浙，豆笾斯荐，庶在天之灵爽亦可少慰焉。兹将输助各名勒诸贞珉，永垂不朽云。

光绪十八年岁次王辰十月吉旦。宗长：尚顺，董事：礼圣。

注：见民国二十年（1931）《鄞东月宫山钱氏宗语》。

（民国）黄宝琮

钱氏为吴越国武肃王后，居于是山，何以不日“越公”而日“月宮”耶？

老告余日：此间四面皆山，宛在桃源深处。历世相传，谓番内旧有小山，在今石板桥旁，弯曲若月弓然，故名“月弓”。后人平之，以营宫室，则弓形灭而宫室建，故更今名曰“月宫”。余日：是山之名，以“月弓”更“月宫”说，虽有征，然义近虚无究，不如实事求是，直名“越公”之为冠冕堂皇也。宗老日：先生之言诚善，但比邻范、任、潘、陈诸姓同居是山，均以“月宫”是名，相沿已久，我族亦未便再更。如果更名“越公”，不啻名我“钱公”。舍姓而独树一帜，所见未免太少，姑仍旧名，日“月宫”云。是为记。

注：见民国二十年（1931）《虾东月宫山钱氏宗谱》

（民国）朱浩

辛已季春二十四日，甬上陷。防海一九四师撤奉化，残卒集部奉山间，称游击队，取民饷秣。强者自长，暴者杀掠。涉镇海境时，与镇海队争饷地哄。而鄞县第九区区公署兴俞家岙，寄宁海之县警察总队支队部设上周香，收编游击队。季冬十九日，日寇率伪和平建国军始抵盐场。时于避上海，予族祖堂及予海抱楼皆驻寇兵，二日去。

王午仲春，美利坚飞机坠南新塘。季春十二日，寇兵自奉化松岙至，迫居民掇飞机余器渠中，俘松岙暨吾乡土民数十赴雨。季夏二十七日，日寇率例和平军再至，驻球山小学，俘士民八九十曝日。翌是去，焚警察所邹溪祥符寺，吾乡暨鹈山民卢各一。前一日焚韩岭金氏祠。仲冬二十八日，寇兵率伪军三至，焚大嵩陈姓宅，夜趋镇海，跋涉太丘乡山间，使伏数卒袭，可大创。其年洪岙设鄞县政府办事处，球山小学前进设娜县警察局，成祥汽车站设成祥警察所，所长郑乃慈，永嘉人，贤廉有古循更风。

癸未，办事处迁童家番、洪番，专征税赋。司法处设叶家山，嗣迁管江，迁东陶张氏祠。

甲申孟夏，鄭县县长前氏始自守海来视察，至沙家支队部，随从甚盛，供亿奢豪空前。初九日至盐场。孟秋十四日，英吉利、美利坚军员数人来视察沿海。仲秋初五日，前第三支队长赖氏任慈溪县县长，率队过盐场，赴寓天童小尽日。寇兵防英美袭沿海，驻大嵩所，设司令部真武宫，塞北门，修黄牛岭、瞻岐暸台，筑狮子岩军垒，分兵驻横山。

乙西元月初四日，寇兵扰芦浦。仲春二十二日，寇兵袭沙家支队部，支队长卧未起，挟卫士夺门出。大队长毛君据山拒战，寇始退。自辛已后，镇海队部时与寇抗，鄞则闻风而惊，未至远逸，至是始一战声成顿振。厥后寇欲斫山庙松林，又一抗。寇具戒心，不敢窥，上路诸村得以保。白井贞一能抚辑而好女色。翻译员余姚人，密探余姚兼宁海人，奸民女，杀人越货，迹至人虚。

季夏初二日，美利坚原子弹毁日本长崎，日皇降。孟秋初三日，大嵩寇奉命降，我队部始派员入城商権。十五日密探二人捕，过盐场街，群殴伸气。昏黄寇出大嵩港赴甬。仲秋初十日，雨上重光。

凡甬陷五载，实四载有五月。大嵩据寇二载，实十月有十五日。群谓寇据大嵩必不久，引洪杨事为证。不知大嵩于甬，今非要害，败迫姑守，若有明之防倭，危楼崇蝶，士马壮精，屹然海疆重镇，孰得而轻摇哉！

注：本文记事自1941年4月20日至1945年8月见朱浩的《海抱楼文》。

（民国）朱浩

唐僖宗时，黄巢逆乱，天下遍受其害。两浙兵马铃辖使张公仁皓，保明州自安，死而葬州南茅山。民徳之，即葬所立庙以祀。子孙多散居庙下。张家园者，亦公苗裔。东陶之张，远祖钤辖使，而迁自张家园当明世，不能详其年，抑寒微可知也。祠之始，在成丰末、同治初，增前楹。光绪十有七年，修茸之，并建大门。中华元年，增两庑，木者髹漆，土者坚泽，灿然恤然，孝孙始竣。州南张氏族盛，或数千家，奉祖之祠，宜乎易成。东陶三四十户，阅数百载而构，复数十载克备，甚矣其艰，而坚乎其志也！祖之望后嗣，愿贤而蕃；后嗣奉祖，非准祠宇蒸尝之为。广明之祸，史称古来稀有。负军师州邑之寄力，不能扫荡，保一方以辑余黎，为天下干浄土。如钤辖使，其仁者也。东陶山俗，素敦朴，因春秋会食，讲明厥故，俾人人深晓。出应时用，可以振奋；不幸遭变乱，用善自处，不然，保兹良族。弦通以兴礼让，耕稼以敦本业。仁恕忠笃，自安其生，以待时之清，族之審，而贤者出，其亦尊祖之道也。张氏子孙勉旃。丁丑四月。

注：见朱浩《海抱楼文》。

（民国）朱浩

鲁王监国，浙东义军纷起，明州尤为渊菱。管江三烈土，一时并见，岂不壮战！三烈士者，施邦玠仲茂、杜懋俊英侯、其叔兆承芝。仲茂，故都督翰子，先世居管江，钱忠介起师江上，毁家输饷。英侯于浙东失守，慨然太息，闻仲茂募死士，乃招姜山之徒三千与之。顺治成子十月，董志宁等为翻城之划。

