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一年的2月12日,在河边的这座房子里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达尔文医生家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一天查尔斯和他的同学加尼特一同顺路去面包店。查尔斯相信了这个故事,他没发现,加尼特戴的根本就不是叔叔的帽子,而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儿童帽子。就剩下查尔斯一个人,他便过上了快活的日子。而这门课之后还有一节课,是人体解剖学,也是一门枯燥的课,查尔斯还是昏昏欲睡。......
2023-10-17
1
“我会证明的!”这是海克尔一生的座右铭。他也确实做出了“证明”,只是有些“不择手段”,甚至放胆去虚构一些本不存在的生物,或是隐瞒显微镜下的事实,按照自己的意愿宣称“看到了些什么”。在漫长的一生中他“证明”了所有的东西,然后就这样怀着对胜利的信心去世了。他相信自己说的一切,可这一切的来源只是他丰富的想象力。
海克尔还是八岁小孩儿的时候就读了《鲁宾孙漂流记》。这本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对沉船、荒岛、野人、“星期五”等想入非非。与妈妈一同散步时,小男孩用余光瞟向每一丛茂密的灌木,期待着从哪儿蹦出个脸上涂满油彩、手持鱼骨长矛的野人。路边上静静吃着灌木叶子的山羊恰恰就成了他想象中成群的野山羊,于是他放慢脚步,轻叫一声:“妈妈!嘘……”
不过他对于冒险故事的沉迷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海克尔发现了亚历山大·洪堡[1]所著的《大自然之声》和《宇宙》时,便立刻幻想起了科学之旅。而达尔文的《“小猎犬”号科学考察记》更是让他萌生了成为一名博物学家的想法。妈妈也多次向他灌输大自然的美丽,这使他对实现梦想变得更为热切了。
年轻时代的恩斯特·海克尔(1834~1919)
他坚定地说:“我要成为一名博物学家。”后来他读了施莱登[2]的《植物发生论》,理想便又明确了些:“成为一名植物学家。”
本来他梦想着去耶拿,以便投在刚读完的这本好书的作者门下学习植物学。
可是梦想没有实现,海克尔没有去耶拿,而是先到了柏林,而后从柏林去了维尔茨堡。他也没有成为植物学家,而是遵从父亲的意愿做了个医学生。
“收集花草不是你该做的事,”父亲对海克尔说,“花花草草又不能当饭吃。”
“如此也罢,做个医生也能研究大自然嘛。”年轻人带着这样的想法去医学系报了到。
那个年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最为重点的课题就是对不久前才被发现的细胞进行研究。无论是头发花白的教授还是胡子都没长齐的学生们都怀揣着一样的热情投入了这项研究。要是有哪个动物学家不从早到晚守在显微镜边上,别人就会说三道四:
“真不愧是个‘好学者’呀,居然对细胞不感兴趣!”
解剖学家科力克[3]就是在那时建立起了关于生物组织的学说,从而形成了组织学这门学科。大名赫赫的魏尔肖[4]为细胞吸引,正是他提出了人体是“细胞的王国”,各个组织和器官就像是“为了整体利益而工作的不同车间”这一说法。当时还只是副教授的莱迪希[5]也丝毫不落后于这些老先生们,也在研究细胞。
加入了科力克和莱迪希等人的队伍之后,海克尔也像大家一样开始了学习,如大家一般为新事物啧啧称奇。可就在刚刚喜爱上细胞研究、才稍稍熟练于显微镜操作之时,他却从维尔茨堡回到柏林了。因此他一直都没学会给细胞染色,终其一生都没有使用过这种对动物学家来说极为重要、必要的技能。但是,海克尔用他的生活和工作向我们证明了,有时候也不是非得用苯胺染料和洋红不可,用铅笔、水彩、墨水和绘图纸张也能达到同样效果。
在柏林,海克尔去了著名生理学家约翰·缪勒(姓缪勒的科学家有好几个,因此通常加上名称呼以免引起混淆)的实验室。至于约翰·缪勒有多知名,看看他门下的学生就知道了:魏尔肖、施旺、科力克、杜布瓦-雷蒙[6],甚至连亥姆霍兹也是他的学生呢。
缪勒非常喜欢做概括,但他的概括适可而止。
“对博物学家而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显微镜说,“分析和概括是同等重要的,但概括不应越过分析,否则我们便无法做出重大发现,只能得出一堆空想。”
海克尔虽然对教授们十分景仰,可却不总是听从他们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愿遵从这个关于概括和分析的教诲,他做出的概括远多于分析。
从小妈妈就一再告诉海克尔要珍惜时间、珍惜劳动的幸福,于是这个金发碧眼的学生总是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他不出去喝酒,也不参加什么学生组织。德国学生们常在课间进行决斗,以决斗后脸上留下的大小伤疤为荣。海克尔却不参与,他的脸一道疤都没有。
教授们夸他说:“这是个有天分的学生。”
而那些嘻嘻哈哈的学生们却鄙夷地将海克尔称为“闷罐子,马屁精!”
1858年海克尔通过了医学考试,获得了行医执照,离开了大学。如今他可不仅仅是恩斯特·海克尔了,还是“医生先生”。海克尔对治病救人毫无兴趣,本打算去缪勒实验室从事科学研究,遗憾的是那时缪勒已经去世了,只好不情愿地开始实习行医了。于是海克尔决定了开始昧着良心欺骗父亲,当然也是欺骗自己。
“如果我没有行医机会,我就能向父亲证明,学医绝非什么好事儿。”这位年轻的医生极不情愿地自个儿嘟囔着。他挂上了门帘儿,门帘儿上写着:
恩斯特·海克尔医生
接诊时间:早晨5点至6点
路人们都对这个奇怪的医生感到惊讶不已:居然只在一大早接待病人。当然,也没什么人去找他看病,一年里他总共只有三位病人,而且还都不是常客。
一年里只有三位病人,确实太少了,于是海克尔告诉父亲靠医学是不能够过活的,然后就摘掉了那滑稽的门帘儿,怀着愉悦的心情去从事科研工作了。
魏尔肖老先生关于“细胞王国”的言论并没有被忘却,海克尔决定对这些“王国”进行研究。他总是力求有条有理,因此他觉得自己不能一下子就去研究复杂的“王国”。
“得按着顺序一步步地来,从单个儿的细胞开始。”
他调整好显微镜,带回各种纤毛虫或是别的单细胞生物。变形虫太过笨拙,让他觉得大为扫兴;历来动物学家们最喜欢的草履虫海克尔也不喜欢,他觉得它们太过活泼;别的纤毛虫也是一样,要么太好动,要么太简单,要么太丑陋。选什么研究呢?最后显微镜被留在了桌子上落灰,而海克尔去了图书馆。
他在这儿收罗了一大堆书籍和厚厚的图册,开始从中寻找一种有趣的单细胞生物用作研究。他还没有翻十页就看见了一张放射虫[7]的图片。
“真是太漂亮了!”他低声赞叹,立刻就拿定主意,认为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研究对象。这些小小的放射虫们有着精巧的硅质外壳,有的像是纤细的花边,有的像是雅致的栅格;这些个精致的小球装饰满细长的小针,或是短短的刺,或是树状的芽。
引自海克尔《放射虫》一书
海克尔向父亲要了一些钱,去了意大利。在那儿他没有去各个博物馆和画廊游览,而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捕捉漂亮的放射虫:他带着瓶瓶罐罐和各种网兜去了海岸边,在蓝色的海水中用各种丝网、渔网、捕捞机器搜索猎物。回到家以后就用显微镜进行观察,制作标本,对放射虫精美的硅质外壳赞叹不已。
海克尔十分擅长画画,既不怕费眼睛,也不惜花费时间、颜料和纸张,足足画下了上百只放射虫。他画出了每一个花边的弯折处,没有放过哪怕一个小孔,在纸上记录下了每一个最细微的针刺。从墨西拿[8]回国时,他不仅带回了几百个小罐子、几千个标本,还在箱子里装上了一本巨大的图画册。柏林的学者看见这一幕时都纷纷惊叹不已。
海克尔去了柯尼斯堡,去了那儿的博物学家协会,摊开自己的画册,然后兴致勃勃地静待无数的惊叹和赞美。
“棒极了!”学者们赞叹不已,“这么年轻就已经如此干练了……画得多好呀!这些标本制作得多精巧呀!”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要替他谋个职位,哪怕是助教呢。
一年之后海克尔向耶拿大学提交了开课申请,被编入了副教授之列。又过了一年他便成为教授。教学期间,海克尔也没有忘记放射虫,他为此写了好几百页的记录,一张接一张地画图。最后又厚又重的放射虫“专著”终于就要面世了,海克尔的大名也开始在世界动物学界传播开来。
就在这时,海克尔读到了达尔文的著作。
“这是本荒谬的书!”这便是耶拿的教授们对这本书的评价,“一派胡言!”
