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刺王朝：邓肯与罗宾逊的双塔战神

马刺王朝

马刺获得1997年头号选秀权那天，温哥华灰熊队相当郁闷。他们原本赢得了榜眼签，但因为1995年才加入NBA，是支新军，按协定不能拿前三名的选秀权，于是自动降到第四位。

那天，灰熊总经理斯图·杰克逊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介意获得第四顺位。我介意的是，下赛季在西部，要面对罗宾逊和邓肯四次。”

大卫·罗宾逊+蒂姆·邓肯——这个组合尚未成为现实，已经令人闻风丧胆。

1997年6月25日，NBA选秀大会，马刺正式用头号选秀权选中邓肯。

十年前的1987年NBA选秀大会，头号选秀权同样掌握在马刺手中，他们拥有了罗宾逊。从那时起，马刺就一直是罗宾逊的球队，即便罗宾逊迟到两年才真正披上马刺的黑白队服。

1987到1989那两个赛季，罗宾逊无法为圣城征战，是因为他的另一重身份——海军。

罗宾逊的父亲就是一名海军，因为这个，罗宾逊从小多次搬家，直至父亲退伍才定居下来。小时候罗宾逊学习不错，体育也大多不错，只是篮球打得一般。高中四年级，他身高长到6英尺6英寸（1.98米），还没打过一场正式篮球比赛。得益于身高，他被老师选进校篮球队。“你身高超过6尺7（2.01米），就必须开始打篮球了，”罗宾逊说，“你真的没什么选择。”高中毕业，罗宾逊SAT考了1320分（满分1600），进入美国海军学院，专业是数学。

上大学之初，罗宾逊也没想过要打NBA。情况在他身高长到7英尺（2.13米）之后发生了变化，他身材高大壮实了，敏捷性、协调性却没丢。以前他只是跑得比别人快，现在他比几乎所有人都长得高。“我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长得有多快，”罗宾逊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看着我，跟我说：‘哥们儿，你必须打篮球！’”

大学一年级，罗宾逊代表海军学院校篮球队出战，平均每场只打13.3分钟，拿7.6分。二年级，他就成为场均20+10的优秀中锋。三年级，他入选全美大学最佳阵容第三队。到四年级，他场均得28.2分，抢11.8个篮板，盖4.5个帽，已是大学篮坛第一人。

NBA向他张开怀抱，而他的生活平静如旧。马刺1987年选中罗宾逊，罗宾逊却要在海军服役到1989年5月。中间两年，马刺围绕着这位想象中的救世主进行重建，教练班子也换成了拉里·布朗、波波维奇、布福德这一套。还好，罗宾逊没让圣安东尼奥失望。1989年正式投身NBA之后，他立刻成为顶级中锋，头一年就交出场均24.3分、12.0个篮板、3.9次盖帽的数据，足以同纽约尼克斯队的帕特里克·尤因和休斯敦火箭队的阿基姆·奥拉朱旺分庭抗礼。39岁的队友考德威尔·琼斯在NBA打到第17个赛季，见多识广，他说：“我所见过的大个子，没有一个像他反应那么敏捷，速度那么快。这是大卫与众不同的地方。”

从1989年加盟到1996年受伤，罗宾逊在NBA的前七个赛季，年年场均20+10+3（得分+篮板+盖帽），年年全明星，年年联盟最佳阵容前三队。马刺以这位“海军上将”为核心，七年间从未缺席过季后赛，在西部雄踞一方。

1992年，美国男篮组建一支前所未有的“梦之队”征战巴塞罗那奥运会，26岁的罗宾逊甚至是主教练查克·戴利心仪的头号中锋人选。

1994年4月24日，在对洛杉矶快船的常规赛收官战中，罗宾逊攻下71分，力压新一代超级中锋沙奎尔·奥尼尔，成为1993—1994赛季的NBA得分王。

1994—1995赛季，29岁的罗宾逊平均每场得27.6分，抢10.8个篮板，封盖3.2个，率领马刺打出62胜20负的常规赛最佳战绩，被评为NBA年度MVP。

球场上，罗宾逊威风凛凛；球场外，罗宾逊堪为楷模。身处花花世界，面对无数诱惑，有钱有名的罗宾逊一早自省。“让我惊讶的是，我并不开心，”他说，“我看着我自己，我不喜欢自己正在变成那样一个人。我感觉自己很重要，我自私，我自大。”1991年6月，罗宾逊开始信教，成为虔诚的基督徒。找到上帝之后，罗宾逊越发平和、善良、仁慈。他成立了自己的基金会，把挣来的许多钱投入到基金会里，用来做各种慈善。