管江之师王家主之，独称盛。而以降臣谢三宾告变事败，管江遂有定海镇将常得功之兵，格斗三日，始陷。三烈士并以殉。明州，浙东之隅也，未遭战而降。诸君子图恢复监国日疆，虽既僵之局，未必遽起。全盛之兵，势难终遏。而其忠勇磅礴，根于天性。应时奋凡，固忘其力厚薄，而事成败也。

传曰：有杀身以成仁。夫仁，夫子所罕许。死生，大命之所系。平居行事，常人易勉以至善，临死而无他，惟度义不外顾，君子能之。故予之仁，所以劝世深也。草野下士，无系乎国，自发志节，置身与家度外，岂非仁者所为欤？彼奉土地、军师与人，求荣禄，恬不知耻，相去何可计哉！

烈土事去今垂三百年，谈者犹凛凛，邑人土拟修其墓以历人心。鸣呼！历久而弥馨，惟忠义是崇，无治乱世，一也，乡人起哉。铭曰：

都陷君亡国命折，沦沉旧墟欲重洁。蚁一穴溃长堤，弹丸顿赤义士血。碧葬峨峨峰势低，鬼雄夜啸岩谷裂。谁欤昧义偷荀生，得无惭汗金汤缺。

注：见朱浩《海抱楼文》。

（民国）朱浩

大梅山之水，蜿蜒屈曲三十里入大松港，或称邹溪。而俗只名张氏所居之处日邹，并名其谷，意其始有邹氏居此。溪与谷以名，而年久无考。邑志歴见，故老亦无传闻，独张氏之著久也。今春予来掌九区军政，驻节沙村，去张氏数里。纂家乘，延予是正。予因识张氏奉宋文节公知白为始祖。按《宋史》文节无子，以兄子子思为后，仕至工部侍郎致仕。家乘言：文节一子某，而无职官。非是某孙籲，自苏以富籍徙鄞，为人。籲二子承雅、承景，乐邹谷山水徒居之。文节，天圣朝贤相，风烈往往，与李迪、王曾、杜衍相似，后嗣乐山水而徒居，想见太平时贤者子孙欢愉优游之态。今东夷猾夏，劇于契丹，上沦陷，三经寒暑。大梅水经流之域，夷马再入。而即去，稍为干浄。予负恢复责，秣马枕戈，厥志未偿，望父母墓宅不得倚。部由之骄横，闾阎之痴哭，未克革正。而抚辑蒙惭忍耻，中夜唏嘘。张氏风气淳朴，名达间生，贤者德泽，远流无穷乎？抑后人能勉承先志乎？执笔序其家承，无任欣感也。

癸未仲冬

注：见朱浩《海抱接文》。

（民国）嶄春黄侃撰 归安朱孝臧书 宁乡程颂万篆额

昔原涉为轻侠，而耻其先人坟墓俭约，遂大起家舍，开道立表。署曰南阳阡，以规曹氏，人不肯称，称日“原氏阡”。由是观之，人之求没世名，与夫致声称以荣，其亲皆必有道矣。鄞童第德，今世之能文者也，又笃于行，既偕兄弟葬其考树庠先生于锋山，则为文以记。筮宅ト日之有详，而归功于天相。读其文，即先生之德可知也。先生以积学弃诸生，又不及中身而殁。故泽无由遍施于人，名不出平乡国。而四明之师儒，无不称道其学也。见推为乡正，而乡之利无不兴也。遣诸子游学四方，皆有成，然无淅渍薄俗者。第德以古文辞教人，尤谦抑，温然君子，是先生义方之教也。家地获之适然，其者即其族子尝受恩者也。鸣呼！寿天穷达，不可必者也。积善有报修之身，而名章不易之理也，先生其可以慰己。

予读第德所为文，言赤革之山，状如覆甑，岚气隐见。锋山者，赤堇之别也。环斯邺者，无非松柏。立埏道而望群山，宫之左侧一峰，单树孤秀，其下沃野数百畦。春时，云台作花，烂如散金，香气苾酵。大溪流其间，清澄如镜。

宅之佳若是，宜第德兄弟以为幸事。微先生之德，焉能得此吉ト乎！先生讳士奇，树庠其字，一字梅芳，之意谷人，卒于丁已八月二十八日，享年四十有九。指人张氏，亦有贤行，后先生一岁，卒于戊午年九月十三日，年五十有实合葬。子五人，第锦、第德、第谷、第周、第肃。第德于为北京大学教授，时诸生也。

先生之葬也，慈溪冯开详志其世系行事，勒铭幽堂，陈训正为作家传遗诗数首，载《四明清诗略》。予因第徳请为文，以揭于墓门，虽不能形容全德，亦俾后之观。斯邺者，深其景慕之心，知非原氏阡比也。

己已八月中澣上石，项崇圣刻石。

注：录自童树墓铭拓片。

施承恩

尝闻：日星在天，河岳在地。忠臣之功业，发扬昭明，何所不至，岂必以冕旒香火为重。惟是生为明德，殁为明神，斯民爱敬之至，即成灵爽，则至理所融结，而未可以里人庙祀为轻视也。里有之表公庙，衡宇相望，而宝庆庙记而之崇祀特隆。余读全谢山先生《宝庆庙记》，言之甚悉，知为唐观察使裴公讳肃之神。《礼》云：有功德于民，则祀。表公之于吾乡，尝平锽之乱，其食报宜矣。独是栗锽之陷明州，诱山越为乱，而公则率州兵，擒于天台，送京师伏诛。

自上《平贼记》五卷，德宗嘉之，《新唐书·艺文志》皆有传。则公之忠烈，若明州，若台州，何地不可奉祀，而独盛于东者，何与？想其兴师之日，迂湖东，出间道，湖之居民必有亲见。夫大军经过无骚扰之苦，州兵在来有惊喜之状，皆因公得剿抚之方，而黎民志遗爱焉。吾乡之历世庙祀，不禁宜耶，乃里人非礼之挙。庙祀之神，妄指为晋公者，不知晋公于吾浙无当实可据，且于吾乡无德泽之施。则东之虔祀者，以肃公为断，决无疑义。夫今日之崇德报功，原出于黎民之感戴。而当年之运筹决策，何愧夫儒将动畎。读公平贼之记，不诚名昭史册，而光争日月乎？里有宝庆庙，向祀裴公，依仙岩而列座，面对银峰而拓基。稽诸志，于清季康熙年间，由龟山而分祀。历今百六十余年，门栋颓折，殿宇倾欹。境下干事等谋重新之，而乞记于余。余思恩公之德给诸民，公之功垂诸史，亦不容余置喙。乃以公之像祀于吾乡者屡矣，因有失其实而别祀者，余甚惧焉。故不揣因陋而详记以纠正之耳。斯庙之始也，岁在庚申，至王成之秋而告竣。计数逾玖千金，历时过二十月，鸠工庇材，经之管之，扩旧址而启宇，庆广厦之同游。庶见刻桶丹楹，满足交辉于濂水；轮奐式廓，不啻壮观于汝南。是亦文献之适合，而祀典之攸宜云尔。