这些评语已经足以勾起海克尔拜读一下的兴致了。海克尔一读完这本书,尽管读得不是很用心,就立刻像赫胥黎一样喜欢上了这个理论和它的作者。虽然此时他的放射虫专著已经准备出版了,但他还是决定向其中加入达尔文理论,尽管这样会延迟出版的时间,但他可以在书中申明自己是这个伟大学说的支持者。
海克尔甚至还没有完全吃透达尔文理论就把它当作了信仰,他决定成为这个新学说的推广者,要誓死捍卫它。他为自己确立了好些任务:对这一理论进行补充。
“达尔文没有指出第一批有机体从何而来,”他自言自语地说,“对于许多过渡形态也没有讲,有时甚至完全没有提及。”
于是海克尔开始构思下一本书的框架了,新书不仅应当完全巩固达尔文理论的主体,还应该对许多别的东西进行概括。
2
德国学者们不太倾向于接受达尔文理论,但海克尔丝毫不感到难为情。在波兰的斯德丁召开的博物学家会议上他声称达尔文理论是一种具有重大意义的新世界观,还将达尔文与牛顿相提并论。
“没有什么攻击能够阻止进步。进步是大自然的规律,任何人类的力量、专制的武器或是牧师的诅咒都不能阻止进步的发生!”海克尔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报告,并挑衅地注视着在场的听众们。
所有人都等着魏尔肖说点儿什么,但当他也打算与海克尔一同捍卫达尔文理论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其实,与其说魏尔肖在维护达尔文和海克尔,不如说是在维护自己,因为他提出的“人类就像细胞的王国”这一说法使其被批判为唯物主义者。他开始证明,自己的唯物主义与哲学里的唯物主义完全不同,只是对事实的确认,就如同达尔文学说一般。
“教会和国家,”这位老先生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见,“应当习惯于此,博物学的成就会让我们的观点和想法发生一些变化。他们应当让这些新的科学流派变得对自己有利。”
尽管有魏尔肖的支持,大部分博物学家依然对海克尔的发言抱有反感。海克尔的“幻想”被认为是伪科学的,人们都对他嘲笑不已,还给他取了一些颇具侮辱性的外号。
“我会证明的!”海克尔生气了。
他正在准备的下一本书应当对所有的东西进行解释和概括。
海克尔从早到晚都在废寝忘食地写书。急匆匆地上完课,急匆匆地赶回家,以便进行写作。
桌上已经堆不下他的手稿了,书架里也放不下,它们紧紧地挤在箱子里,被海克尔随随便便堆在办公室的墙角里。
“生理学家将组织看作机器;动物学家和形态学家对其却备感惊奇,有一种野人看轮船式的惊讶感。这都是不对的。”
海克尔便着手证明,应该以独特的方式看待组织,即便对于其形态也应以“机械”的方式看待。这些虽然是他要说出口的,可他对此也知之不多。他只是觉得这种统一的观点很有吸引力罢了:想想吧,生理学家和形态学家用相同的方法看待机体,都采用机械的观点。
他的书中应该展示出所有存在或正在发生的现象都受到统一法则的约束。海克尔试图寻找一个能解释一切的法则,可是没有找到,于是他就杜撰出一个拗口的名字,认为一长串单词就能替代掉事实。
海克尔是秩序的狂热爱好者。他在这本书里没有研究动物分类学,但他研究了自己杜撰出来的一些科学分支的分类。这些分支太多了,连《外来词汇词典》都占不到它的十分之一厚。
希腊语词典从来没有离过他的桌子,因为里面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好词!海克尔将对“组织空间分布的研究”命名为“分布学”,将对“组织功能进行的研究”命名“残存器官学”,将对“组织与外部世界之间关系的研究”命名为生态学。他在书中还写到了形态学、动物原形学、个体发育学、种系发育学、古生物学和系谱学,甚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听起来不像科学术语,而像是印第安人出征打仗时的叫喊声,如“Epakme”“Akme”“Parakme”[9]。而这一整个章节以“大自然中的神灵”做结尾,只不过这是一位特别的“神灵”。
这位“上帝”的名字叫作“神灵”。
这本书出版了。
这本书由厚厚的两卷构成,每一卷为好几个章节,有上千页密密麻麻的铅字。作者将自己所有能够想到,能够概括出的东西都写入了这本书里。或许这本书也不差,但它的厚度和过分华丽的辞藻让读者望而却步。的确,《普通形态学》与其他自然哲学家所著的朦胧难懂却有独特价值的书籍十分相似。
“我们的书本来就不是面向大众的!”这些自然哲学家们骄傲地说,“我们的书只写给精英们看。”
在海克尔的《普通形态学》中有许多新鲜的东西,但这些新东西里可不全是真相。
许多人认为,海克尔正是第一个提出动物系统树的人,其实早在1865年莫斯科大学教授阿·彼·波格丹诺夫在他的《动物学和动物学文选》中就有过这样的系统描述。波格丹诺夫的书不同于那个时代普遍采用的习惯,他没有从猴子开始以原生动物结束,恰恰相反,他从原生动物开始写。在这本书中还能够找到动物界的系统树。第一的桂冠不是海克尔的,而是莫斯科教授波格丹诺夫的。
其实,波格丹诺夫还有一位前辈,那就是俄罗斯著名旅行家兼博物学家彼·西·帕拉斯。他早在波格丹诺夫和海克尔之前一百年就写到过,动物之间真实的亲缘关系应当以树枝的形式进行叙述。在帕拉斯的时代,要做出这样的一棵“树”来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毕竟不同的动物类群之间的亲缘关系被理清了的还为数不多。但非得要将系统树绘制出来才算吗?帕拉斯指出了描述动物之间亲缘关系的方法,为表示这些关系指出了正确的方向,这就足够了。
在那本《普通形态学》中海克尔将生物界分为三个界:动物界、植物界和“原生生物界”。他将原生生物分为原生动物(变形虫、纤毛虫和其他单细胞动物)和原生植物(细菌、单细胞真菌、单细胞藻类等)[10]。
海克尔之所以分出“原生生物界”是想要表现出动植物之间没有分明的界限,最简单的动植物形态上常常极为相似。的确,植物学家和动物学家们至今依旧无法区分某些原生生物,譬如所有中小学生们都耳熟能详的绿藻,动物学家们认为它是动物,而植物学家们却认为它是植物。
