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给11岁男孩签名，终生难忘|马刺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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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3月29日发生过什么，邓肯实在想不起来。那时他没满22岁，是个新秀。翻翻NBA官方数据可以查到，那天在印第安纳波利斯，马刺客场击败步行者，他拿下24分、8个篮板，表现不错。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理由非得记住那天。

那天之所以被提起，是因为邓肯给一个11岁男孩签了名。这种事情在邓肯身上根本不值一提，可对那个11岁男孩来说，这让他终生难忘。

那男孩名叫乔治·希尔。2008年NBA选秀，他在首轮第26位被马刺选中。新秀赛季，希尔不多不少也是22岁，他的更衣柜和邓肯只隔两个位置。“我到现在还留着他签名那张卡，”希尔喜滋滋的，“我早就想把它拿过来给他看了。”

邓肯强忍住笑，冷冷地说：“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希尔懂：“我想，我让他觉得自己老了。”

当年的11岁男孩穿上了马刺球衣，而他的儿时偶像，年满32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其实邓肯从不介意拿自己的年龄开玩笑，他本人经常自嘲：“现在每个人都比我年轻，我看起来就像40岁。”2008年4月25日，邓肯32岁生日，有人不怀好意地问他：32岁的第一天与31岁的最后一天相比，感觉有何不同？邓肯答：“我觉得没什么不同，还是又老又慢。”

2009年12月，又一次打步行者，邓肯补扣绝杀，队友理查德·杰弗森揶揄道：“在46岁的年纪，他还像那样跳起来扣篮，太让人赞叹了。”实际上邓肯才33岁，而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上一次用扣篮赢球是在什么时候，他说：“我想应该是1964年、1965年前后吧。”

2007年马刺夺冠以后，邓肯真的不年轻了，但是接下来三个赛季，他依然可以稳定地场均拿个十八九分，抢到10个以上的篮板，封盖1.5到2次。

邓肯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触发了西部格局的改变。2008年2月1日，湖人同孟菲斯灰熊完成一笔重磅交易，引进身高7英尺的西班牙中锋保罗·加索尔，如虎添翼。五天后，太阳又有大动作，他们送走马里昂，从迈阿密换来奥尼尔。风暴之中，马刺也没坐以待毙，他们赶在交易截止日之前补充了禁区实力，从超音速换来顶级蓝领球员科特·托马斯。

“我们试图交易马努，”邓肯透露，“但没人要他，所以只好把他留了下来。”说完，邓肯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30岁的吉诺比利正经历自己在NBA最好的一季。全明星之前，他先在多伦多打出一场34分15个篮板的表现，再在克利夫兰交出一份46分8次助攻的成绩。全明星刚过，他又在明尼苏达轰了一场44分下来。等到2007—2008赛季常规赛结束，吉诺比利平均每场得19.5分，超过邓肯（19.3）成为队内得分王。联盟评奖，吉诺比利以压倒性优势当选NBA年度最佳第六人。

马刺当然不会交易吉诺比利。2007年10月30日，AT&T中心升起第四面冠军旗，那晚，雅虎体育记者艾德里安·沃纳罗斯基同马刺老板霍尔特聊到NBA上两个王朝的消亡与沉寂——公牛在乔丹离开后是如何一蹶不振，湖人在OK分手后又是怎样举步维艰——聊这些，沃纳罗斯基就想知道：随着邓肯和吉诺比利年岁增大，霍尔特有没有意愿要提前规划球队的重建，趁他们还有价值，拿去换更长远的未来？

“我不会那么做的，”霍尔特斩钉截铁，“我们会死在一起。”

2008年季后赛开始前，奥尼尔自称是对付邓肯的“大解毒剂”。

真不是吹牛。自从他落户凤凰城以来，太阳两战马刺均取得胜利，邓肯一场19中6，另一场21中9。其中后面这次交手就发生在常规赛最后几天，邓肯末节和奥尼尔的直接对位，完败，造成马刺主场输给太阳17分。

随着季后赛越来越近，马刺和太阳的首轮重逢看上去越来越不可避免，太阳摆出一副就是要找马刺报仇的架势，安然迎接这组对决的到来。有了奥尼尔，就不怕邓肯了，菲尼克斯人都这么想。