共和十有一年八月。里人施承恩谨撰并书。

注：见上周岙宝庆庙碑。

沙孟海

吾大成乡，东薄海，丛山亘其西。民居率数里为聚，聚户少者不及百多或且数千。地僻，无兵革之警，米盐材木足支用，独恒患水。每山洪发，若倾，若驰，崩梁，坏田舍，泛滥横溢，猝不可得遏，比岁弥甚。申六月，水再至，明年八月又至，又明年六月再至，八月、九月，又继以至，运三年，患水者七，民用无宁处。初，水患之作也，乡人童第德合众谋于邹溪之社。公为状白当道，当道捐俸相恤。不给，则劝募四方。钱汝雯贾上海，闻之程然曰：我资也。手醵九千金，合它所集，得万二千金，分区振之。平道涂，浚川泽，起原田积沙，增益陂塘，水门提阏之属毕缮。凡所规造，相水势为亢卑厂广狭。不中程，輒更筑，更筑或至数四。其后累被水，乡所完治，毁几尽。于是东南州邑雅灾者众，吏民往在为大会，相推你以济，劝募亦益广矣。汝雯、第德周旋其间，绵历时月，不敢言劳。总二年中，先后得大会沾者又三万金，工作以是给。是役也，料匠虑事，村各有人，而会稽道尹上海黄君、县知事丹阳姜君实董其成。工既讫，乡人属记始末，树之石。余惟往昔风气朴约，人安勤苦，户口率赡给。林木森蔚，斧斤以时人。虽甚雨，被于干，吸于叶，余沥下坠，滴滴渗土中又其余乃行为潦。故溪谷受水稀而流，亦纤级不激。晚世习于惰侈，物力绌，无以维生计，山木小大，翦伐支匮耗，木尽而土剥，雨少骤，水势即无所束。淫霖三日，而溪谷盈溢，激湍四溃矣。天地之变，半系于势之自然，而系夫人者亦半。频年大水，丧亡无算，财糜力索，仅而获济，父老庆，诚不敢忘其劳，备豫不虞，所以赞诸君子之绪者，将靡有竟。辄著此义，用为籍斯土者谂焉。

一九二三年(www.chuimin.cn)

注：任董叔书丹，赵叔孺篆领。见《沙孟海论书文集》。

沙孟海

余既为赡灾碑记，童第德告余日：是役也，乡人共攻之。料匠主进，用力多寡久暂虽殊，要皆有劳足录。题名之记，不可阙也。乃列书诸尝有劳者名姓抵余，俾序而刻之。韩岭则金土显、金开琅；俞家塘岙则俞宝裕、俞志清；华家岙则华贤元；陈家岙则陆孝美、杨正理；北岙则屠芳仁、陈信宝；叶公山则叶吉春、叶昌锵；钱家山则钱汝雯、钱全釴、钱全杏、钱士兰、钱祖兴；吴家山则吴祖赓；芝山则徐三槐、徐才林；上陈则黄鹿生；管江则杜廷光、杜彭寿、杜恒烺、杜遇春；塘头行则傳茂竦；施家桥则施相铭、施作霖；蛤山则张阿荣；邹溪则张志义、张陸九、张陸信、张陸琳；沙村则沙镜清、沙松寿、沙云礽、沙贤珏童家岙则童书恩、童书宽、童庆和、童第锦、童第德、童中莲；上周吞则周南、周银民；童家夏家则童书梅、童吉生、童吉羽；上水下水则史柏龄、史悠棋；东陶吞西岙则张良标、王槐卿；大碧浦则周仲慧；鹈山则朱受程；犊山则将舒堂；芦浦则舒延珊；周湖塘则王槐庭；大所则桑坚春、徐丕然、徐企勉；盐场则干旌德、王增寿；瞻岐则周陸震、谢伟翰、杨镜湖；都三十六村六十有四人。世衰乱，更治阙，吾乡介海峤间，去县治且百里，民安习本业，累世不闻政令得失。有大繇役，村各推如干人相合谋，知者陈其筮，勇者效其動，事虽剧恒办。今人侈言地方自治，尚矣。夫乡里间固犹有乡遂邻保遗俗，守望扶持之义，家喻而户晓，当仁而无所让。若是役，父老子弟不召而自集，规为定，然后得道县一授手耳。故日：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也。长保此质厚，继之以教育于自治其庶几乎。己已浙江重行地方自治制，乡村名展易，盖大成乡今为郭县第九区，次前事，故因前称云。

一九二三年

注：见《沙孟海论书文集》。

沙孟海

避寇居重庆，邮追阻梗，不易得家书。家书至，记存者四事.汇录之三十三年六月一日丁母忧，二弟妇王弥、四弟文成侍側，四弟匀人从宁海发电报，十二日始达。但言母卧病两句，以一日晨七时弃食，遗命暂殡后山，侯寇平乃发丧，读竟心痛欲裂。近年每得家报，道母体平善。往岁冬寒气喘，至弗能起床，近年不复若是，私心窃喜。绝不料干戈未戦，先归大也。廿五年春，母年六十，家人旋里为寿，集处数朝，匆匆拜別。不亲色笑，已阅八载。电文简略未知病情何若。身处陷区，吾家又有军官借住，虑患之深，时复惴惧。而物值涌贵，有加无已，亦增老人之忧惶。若等家禀稀简，且未敢明言劝慰。何況豪强之欺弄，恶少之凌侮，时不能免。吾母以垂之年，犹日日为家事撄心，吾兄弟弃走四方，莫能分其劳苦，有子如此，诚不如无有矣。汪容甫述母事，谓论其摧剥，金石可销，況于血气，不得谓天年之止于是也。吾母所历之惨苦，则复兴国运相因依，视汪母殆百倍之。假令若等不读书，以畎亩自守，或操废著以自养足迹不出间里，虽不能使家乡不陷寇，至于口体之适，心神之恬，母子相保，象督以尽年，必可自致无疑也。鸣呼！吾母往矣。鮮民之生，纵能立身扬名，以显其亲，而吾亲则既一瞑而不视矣。故君子当亲存之日，养志承欢，汲汲如恐弗及。吾心知之，独不能行之，不孝之罪，尚可逭耶！