结果,这也不是海克尔做出的独特发现。微生物科学创始人之一,俄罗斯学者列·西·岑科夫斯基[11]在海克尔的书出版之前很久就已经在对“原生生物”进行研究了。的确,对名称不感兴趣的列·西·岑科夫斯基没有将原生生物归为一个单独的界,但他指出了对原生动植物的研究显示了动植物之间没有不可跨越的界线,原生动植物中能找到一些具有动植物双重性质的形态。列·岑科夫斯基在证明自己学说正确性时遇到了不少挫折,他的学生和同事中很少有人能认同如此大胆的论断。
如果有人曾读过《普通形态学》的话,那么这一定是位勤勉的生物学家。这本书实在是太难读了。同任何一个作者一样,海克尔也希望自己的书被成千上万的人阅读。经过一些熟人的建议之后,他决定将这本书篇幅缩短,改写为一本畅销的书籍。
《自然创造史》出版了,这本书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它被翻译为12种语言,在德国十数次再版。这是惊人的成功,让海克尔享誉全球。无论是教授还是学生,无论工人、农民或是牧师,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海克尔,也同时谈论起达尔文,因为海克尔在书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不久后耶拿发生了一件大事。
整个德国都被国民的热情笼罩了,“铁血宰相”俾斯麦便去了柯尼斯堡。当然,耶拿大学的教授们派出了大队的代表团,请求首相赐幸访问耶拿。
“当然,我定会来的。”俾斯麦试图在脸上挂出近乎客气的笑容。
他是个精明的政治家,对该怎么跟教授们打交道了如指掌。
全城的人都参与了为俾斯麦举行的欢迎大会。人们举行了阅兵、招待会和演讲,乐队进行了演奏,平日里默默无闻的耶拿人民受到了“领袖”式的鼓舞高声唱起了国歌。傍晚,耶拿最大的饭店“熊”餐厅中举行了晚宴,晚宴上海克尔还进行了发言。
“他是位机敏的心理学家、人类学家,是个有远见的历史学家、民族学家,”海克尔一边对俾斯麦赞不绝口,一边紧张地思考还有什么词语能用来形容他,“我们应当感谢他为德国做的一切。”
“1866年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德国历史上柯尼斯堡的战役开始了一个新阶段,而耶拿则诞生了一个新的学科——系统发育学。”海克尔激动地说,几乎将杯中的啤酒都给洒了出去。
的确,这一年海克尔的《普通形态学》出版了。
他和俾斯麦成了这一年中的两大年度人物。
3
“过渡物种太少了!”海克尔稍微认真地重读了达尔文的著作之后摇了摇头。“这哪儿是什么进化,物种之间的差别太大了。这儿也接不上,那儿也对不上,到处都是些零碎的东西,需要把它们结合起来。”
他知道,要在现存的动物中去寻找过渡形态实在不值得,要是它们存在,早就被别人找到了。化石也不能提供类似的材料。于是他只能诉诸在大学时听说过的一门学科了,那就是胚胎学。
1865年俄罗斯学者亚历山大·科瓦列夫斯基[12]出版了一本书作,其中描述了文昌鱼的胚胎发育过程。文昌鱼是一种小型鱼形动物,生活在多个海域的沙质海底。科瓦列夫斯基指出,在文昌鱼的生活史中有一个阶段其胚胎只由外部的外胚层和内部的内胚层这两层细胞构成,这一点上文昌鱼与多种脊椎动物是完全一样的。他还注意到,文昌鱼、青蛙、鳗鱼、“箭虫”后螠等生物都是按照大抵相同的构造发育的。后来,亚·科瓦列夫斯基将这一概括发展成为所谓的“胚层理论”。
“真是绝好的想法……”海克尔一边念叨一边匆匆将科瓦列夫斯基的文章通读了一遍。“这位俄罗斯学者在这方面真是个行家,只是他的概括我不喜欢,现象都描述了,却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既然科瓦列夫斯基没有进行概括,那么谁还能阻止海克尔代为概括呢?他恰恰就需要为所有由细胞构成的动物找到一个“共同的祖先”。既然所有这些动物都是通过双胚层的胚胎阶段发育而来的,那这难道不是它们很久以前具有共同祖先的证据吗?
海克尔提供的胚胎发育图示:
A、B-单细胞卵子;C、D-受精卵开始分裂;E-桑葚胚;G、F-囊胚(内有空腔的单层胚胎);H、K、I-双层胚胎(原肠胚)其构造类似于珊瑚虫
这个猜想被海克尔归入了《普通形态学》中提出的“生物发生律”中。这个规律[13]的内容为:动物的个体发育是对本物种进化史的再现。也就是说,发育中的胚胎在不同发育阶段依次展现了自己远祖的形态。这样,只要对胚胎发育进行研究就能够知道这个动物的先祖是什么样的,此后再对得到的数据进行概括,就能够知道远古时代的共同祖先是什么样的了。至少海克尔是这么认为的。
多细胞动物中最为简单的就是海绵和水母、水螅等腔肠动物。海绵海克尔早已研究过了,他还出版过两本关于钙质海绵的厚重专著呢,书里附的精美图画都是他本人画的。水母他也研究过,而水螅则被赫胥黎研究过,因此不必再进行研究,腔肠动物的材料就这样收集好了。关于腔肠动物有一点十分有趣,那就是它们终其一生都是由内外两层细胞构成的。的确,它们的构造要比两个胚层的胚胎复杂得多,可是海克尔才不是那样吹毛求疵的人呢。
研究了几十个水螅标本,观察过了水母之后,海克尔就拿到了他需要的一切资料。
“太了不起了!”被眼前的事物惊得兴奋不已的海克尔赞叹了一声,“原肠祖,这就是最初的生命形态!”
他开始着手证明,所有的多细胞动物都是由一个共同祖先发育来的。这个共同祖先的名字叫作“原肠祖”(双层胚胎被海克尔称为“原肠胚”,原肠祖的名称正是由此得来的)。海克尔从未见过原肠祖,没有哪个学者曾见过,但这不妨碍海克尔将它画出来。他可是个优秀的艺术家,对各种画笔的使用都十分精通。
为多细胞动物找到了原始形态之后,他又开始了为单细胞生物寻找原始形态。
“它应当是这个模样的,”他想,“它至今仍有生存。”
海克尔为它想出了一个名称“原核生物”,然后宣称,这种生物没有细胞核,它的构造极为简单。当然,在自然界中找到这样的原核生物是十分重要的,海克尔便开始了搜寻。原核生物是极其微小的小液团。海克尔看到了一团物质,在里面他细胞核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原核生物!”