年满36岁的奥尼尔怎么也不会相信，“大解毒剂”到季后赛竟会彻底失去魔法，被对手当成鲜榨果汁来喝。

系列赛首场倒真是苦战，双方大战两个加时。第一个加时打到最后时刻，邓肯从三分线外把球投出，许多人傻眼了，怎么他会在那儿？怎么球会到他手里？怎么……

砰，直中网心，石破天惊。

邓肯的三分，是救命的三分。时间剩12.6秒，马刺以101比104落后，如果不取下三分来，就将吞下系列赛开局主场失利的苦果。谁来取这三分？吉诺比利是首选，芬利也不错，不然就给帕克，但太阳显然会对他们重点防范。

吉诺比利和邓肯打挡拆，奥尼尔、纳什齐追持球人吉诺比利。防三分要紧，顾不上邓肯了。只见吉诺比利加速冲往篮下，突然一回身，左手把球往右后方一甩，邓肯在三分弧顶偏右的位置候个正着。方圆几米无人，邓肯瞄了瞄篮筐，贝尔见势不妙扑上来，来不及了。“我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邓肯说，“我就把球投出去，希望它能进。”

球进了。剩3秒，104平。邓肯挥拳怒吼，马刺大难不死。

这次救命三分是计划好的吗？12.6秒暂停时，波波维奇先拟定让科特·托马斯去给吉诺比利做掩护，直到最后一刻，波波维奇突然改变主意，决定让邓肯去给吉诺比利做掩护，邓肯是场上第三得分选择。“你可以想象，当球去往（邓肯）那个方向，我有多惊恐。”波波维奇如是说。

这场恶战，邓肯一反常规赛与奥尼尔交手时的颓势，24投16中，砍下40分，只比他季后赛单场最高少1分，另有15个篮板、5次助攻、3次封盖。

2008年4月19日，西部季后赛首轮第一场，第一个加时最后时刻，邓肯从右翼三分线外出手投中，为马刺扳平比分，将太阳拖进第二个加时。马刺在这场球和这个系列赛中笑到了最后，因此邓肯这记救命三分可能超越了2004年费舍尔0.4秒一投之前那记准绝杀，堪称其职业生涯最伟大进球。

第二个加时由吉诺比利主宰，他打进4球，拿到8分，分分要命。终场前1.8秒，吉诺比利杀到篮下，几乎是横着身子得到制胜的两分。他全场攻下24分，有19分来自后两节和两个加时赛。(www.chuimin.cn)

马刺笑到了最后，因此邓肯本场的救命三分可能超越了2004年费舍尔0.4秒一投之前那记潜在绝杀，堪称他职业生涯最伟大的进球。

奥尼尔赛后各种刻薄，说“他们知道是我们让他们赢了一场”。然而此后形势发展之快，剧情推进之猛，真让奥尼尔措手不及。第二场和第三场，马刺越打越自在，太阳越输越狼狈。

第二场，帕克攻下32分，吉诺比利攻下29分，两人像两把尖利的匕首，一次又一次扎进太阳腹地。上半时有一次，帕克在快攻中撞上体重320磅（约145公斤）的奥尼尔，鲨鱼岿然不动，帕克却狠狠拍在地上。“他想打得凶狠些，但那阻止不了我，”帕克不以为意，“在这美好的一天，我像是只有160磅（约72.5公斤）。”实际上他的体重在180磅（82公斤）上下。

吉诺比利赛前领取了最佳第六人奖，到比赛中，他内突外投无所不为。丹东尼由衷赞叹：“他是这个联盟最好的球员之一。第六人也好，第一人、第三人也好，他都该进全明星。”绅士的脸孔，斗士的灵魂，和谐统一在吉诺比利身上。科比不止一次公开表示过，联盟里只有少数几名球员的好胜心真正令他尊敬，而吉诺比利在那个榜单的顶部。科比说，这家伙“是个浑蛋”——了解科比的人清楚，这是具有他个人特色的一种称赞。有关马努非凡的好胜心，波波维奇说：“他就像扣掉同等天赋的迈克尔（乔丹）和科比。同那两个家伙一样，他胸中住着头雄狮……他每一天都让人惊奇。”邓肯则说：“马努是不一样的种族，他是终极斗士。他不在乎是不是落后20分，只要在场，他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付出一切去赢。”