四弟以六月八日回上海，复旬人从宇海转发一书，九月十八日到。五月六日立夏，母始病，有数日手足皆冷，不省人事。季远电速其归，十六日抵家母病有间，医言将不治。病中惟感惫乏，初未有若何痛苦。廿五日得余四月九日家禀，四弟犹读与母听。母曰：“复书勿道我病重，使汝兄忧急也。”身后诸事，顾言详至，独以季远子居为虑。卅一日，胸次肿胀，困顿有加，翌是七时竟卒。寇难中诸从简约。二日下午二时大殓，五时移殡后山竹林间。叶氏姑与吾母患难相依，情逾骨肉，自母始病至殇，调护周详，未尝离去。其余亲邻，亦多弃家事来相助，由吾母平昔惠逮者测也。

故乡濒海多山，壤地僻左。县城既陷寇，官署多迁处之。三十四年十二月九日，得从女兼之十一月三日书，具道家乡近情。县政府越境迁宁海，留一秘书及一支队在我村，秘书、支队长皆住我家，法院则在叶公山，田赋粮食管理处在洪番。倭人踪迹未到，伪兵踞盐场，时时欲西犯。侦知有吏员住我家，潜登后山发炮下击，然洞我小屋颠，幸未伤人。乱离之秋，吏胥滋为民害，亦非一言可尽。族兄木金，谨厚人也。田赋粮食处长陈涛催科未逞，传呼去，逮击洪岙庙。时吾母尚在，即夕扶与趋庙，请保释，弗许。翌日，走白区乡长，始得请。此一事也。又一日，行政督察专员兼县长俞济民挟妾董氏行部到我乡，住我家数日，从卒走上楼，搜索财物，终夜有声，家人莫敢谁何。吾母连数夕不安寝，已而病发，遂不起。此又一事也。今年九月，保长沙子伟星夜帯一兵入我家，立索数万圆。季远母女既睡，床头无此巨金，约明日筹致，弗许。中宵叩族姊阿风门，贷得二万圆，付之。此又一事也。叔世偷薄，贪官酷吏，随处而是。我家尚罹其殃，庶民疾苦，宁堪问耶！兼之又言频年抗攘，区乡长皆致富保甲长亦层层侵剥，居民无不仰屋窃収。有民谣云：乡长买田起屋，保长喝酒吃肉，甲长比狗还恶，户长只有坐着哭。又云：乡长买田地，保长二分利，甲长跑得要死，户长只会流眼泪。采风之使，未知有所闻否。

一九二五年

注：见《沙孟海论书文集》，有删节。

沙孟海

《说文》邑部：“鄞，会稽县，从邑，革声。”又土部：“堇，黏土也，从土，从黄省。”革即古鄞字。《周帅鼎》作革，《鐘》作堇，从黄省。《洹子孟姜売》之义。娘、雄、滇、诸字皆从堇，阮元以为“土黄黏则强，而治之娘”（《揅经室续集》卷一《齐陈氏部乐卿铭释》）。他是就土性以引申许义，但决不是堇的本义。

《国语·越语》：“句践之地，南至于句无，北至于禦儿，东至于，西至于姑慶。”可见鄞之始邑，远在周代。《越绝书》记薛烛为越王句践说剑的一段故事，有“赤革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的话。《战国策》、《吴越春秋》诸书皆说到赤革之锡。古语流传，由来已久。査方志记载浙江的赤堇山有四处：其一在绍兴县东三十里，其一在鄞具东三十六里，其一在鄭县东南六十里，其一在奉化具东四十五里。秦行郡县制，部、那、句章三具并置，汉晋因之县辖境主要是今奉化县地，鄮县辖境主要是今郭县地，句章则是今慈溪县地。县东南六十里之赤革山，当郵奉化两县交界处，亦称银山。奉化置县在唐开元时，此以前，山南山北皆鄞县境，无所谓交界。据近年浙江地质调查所调查，此山产铅锌，亦有黄铁。铅、锌、银、锡皆白色金属，古时传说出锡，后世称为银山，当然都不是根据科学的提炼。但此山有白色金属矿，则是事实。故知此山应是最早立名的赤革山，部邑由此得名。至于郵县东三十六里之赤墓山，当鄞镇海两县交界处，与鄮山毗连，其地向属郎具，五代并入郭，始隶县。赤革之称，必系后起，不可能早在周秦之世便因山以名邑。奉化县东四十五里之赤革山，亦称郵城山，古郭治在此山下白杜里。邑治靠近此山，因山名邑，亦似近理。但此山无白色金属矿，《越绝》所称，必非指此。绍兴之赤革山，由于薛烛说剑一段话将赤革山与若耶溪并举，若耶溪实在绍兴，后人因而附益之。如果当时便有此山名，部邑的建置，就该在今绍兴，决不会远在雨上了。

山名赤革，当是土黄近赤之故。我看到本省有些地区开掘山原，生土层色黄带赤，一见风日，赤色渐褪，数日后变成普通的黄土。四明山的支脉，靠近余姚县境有丹山，其下有赤水。因土色取名，原是惯常的例子。末以来方志都说赤革是草名，因草以名山，又因山以名邑。十口相传，不知其非。赤堇草即药用植物紫花地丁，我县虽有此草，但非主要产品，决不会用它做山名，更不会再用它做邑名。那是毫无疑义的。

我生长鄞县东南乡沙村，距赤堇山很近，知道有关此山的故事较多。清初曾有人议开采银矿，未果。光绪二十四年，宗老宝谷（名中金）倡议试开，奉化松岙一带居民惑于风水，起而大，酿成巨案，事亦遂寝。民国元年，始实行试采，但得铅、锌，无银、锡。