1994年3月一场常规赛，大卫·罗宾逊在奥拉朱旺的防守下跳投。奥拉朱旺是罗宾逊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敌人，1995年西部决赛，罗宾逊惨败于奥拉朱旺之手。

罗宾逊是NBA收入最高的球员之一，可他并没有激进地追逐商业代言机会。他说：“我从没想过要富有，只要高兴就好。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如果我在这个联盟一年只挣25万，我还是会认为我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我听见坐在板凳末端的伙计们抱怨过只挣25万——他们在说些什么啊？他们依然在这个国家收入最高的5%里头。他们每年还有三个月的假期。有什么问题呢？如果我一年挣25万，坐在板凳末端挥毛巾，我就会成为你所见过的毛巾挥得最好的人。”

这是一个公认的好人，一位体面的绅士，但他并非十全十美。

早在1988年，罗宾逊代表美国参加汉城奥运会，就不是很讨主教练约翰·汤普森喜欢。汤普森是乔治城大学名帅，他调教出来的中锋翘楚，是尤因，是莫宁，是迪坎贝·穆托姆博，全是标准硬汉。而在汤普森看来，罗宾逊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软。而马刺以他为核心，一直很强，却总在季后赛赢不了硬仗，也落下个“软骨病”的名声。

最深入人心的一次是1995年，罗宾逊的MVP赛季。作为常规赛冠军，马刺在西部决赛遭遇六号种子休斯敦火箭，这是罗宾逊与奥拉朱旺的摊牌决战。奥拉朱旺是前一个赛季的年度MVP加总决赛MVP，火箭队是前一个赛季的总冠军，若击倒他们，不光离冠军又近一步，更是罗宾逊正名的好机会。

系列赛开打前，罗宾逊领到自己的MVP奖杯，可是奖杯还没捂热，奥拉朱旺就把罗宾逊生吞活剥了。火箭主帅鲁迪·汤姆贾诺维奇预言：奥拉朱旺那一轮的表现“会成为传奇，人们会谈论这个系列赛，谈论他是怎么打的，谈很多很多年”。

正是如此。罗宾逊拿奥拉朱旺束手无策，反而成为奥拉朱旺“梦幻脚步”的华丽背景。六场球平均，奥拉朱旺35.3分、12.5个篮板、5次助攻、4.2个盖帽，投篮命中率56.0%，罗宾逊场均23.8分、11.3个篮板、2.7次助攻、2.2个盖帽，投篮命中率44.9%。马刺被火箭淘汰，罗宾逊失魂落魄，他知道自己在全世界的见证下血淋淋地惨败，他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人生中头一回，我觉得自己让队友失望了。”

1995年西部决赛那会儿，丹尼斯·罗德曼还在罗宾逊身边。被马刺交易到公牛后，罗德曼在自传《我行我素》中披露了不少马刺的内幕，不留情面地描绘出好人罗宾逊软弱的一面。

罗德曼写道：“对阿基姆（奥拉朱旺），大卫一味退让，还陷入犯规麻烦。大卫让我协防，我就当着他的面说‘我不会去的’。我不要帮他。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因为他没法说什么。那几场赛前，他在更衣室里看起来怕得要死，他不停地哆嗦。”

“（鲍勃）希尔教练每天训练都会问，‘大卫，你觉得你能一对一防守奥拉朱旺吗？’大卫就耸耸肩说：‘只要你们想，全都可以来帮忙。’他一次都没说过他能自己防他。这家伙可是联盟MVP，他们一年付他800万美金，他需要挺身而出，至少说一句他能自己做到。他应该是引领这支队伍的那个人。”