海克尔的反对者们没有相信他,他们把这些原核生物进行染色,从而找到了它们的核。
海克尔费劲艰辛才找到的“最原始的原生生物”就这样名声扫地了,它是有细胞核的。
海克尔还没从伤心中缓过气儿来,就看到了著名英国学者赫胥黎的文章。
他坐在餐厅里,一只手翻阅着刚刚收到的科学杂志,另一只手迅速往嘴里灌了一勺子汤。时间总是不够用,他只好边看书边吃饭。
“啊!”他叫嚷起来,将勺子扔回盘子里,也不顾汤没喝完就去了书房。他锁上门,走到桌旁,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开始匆匆地翻阅起来。
“真是太幸运了!”他低声嘟囔着,“真是太荣幸了!”
赫胥黎在文章中描述了一种新的有机体,并以海克尔之名为其命名:“海克尔原肠虫”。
水母,引自海克尔的《自然界的艺术形态》
赫胥黎在研究从大西洋深海海底取回并在试管中放置了好几年的淤泥时找到了一些由微小的颗粒构成的胶状物质,它们没有明显的细胞核和外壳。
“我认为,”他写道,“这些小颗粒和它们所在的透明胶状物质是原生质。我认为这是一种新的原生生物形态。”
这正是海克尔在寻找的东西。原肠虫就是所有原生动物的起源形态,正是从它演变出了笨拙的变形虫,机敏的草履虫和漂亮的放射虫。
他给赫胥黎写了信,从他那儿得到了几试管淤泥,把它们放到显微镜下研究,他便确信了这就是最简单的生物。
于是海克尔绘制出了一幅精美的系统树,树的根基处骄傲而张扬地写着原肠虫,而且是“海克尔原肠虫”。
“所有单细胞动物的共同祖先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这是地球上最简单的生命体!”海克尔心花怒放,努力地将系统树画得枝繁叶茂,在枝干上添上他的变形虫、草履虫和放射虫。
他下定了决心,要将进化论的任务进行到底。这可不是他的错,是达尔文没有将所有的疏漏之处都填补上,所以得想出办法来,将疏漏和缺憾之处弥补好。
海克尔沉浸在想要“展示”和“证明”的愿望之中,他忘记了老师的谆谆教诲。如果他的“动物始祖”可以仅仅算作一些热切幻想的产物的话,那么他杜撰出来的猴子与人之间的“桥梁”简直是最不堪的东西了。
“必须建立起人类系统树来!”海克尔拿定了主意,“人是猴子的后代。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证明还是得要证明的!”
他开始了人类系统树的绘制。海克尔在书房的地板上放了一大张的画纸,跪伏在纸旁边,竭力画出树的主干和大小的分支,再画出树叶来。如果说叶子和树枝都不太费力气,那么在主干上他可是遇到了大麻烦。得有一种人和猴子之间的过渡形态呀。要想出这种东西可不容易,所有人都太了解人和猴子了。
这样,一副十分奇怪的胚胎图就诞生了:奇妙的祖先胚胎。海克尔从哪儿搞到这种胚胎的人们不得而知,反正这是一个长着人头的猴子胚胎。
动物系统树框架图,引自海克尔的《人类的进化》
人类系统树画好了。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树状图,人类有22个重要的祖先,其中有原生生物、变形虫、团藻、囊胚动物、原肠动物[14],有有袋目动物和狐猴,有长尾猴,类人猿和直立猿人,最后才是人类。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没有细胞核的原核生物以及更早出现的这些囊胚动物和原肠动物,但它们就那样傲慢地占据着那些位置。海克尔在文章中详细地描述了它们,仿佛它们是他小时候最爱的玩具。
“这张系统树还不如荷马[15]的人物系谱图有价值呢。”著名生理学家杜布瓦-雷蒙尖锐地挖苦他说。
“这勉强建起系统树的朽木早已坏掉了,在树林里堆得到处都是,反而妨碍了人们伐木。”茹蒂梅耶[16]附和道,他虽然希腊历史读得不多,却了解一些森林知识。
这时他们听到海克尔的书房里传来了一声,“我会证明的!”
4
海克尔的书房墙上贴满了大幅的动物谱系图,但它们还有一些缺憾,那就是概括上有漏洞。
“灵魂!我要如何对此进行概括呢?”
海克尔思索了许多天,在书房里生气地踱来踱去,不满地看着那些系统树,仿佛在向它们索要答案。
“为什么蜥蜴尾巴断掉之后能长出新的来,为什么蚯蚓被切成两段后能重新长完整?为什么水螅被切成十块的不但没有死,切出的每一块还能长成一个新的水螅?……这里一定有什么尚未发现的奥秘……”
找到答案之后,他将此纳入了他的“集体灵魂”理论中:
“所有的动物细胞都是由极其微小的原生质体粒子构成的。这些原生质体就是分子,它们与非生命物质中的分子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具有高度的复杂性。主要的区别便是,原生质体具有感觉和意愿。”
“每个原生质体都具有基本的灵魂,这些灵魂构成了细胞的灵魂,而细胞的灵魂又构成了器官、组织和整个机体的灵魂。”
他对灵魂进行了概括,把它说成是每个活细胞必不可少的部分。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原生质体,可是他以前写过的许多别的东西他不也没见过吗。
“要如何从简单的铁、氧、氢、碳、氮原子得到原生质体呢?原生质体的灵魂虽然十分简陋,可好歹是灵魂啊。”有人向他提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显示了您的无知。”这位灵魂的创造者回答说。他接下来又匆匆补充说,“原子在运动,由原子构成的分子也在运动。在原生质体中这些原子是按照特殊的方式运动的,正是这些运动产生了记忆、意志和感觉。可您的意思却是,细胞的记忆是无意识的。”
“万有灵魂”被找到了。它原来是整个生命、任何一个细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是被杜撰出来的原核生物也有某种特殊的“原核生物灵魂”。人类的灵魂其实是他所有细胞灵魂的总和。
正当此时,慕尼黑大会召开了,海克尔决定在会上将自己的理论发展得更详细一些。他每逢方便的场合就要发言,竭力宣传自己的观点,捍卫达尔文的观点,如今还要讲讲“细胞灵魂论”。他渴望用细胞灵魂取代那些牧师们坚信的人的神性。
学者们不太乐意听海克尔的遗传理论。
“他与帕拉塞尔斯[17]一样,在试管里造小人儿呢,”一些粗俗无礼的人尖声说,“要知道他造出了自己的猴子胚胎来呢。”
不得不维护一下已经开始蒙尘的名声了,不得不用批评进行反击了。
海克尔去参加了慕尼黑大会,他带着满腔的激情与傲慢,带着要打压反对者的热切希望,最主要的是,他要去一遍又一遍地证明。他不知不觉地由一个有思想的生物学家逐渐变成了介于空想家、传教士以及精于骗术的魔术师这样的人。他不想听到任何对他理论的反驳,认为自己的理论是无可指摘的,甚至无法容忍有人竟敢与他唱反调,与他海克尔争论!他从自己的理论中发展出了某种类似于特殊信仰的东西,认为他的学说就像是新的《福音书》。他看待反对者就像是忠实的基督教徒看待异教徒一般。
“一些精密科学的研究者要求对进化论进行实验证明!”他高喊,“这不是数学,这里需要的是一种独特的方法——历史哲学方法。系统发育学和地质学都不可能成为精密科学,它们是历史科学。”(www.chuimin.cn)
生物学家们困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质学家们觉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他们坚信,虽然自己的学科没有数学那么精确,但好歹总是……结果忽的一下他们竟成了哲学家和历史学家!