邮邑得名，另外还有秦将王的说法，更有夏时革子国的说法。钱大说：“《丹山图咏》云，桊皇神将有王鄞，驱山塞海溺其身，葬于水底不填筑，号作鄞江今见存。《丹山图咏》出于道藏，实末以后道士安作。县自以赤墓得名。明人乃有夏禹时堇子国说。俗语不实，流为丹青。”（《澘研堂集》巻十九《县志辨证》）钱说甚是。

右文脱稿后，见《光绪奉化县志》卷四银山下有一条案语，也认为邮县东南六十里之赤山，部县因此得名。原文云：“赤革山所在，诸家辨诘，聚讼纷如。《宝庆志》引日志之说，得失参半，而藉以折衷疑案，则仍以是说为可据也。《宝庆志》奉化郵城山注，旧志载赤革山在鄞具东四十里，云山有草日赤堇，绑城以此为名，而加邑焉。《会稽记》昔欧治造剑于此山，云涸若邪而采铜，破赤而出锡。今考境内无此山，本以山名县，则鄞城山即赤革也。I日志以今为古郭，故载之于鄭具。《宝庆志》所述如是。夫日部县以此为名，则邮东四十里云者，必指古而言。古鄭治在今白杜里，云鄭东四十里，与今银山之距里合（《雍正府志》谓赤革山当入奉化，在金峨山东四十里）。且银山有革独赤，足为山有草曰“赤堇”之证。又山下有开矿旧迹，足为破赤革山而出锡之证。是银山即赤墓山，可以无疑。《宝庆志》不能研究其说，而即白杜里之城山当之（本以此名县何得复以县城名山）。遂致后之言赤堇者，妄为臆度，甚矣稽古之难也。

案语：从今古来解释旧志道里，亦是一个论证。今县东南乡西南两面与奉化接壤，金峨山是西面分界岭，银山是南面分界岭。古鄞治在今奉化县白杜镇，当金峨山西北施。由白杜东逾竹水岭，入今县境，南折，经下潘、上潘、道陈岙诸村，又东过白岩山，至银山，约四十里。我再就我所知闻明《光绪奉化县志》之说是可信的。

一九五三年

注：见《沙孟海论书文集》。

（民国）黃振世

组织小同乡会的动机和目的：我小时对张大寅枉死案印象很深，心情愤波。故乡盆民张大寅在上海大户人家体役，被其马车夫打死。我父亲和村民里的良甲等八九人，去上海讨说法。在乡下人中更低一级的里山人，在上海街头举目无亲，律徊街市，走投无路。经好心人指点，求助于虞治卵。全体跪在虞公馆门外，高呼“虞大人冤枉”，终于出见，问明情由，接受代办交涉，结果只将棺材运回了案。我年幼心灵产生极大震动，立志要为维护里山人同乡权益而斗争。

大成乡包括五山头（钱家山、俞家山、吴家山、芝山、月宫山）、童夏家、上周、白岩头、沙家、施家桥、塘头街、溪兴王、洪岙、邹溪、蛤山、韩岭、俞塘太平桥、华夹岙、北番、大桥、蒋家潭、上陈、管江、徐家硬、上下爬塘、山、梹山、成祥、蔡家墩、横山、墩地里（球山）、大満、方桥、龚家、雪站、大站、虾爬袋、风下溪、崎岐。这一帯周同的妇女，都因家贫无法生活出外去当女佣，结果另姘新欢，乐不思归，与结发决绝。如此情事，不胜枚举。里山人出门，一到韩岭河头，就被自命为山外人的污辱，至少轻感地喊一声“里山陀哥”。

约当1930年，偶遇在上海当邮差的韩岭人金忠芳。他比我大十岁左右志同道合，热心赞襄组会工作，立即邀集他同镇同宗的金舜卿（协兴印书房经理）、金绍南（茂昌蛋厂厂长）、金菊卿（南市老同兴酱园经理）、孙洪涛（某洋行华员）。我拉拢杜朝光（壮大源大弄开小型柴爿店）、沙贵林（四马路维新旅馆门口开沙云彰成衣铺）、居允良（韩岭人，三角地大鱼贩）、杜才本（我的连襟）施绪初（塘头街周边奉为地方领袖的施家桥人）、张联甲（塘头街开药店兼行医的邹溪大先生）、龚水清（成祥人）。其中施绪初、张联甲系故乡有名人物，因1927年“四一二清党运动牵涉而流亡在泊。法经会谈，一共只有十个发起人，宣告大成乡乡谊联益社正式成立，并向市党部社会局备案。发起人名单如下：黄振世、金忠芳、杜朝光、金舜卿、沙桂林、叶芬初、叶云屏、金绍南、屠允良、孙洪涛、孙珊瑚、金菊卵、杜才本、沙阿才、钱有土、叶四海、施绪初、施永法、张联甲、龚水法。其后陆续加入的有瞻岐人周岐隐、周采泉，东陶岙在宁波行医的张志済、以及钱存丁、吴才仁、王其位等约七八十人。

金鸡山人（住在管江）任某的发妻被奸占，塘头街开剃头店的林某发妻被公安局某巡长占去重婚，由大成乡乡谊联益社备函请求宁波旅沪同乡会会长虞治卿出面交涉夺回，显示小同乡会团体力量不小，它也成了我打入宁波旅沪同乡会掌握实权十五年的阶梯。乡谊联益社后迁庄源大弄孙珊瑚的百福旅馆办公，“八一三”战起，无形解散。

注：见《黄振世先生部分回忆资料：与家乡有关的回忆》。

吴伟农 孙肇

世纪同岭人黄振世（1900~1983），出生于宁波郭县东南滨海大成区管江乡东陶岙贫苦农家。父亲耕种空隙还出雇为人酿酒。兄弟姊妹九人，成长仅只三人。

（一）发迹、创业之路

黄振世5岁上山樵牧，9岁丧父，依次在忻、郭、陈、李四家做童ト。16岁由李家主人携沖，在鼎新汉庄等商行充当侍役，执掌茶壶、水烟壶、夜壶，所谓“三壶客人”。旋因嗜赌濫交，与帮会流氓所混，几度失业，流荡沪甬，受尽炎凉世态。