罗德曼书里还透露：第二场打完，马刺0比2落后，“埃弗里·约翰逊站在更衣室里，当着全队和管理层大部分人的面说：‘我们不能等着大卫·罗宾逊来救我们，因为他救不了我们。’大卫·罗宾逊就在那儿，就坐在大伙儿中间。埃弗里说完，大卫还是坐着。他坐在那里，默默承受了。”

罗宾逊没找过罗德曼麻烦。就像面对小将军约翰逊的挑战那样，罗宾逊默默承受了一切。鲍勃·希尔回忆：“丹尼斯一整个赛季都在谈论大卫，抱怨大卫挣的每一分钱。我就等着大卫转过身来杀了他，可他从未这么干过。”

摄影师鼓励罗宾逊和邓肯在镜头前放轻松：随便干点什么，自然些，动一动，聊聊天。

他随即又提示罗宾逊：要不你假装给蒂姆解释些什么吧。

于是，罗宾逊开始很小声跟邓肯说起他脑子里闪现出的第一个主题。如果你仔细听，隐约可以抓到一些关键词：“运动定律……接近光速……万有引力……”

罗宾逊没给邓肯拆解什么战术，他在讲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恐怖的是，蒂姆可能理解大卫在说些什么。”波波维奇惊叹。

罗宾逊的即兴物理课上完，邓肯忍不住吐槽：“所以这跟沙克（洛杉矶湖人队中锋沙奎尔·奥尼尔）进禁区有什么关系？”

1997—1998赛季刚开始，罗宾逊和邓肯就像一对相交多年的兄弟。邓肯1997年6月被马刺选中后，夏天休赛期便到罗宾逊家里，跟老大哥一起练球。

两人在一块儿才练两小时，罗宾逊就给出结论：“蒂姆已经是一个比我任何时候都要好的进攻球员。”

在邓肯身上，罗宾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说：“我们的性格是那么相似，这可真是有意思，好像他就是我十年前的样子。”

跟罗宾逊一起练球，邓肯大有收获。罗宾逊甚至不必刻意传授什么，只是让邓肯见识他训练的全过程——开始之前做些什么准备，先练什么后练什么，练的时候注意些什么，练完再补充什么，吃什么喝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喝什么——对菜鸟而言，这些全是知识，就像罗宾逊钻研多年挥笔写就的独门秘籍。邓肯说，这个过程“帮助我设定目标，帮助我理解要取得成功需要付出些什么”。

罗宾逊+邓肯，从此横亘在NBA的三秒区里。

实战之前，不少人替马刺顾虑过他俩的共存。罗宾逊注册身高7英尺1英寸（2.16米），邓肯注册身高7英尺（2.13米）；罗宾逊打中锋，邓肯也打中锋；罗宾逊优秀，邓肯也优秀——这样两个人，该怎样搭配？如同两架装备精良性能上乘的战斗机，单独作战都所向披靡，而现在联手，成功的首要条件是为对方清出领空，不能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架。

罗宾逊+邓肯这样的巨人组合，在篮球世界有个通用名称，叫“双塔”。罗宾逊和邓肯并非最早的双塔。在他们之前，休斯敦火箭、纽约尼克斯、底特律活塞等球队都尝试过组建双塔，其中火箭双塔拉尔夫·桑普森和阿基姆·奥拉朱旺声名最响亮，1986年还出人意料地杀进NBA总决赛，但也好景不长。总而言之，在罗宾逊+邓肯之前，双塔都被证明是失败的实验，你很难在获取高度优势的同时还兼顾速度与空间。

1998年，马刺主场阿拉莫穹顶，22岁的邓肯跟年长十来岁的大卫·罗宾逊击掌。这对内线组合，很快将成为NBA历史上最优秀也最伟大的“双塔”。(www.chuimin.cn)

很快，马刺双塔——或者说新秀邓肯——打消了人们的质疑。小将军约翰逊说：“我们一看到他（邓肯）对比赛的感觉，看到他传球有多棒，看到他45度角面筐有多自在——跟他在低位背打一样自在，我们就知道，他和大卫在一起会很好。你管哪一个叫中锋，哪一个叫大前锋，基本都不重要，因为他们两个位置的活儿都能干。”