“原生质的灵魂,”海克尔激动起来,“这是一种新的万能世界观。它将博物学和人文科学联系成为一门统一而全面的科学。”
他还在大会上要求在中小学里开设一门必修课——海克尔解读的生物学。他认为关于演化的学说系统发育学应当成为一切教育的基础。
“到时候道德品行教育就会拥有坚实的基础。到时候人类社会就会进入一个新的纪元。”
“这是什么观点!”奥斯卡尔·海特维西[18]凑到弟弟理查德[19]耳边说。
“我可从来没想过,细菌居然具有灵魂!”这位研究细菌的副教授真是惊讶不已。
植物学家内格里[20]兴致怏怏地眯缝着眼睛,思索着自己的遗传学理论。魏斯曼在角落里谦逊地抚摸着胡子,他后来凭借自己的《胚质[21]》一书可要远远胜过海克尔和内格里呢。
鲁道夫·魏尔肖气呼呼地抚了抚银白色的胡子,晃了晃眼镜,看了一眼海克尔,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了点儿什么。
几天之后魏尔肖对海克尔做出了回应。
他的话语太过平静从容,就像是一个昏昏欲睡的教授在讲一节普普通通的课,而不是在对海克尔进行激烈的抨击。
魏尔肖说,“对于我们自己都知之不多的东西,就不应该拿出来说教。只有当您不久前才听说的这些理论变得完全可信了,才能拿来教给学生们。”
“心理学,细胞的灵魂……这就是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这是对海克尔的重大打击,他的细胞灵魂理论还没大家讨论过就成了“空话”。
魏尔肖从科学问题完全过渡到了另一个领域:
“海克尔企图废除教会,他想要用他自己的进化论学说取代教会。当然,这样的尝试一定会以失败告终,但他的失败也会为科学界带来不可忽视的危险。”
魏尔肖知道海克尔的理论和布道的软肋在哪儿,于是便公开宣称海克尔是教会的敌人。
“说得好!好啊!”
大部分学者都在为魏尔肖欢呼喝彩。
之后海克尔便没有在大会上发言了,但他通过发表文章的方式回应了魏尔肖。这回应里包含了一切:也提及了细胞灵魂,也说到了系统发育学,也谈论了进化论,还将耶拿和柏林做了比较,将柏林称为政治城市。
“魏尔肖没有研究过水螅和水母,否则他关于细胞灵魂会有不同的看法。”海克尔逮住了这一点,最后还拿魏尔肖保守顽固和自己的开创革新做文章,“杜布瓦-雷蒙将‘不可知’奉为圭臬,魏尔肖更甚,以‘应当保守’作为箴言。而耶拿学者(海克尔竟然大胆地用了整个城市的名义)的口号将是‘始终前进’!”
魏尔肖和海克尔争论起来。就在这时候,轮船“挑战者号”出海了。“缪勒浮游生物丝网”从甲板上优美地垂到了深海里,沉而笨重的挖掘机像童话里的大海龟一样在海底爬来爬去,拖着庞大的袋子,将行经之处的所有东西都吞进了肚子。船舱里坐着学者们,地板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列列瓶瓶罐罐,锌皮儿的盒子和箱子发出暗沉沉的光芒,桌子上摆放着显微镜,上面的铜片闪闪发光。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学者和化验人员们从丝网和“挑战者号”挖掘机中找到了海绵、海胆、海星、海螺、蟹和虾。他们不仅捕捉到了放射虫、海绵和水母,还收集到了那臭名昭著的原肠虫或许生活过的淤泥。他们把淤泥装到罐子里,送到英国伦敦去,送到了赫胥黎的实验桌上。后来……
“是我搞错了,”赫胥黎在科学协会的大会上承认,“是我出了错……”他是个诚实的研究者,急忙承认了犯下的错误。
“呵!”消息又一次送到了海克尔的餐厅里,“呵……”
“我搞错了,”赫胥黎写道,“原肠虫根本就不是生物,它只是酒精与淤泥和海水发生作用产生的凝胶状的沉淀。”
这么简短的几行字毁灭了一切:根本没有什么原肠虫,没有什么变形虫、纤毛虫的祖先,以海克尔的名字命名的是一种不存在的动物。
海克尔开始着手证明原肠虫是存在的,赫胥黎在这一层面上是正确的,只是在对原肠虫的寻找上犯了错。可是这些证明没有任何成效,后来他不得不否认这个先祖的存在,不得不抛弃掉这压根儿没存在过的生物。
抛弃掉原肠虫之后,海克尔又以更大的热情投入了对其他“先祖”的探寻,他又建立起一些新的“桥梁”,这些“桥梁”的存在也像原肠虫一样只是昙花一现。他实在太想将动物系统树补充完整了,因为在他看来,达尔文学说是否成功就在于此。
“挑战者”号
“噢!”当他得知“挑战者号”带回来多少放射虫时,他低叹了一声,“这就有研究材料了。”
于是他开始了工作。他画出放射虫,在词典和手册中翻来找去,给新的品种起一些朗朗上口的名字。他没法把全部精力花在这项工作上,毕竟还得给学生们上课,还得写文章,还得在邻近的城市间奔走以捍卫达尔文的理论……整整10年里,海克尔利用起一切空闲事件工作,研究“挑战者号”带回来的放射虫。他从中划分出了85个科,204个属和两个亚纲,对4318个物种进行了描述,其中3508个都是新物种,他还画了140张图表。当这部近两千页的大部头出版时,很多人甚至都没法一次就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它实在是太沉了。
可就算是放射虫也不能安抚海克尔。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出去兜兜风。他十分喜欢旅行,为了寻找“大自然的美”他已经去过埃及、小亚细亚和巴尔干半岛了。
该到哪儿去呢?