1918年重到上海，辗转在几家海味行干些厨师替工、入仓库送货之类临时性杂役，生活极不稳定。当时货运码头、堆機仓库办事人员及工头多属帮会分子，他精通江湖切口，便于打交道。立足十六浦小东门，广泛接触这些掌握出栈、过磅等实权的人物，黄浦江两岸无远弗届。等到日商安部洋行半公开接纳他当“门外工”，已臻驾轻就熟。22岁进日商泰新洋行担任理货工，工资微薄，额外收人丰厚。除有百分之二十回扣外，每船“东洋鱼”（又叫萨门鱼）卸完，可以扫集残留垃圾盐五六百担，连同头尾碎鱼，“外快”不下千元。一干9年，积蓄银圆达3万元（时价石米只5元）。手头有钱，家从浦东烂泥渡臭河浜迁到南市中华路。

为了适应环境，开拓事业，1928年投拜黄金荣门下，正式开始与上海准黑社会势力进行有利的合作。当他自立门户经营冰鲜、腌腊行业时，凭借黄金荣的保护伞疏通关节，便于筹集资金。更多的黄门喽啰，慑于他在“麻皮金荣”前宠信有加的优势，谁也不敢伸魔爪于他所创建的企业单位。真要遇到“太岁头上动土”的流氓，他自有一套对付手段，也就不免出现“不轨于正义”的行动。例如1931年同泰钱庄倒闭，存户门前挤兑，黄振世的南华商行万元存款险被吃倒账。他探柔同泰庄持有泰昌木器公司乐振葆同样数额的贷款期票，就率领徒众从后门径入经理室，拉住傅裕齐胸口，一记响亮耳光随即拔出手枪，逼令缴给期票抵数。所以上海人称他是“白相人中的生意人生意人中的白相人”。其中区別别于青洪帮头子一个最主要的特点是，他从事正当工商业，不开赌台，不贩鸦片，私生活比较洁身自好，以不赚昧心钱、不干伤天害理非法勾当，作为自律准则。

三十年代他由发迹而腾飞，时来运湊，腰缠万贯，先后独资和合股设立的企业近百家，包括房地产、保险、金融、渔业、纺织、机械、制药、运输、搪瓷煤球、印刷、铸宇、酒楼、刷场、舞厅等门类。较著名有利民银行、元赉钱庄、国泰舞厅、银门刷场、皇后大戏院、鸿运楼酒家、南华燕云楼、治丰、公大、升昌、源利等鱼行十余家，光华、华南煤球厂、义昌棉织厂、大华机器厂等等。孤岛时期，他倾注心力最多的有中国渔业公司、中国渔业银行、汉利造醋厂、人福土产公司、宝昌轮船公司等。可惜好景不长，由于计划不周或用人不当造成亏损，设想失误或经营不善终致倒闭者不一而足。据他自述，缺乏理财头脑不是做生意的料儿，而金钱来得容易，如出任上海市渔市场“卸卖人”，每年正常收入就有50万元。那时，他对亲友、门徒有求必应，许多投资都出于安插这些人职业和玉成其发财致富愿望，具有很大的盲目性。1949年中国渔业同部分手操网渔轮沉没舟山，损失巨大；在此之前耗资120万元折合4万石大米代价开设的中国渔业银行也以失败告终。曾几何时，荣枯成毁如同梦幻泡影。

拉帮结派，壮大势カ，是黑社会编织关系网的不二法门。黄振世既入黄金荣之门，即与各界头面人物义结金兰，称兄道弟，“换帖”十二班，什么“海上二十八宿”、“十八罗汉”、“七星聚会”…名目繁多，每班自十至三十来人不等。一面成立振社票房，广收门徒千余名：门徒中如周一星等又各网罗门徒数十名。这些把兄弟与徒子徒孙散布各行各业，自党政军、农工商以至租界捕探头目之中，到处都有他的“自家人”，触角遍伸社会各个部门，左右逢源，无路不通。待到顶峰时期，俨然“上海闻人”。名人效应循环作用，鱼行同业、煤球厂公会等25个社团聘他挂衔当董事长、执行委员，连孤儿院、四明公所、普善山庄等慈善团体也不例外。宁社举办集团结婚，他担任过60届证婚人。

（二）爱乡爱国，大节无亏

故乡东陶岙诞育的黄振世，亲身体验农村贫困生活已不免揪心，更不堪容忍的是山乡劳苦大众受人歧视的屈辱感受，在他幼小心灵刻下深深的创伤。他立志要做改变里山落后面貌的大人物。从大梅山境域五山头以运丘陵平野的管江一带，他屈指历数寥寥几个在上海稍有成就的知名富商，出门忘本，不认乡亲的冷漠态度，总觉不近人情。20岁构思筑公路修塘坝，怎样在大嵩江建桥设闸。三十年代在管江试か织布厂，虽然功败垂成，值得称许的，是他的先进设想早于眼前蓬勃发展的乡镇企业，足有五十个年头呀！他又曾邀集旅沖同乡，组织大成乡谊社，为乡亲通信汇兑谋方便。并维护留守丈夫利益，替他们找回在沖当娘姨（女佣）被人诱奸術占的妻子。以此为台阶，进入宁波旅沪同乡会，参加四明医院（今上海昭光医院前身）改革，直至四十年代处理江亚轮惨案善后，他都全カ以赴。同乡会领导层换届选举，渐渐由他掌握相当实权。刘鸿生当选会长时，具体会务悉委他代理。

平心而论，尽管黄振世混迹黑帮，号称“南市黄金荣”，对于重大问题，还能坚持正确立场，终身不失志节。民族存亡关头，爱国不后人。“九一八”事变发生，他毅然辞离日商洋行，积极投入禁销日货运动，追踪到测河，把日本渔轮偷运来的鱼浇上煤油。“一二八”、“八一三”淞沪抗战支援前方，在南市参与组织抗日义勇队，抢运难民转移租界安置。上海沦陷后，他从南市迁居法租界，发誓不与敌伪合作，拒绝汉奸卢英（原为换帖兄弟）等人诱降。为了对抗敌伪劫持的鱼市场，维持市民鱼货供应，等组中法合资公司鱼市场，用五百艘内河船、三百艘外海船，分别与英、美、法、荷等国洋行挂钩从事捕捞。

1938年8月1日起恢复停泊十六浦码头，固定在小东门供销鱼货。河鲜业中有人进行汉奸活动，他和金楚相用“血魂锄奸团”名义发传单、贴标语，写信严厉警告。徐笠衫、徐兆麟在油干地下抗日工作，他给予掩护，最后营救脱险，连同电台、枪弹一并护送登轮离岸。