甚至有时候，即便位置真的重叠了，两人跑到一块儿去，也能凭着无与伦比的运动能力解决问题。1997年11月，有场对湖人的常规赛，后卫杰伦·杰克逊持球快攻，一扭头，看到一幕只有在马刺才会出现的场景：两名7英尺大个儿拔腿狂奔，跑在所有防守人的前头。不过，邓肯和罗宾逊离得太近了，杰伦·杰克逊将球高高抛起，两人都顿了一顿，以为是传给对方的。眼看球要落到两人之间没人管了，最后时刻，邓肯跃起，抓球在手，杂耍般地送进篮筐。

更令人兴奋或者害怕的画面出现在防守端。还是对湖人，罗宾逊被奥尼尔拉到禁区外，换作其他队，这就意味着篮下空虚，而在马刺，眼见奥尼尔传球给空切到篮下的德里克·费舍尔，邓肯及时出现，盖掉了费舍尔的投篮。

火箭主帅汤姆贾诺维奇感慨：“你跟那两个家伙交手，就得重新考虑自己的准则。你甩掉他们其中一个，就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他的克隆人。”

在全联盟所有身高7英尺的队友里头，罗宾逊和邓肯不仅显而易见是天赋最好的，而且毫无疑问还是智商最高的。“蒂姆脑子转得无比之快，”罗宾逊说，“你给他看个什么东西，只要一次，就再也不用拿给他了，他立刻就吸收了。”

许多球员和教练都说，邓肯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新秀，倒像在联盟打了很多年似的，沉稳，老练。不过，老大哥还是有些东西可以教他。比赛开场前，罗宾逊总在热身时给邓肯演示，他这场要对位的对方大前锋最爱用什么动作。罗宾逊会告诉邓肯：今晚打明尼苏达森林狼的加内特，你最好这样卡位；今晚碰犹他爵士的卡尔·马龙，你得这样保护球，小心被偷袭。

而邓肯也能帮到罗宾逊。不在技术层面。

前一个赛季，罗宾逊背伤严重到没法弯腰在洗脸台前刷牙，如今伤养好了，他迫切想回到此前的MVP水准。赛季初有场比赛，罗宾逊最后时刻补进自己上丢的篮，绝杀对手森林狼。人人祝贺他补篮成功，只有罗宾逊自己心想：要是从前，我怎么会投丢前面那一球呢？我一定会直接扣进去的呀，还要补篮干嘛？21岁的邓肯，就在这种时候发挥着不可思议的作用。“我倾向于现在就要一切，我现在就想彻底摆脱背部的毛病，我现在就想赢，就想达成一切，”罗宾逊咬着牙说，“而蒂姆带来那种平和的视角，他会提醒我，不要着急，要耐心，不要这么快就对自己强求这么多——你不会经常这样说一个新秀，可他，就是非常有智慧。”

邓肯初到圣城，先去犹他打了NBA夏季联赛。夏季联赛通常是边缘球员为获得NBA球队垂青才会参加的，像邓肯这样的高位新秀完全可以拒绝，可他去了。

在夏季联赛中，邓肯表现得不好，他自己说是“烂透了”。部分原因在于，他刻意打磨自己的弱项，想通过比赛学些新东西，没把真实水平完全展示出来。有一次，惯用右手的邓肯拿左手勾手投篮，被对方无名中锋一掌扇飞，波波维奇在场边语带讥讽地说给邓肯听：“好球啊！我们这个赛季可真是会很棒！”邓肯也不生气，还嘴道：“我告诉过你，你选我就搞砸了。”

打完夏季联赛，又跟罗宾逊合练，等到马刺季前训练营开始，邓肯已足以对接货真价实的NBA世界。“天哪，蒂姆真是好到荒谬，”波波维奇这下有些大惊小怪，“他能跳投，他的进攻范围远到三分线，他左右都能跳步勾手，他还能接球直接突破过人。”总的来讲，就是什么都会。

“我唯一可以把他变糟的方式，就是对他过度执教。”波波维奇说。

赛季开始后，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和赞赏邓肯。马刺前锋蒙蒂·威廉姆斯说：“一旦他打完个二三十场球，蒂姆就将统治对手。”效力于火箭的巨星查尔斯·巴克利想得更远：“我看见未来了，他穿着21号。他比我之前认为的还要出色，我预见到了好事。”