转战菲尼克斯，马刺没给太阳喘口气的机会。第三场，用波波维奇的话说，“我们可能打出了全年最好的比赛”。

帕克比一年前当总决赛MVP的时候看上去还要出色，他开场连续在中距离命中跳投，然后就为所欲为了。他26投17中，狂轰41分，另有12次助攻。他投进的17球中有12个是禁区外的跳投，其中包括一记三分球。那些挡拆之后的跳投让奥尼尔惊讶透了，奥尼尔说：“他真的不以跳投闻名啊。”奥尼尔记忆中的帕克，还是前几年他在湖人时碰到的帕克，只会突破，不会投篮。那时奥尼尔防马刺挡拆，只要缩在禁区里，放帕克去投，不给他上篮，就能让马刺的进攻陷入被动，帕克没法让他付出代价。而那个时期，奥尼尔防挡拆最害怕的是国王后卫迈克·毕比，于是帕克宣布：“我想成为毕比。”如今，在英格兰德调教之下，帕克也能像毕比那样连续命中中距离，奥尼尔变得不再可怕。

不只帕克火力全开，邓肯也15投9中拿下23分，吉诺比利11投7中得20分，这一切都源自没完没了的挡拆。正如《圣安东尼奥快递新闻》专栏作家巴克·哈维在文章中所写：“沙克和纳什可能是全NBA防挡拆防得最差的一对搭档。”奥尼尔移动速度慢，纳什单防能力弱，马刺针对他俩打挡拆，无论太阳以何种方式应对，马刺总能得到好机会。

马刺连赢三场，最终以4比1的总比分淘汰太阳，宣告凤凰城引进奥尼尔的赌局失败。这轮系列赛是波波维奇执教生涯的代表作，无论是策略制订还是临场应变，他都完胜丹东尼。赛季结束后几天，丹东尼正式离开太阳，结束了他在菲尼克斯的“七秒或更少”时代。

马刺赢第三场这天，波波维奇的一段话听来很有道理。他说：“两个队基本都该做他们常做的事情。在我们打过100场之后，你不要改变你的体系。你可能会做一些调整，但不要做任何极端的事情。”

从2003年到2005年，再到2007年和2008年，太阳六年内四次栽在马刺手里。25岁的小斯从进NBA就开始与马刺周旋，始终翻不过这座大山。“我实在厌倦输给这帮家伙了。”他说。

如果篮球场上有所谓的克星，那么从结果来看，马刺克太阳，湖人克马刺。

2008年首轮射落太阳后，马刺并未从西部杀出，赛季止步在洛杉矶。事实上，他们差点倒在通往洛杉矶的路上——西部半决赛，和年轻的新奥尔良黄蜂交手，马刺经历了从0比2落后，到2比2扳平，到2比3落后，再到3比3扳平，最终客场抢七勉强胜出的残酷过程。那七场大战，他们元气大损。

黄蜂出局是5月19日夜里，接下来对湖人的西部决赛定于21日星期三在洛杉矶开打，这意味着马刺只有不足48小时的休整时间。马刺本来计划星期一连夜从新奥尔良飞往洛杉矶，到那边的酒店再踏实睡觉，可是航班延误了好几个小时。球队专机在新奥尔良的停机坪上飞不走，由于时间太晚，他们又订不到当天新奥尔良的酒店，全队被迫睡在飞机上。两年过后回头再想，GDP三人认同，这是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的最离奇的事情。

“我永远都会记得波普沿着走道给我们盖毛毯的样子，他担心我们睡不好。”吉诺比利说，“没人能睡着。”

帕克因为睡不着，自己下了飞机，去大巴上找了个地方窝着。等到航班终于起飞，到洛杉矶降落，他们住进位于圣塔莫尼卡的酒店，已是当地时间星期二上午9点。高强度的抢七之后，就这样过了一夜。

星期三晚上，西部决赛首战。打到第三节，马刺一度领先20分，结果湖人在科比的率领下完成逆转，以89比85反败为胜。科比上半场只得2分，下半场攻下25分，其中包括终场前23.9秒一记从平局到领先的关键球。科比赛后说：“我随时可以起飞。”