正当杜月笙如日中天称雄上海滩的年代，他敢将虎须。战前，上海鱼市场开业伊始，社月笙为董事长，他以卸卖人（日本名称，代表货主渔民，也代表同业公会，即与经纪人混为一体的操实权的营业总枢组）身份，当众怒斥杜把上海渔业搞得五败俱伤。彼此各不相让，几致动武。在座闻人名流目睹惊险场面，相继悄悄退席，他却面无惧色。金廷荪出面打圆场，他才直奔漕河泾黄家，向“麻皮金荣”投诉。当然他是瞅中黄杜之间存在嫌隙，自己在黄门的显要地位，有恃无恐。而杜月筆还清楚记得，不久在一次大闸發运销纠纷中，也是黄振世指使门徒满载两卡车，把蟹筐卸到杜的中汇银行营业大斤。

这种“打杜月笙屁股増自己威光”的表演，立即收到一鸣惊人的效果。恰恰由此，他跟杜月笙明争暗斗，了无休止。抗战胜利后，杜月笙策划诬告黄振世狐岛时期附逆投敌，庭讯查无实据，不起诉。将经国先生限价“打虎”，扣押杜子维屏一案，黄被怀疑从中捣鬼，互相猜忌，终未化解。1949年黄振世协助原《时事公报》社长金臻庠征集宁波遭轰炸灾民救济款物，被公推赴香港向同乡劝募之行，顺道衔命代杨虎（杨谢天）、黄金荣敦促去港之杜月笙、金廷荪等回归大陆，并替黄金荣传言，向杜告贷美金5万元，快快碰壁而返。

“梦中富贵镜中花”，黄振世暴发至衰败，真正称心如意的日子，不满25年。处于黄金时期，他弄不清到底拥有多少财富，以致必须成立专门机构振业联合管理处，指派亲信定期访查所有企业单位上报的盈亏情况曾几何时，商海弄潮频頻失利，五十寿庆之日，他已强作欢颜，自己承认是个假富真赏鬼”。大陆局势巨变前夕，经济周转失灵，剩下中渔公司租与港商两船。一艘失事沉没，一艘让利收回卖价。1949~1950年之间香港笋捐滞留期内，船价七折八扣.还遇骗子，把装在台湾的船用五金货款虚耗；港商偿付前欠船租2万5千元，则被人挪用久借不还，末了，盘受一家印刷厂相冲抵，反又背上一只包袱，真是祸不单行。

（三）1949年后的遭遇

黄振世曾任渔业善后救济物资江苏省（包括上海市）分配委员会常委兼提领保管委员，负责从复兴岛提领价值巨额美金的联合国渔救物资。原来这批物资积压多年，在新中国成立前才分配给辽宇、山东、福建、浙江、广东、江苏（上海）各省市。其他各省经办人有盗卖得款澘逃出境的。唯他把领来的物资全部堆存在外白渡桥东南的天潼路胜利仓库，保护完整，中共军进上海后，即移交中共接收。对此，他颇居功自负，加以自信没有什么民愤，所以决意留下不走，并动別人回来。开始倒也安然无事，当了一阵子人民代表。1951年突以“抗拒反动党团登记”罪被捕，判刑八年（他属民革成员，初不介意，香港之行回沪已逾登记期限），押赴安徽治淮，发挥烧菜做饭老手艺。在工地伙房立功提前两年于1957年获释回沖。商得旧友资助，办起自发的小厂生产耳机。次年“大跃进”运动高潮，合并于守波电讯器材厂，黄振世户籍也随同迁离上海。1959年被清除出厂，遺送姚江水间挑土，钟公庙抢收抢种，上四明山，挑搬淘洗铁砂以及修公路、搞土建等“监督劳动”。

1962年大会宣布“摘帽子”，却叫黄办理退职。迫于生计，在姚江下游垃圾道头用扳習捕捞游鱼，常无所获。夜深徘徊新江桥，多次浮现投江轻生念头。某次暴风雨，姚江放闸排洪，与人合伙摇着网船，迎水捕得塘鱼五百斤。

时兴之所至，借钱租船自营捕鲚生意。年过花甲老泊翁，驾一叶扁舟，溯奉化江直抵横涨桥，结果空手而回，应了古语“得意不宜再往”。上海渔业大王落得这般寒酸，不胜今昔之感！

1966年“文化大革命”，又横谒天降。造反派抄了他的家。1969年胡顺遂（自备轿车司机）失踪，他被牵累作反革命案，再次被逮捕，送杭州又转解上海，在长阳路一带游街示众，判处徒刑十年，无含冤，重人图，关押在上海提篮桥狱中6年多。1975年，中共中央决定，在全国集中清理原国民党党政、军、警、宪、特的县团级以上人员，仍在押者，一律“宽大释放”，并于安置。

黄振世以曾任上海市参议员名分，比照同等县团级待遇，提前4年释放，回宁波。1980年上海虹口区法院再审裁定，宣告“无罪”于以平反。可是善后生活安排悬未落实，历经申请，延至1982年始获批准每月发给25元。长期以来生活清苦，偶有旅港故旧寄上二三百元周济他于涸澈，不过也仅三数个人，每人每年一两次而已。回顾当年门徒千余，遇有捐募善挙，只要他开口呼百诺，易如反掌；招股集资开店开业，同样毫不困难。人情冷暖世味备尝，真有九天九地之别别。

1983年1月15日，上海虹口区法院派员送致300元供在春节花用，预先通知“过了新年，将给落实政策，解决平反善后问题”。他来信报喜说，“姑且收下这笔钱，留作火化丧葬之费”。戏言不久竟成谶语。可怜他未能遂愿按计划二月初旬去故乡东陶番过年，回来转往上海一行，最后一次探亲访友向第二故乡、发祥地上海告别。1月25日宁波市政治协商会议文史工作座谈会上，他就“爱国不分先后”发言，情绪太过激动，心肌梗死，当场不治逝世结束他传奇性的一生，终年八十有三。

（四）身后是非任评说

黄振世只读三个月私塾，李家当童仆时，访得主人儿女读罢的课本请教，上海就业后不断刻苦自学，收获不小。既能写日常应用文，又能吟诗撰对联，编过抗日宣传剧本，经李平心修改搬上舞台。我兄弟俩（孙肇，原名吴伟民，彼此是里山同乡），是部县五山头即今梅岭乡人，每去总见他笔不停挥，自谓“习作”、“涂鸦”，其回忆录《依然草堂笔记》，凡七卷，约五十万言，嘱代标点校订。笔记记述亲身经历，上溯清末民初，中经军閥混战、八年抗日，风风雨雨以た新中国成立前后，时间跨度极大。