“锡兰!那里才是大自然美景盛放的地方。”
他带上了显微镜和好几百个瓶子罐子,带上了颜料和巨大的图画册,出发去了锡兰。在这个岛上无处不是绿油油的,不仅植物是绿色的,连甲虫、蝴蝶、蜻蜓、苍蝇、鸟儿都是绿色的。
5
贝灵汉海岸上的一座“客栈”十分与众不同:它由三间屋组成——一个客厅和两间卧室,而其中一个房间被改装成了实验室。海克尔在墙上挂满了温度计和大小网兜,在架子上摆满了一排排的瓶瓶罐罐,桌上放着书籍和仪器。所有的桌角、床脚和书架脚都放在盛水的碟子里:这都是为了防止蚂蚁的入侵。这些蚂蚁早就闻到了这个异乡人的到来,都从缝隙里出来满地爬来爬去呢。
海克尔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行李安放好,他的房间里就已经挤满了前来拜访的人。所有当地的“知识分子”都跑来看看这个外国人。“医生”对显微镜兴趣深厚,“法官”被解剖器材深深吸引,“中学教师”则喜欢他的书,而“邮政局长”则不停摆弄着箱子。别的普通“土著”则对所有的东西都要拿一拿,摸一摸:显微镜、温度计、缪勒网,甚至是普通的福尔马林罐子也让他们同样感兴趣。他们闻了闻各种酸液,闻了闻苯酚,打个喷嚏,又猛嗅一下福尔马林,惊讶地看着这个外来人各种奇形怪状的网兜,当然,是打算用来在海里捕鱼的。
僧伽罗人[22]与意大利人可是大不相同,在墨西拿时海克尔就被意大利人的好奇心烦透了。而僧伽罗人,他们什么都不相信,什么都想要去摸一摸,然而对刚刚听来的东西又忘得很快,听完解释之后五分钟便又抓起显微镜,认真地向这位德国大胡子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海克尔才刚刚摆脱这些拜访者,另一些拜访者又出现了:一阵大风从没装玻璃的窗口涌进来,将纸页和罐子吹得满地都是;苍蝇和蚊子从缝隙里飞进来,地板下爬出了蚂蚁。他才处理好这些麻烦,太阳又落山了,显微镜下漆黑一片,如同在深海中一般。
再后来就是关于船的麻烦事儿。土著们的轻便小船不适合科学考察。当海克尔尝试着带上全套瓶罐箱子和网兜出海时,船家便警告他:
锡兰发现的各种鸟类,引自《自然界的艺术形态》
“把衣服脱掉!”
“为什么呀?”他感到十分惊讶。他刚远远地看到一只水母,已经用网兜瞄准它了。
“穿着大衣太难游泳了。我们的船马上就要翻了。”
海克尔忘了保持教授的庄重,大叫起来,“划回岸边!”
“唉,我在欧洲海洋站的那些小船呀!”海克尔一面爬出窄窄的独木舟,一面惋惜起来,“它们多好呀,多舒适呀!”
于是他在这又细又长的小船上搭上了一个木床板。他郑重地坐到床板上,左边放了个装着罐子的箱子,右边放上网兜,而他手上还捏了一个小网,就像握着旗帜一般。这时候,土著们便向他投来前所未有的尊敬。
“这是位了不起的捕鱼者!”他们站在岸边,追随着远去的小船赞叹不已,“瞧瞧他那端坐的姿态。”
“划船!”海克尔不时吆喝几声,心里想着海上就不会这么热了。
可到头来海上却是更加炎热,在这地狱般的炙热中待了半小时后,海克尔就感到,要是再待上哪怕一分钟,他就要从他的木板床上跌落到水里去了。
“浇水!”他向船家发号施令。
船家用水从他头上灌下去,而海克尔却还觉得不够。他将毛巾放到水里浸湿,缠在头上,然后再在顶上盖上帽子。他透过墨镜一本正经地看了一眼船夫们,然后命令他们一切都照自己说的做。
海克尔灵巧地坐回木板床上,挥舞着不同的网兜,将它们抛撒出去,拖曳回来,从里面取出小而透明的虾和后螠,装到罐子里去,然后又忙东忙西……
“再有一小时我就要中暑而死了!”他自言自语着。
“他莫不是在念咒施法么!”船夫们低声交头接耳。
当猎物装满了所有的瓶瓶罐罐之后,海克尔下令返回岸边。现在他总算得了空,可以欣赏欣赏自己的猎物了。唉!可惜的是这些动物已经开始腐烂了。原本是美丽的水母,小巧的小虾,优雅透明的纽鳃樽,而现在罐子里却只有一些浑浊的沉降物漂在罐底。
“尽快回到岸边!”海克尔大叫起来,船夫们只好拼命地划。岸上已经有一群人在迎接教授了。所有的人都想看看,这位戴着眼镜的大胡子用神秘的网兜捉回了些什么。船一靠岸,众人便蜂拥般迎了上去。
然而这个德国人总共就捉到了两小罐子东西,每个罐子只在底部有一些白白的黏液,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了!他们简直惊呆了。
一个人说,“他一定是要制作神奇的药水!”
另一个较为务实的则说,“不对!他想做一种新的酱汁。”
太阳可把海克尔给害惨了:要把这些娇嫩的海生动物带回家可是件十分费劲儿的事儿。出于懊丧他又打算收集一些陆生动物:蝴蝶和甲虫,蜥蜴和鸟儿。这些事儿僧伽罗人就驾轻就熟了,他们热情地为他捉来了甲虫和蜥蜴。然而如今锡兰的气候又给海克尔开起了玩笑:空气太过潮湿,鸟羽标本怎么都晒不干。海克尔每天都像晒衬衫一样将鸟羽晒在细绳上,十分仔细地关注着天空,只要有一丁点儿乌云飘来他就赶紧到院子里将它们收下来。
要是海克尔早知道他的忙碌到头来只是便宜了蚂蚁和白蚁,或许他就不会把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些鸟羽上了。可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小坏蛋们压根儿就不怕樟脑呢。他将鸟羽装进箱子,放到储藏室,周围撒上樟脑就离开了。他走以后,蚂蚁们就来了……很快这些鸟羽、甲虫、蝴蝶、晒干了的植物和绿色的螽斯就成了一撮撮白色的粉末。
蚂蚁,这些小小黑黑的蚂蚁和白蚁一同漂亮地完成了工作。
海克尔装了几十罐子蚂蚁和白蚁,可他的鸟羽和甲虫却没有了。
“每一天都价值五英镑,”在海岸上住了大约一周后,每个早晨海克尔都要对自己说上这样一句话。显然,这些话像是独特的咒语,像是一种督促。“让这五英镑花得有价值吧!”这就是这句话的意义。
早晨五点起床之后,海克尔匆匆洗个澡,喝点儿茶,吃一些香蕉和玉米饼。到了七点他就认真地迈着小步子去海边,郑重地坐到小船上的床板上。快十点的时候他已经满载而归了,便匆匆将猎物分装到罐子中,并立刻画下一些东西,然后又开始准备些带酱汁的米饭作为第二天的早饭。
海克尔的仆人巴布阿在为他准备酱汁的时候可谓是将大自然赐予他的才智全都用了个遍。一会儿加点儿糖,一会儿撒上辣椒,搞得酱汁像火一样红。至于酱汁的原料,则有时是肉,有时是椰子,有时是蔬菜。巴布阿往酱汁中添加锡兰岛上的各种动物,从鱼和小虾到炸蜗牛、蛞蝓和海胆卵。有时他甚至加一些不同的甲虫、蝴蝶、毛毛虫,还有蝙蝠、油腻腻的蜥蜴,甚至蛇。巴布阿向来没什么偏见,他认为所有能塞进嘴里嚼烂或是咬成两段儿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海克尔坐在桌旁,从米饭中捞出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碎块,试图确定这动物在生态系统和在著名的系统树上的位置。这真是个有趣的事儿。请试试通过炸过的肉块判断这是什么,是蜥蜴还是鱼,是蛇还是乌贼。对巴布阿制成的酱汁稍稍习惯以后,海克尔便开始了激励仆人的创造性,要他做出更多新的酱汁来。为了满足这位科学家,巴布阿在做酱汁时还用上了狐蝠,而呈给海克尔的午饭则是醋渍猴子、蛇肉汤和烤巨蜥肉,还美其名曰“锡兰式午餐”。