输球后，马刺上下都拒绝拿体能当借口，但时过境迁再次提起，邓肯会承认，对黄蜂的七场苦战加上意外的旅途劳累，让他们当时“跑没油了”。

这轮西部决赛，湖人五场胜出，马刺又一次连冠的梦想化为泡影。正是从这一年开始，湖人重新成为西部的统治者，连续三个赛季闯进总决赛，并在2009年和2010年两夺总冠军，科比也完成对邓肯的超越，率先赢得五冠。

各种迹象表明，圣安东尼奥的好时光正在消逝，他们与冠军渐行渐远。

2008年夏天，吉诺比利在北京奥运会上扭伤脚踝，他9月动了手术，11月下旬才复出。马刺的新赛季以三连败开局，头一场胜仗是在明尼阿波利斯，那天，他们跟年轻的狼崽子缠斗了两个加时，帕克豪取55分、10次助攻、7个篮板，马刺才把球赢下来。

伤病和帕克是马刺2008—2009赛季的两大关键词。邓肯虽没有长时间缺席，却每一天都忍受着膝盖疼痛的折磨，过去他从不为伤病而抱怨，但2009年的三四月份，他开始频繁地向自己朋友描述膝伤带来的困扰。而在4月初，马刺眼看要拿到50胜的时候，吉诺比利右脚的不适又被诊断为应力性骨折，赛季报销，这从本质上宣告了马刺争冠无望。26岁的帕克作为马刺三大核心里最年轻的一个，这一季担负起越来越重的进攻责任，他常规赛场均能拿22.0分，助攻6.9次，投篮命中率50.6%，成为队内得分王加助攻王，也在全联盟后卫的激烈竞争中挤进年度最佳阵容第三队。2009年季后赛，马刺首轮打小牛，帕克一场38分，一场43分，整个系列赛把个人能力展现到了极致，然而马刺以1比4不敌小牛，自2000年以来头回首轮出局。

2008—2009赛季，马刺常规赛取得54胜，尚可排到西部第三。而2009—2010赛季，50胜，只排第七。这很不应该，因为2009年夏天，他们动作不小，送别38岁的鲍文、37岁的科特·托马斯、34岁的奥博托，迎来29岁的小前锋理查德·杰弗森，还签下底特律的高级蓝领麦克戴斯，人们普遍预测他们将回到争冠行列。杰弗森前一年在密尔沃基场均能拿19.6分，他和GDP的联合甚至被称为“四巨头”，哪知杰弗森并不适应马刺的体系。

2010年季后赛首轮，马刺再遇小牛，小牛高居西部第二，马刺成为弱势一方。但这一次，马刺全员健康，吉诺比利变回吉诺比利，乔治·希尔打出喷发式的表现，帕克改当替补也如过去吉诺比利那样找着感觉，这三后卫的轮转让小牛应接不暇。结果，马刺出人意料以下克上，4比2将小牛淘汰。

一个出色的系列赛并不能确保下一个。第二轮，马刺碰上另外一个老对手，应接不暇的成了他们。七年内第五次在季后赛交锋，太阳终于赢了马刺第一回，而且这一赢就是4比0横扫。纳什说：“击败马刺当然令人满足。就我个人而言，感觉好极了。”连输了球的帕克也表示：“显然我非常伤心、非常生气我们输了，但同时，我也为纳什和斯塔德迈尔高兴，因为每一年跟我们打，他们都很努力，只是从来没如意。今年，他们如意了。”

这轮比赛，邓肯场均得20.3分，抢10.5个篮板，投篮命中率55.2%。数据看上去很不错，却瞒不住内行的眼睛。科尔在邓肯身边打过四年球，此时已是太阳总经理，四年以后他都记得：“跟我们打，他不停地轻松投篮放不进。那个系列赛，他就不是他自己。你很容易会说：‘好吧，就这样了，他还有个一两年，然后就得每场打25分钟，满足于做一个可靠的（角色）球员了。’”

邓肯不再是昔日的邓肯，圣城争冠的窗户正一点一点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