赞誉与喧哗环绕左右，邓肯却一如既往，沉默、木讷、平静。

“他对这种NBA的东西不为所动，他甚至对自己都不为所动。”波波维奇看在眼里，“你把他的投篮扇到看台上，或者他把你的投篮扇到看台上，从他外表看不出任何区别。他跑去场地另一头，继续做恰当的事情。”

这实在太对波波维奇的胃口了。波波维奇知道这有多难得，他说：“这么多年你见过的像这样的人，十根手指就数得完。”

但沉默平静，并不是沉闷无趣。

邓肯有自己独特的习惯，也有自己古怪的爱好。训练的时候，他总把球裤反着穿，这是在维克森林大学养成的习惯。反着穿的目的是提醒自己：篮球不过是游戏一场，要玩得开心，要享受比赛。

他总能把队里的训练氛围变得轻松，时不时引发笑声。比如他会在训练前模仿小将军前一晚跳着脚同裁判争论的滑稽样子，还会妄想逃脱作为菜鸟应尽的服务老球员的义务。有一次从多伦多打完客场回来，全队要取行李，波波维奇提示邓肯：他得帮所有人把旅行箱、旅行包从行李转盘上拖下来，这是新秀的工作。邓肯一听，即刻进入爱演状态，小跑着冲向转盘，装出一副准备卸货的殷勤样子。大伙儿被他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都忘了向波波维奇举报，其实邓肯一个旅行箱都没帮老鸟们搬过。

生活中，邓肯喜爱收集各种刀具，从普通的弹簧刀到瑞士军刀再到武士刀，应有尽有。他说：“我就喜欢锋利的东西。”

他不怕自嘲，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曾被叫作“蠢笨先生”的糗事。他也不怕暴露自己的死穴——恐高，怕鲨鱼，他全不隐瞒。“但，就这些啦，没别的。”邓肯说，“我想我不必担心在NBA要面对其中任何一样。”

在《运动》杂志上那篇第一人称的文章中，邓肯这样剖析自己的个性：“你们看过马特·达蒙主演的电影《心灵捕手》吗？如果看过，那就有我真实的心理分析图了。我就是一个长得更高，稍微没那么活跃的达蒙那个角色。我真的很喜欢看他怎样探查别人，找出他们的弱点——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通过问问题，说些古怪的胡话，只为刺激他们做出反应。大家都觉得我是这种害羞安静的类型，所以我会用一种认真的口吻问他们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比赛场上的邓肯确实显得阴郁许多，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样子。在《运动》杂志那篇文章里他还写道：“篮球就像下棋，你不能把自己所想的全部暴露在外面，不然在对手面前你就会有极大的劣势。篮球对某些球员来说主要是身体项目，对我而言却是身体加心理全有，你不能只是在身体上击败你的对手，你还得在心理上打倒他们。”

作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邓肯常常会在紧张时刻走到年长的队友身边，开个玩笑，让他们放松下来。在一场无比激烈的比赛中，小将军约翰逊连续上丢两个篮，这时，邓肯经过他身边，问了句：“你爱听哪种类型的音乐？”小将军当即明白邓肯的意思：老伙计，放轻松。

多年之后，小将军透露，从邓肯到圣安东尼奥的第一天起，他就确信邓肯会是极好的队友，甚至极好的领袖。他说：“（邓肯）是个慈悲的领导者，一个宽容的人。蒂姆从来不问‘你怎么会犯那种错误’，他只说‘让我们来弥补它’。他用隐蔽的方式在领导，我则更公开一些。”

在维克森林的时候，邓肯就被认定为技术加智慧型球员。然而，一如罗宾逊在NBA的遭遇，只要技术和头脑成为你的标签，就会有人试探你，看你够不够强硬、怕不怕对抗。季前赛，邓肯头一回跟尼克斯交手，素以凶悍著称的老球员查尔斯·奥克利上来就给了邓肯一个凶狠的犯规。“蒂姆处理得很好，”小将军记得，“他没有烦乱，也没有因此而减弱侵略性。就是那时候，我知道那种东西对他起不了作用。”