当海克尔的所有箱子和罐子都装得满满当当之后,最为重要的时刻就到了:得把这些锌皮箱子都焊起来。海克尔整天手拿烙铁,浑身汗涔涔的,对着箱子、烙铁、炎热的天气和锡兰岛骂骂咧咧。终于这些装满了海参、水母、海星、海胆、蛇和许多别的动物的箱子都被焊好了。
工作过度的海克尔决定去锡兰最高的山亚当峰休息休息。这是一座圣山,山顶上坐落着一座庙宇,成百上千的人登上去朝圣。不过吸引海克尔的可不是这一点。他与当地植物园园长特里曼博士商量好了,选出了一个不大的队伍,便动身出发了。传说《圣经》里的亚当、佛祖、使徒多默[23]和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24]都曾到过亚当峰。不过虽说已经有这么多尊贵的人到过这个山峰了,可他们中没一个在峰顶做过海克尔做的事情。
海克尔不管到了哪儿都是海克尔:他在峰顶上发表了讲话,献给达尔文的讲话……除去他的队友外,约有五十个不同民族、不同地位的朝圣者成了他的听众。他讲话的声音太过洪亮,手势太过丰富,以至于朝圣者们交头接耳地打听着这个异国祭司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这么愤慨。
关于这意义重大的一天海克尔后来写道,“我们在亚当峰上完成了虔诚的祭祀仪式。”这个“祭祀仪式”本质上不是别的,而是一种独特的为达尔文举行的“健康祷告”。这场独特的祷告是海克尔这个使徒兼首位信徒按照他所宣传的“系统发育学”的规则完成的,而祷告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因为这一天是2月12日,达尔文的生日。
“我给您带来了一个礼物!”伯特博士在海克尔离开锡兰前带给海克尔一只“尼甘布幽灵”,让他高兴坏了。这是一只大型穿山甲,是锡兰唯一的贫齿目哺乳动物。
海克尔立刻试着将这“幽灵”装到盛有酒精的锌皮箱子里,可是压根儿塞不进去!
海克尔只好把它吊了起来,可它却没有被勒死。
他将它的肚子切开。穿山甲却若无其事,反而在箱子里拼命挣扎,将半箱子酒精都给溅了出去。
海克尔取了一针管苯酚,注射到了穿山甲体内。穿山甲扬起满是鳞甲的尾巴,拍动着长了巨大指甲的四肢,久久不肯死去。
穿山甲(“尼甘布幽灵”)
海克尔再次注射了一针管苯酚,这下它可死定了。
显然,穿山甲具有不死的秘诀;至少通常的办法奈何不了它:肚子也剖开了,脖子上勒着绳子,被注射了苯酚,可它依然还活着。
“唉,老天呀!”海克尔抱怨起来,“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他给穿山甲注射了足够杀死一群马剂量的氰化钾。
这下连“尼甘布幽灵”也撑不住了,它死掉了。
几天之后,轮船载着海克尔和他的箱子、罐子以及“尼甘布幽灵”回到了德国。
6
热带世界的美丽深深吸引了海克尔,他很想再去个什么地方,如果……唉,可他没有时间旅行了:“挑战者号”带回了许多瓶瓶罐罐和锌皮箱,带回了大量泡在酒精里的水母和海绵,海克尔得对它们进行研究。在几年时间里他写成了三部关于海绵和水母的厚书,为动物学带来了大量新的发现。至今研究海绵和水母的动物学家都得仔细研读这些绿色封皮的厚书呢。
这之后他从对水母和管水母的研究转向了……哲学。这种转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按照海克尔的观点,达尔文的学说不仅需要传播,还需要拓展,最主要的是对其基础中的漏洞进行填补,而只有极为重要的“概括”才能担此重任。
“杜布瓦-雷蒙秉承‘不可知’论,因而提出了七大不可解的宇宙谜题。他错了,其中的六个已经被解决了。”
当然,海克尔认为正是自己解决了这些不可解的谜题。而关于“自由意志”的第七个谜题则被他称为“教条”,他宣称这本质上就是自欺。
《宇宙之谜》出版了。这本书的名字很是有趣,也很是抓人眼球,作者更是多年前就已闻名全球。这本书印制了几十万册,对于海克尔的追随者和崇拜者来说,它就如同《福音书》一般。
海克尔成立了一种新的宗教“一元论”。他以神秘的“实体本原”取代了教会的上帝,并宣称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作为万物基础的“最高力量”。
“对于我们的现代科学而言,‘上帝’的概念只在一种情况下有意义,那就是能在其中看到一切事物最终的、不可理解的原因和无意识的、假定的实体本原。”
这段话说得十分费解,一会儿又是不可知,一会儿又是无意识,一会儿又是本原。海克尔的“实体”实际上就是被赋予了诸多特征后的教会的上帝。换言之,还是那个上帝,只是换了个名字,成了“遵从最新科学发展”的上帝。
海克尔对他的实体和一元论的宣传始于教研室的休息室,继而讲授公开课,在报纸和杂志上撰写文章,出版小书册。
“我们将为这个新宗教建立神殿,”他对听众们说。这些听众都是些律师、医生、教师。“我们要基于科学原理建立起一个伟大而理性的新宗教,到那时所有的人类都能获得重生。”
他建立起“一元论者联盟”,为这个组织制订了教义,还建立起了个什么一元论者论坛。他不仅在论坛上宣传理论,还指出了一元论者们在日常生活中应当如何作为。
海克尔十分不喜欢天主教会,对教会进行了激烈的抨击。但他不反感宗教,他甚至还创造了自己的宗教呢。作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哲学家,他否认唯物主义,与唯物主义的反对者并肩作战。他的书作《宇宙之谜》掀起了一场风暴,牧师和神学教授们,甚至连唯物主义的反对者也都纷纷对他进行了抨击。
脊椎动物胚胎发育:1.鱼;2.蝾螈;3.乌龟;4.鸡;5.猪;6.狗;7.兔;8.人;Ⅰ——Ⅲ-用于对比的发育阶段(Ⅰ-无体肢,有腮裂,Ⅱ-有体肢,有腮裂;Ⅲ-有发育成熟的体肢,最后两组的腮裂已经消失);m-大脑,a-眼;o-听觉器官;k-腮裂;r-脊椎;f-前肢;b-后肢;s-尾;(引自海克尔《人类起源))这张插图影响甚广,在那个依赖插图教学的年代,它直接成为大众接受演化学说的重要证据。但是需要说明的是,海克尔的图像并不真实,为了追求展现的模式,他牺牲了”忠实性”
脊椎动物胚胎发育:1.鱼;2.蝾螈;3.乌龟;4.鸡;5.猪;6.狗;7.兔;8.人;Ⅰ——Ⅲ-用于对比的发育阶段(Ⅰ-无体肢,有腮裂,Ⅱ-有体肢,有腮裂;Ⅲ-有发育成熟的体肢,最后两组的腮裂已经消失);m-大脑,a-眼;o-听觉器官;k-腮裂;r-脊椎;f-前肢;b-后肢;s-尾;(引自海克尔《人类起源))这张插图影响甚广,在那个依赖插图教学的年代,它直接成为大众接受演化学说的重要证据。但是需要说明的是,海克尔的图像并不真实,为了追求展现的模式,他牺牲了”忠实性”
这是为什么呢?书的内容就说明了一切:这本书里充斥着自然历史唯物主义,不过仅仅是自然的历史唯物主义,卡尔·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学说对海克尔来说压根儿不成立。