个人的身后是非，只能俟诸来日，黄振世本人并不胡吹狂夸，他的自我总结是：平生追慕杭州阿发（背帮头子）、黄楚九（冒险企业家）、虞治卿（服务人群，利在乡邦的宁波大亨），沦为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三不像”；既有自卑感（出身微贱），也有自感（曾经风光一时，勇斗强梁）的双重矛盾心理。临终前不久题一首五言诗，落款自署“山野愚夫，上海流氓，甬城落魄。”'闲谈则痛骂自己是亦商亦流氓的“两栖动物”。我们认为生活中的黄振世，三分是流民，七分是正人。他与流氓为伍，活染流民恶习。他与流氓差别，在于人性未泯，且谈吐坦率，谦和可亲。时疫流行，伸臂割肉疗疾救母命。妻病侍侯十个月，洗换屎尿失禁的脏裤，只因一次不耐烦轻拍屁股而感遗憾无涯。至于博施济众，同情劳苦，即使潦倒不堪落魄甬江，酷暑烈日之下仍向过在黄鱼车夫递送冰棒冷饮。于细微处见美德，岂是那些惯把自己幸福建筑在众人痛苦之上的人士可望其项背？

（注：见台湾《宁波同乡》第347~349期，1998年2~4月）

（供稿、校对：杜钟文、钱德祥等）

《东洲诗集》1卷，（元）杜国英著，见杜建海撰《管江志》（初稿）。

《清风阁集》，（明）施翰著，失传。

《二华诗》1卷，（明）施翰著，徐时栋《四明丛书》作《施都督诗稿》。

《保庆寺志》，5卷。清释闻性道辑。收于《中国佛寺志丛刊》第127册，广陵书社2006年1月第1版。

《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塘溪卷》、《管江卷》、《赤茧卷》，1986年油印本。

《満江烽火》，赵忠贵、朱国富、童中陆、王文达缟著，中共宁波市委党史研究室1991年1月编印。

《翰墨人生一一书法大师沙孟海的前半生》，刘新著，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

《翰墨春秋一一沙孟海先生纪念集》，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沙孟海书学院编，西冷印社1995年5月第1版。

《沙孟海论书文集》，沙孟海著，上海书画出版社1997年6月第1版。

《一门忠烈一一沙孟海兄弟传奇》，王泰栋著东方出版社198年7月第1版。

《沙文汉诗文选集》，沙文汉著，姜沛南、沙尚之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年10月第1版。

《陈修良文集》，陈修良著，姜沛南、沙尚之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10月第1版。

《沙文汉与陈修良》，泰栋、亚平著，宁波出版社1999年12月第1版。

《童第周传》，严绍颐缟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11月第1版。

《童第周传》，周静书著，宁波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

《名人之乡一塘溪》，朱建元主编，方正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

《甬上风物一一宁波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田野调查鄭州区塘溪卷》，宁波市文广新闻出版局编，宁波出版社2008年8月第1版。

《雕虫沧桑》（回忆录），周尧著，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

《一叶》（回忆录），社英豪著，自印本。

（供稿：杜钟文）

东月官山钱氏宗谱，十卷，黄宝琮、钱礼明纂修，1931年表忠堂木活字本，六册。现存天一阁。

鄞东叶公山叶氏宗谱，不分卷，蔡和铿等纂修，1929年世卿堂木活字本，一册。现存天一阁。

东山村钱氏宗谱

叶公山叶氏家乘，八卷，庄崧甫等纂修，1933年世卿堂木活字本，三册。现存天一阁。

鄞东华家吞华氏宗谱，不分卷，华安兴纂修，1890年武陵堂木活字本，一册。现存天一阁。

鄞东华家岙华氏宗谱，不分卷，华安兴主修，1911年武陵堂木活字本，一册。现存天一阁。

东山村钱氏宗语鄞东华家岙华氏宗谱，不分卷，华节法主修，石鸿泰纂修，1933年武陵堂木活字本，一册。现存天一阁。

鄞东华家岙钱氏宗谱，不分卷，何守梅、钱礼敬纂修，1861年四喜堂木活字本，存一册。现存天一阁。

东华家岙钱氏宗谱，不分卷，王怀忠、钱全木等纂修，1905年表忠堂木活字本，存一册。现存天一阁。

东蒋家潭蒋氏宗谱，不分卷，杜恒焕纂修，1888年慎德堂抄本，一册。现存天一阁。

鄞东蒋家潭蒋氏宗谱，不分卷，蒋富鉴主修，王信谦纂修，1945年慎德堂木活字本，一册。现存天一阁邑管江杜氏宗谱，十八卷，杜恒焕纂修。

1913年花溪草堂木活字本，十八册。现存天一阁。

部邑管江社氏宗谱，十八卷，和铿等续目修，1932年花溪草堂木活字本，十八册。现存天一阁。

管江部古港叶氏西房宗谱，十卷，张琴某修，目氏1938年文德堂木活字本，四册。现存天一阁。

徐家溪徐氏宗谱，王信谦修，1930年余庆堂木活字本，一册，现存徐家溪。

马峰並氏元全支谱，民国三十六年（1947）修，木活字本，一册。

四明张氏族谱（东陶岙），清嘉庆十二年（1807），志成堂木活字本，一册。堇东武台山修职郎张雍协撰，奉化鲁山卓邦宪撰。

管江杜氏宗谱

王氏宗房谱（溪心王），民国二十一年（1932）王明资主修，三槐堂抄本二册，木活字本二册。

邹谷童氏宗谱世系图卷六至十一，永思堂木活字本六册、民国三十五年（1946）重修。

邹谷童氏宗谱世系图之隔溪桥头二宅世系图，抄本一册。

梅溪周氏宗谱，三卷，纂修者不详，1919年刻本。赤范上周村。

梅溪周氏宗谱，八卷，周新爵主修，周宁民、周静度纂修，1947年维新堂木活字本，六册。赤革上周村（共三套）鄞州区图（复印件）

（供稿：杜钟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