那之后，常规赛跟公牛交手，邓肯可以在罗德曼面前抢下22个篮板；跟爵士交手，他也顶得住马龙结实的大肘子。邓肯明白，这样的测验会贯穿赛季始终，他说：“我觉得人人都想看看你受得了什么、受不了什么，你得接受，并确保自己不会退缩。”

1997—1998赛季，新秀邓肯平均每场贡献21.1分、11.9个篮板、2.7次助攻、2.5个盖帽，投篮命中率54.9%。他全年打出57次两双（得分、篮板均达两位数），以菜鸟身份领衔全联盟。

“他可是行货，不掺假的，”罗宾逊称赞小老弟，“我为他的态度和努力感到骄傲。许多家伙刚进来，就这也不想干那也不想干，而他却付出全部的努力，乐意帮上忙，也想成为一名更好的球员。”

1998年NBA全明星赛上，菜鸟邓肯试图干扰乔丹的上篮。乔丹统治着那个时代，而邓肯之优秀得到了王者的认同。乔丹说：“我能看出他为什么会是状元。他很有天赋，他很成熟，他前途无量。”

双塔的合作没出现任何问题。“这是个自然的过程。”邓肯说，“我进来的时候，大卫是老大，我只是努力学习比赛，在他的羽翼下成长。到了该我做更多事情的时候，大卫心里明白，他什么都没说。”

实际上，倒也不是什么都没说。“当然，我跟波普谈过几次，”罗宾逊坦言，“因为进攻从蒂姆那儿开始，对我而言是件不好受的事情。不过，从没到过争吵的程度，因为我怎么能不接受呢？这么做才是对的呀。”

邓肯之优秀，几乎得到整个篮球界的认同。西雅图超音速主帅乔治·卡尔干脆利落：“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新秀。”而那个时代的王者，公牛后卫迈克尔·乔丹，在同邓肯交手过之后这样评判：“我能看出他为什么会是状元。他很有天赋，他很成熟，他前途无量。他在大学里待满了四年，回报才刚开始显现。年度最佳新秀是铁定的，当然他也应该在MVP的讨论中，这没有疑问。”

MVP后来归了乔丹本人，但确如乔丹所言，邓肯也有竞争资本，他在投票结果中排名第五，仅次于乔丹、马龙、加里·佩顿和奥尼尔，犹在大哥罗宾逊（第七）之上。邓肯还成为1980年拉里·伯德之后头一个以新秀身份入选NBA年度最佳阵容第一队的球员，当选最佳新秀更是毫无悬念。

在邓肯和罗宾逊引领下，马刺这个赛季打出56胜26负的常规赛成绩，比前一赛季多赢36场，创下NBA历史单赛季进步纪录。常规赛82场，马刺场均仅失88.5分，全联盟最低；将对手命中率限制在41.1%，同样全联盟最低。

1998年4月，邓肯职业生涯第一次季后赛到来。首轮面对菲尼克斯太阳，首战，客场，末节，马刺连续7个回合把球打给邓肯，7个回合球队都顺利得分。那场球的胜利为整个系列赛打下坚实基础，马刺3比1获胜晋级。

第二轮的对手是当时西部最强大的犹他爵士，由卡尔·马龙、约翰·斯托克顿和杰夫·霍纳塞克领衔，前一年跟乔丹的芝加哥公牛在总决赛大战过，这一年又高居全联盟榜首的爵士。

双方首战在犹他州盐湖城，马刺仅以一分惜败。其中最后一秒，邓肯的转身跳投砸到篮筐后沿弹出，没能绝杀。赛后在球队大巴上，小将军安慰邓肯：没投进没关系，下次再有同样的机会，你还得接着投。邓肯眼睛都没眨，回答他的控卫：“下次你最好再给我同样的机会。”

第二场，马刺又跟爵士斗到加时，但邓肯加时赛扭伤左脚踝，这对后面的比赛产生了微妙影响，马刺最终五战出局。

输了，并不沮丧。毕竟系列赛前两场，马刺一共才输4分。“重点是，我们能跟那支伟大的犹他队斗一斗，那支他们球队历史上最好的队伍。”波波维奇说。

邓肯清楚，他新秀年的季后赛“只是个开始”。波波维奇更认定，邓肯“正走在成为明星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