《宇宙之谜》有上百万读者,对于劳动人民来说,战胜了教会的科学就是斗争武器之一。可是海克尔没有注意到这群工人读者,他只注意到了那些被他吸纳为“一元论者联盟”的老师、医生、小律师和小官员、店铺伙计和手工业者。
海克尔不喜欢民主,物种起源理论被他进行了“亚里士多德式”解读。
“……社会平均主义既轻率又荒谬,为了对此进行矫正,每个理智而又公正的人都有义务宣传物种起源理论和进化学说。”海克尔对批评他“鼓励德国社会主义民主”的魏尔肖做了如是回击。
“最优异的物种”位于进化树的最顶端,而这些“最优异的物种”,当然,就是最优人种,所谓“顶层人”就是从这个人种中出身的。
种族主义的理论萌芽、“日耳曼人种最优”等说法的萌芽便在于这一理论。
海克尔的书《生命的奇迹》中有一个章节《生命的价值》,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理智,在很大程度上,仅仅是最高级的人种才具有的,而低等人种的理智是不健全的,或者压根儿就没有。那些原始部落,譬如维达人[25]和澳大利亚的黑人,他们在心理层面上更接近于猴子、狗(狗!——作者注)这样的哺乳动物,而非具有高等文明的欧洲人;因此对于他们文明的生存价值应当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衡量。
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了:欧洲人的生命与澳大利亚黑人的生命竟然是不同的东西。心智水平只与狗相当的人,生命的价值会高吗!
作为俾斯麦的崇拜者和一个“普鲁士人”,海克尔将自然选择理论解读为了阶级选择理论,将进化学说献给了普鲁士的“贵族阶级”。
海克尔在八十多岁时去世了。
终其一生他都在为达尔文主义奋斗,他的所有科研活动都是为了巩固达尔文理论。为此他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甚至连不应当做的事他也做了。
“要是他没那么喜爱我就好了!”这就是达尔文对他的评价。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不懂得感恩呀!……
【注释】
[1]亚历山大·洪堡(1769-1859),德国博物学家、地理学家和旅行家。——译注
[2]马蒂亚斯·雅各布·施莱登(1804~1881),德国植物学家,细胞学说创立人之一。——译注
[3]阿尔伯特·科力克(1817~1905),德国著名学者。他对显微解剖学和胚胎学多有研究,在组织学方面有许多新发现(本质上讲几乎是他建立了这个学科),对显微技术也做出一系列完善。——原注
[4]鲁道夫·魏尔肖(1821~1902),德国著名学者、政治活动家。他曾提出一种理论,认为所有的组织疾病都可归结为细胞结构和正常功能的破坏。他认为细胞是生命物质的原始形式,也是唯一形式,细胞之外不存在生命。这一理论很长时间都阻碍了医学的发展。但他也为科学做出了许多珍贵的贡献,奠定了病理学(研究组织和器官病变的科学)的基础。——原注
[5]弗朗茨·莱迪希(1821~1908),德国学者,对比较组织学和德国动物区系学有较多研究,是第一批水生生物学家之一,开创了对淡水浮游生物——水生微生物的研究。——原注
[6]埃米利·杜布瓦·雷蒙(1818~1896),德国著名生理学家,因电生理学和神经思维活动方面的研究而出名。他尖锐地抨击了“生命力”学说,认为科学不是全能的,并非所有事物都能被人认知,由此提出了“七个宇宙之谜”。——原注
[7]原生动物门肉足纲中的辐足亚纲放射虫目原生动物的通称,因伪足和骨骼大都呈辐射状而得名。——译注
[8]意大利西西里岛上第三大城市。——译注
[9]这三个词语分别意为“繁盛期”“成熟期”“衰亡期”。——译注
[10]事实上并不存在这一分类,原生生物包括藻类、原生动物和原生菌类,而细菌、真菌都不属于原生生物。——译注
[11]列夫·西蒙诺维奇·岑科夫斯基(1822~1887),俄罗斯植物学家、原生动物学家、细菌学家,彼得堡科学院通讯院士。——译注
[12]见本书第十五章。——原注
[13]即胚胎重演律。——译注
[14]这个树状图中的生物名称按照其现在对应的生物译出,可能与海克尔“杜撰”出的生物不同,且类似“囊胚动物”、“原肠动物”这样的生物实际上并不存在,是海克尔根据囊胚、原肠胚等名字编造的。——译注
[15]荷马(约前9世纪-前8世纪),古希腊盲诗人,著有《荷马史诗》。——译注
[16]路德维希·茹蒂梅耶(1825-1895),德国动物学家、古生物学家。
[17]帕拉塞尔斯(1493-1541),原名菲利普斯·奥里欧勒斯·德奥弗拉斯特·博姆巴斯茨·冯·霍恩海姆,因自认为比罗马医生塞尔斯更伟大而自称为帕拉塞尔斯,传说中制造出了小人霍蒙库鲁斯。——译注
[18]奥斯卡尔·海特维西(1849-1922),德国学者,解剖学家、胚胎学家,曾批判自然选择理论,认为生物发生律缺乏说服力,承认获得性遗传。他认为将达尔文理论引入社会学会对学术研究产生危害。——原注
[19]理查德·海特维西(1850-1930)奥斯卡尔的弟弟,动物学家、分类学家,曾研究过细胞、受精过程、死亡问题和原生生物。——原注
[20]卡尔·内格里(1817-1891),德国学者,19世纪最伟大植物学家之一,达尔文学说的批判者。他提出了一个理论,认为遗传物质的承载物是“胚质”,进化过程即为胚质发生变化造成的,而胚质发生变化的原因在于其内部“向完美趋近”。内格里这一理论没有获得成功。——原注
[21]魏斯曼提出的概念,指细胞中的遗传物质的承载物。——译注
[22]斯里兰卡土著。——译注
[23]即圣多默,天主教圣人,耶稣十二门徒之一。——译注
[24]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前323),亚历山大三世,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帝国皇帝。——译注
[25]斯里兰卡的土著居民。——译注
有关霍蒙库鲁斯:趣味生物学简史的文章
也是在这一年的2月12日,在河边的这座房子里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达尔文医生家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一天查尔斯和他的同学加尼特一同顺路去面包店。查尔斯相信了这个故事,他没发现,加尼特戴的根本就不是叔叔的帽子,而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儿童帽子。就剩下查尔斯一个人,他便过上了快活的日子。而这门课之后还有一节课,是人体解剖学,也是一门枯燥的课,查尔斯还是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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